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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月蒔蘿 -【田園茶香之一品茶娘】《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0 AM     標題: 月蒔蘿 -【田園茶香之一品茶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1-28 11:25 PM 編輯

【書名】:田園茶香之一品茶娘

【作者】:月蒔蘿

【內容簡介】:

  制茶專家蘇薇一遭穿越重生為十歲蘿莉。

  這蘿莉剛摔斷了腿,成了瘸腿蘿莉。

  這蘿莉家徒四壁,有一個包子老媽和姐姐,還有一幫經常上門揩油吵鬧的極品親戚。

  幸而家有伶俐小弟,隔壁的小秀才懂醫術又帥氣。

  蘿莉身體「白骨精」的心

  且看「悶葫蘆」如何變成「霸王花」

  赤貧戶何時翻身成首富?

  待到茶香滿田園,翠微枝頭,竟是誰人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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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3 AM


第一章 蘇家

    「娘,二姐醒了,你快來看?」蘇薇醒來時,第一眼就看到一個圓頭圓腦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見自己醒了,歡呼著往屋外跑去。

    男孩身材瘦小,腦袋卻是又大又圓,讓蘇薇想起小時候看過電影裡的小蘿蔔頭。小蘿蔔頭穿著破舊的衣裳,那衣裳似乎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下擺長過膝蓋,袖子卻又過於肥大。

    蘇薇環顧四周,灰暗的土牆上掛著蓑衣和斗笠,牆邊還放著幾把鋤頭和鐮刀,門口放在一把油紙傘。

    此時外面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屋子中央放了一個木盆,正叮叮咚咚接著從屋頂縫隙中漏下的雨水。

    蘇薇身上蓋著一床打滿補丁的被子,已經洗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好在還算乾淨。

    她伸出手時不覺吃了一驚,自己的手居然變成了女童的手,小小的有些粗糙,指甲縫裡還有些黑色的東西。

    正想坐起身來,發現大腿上似乎綁了幾根木條,剛剛光顧著打量四周,這會兒才感覺鑽心的疼。

    這時一個身穿青色比甲的婦人掀開簾子快步走了進來,這婦人容色秀麗,鵝蛋臉柳葉眉,一雙杏眼溫柔可親,只是膚色蠟黃,眼角和額頭有些細小的皺紋,嘴角微微下垂,讓她神色有幾分淒苦。

    婦人身後跟著一個穿灰白衫子梳小辮的女孩,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年紀,已能看出姿容秀麗,一雙與婦人相似的杏眼中正滿含欣喜。

    剛剛跑出去的那個小蘿蔔頭雖然人小腿短,卻越過那婦人和小姑娘,嗖地一下躥到蘇薇床前,牽著蘇薇的手,又伸出手去蘇薇額前摸了摸,小大人般地搖頭晃腦道:「嗯,二姐已經不發燒了,看來已經好了。」

    又睜大圓圓的眼睛問道:「二姐,你腿還疼麼?」

    蘇薇感覺大腿越發疼得厲害,頭也有些悶悶的疼,環顧四周,她心頭有些茫然,一時分不清此時是現實還是夢中,她閉上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道:「快醒來!」

    睜開眼睛發現小蘿蔔頭還在自己眼前,那婦人和小姑娘已經走了過來,滿眼疼惜地看著自己道:「薇薇,你好些了麼?」

    蘇薇心中詫異,雖然作為一枚偽文藝青年,也看過幾本穿越的小說,但從沒想過居然自己也會狗血的穿越,還穿到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蘿莉身體裡。

    蘇薇只記得自己獨自跋山涉水,終於發現那株長在懸崖邊上的珍稀茶樹,為了采幾片茶葉,探出半個身子,腳下一滑就跌落山崖。

    醒來時看看周邊的環境還以為自己被老鄉救了,看到自己小小的手掌那刻才醒悟到,自己可能是狗血地穿越了。

    眼前三人雖說看著有些眼熟,但蘇薇全不認識,反正很多人穿越後都失憶了,不如自己也失憶好了,打定主意,她抱起被子怯怯地縮到牆角道:「你們是誰啊?這裡是哪裡?我要回家!」

    說完嚶嚶假哭起來,想到自己歷盡辛苦,為了獨佔新茶發現者的好處,歷盡艱辛,剛發現珍稀茶樹,總公司懸賞二十萬的新茶大賞眼看就要到手,城中一居室的首付剛要湊齊,居然就穿越了。

    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大腿上著夾板,估計是斷了,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殘疾人士,想到這裡,假哭不由變成了真泣,再想到再也見不到老媽和弟弟,不由哭得更加大聲。

    「薇薇,是不是很痛?」那婦人看蘇薇哭得快要背過氣,不由神情越發焦慮,她猶豫了一下拔下頭上的素銀簪子遞給旁邊的女孩道:「蓉蓉,你拿這個去鎮上再請胡大夫來看看,記得一定要把銀簪給他,他前幾回來給咱家看病就沒要錢,可不能讓他再破費了。」

    「娘,這是您最後一點兒首飾了,而且這是爹留給你的念想……」女孩紅了眼睛,但看蘇薇實在哭得厲害,似乎很痛的樣子,還是接過銀釵用塊布巾小心翼翼包起揣進懷裡,拿起門口的油紙傘出門去了。

    那婦人把蘇薇輕輕攬到懷裡,柔聲道:「薇薇乖,胡大夫來給你看看就不痛啦。」

    蘇薇只覺鼻端一股淡淡的暖香,很像媽媽的味道,腦袋不由往婦人懷裡靠了靠,腿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二姐,吃糖,吃了糖就不痛啦。」小蘿蔔頭從兜裡摸了半天,掏出一塊用草紙包著的黃褐色半透明的麥芽糖,因為在兜裡揣了太久,糖已經看不出形狀,跟紙粘在了一起。

    小蘿蔔頭小心翼翼地把糖周圍的糖紙撕去,遞到蘇薇嘴邊,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蘇薇,看著那糖嚥著口水又眼巴巴道:「二姐,吃糖嘛,阿章上回被栓柱打破了頭,吃了糖就不痛啦!」

    蘇薇看著眼前小蘿蔔頭殷切地模樣,不由想起自己的弟弟小時候也是這樣的照顧自己,小大人一般的模樣,不知道他今年中考怎麼樣,發現自己不見了一定很傷心。

    想到如今是回不去了,幸好現在這家人看來對自己頗為照顧,自己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去估計是必掛無疑,既然上天給了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自己就好好生活下去吧。

    「你叫阿章啊?姐姐不愛吃糖,你吃吧!」蘇薇把糖推到阿章的唇邊。

    「不嘛,二姐吃!」阿章乾脆兩下脫了鞋子爬到床上,把糖再次舉到蘇薇嘴邊。

    蘇薇看著他巴巴地看著自己,只得張口輕輕咬了一口糖,又把剩下的一半塞到阿章嘴裡道:「你也吃!」

    姐弟倆都覺得糖甜甜的,蘇薇感覺心裡暖暖的。

    那婦人看蘇薇止住哭泣,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她輕輕拍了阿章一下:「還不下去,你姐姐病著,你別鬧她!」

    阿章吐了吐舌頭,輕手輕腳地爬到地上,穿起那雙露了大腳趾的鞋。

    「薇薇,你不記得我們了麼?我是娘啊!」那婦人看蘇薇稍微好了些,想起先前蘇薇看自己的眼神好像陌生人一樣,不由焦急地問道。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真的是我的家人麼?我是誰啊?」蘇薇可憐巴巴地輕輕掙脫那婦人的懷抱,又往裡躲了躲。

    「我可憐的孩子,我是娘啊!這是你弟弟蘊章,你叫蘇薇,你姐姐叫蘇蓉,你爹爹名叫蘇啟明,他三年前已經去世了。」那婦人只道蘇薇是摔下山崖時傷了腦子,鄰村的楊大娃去放羊不慎滾下山去,好不容易救起來,人卻已經成了傻的,看蘇薇的模樣雖然不記得事情,但至少不像傻的。

    想到女兒小小年紀要不是為了貼補家用跟著隔壁那姓蕭的小子去採藥,也不會跌下山崖險些喪命,如今看蘇薇連家人都忘了,腿也不知能不能治好,不禁越發傷心起來,只是怕自己落淚又帶蘇薇難過,強忍了淚水柔聲說道:「薇薇,想不起來就先不要去想啦,你好好休養,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想知道什麼就問我和姐姐好了。」

    蘇薇看那婦人眼中噙著淚水,卻還要強笑著安慰自己,有幾分像自己老媽的模樣,不由有些心疼,她輕輕拍了拍那婦人的胳膊,擠出一點笑容道:「娘,你剛才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那婦人聽蘇薇叫自己娘,覺得女兒終於回來了,但聽得女兒問自己的名字,蠟黃的臉色浮現出一絲嫣紅,她想起當年與相公初遇時,相公也問過自己的姓名,古時女子的姓名多不為外人道,一般只稱呼為某某氏,如今女兒問起,她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溫柔地說:「娘的名字叫宋芝草,是你外公取的,只是外人一般喊我宋娘子。」

    「嗯,娘的名字真好聽,外公是個文化人吧?」蘇薇想古時農村女子一般是沒有名字的,頂多有個什麼桃花、杏花之類的名字,又或者依排行叫什麼大娘、二娘之類的,自己這個娘的名字倒是少有的雅致。

    「文化人?」宋娘子聽到女兒誇獎自己的名字,臉更紅了些,又聽到這個現代詞彙有些不懂。

    「哦,我的意思是說外公很有學問啊!」蘇薇吐吐舌頭,看來以後說話要注意了,不能隨便說些奇怪的話。

    「嗯,你外公和你爹是蘇家村最有學問的人呢,蘇家村就他們兩個秀才,你外公還是你爹的老師呢。」宋娘子提起自己的父親和丈夫微微抬起頭,語氣中頗有些自豪之意。

    「只是你外公在你五歲那年就去世了,你爹也不在了,我們娘幾個的日子如今越發……」話沒說完怕蘇薇擔心,又急忙道:「不過娘和你姐姐如今地裡的活兒也做得,針黹也能賣些錢,家裡的生活也還過得去。」

    蘇薇低頭看見宋娘子一雙雙小小的腳,似乎是纏了足的,那個叫蘇蓉的小姑娘好像腳也挺小的,雖然沒有宋娘子這三寸金蓮小巧,想到這兩個小腳女人居然也要下地幹活,蘇薇心頭有些酸楚。

    「二姐、二姐,我也能下地幹活,我扛得動鋤頭了呢。」一直乖乖在旁邊聽娘倆講話的阿章聽娘提到幹活,飛奔到牆角使勁掄起一把鋤頭,搖搖晃晃負在肩上。

    蘇薇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小弟為了減輕自己和娘的負擔,小小年紀就下地幹活,也是小小的人兒扛著大大的鋤頭,幸好自己前些年拚命掙錢給他們蓋了棟兩層小樓,存折裡也有些存款,到弟弟大學畢業前的生活應該不用操心了。

    再看眼前柔聲安慰自己的宋娘子,因為用力而把圓臉掙得通紅的阿章,蘇薇不由眼圈有些紅了。

    「宋大娘,蘇薇好些了麼?」門口有個少年清潤的聲音隔著門口的草簾穿了進來,來人並不進屋,很有禮貌的模樣。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4 AM


第二章 蕭朗

    宋娘子一聽正是隔壁的蕭朗,一直帶著蘇薇去採藥的那小子,心裡雖然有些埋怨他帶蘇薇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採藥,可是人家也是出於好心,不好責怪,於是起身道:「勞煩朗哥兒掛心,薇薇好些了。」

    「那我可以進屋看看蘇薇麼?」門外的少年稍稍猶豫片刻又道。

    「進來吧!」宋娘子微微頷首,語氣又更溫和了些,這個蕭朗果然不同一般村裡的小子,小小年紀倒是十分守禮。

    蘇薇只見門口走進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手裡提了兩包草藥,身穿一身月白色滾淺藍色雲紋邊的細布長衫,雖然有些舊了,但還是能看出不是一般鄉下孩子穿的衣服。

    那少年眉清目秀,一頭烏髮用一根藍色絲帶束起,腰板挺直如一株翠竹,緩緩走到蘇薇床前一米處便停住了腳步,向宋娘子作揖道:「宋大娘好。」

    又轉向蘇薇問道:「蘇薇今日感覺如何?」

    蘇薇初時見這少年小小年紀溫文有禮就有了幾分好感,又聽說之前是常帶自己去採藥的,想著這家裡的情況如此窘迫,以後怕是要繼續和這少年去採藥貼補家用,不由忍著腿疼對這少年擠出一絲笑容道:「好多了,謝謝朗哥哥!」

    蕭朗聽到蘇薇叫自己朗哥哥,不由一怔,白玉般的面頰上飛起一絲紅,之前的蘇薇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印象中一直是默默低著頭跟著自己,自己問一句答一聲,何曾這樣抬頭直望著自己笑,還甜甜的叫自己朗哥哥。

    宋娘子也是一怔,這個女兒自蘇秀才去世之後就不太愛說話,與家人還能多說兩句,就算是平日裡常跟著蕭朗去採藥,也一向不多言語的,隔壁蕭朗他娘鄭氏也因為蘇薇不懂得叫人不太喜歡她。

    村中小孩還給蘇薇起了外號叫悶葫蘆,悶葫蘆居然也會主動叫人,這真是頭一遭。

    「哦,不客氣,怪我沒照顧好你,這是我娘讓我帶給你的草藥,你喝了這個很快就會好的。」蕭朗躬身將藥遞給宋娘子,還是站在蘇薇床前一米處。

    蘇薇不由心中暗笑,果然是個小道學呢,那麼小就如此講究男女之防。

    蕭朗遠遠看著蘇薇腿上的夾板,似乎想走近看又有些猶豫。

    阿章一直在左右打量著蘇薇和蕭朗,姐姐今天對自己格外親熱,他心中高興,看蕭朗一副猶豫的樣子,拽了他的袖子往床邊拖,一邊拖一邊說:「蕭哥哥,你快看看我二姐,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的腿什麼時候會好?」

    蕭朗被阿章拖到床前,又突然聽聞蘇薇失憶,也顧不上什麼男女之防了,摸了摸蘇薇的額頭,稍稍有些燙,不像是發高燒的樣子,跌下山崖時,蘇薇的腦袋因為枕著竹簍沒有受太大的傷,只是兩條腿骨折了,按說不應該影響記憶啊。

    「蘇薇,你記得我麼?」蕭朗急忙問道。

    「不記得了,但是聽娘說你叫朗哥兒,你比我大我就叫你朗哥哥啦!」蘇薇說完,感覺自己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自己穿越前也是二十有六的大齡女青年了,如今還要管個小正太叫哥哥,真是臉皮夠厚。

    蕭朗再聽到朗哥哥,面色更紅了些,俊顏染上了淡淡紅霞,蘇薇不由看得一呆,這小哥兒連臉紅都這麼帥。

    「蘇薇你還記得些什麼?我們去寒潭山採藥的事你也不記得了麼?」蕭朗忙問道。

    「二姐連我和娘都不記得了,怎麼還會記得寒潭山啊?」阿章小嘴一撇,對蕭朗的醫術有了幾分懷疑。

    「寒潭山?」蘇薇一怔,這不是自己找到那株珍惜茶樹的山名麼,想起那棵茶樹,雖然新茶大賞是沒希望了,但如果能找到那棵茶樹在這地方開創一番事業也不錯啊。

    蘇薇雙目閃光地問道:「寒潭山上是不是有一株老茶樹?」

    蕭朗不由眼中一亮,她還記得茶樹,看來不是完全失憶,他點頭道:「是有那麼一株茶樹,不過頂多也就幾十年的樣子,算不得老。」

    蘇薇發現的那株茶樹至少也有五六百年,她暗想自己莫非是穿越到了數百年前,這時候應該是什麼朝代呢,自己歷史不好,估摸著應該是明朝吧,蘇薇忙問蕭朗:「現在的皇帝是誰?」

    蕭朗神色一凜,這深山村野的百姓何曾關心過誰做皇帝,若不是這樣,自己和母親也不能在這村落裡平安度過那麼多年。

    蘇薇看蕭朗神色微變,暗道莫非在這個時代,談論誰當皇帝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又想自己的原身原來是個沉默內向的鄉下姑娘,現在不但突然話多了起來,話題還那麼高端,這時代的人又迷信,萬一以為自己妖怪附身,把自己抓起來可就不好了。

    蘇薇不由裝作有些害怕的樣子,縮在牆角對著手指小聲說道:「朗哥哥,人家什麼都不記得了嘛,昨天做夢有個白鬍子老爺爺說我如果知道了現在的皇帝是誰,每天默念三遍皇帝陛下的年號就能恢復記憶了。」

    蘇薇本來想說默念三遍皇帝老兒的名字,後來想想這樣說怕是會被拖出去砍了,她一邊胡謅一邊偷眼看蕭朗的臉色。

    蕭朗聽得蘇薇是夢裡得到的啟示,雖然不太相信,但想想自己和娘來這蘇家村也有七年了,蘇薇就是個兩三歲的光□小丫頭,蘇家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小孩子只怕是聽說書的人說著皇帝好玩,又受了那麼大的驚嚇,做個奇怪的夢也不算什麼,不由神色微緩道:「現在的年號是禎熙,如今是禎熙六年,禎熙是大興朝的第二個皇帝,我大興朝立國二十載了呢。」

    蕭朗說到禎熙的時候,面色有些奇怪,並無多少恭敬之意,提到第二個皇帝時,更是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他看蘇薇臉色有些青白,薄唇微抿道:「好啦,蘇薇你好好休息吧!這夢中之談多屬虛妄,年號什麼的還是不要念了,待我回家給你再尋幾味寧神的藥來。」

    「啥?!禎熙?禎熙是誰?大興朝又是神馬玩意?這裡到底是哪裡啊?!」蘇薇內心咆哮,想到自己剛剛只是問了一下皇帝的年號蕭朗就一副便秘的表情,蘇薇勉強壓抑住爆發的衝動,但臉色仍有些青白,她無力地躺下摀住眼睛道:「我頭疼腿也疼,我要睡了。」

    宋娘子看蘇薇躺下,忙拉過破舊的被子幫她蓋上,又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道:「有些燙呢?娘去給你煮個薑湯雞蛋,發發汗也許就好了,你好好休息。」

    蕭朗看蘇薇大大咧咧地就躺下了,不由有些尷尬,拱手與宋娘子道別:「宋大娘,我回去給蘇薇尋幾味寧神的藥去。」

    宋娘子忙回禮道:「謝謝朗哥兒。」回頭看見阿章正學著自己去摸姐姐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心中不由又是憐惜又有些好笑,宋娘子看蕭朗出門,忙招呼阿章道:「阿章,送你蕭哥哥出門去呀,別鬧你二姐!」

    阿章吐了吐舌頭,邁著小短腿去追蕭朗。

    宋娘子和阿章都出去了,蘇薇睜開眼睛盯著黑乎乎的屋頂發呆,看來自己穿越到了一個未知的朝代,雖然也有寒潭山但是卻不是自己發現的那個寒潭山,至少年代不對。

    看宋娘子和阿章他們的穿著像是古代人,看來這個什麼大興朝類似中國的某個古代,但以蘇薇貧乏的歷史知識,光看衣服也無法準確判斷具體類似於哪個朝代。

    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穿越的這個家庭非常拮據,看著黑乎乎漏雨的房子,想起宋娘子為了給自己治病拔下的那根銀釵,阿章揣著兜裡那塊不知放了多久的糖,蘇薇心裡又是酸楚又有些感動。

    不知道原來那個不愛說話的蘇薇去了哪裡,自己既然佔了人家原主的身體重獲新生,而且在這個世界也也有幾個對自己還不錯的親人,未來的日子就好好生活吧。

    「fighting!」蘇薇揚起拳頭對著天花板小小喊了一聲,正在暢想未來如何改善家人和自己的生活,一時興奮不小心扯到了大腿,頓覺疼痛難忍,如今看來還是要先治好腿傷,確保自己不會變成殘疾人士給家裡人增加負擔才是。

    蘇薇興奮過後,又有些沮喪,腦子裡亂紛紛地冒出各種念頭來,竟然慢慢睡著了。

    「娘,胡大夫來了。」蘇薇迷迷糊糊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接著是幾個人掀開簾子走進來的聲音。

    蘇薇揉揉眼睛,看見宋娘子和蘇蓉引著個穿灰布長衫,鬍子花白的老頭背著個藥箱走了進來,老頭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花白的眉毛長長的耷拉下來,不像醫生倒有幾分像是修道的高人,這位應該就是給自己看病的胡大夫了。

    蘇薇忙擺出自認為最甜蜜的笑容,甜甜地叫了聲:「胡爺爺,您來給我看病啦?」

    胡六味先前幫蘇薇他爹看病也是經常來蘇家的,可是蘇薇一直都是低頭乖乖站在一旁,從來不多言語的。上次來看她時她仍處於昏迷,誰知道一醒來居然變了個人似的,活潑開朗起來。

    不過老人家都喜歡嘴甜愛笑的孩子,尤其蘇薇這小丫頭長著一張討喜的圓臉,還有一對兒小酒窩,笑起來甜甜的。

    胡六味捋著花白的鬍鬚,微笑著對蘇薇點頭道:「先前你姐姐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還怕是傷了腦子,現在看你這伶俐的模樣應該沒什麼大礙,可能是驚嚇過度,暫時想不起前事也是有的。」

    他說完細緻地把了會兒脈,又掀起被子看了蘇薇綁著木棍的腿,輕輕按壓了幾下道:「恢復得還不錯,再過兩個多月應該就能下地了,切記千萬不可隨便挪動。」

    蘇薇一聽要過兩個多月才能下地,還不能隨便挪動,想到自己以後生活不能自理,吃飯尿尿都得人伺候,不由拽住胡六味的衣袖,眨巴著大眼睛道:「胡爺爺,能不能給我開點什麼藥,針灸也行,我不怕疼,只要能快點好起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5 AM


第三章 打架

    胡六味微笑著輕輕點了點蘇薇的額頭道:「小丫頭忒心急,傷筋動骨一百天,如今你雙腿骨折,若不是剛發現時蕭朗幫你用木板固定,又包了對症的傷藥,你只怕要躺足三個月呢。」

    胡六味刷刷寫了個方子遞給蘇蓉道:「你去隔壁蕭家按這個方子抓藥,省得再跑到鎮上去,這幾味藥他家應該都有的。」

    胡六味說完又從藥箱中拿出一個布包,正是之前蘇蓉包宋娘子銀簪的那個,他遞給宋娘子道:「這還是耀如當年去鎮上幫人寫春聯賺錢給你買的禮物呢,你且收著,也是個念想。」

    宋娘子忙將布包丟到藥箱裡道:「耀如在世時就常麻煩先生,您總不收診金,我們怎好意思老麻煩您,何況您總幫窮人看病,藥材也要錢的。」

    胡六味瞪眼道:「芝草,我和你爹那麼多年的交情,你還如此見外,胡伯伯要生氣了。」又看宋娘子對蘇蓉使眼色,有些得意地捋著鬍鬚道:「你也別怪大丫頭,她本是偷偷丟到我藥箱底層的,怎奈我老人家心明眼亮早就發現了。」

    說完又對蘇薇眨眼道:「小丫頭,可別亂動哦!小心成個小瘸子不好尋人家。」

    胡六味說完眼瞅著蘇蓉從宋娘子那裡接過布包又要偷偷放到自己的藥箱裡,老頭忙一把抱起藥箱飛也似地竄出屋外。

    宋娘子和蘇蓉忙追出去道:「胡先生,您吃了飯再回呀?」

    可惜胡六味雖然年老,腿腳卻很靈便,也不打傘,瞬間就跑出去老遠。

    宋娘子和蘇蓉都是纏了小腳的,哪裡追得上,只好歎息著回了屋。

    宋娘子剛把給蘇薇煮的薑湯雞蛋端到屋中,正要喂蘇薇吃,門口突然傳來一把尖利的女聲:「哎呀,二嫂家既有雞蛋給二丫頭吃,怎麼不把雞蛋攢著換了錢好還咱呢?」

    只見一個穿著淺綠色裳子繫著大紅圍裙的圓胖婦人走了進來,那婦人生得一張黑胖豬腰子臉,偏偏兩腮還抹了些胭脂,紅得跟猴屁股似的,頭上插著兩根鎏金釵子,四五根銀簪,一個腦袋捯飭得像個刺蝟似的,手邊牽著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大概四五歲的樣子。

    「不要躲起來吃獨食嘛,也給我們二寶吃點兒!」原來這正是宋娘子的妯娌,蘇家老三蘇啟輝的媳婦兒朱桃花。

    朱桃花拍了拍兒子二寶的背催促道:「你二嬸家今天吃雞蛋哩,給你留了一個,快去吃!」

    二寶一聽有雞蛋吃,忙跑過去一把將碗搶在手裡,他人小個矮,力氣卻挺大,將碗搶到懷裡,薑湯灑了半碗,宋娘子很是心疼,卻又不好和個小孩搶東西。

    這時阿章剛回來,正看見二寶搶了宋娘子的雞蛋,忙衝過去一把從二寶手裡搶了回來,薑湯又灑了半碗。

    二寶見雞蛋被搶,坐在地上兩腿一蹬大哭起來。

    朱桃花一看寶貝兒子被阿章欺負哭了,阿章緊緊把雞蛋碗抱著懷裡,她也不顧臉面,狠命推開阿章,一把將雞蛋又搶了過來。

    阿章也哭了起來,蘇蓉看弟弟被欺負,期期艾艾地小聲說道:「三嬸你……你別…。別動手啊!」

    宋娘子臉氣得通紅,卻畢竟是讀書人家出來的,拉不下臉來跟朱桃花爭搶,只是這是家裡最後一枚雞蛋了,本就是留著給蘇薇補充營養的,眼看就要進了二寶的肚子,手伸了伸又紅著臉縮了回去。

    蘇薇哪裡見得這個,她爹去得早,村裡多有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蘇薇七歲就敢跟村裡的潑婦吵架,十四歲時村頭的二癩子總在她家門口轉悠,她提著把砍柴刀就追著二癩子跑了大半個村子,從此村裡的地痞流氓不敢再惹她,人送外號「蘇大蟲」。

    此時她也顧不得腿傷,探出大半個身子,一把從二寶手裡將只剩下一點兒湯汁的雞蛋搶了過來,直接倒進嘴裡。

    朱桃花不防床上這個悶葫蘆居然會搶雞蛋,眼看那雞蛋被蘇薇吞進嘴裡,她本是蘇家村出名的潑婦,全沒些講究的,此時眼見雞蛋被奪,氣血上湧,撲上來就照著蘇薇的大腿狠狠打了幾下。

    宋娘子眼見朱桃花居然往女兒的傷處打,嚇得魂飛魄散,一把推開朱桃花,緊緊抱住蘇薇道:「她三嬸,薇薇她身體不舒服,你別碰她!」

    蘇薇剛吃了雞蛋,正噎得直翻白眼,又被朱桃花往傷處狠狠打了幾下,又痛又噎,眼淚嘩嘩地沿著眼角滑下,口中說不出話來。

    朱桃花看宋娘子護著蘇薇,更是來了勁,她今天本就是受了蘇婆子的氣故意來找茬發洩的,只見她伸手幾下把自己的頭髮揉亂,哭叫著撲上來對宋娘子又抓又撓。

    蘇蓉忙撲過來護著自家娘,只是蘇蓉也是個斯文的姑娘,對這類撒潑抓撓婦女實在缺少對戰經驗,粉紅的小臉被朱桃花抓了兩把。

    阿章忙過來幫忙,狠狠踹了朱桃花一腳,二寶看見阿章踹自己娘,也捏著小拳頭與阿章混戰,阿章雖然比他大些,卻沒有他壯實,一時兩個小孩難分高下。

    朱桃花明顯是嫉妒宋娘子和蘇蓉美貌,指甲盡往她倆臉上招呼,宋娘子和蘇蓉面上很快就多了幾條血痕,朱桃花一邊抓一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打死你兩個狐媚子、賤人、小婊子!」

    蘇薇眼見自家娘和姐姐要被朱桃花毀容,朱桃花嘴裡還不乾淨,噎在喉嚨中的雞蛋終於嚥了下去,忍住腿部傳來的劇痛,拖著腿扭過身,抄起雞蛋碗就狠狠朝朱桃花後腦勺兒砸去。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7 AM


第四章 昏迷

    蘇薇年小,又是病中無力,饒是如此,朱桃花的後腦勺還是瞬間腫起了個大包,她又驚又怒,也不與宋娘子和蘇蓉扭打了。

    只見她一把拽住蘇薇的小細胳膊,狠狠把蘇薇扯到地上,抬腳又往蘇薇身上亂踢,宋娘子急忙撲上去緊緊把蘇薇抱住懷裡,朱桃花一時踢不到蘇薇心中更是惱怒,凶狠地一腳腳往宋娘子身上招呼。

    蘇蓉人小力弱拉不住她,反被她一腳踢翻在地,朱桃花之前踢蘇薇有幾腳直接踢到了蘇薇骨折的地方,疼得她一下子暈了過去。

    阿章眼看二姐暈了過去,娘和大姐顯然也不是朱桃花的對手,也不跟二寶扭打了,轉身就往外跑。

    阿章跑到隔壁蕭朗家大喊道:「秦大娘,蕭哥哥,快去救我二姐,她被豬尿泡打昏了。」

    「阿朗,你去看看,我不好攙和她家的事。」阿章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個不愛和村裡人講話的秦大娘,他對這個比她娘長得還好看的秦大娘有些畏懼,感覺她總是冷冷的,她的眼光總讓阿章覺得自己好像剛從泥地裡打滾回來的小狗,渾身不自在。

    所以他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敢進屋,蕭朗很快走了出來,他扭頭對阿章說:「你快去叫你奶奶和三叔過來,我先去看看。」

    阿章剛才也是急壞了,忘了這村裡他那個三嬸最怕的就是他奶奶蘇婆子,忙撒開腿往村東頭跑。

    蕭朗快步走進蘇家的小院,只聽見屋裡穿來一陣粗俗不堪的罵聲,蘇蓉的哭聲,幾人廝打的混戰聲。

    蕭朗眉頭微蹙,這宋大娘和蘇蓉也太軟弱了些,自從蘇秀才去後,就常被朱桃花欺負,只是像今天動靜這麼大卻也是少有。

    他進屋一看,宋娘子正緊緊抱住蘇薇,蘇薇雙目緊閉,似乎暈了過去,朱桃花頂著個雞窩頭,正在亂踢宋娘子,蘇蓉緊緊抱住朱桃花的一條肥腿,卻被朱桃花甩了一巴掌,嘴角青了一塊,臉上留了幾條血痕。

    「朱大娘這是要殺人啊!」蕭朗微微抬手,將朱桃花的雙臂往後一扣,輕輕扭了一下朱桃花的手腕,朱桃花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似乎是脫臼了,她也顧不得去踢宋娘子了,抱著手腕殺豬般嚎叫起來。

    二寶看見自家娘嚎叫得恐怖,嚇得躲到了牆角,抱著個草敦子。

    宋娘子看見蕭朗進來,顧不得渾身傷痛,抱起蘇薇焦急地對蕭朗道:「朗哥兒,你快看看,薇薇她暈過去了。」

    蕭朗平時雖然守禮自持,但如今看蘇薇面色青白,雙目緊閉,也顧不上許多,他小心翼翼地從宋娘子手中接過蘇薇,將她平放到床上,把了下脈,又解開蘇薇腿上的木板,其中有一根細點的居然被朱桃花踢斷了。

    他小心的將蘇薇的褲腿揭開,不由臉色微變,只見蘇薇本來已經有些消腫的雙腿,此時又高高腫了起來,要不是蘇薇本來瘦弱,穿的褲子又是宋娘子的褲子改的,有些寬大,此時只怕已經箍住了腿。

    宋娘子眼看蕭朗神情有些變了,她知道蕭朗自小性情沉穩,少有這種沉凝的表情,頓時心頭一緊,失聲道:「薇薇怎樣?」

    「宋大娘,你且等我回家去拿銀針和藥草,千萬不可再挪動蘇薇!」蕭朗疾步往自家院子裡去了。

    朱桃花哀嚎之餘眼見蕭朗神情凝重,想著蘇薇本來就是個只剩半條命的病秧子,莫不是剛剛被自己踢了幾下居然就不行了,自己平時到蘇家來總是能佔些便宜,順便欺負一下軟弱的嫂子和侄女得些樂趣,今天雞蛋沒撈著,還被蘇薇敲了個大疙瘩,一時衝動下手狠了些。

    此時她也有些後悔,怕蘇薇就此掛掉,且不說這二嫂會不會將自己送官,蘇婆子來了肯定要自己好看,不由忍住手痛,悄悄往門口挪去。

    蘇蓉眼見自己的妹妹現在似乎情況比剛跌下山崖時還要嚴重,又見朱桃花還想逃走,一向軟弱的她也來了氣,她幾步跨到門口,小小的身子攔住門顫抖著說:「你…。不許……不許走!」

    朱桃花雙手手腕脫臼,使不上力,只得用肥碩的身子去撞蘇蓉,蘇蓉眼見朱桃花撞過,閃身一躲,朱桃花一下子衝到院中,正撞在剛要進屋的蘇婆子身上,被蘇婆子反手甩了一巴掌,左臉瞬間腫了起來。

    朱桃花此時雙腕脫臼,被打之後也沒手去捂臉,只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又怕蘇婆子看見蘇薇快要掛掉發作自己,率先坐到地上大哭起來:「老娘不活了,老娘的手腕被宋娘子那個潑辣貨扭斷了,再也幹不得活,你蘇家可不能不管我。」

    「快起來!坐在地上讓人笑話。」蘇薇的三叔蘇啟輝眼見自家婆娘頂著個雞窩頭坐在地上哭得臉上紅一塊黑一塊的,又見她面頰紅腫,雙手確實有些異樣,雖然氣她又來欺負二嫂,但也有幾分心疼,蹲下身去就想扶她起來。

    朱桃花是個給點顏料就開染坊的,一見自家丈夫心疼自己,立馬更來勁了,嚎哭的聲音越發大了:「蘇老三,我被你二嫂打殘了,你讓她賠我醫藥費。」

    蘇蓉聽得朱桃花紅口白牙地誣賴自家娘,又不能出賣恩人蕭朗,軟軟地說了句:「我娘沒打你,你別亂說!」

    蘇婆子進屋看見蘇薇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宋娘子和蘇蓉也是髮髻凌亂,臉上有好幾道血痕。她雖然一向不喜歡宋娘子母女,但畢竟是自己親孫女,也有幾分心疼,又聽朱桃花在外面嚎叫,不由大喝一聲:「阿輝,這等潑婦趕緊休了乾淨!」

    朱桃花一聽婆婆喊丈夫休了自己,立馬嚇得閉了嘴,想這朱桃花也自小是個潑辣的,怎料嫁到了蘇家來,遇到比自己還要潑辣的蘇婆子,她從不是個講孝悌的,怎奈吵架吵不過蘇婆子,動武也被蘇婆子五指山鎮壓。

    兼且她又是個好吃懶做的,平時掙一文錢花出兩文來,蘇婆子手上有些積蓄,她雖然吝嗇,但對小兒子和小孫子還是有幾分偏疼的,不只分家時多分了些給老三家,整個蘇家也只有小兒子一家能從她手裡撬點兒銀錢來使用。

    正所謂拿人手短,且朱桃花家男人雖是個怕老婆的,但更怕老娘,每當朱桃花和蘇婆子起爭執,十次有八次他都站在他老娘那邊。

    這朱桃花在蘇婆子面前是樣樣處於下風,蘇婆子又是個厲害的,隔三差五敲打她一番。

    自從蘇秀才去了之後,她發現自己這個二嫂十分軟弱可欺,自家男人又經常幫宋娘子幹活,蘇秀才在世時,蘇啟輝偷偷借了些銀錢給宋娘子,被朱桃花知道了,她見宋娘子雖然徐娘半老,但遠比自己美貌,難免吃起乾醋來,是以經常來找宋娘子的麻煩。

    又見宋娘子並不去蘇婆子那兒告狀,更是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7 AM


第五章 蘇婆子

    宋娘子見蘇婆子來了忙站起身施禮道:「娘,您來啦?」

    蘇婆子並不搭言,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摸了摸蘇薇的額頭道:「前陣子不是說二丫頭已經好多了嗎?怎麼今日又成這樣了?」

    在牆角抱著草墩的二寶看見奶奶來了,丟下草墩就撲到蘇婆子懷裡,蘇婆子一張老臉瞬間笑容綻放,說起來幾個孩子裡,她最喜歡的就是幾個孫子了,孫子裡頭又最疼愛這個小的。

    她摸在蘇薇額頭上的手立馬丟開,抱住二寶大大的親了一口,柔聲問道:「今天乖不乖?吃飽了沒有?」哪裡還記得蘇薇的事。

    宋娘子一向是個待人寬厚的,不會背人告狀,蘇蓉也是個靦腆的,阿章跑進屋見娘和姐姐都憋紅了臉,又看蘇婆子問二寶,怕二寶說出雞蛋的事來。

    他急忙拽住蘇婆子的手扭股糖一樣撒嬌道:「奶奶,是三嬸把二姐甩到地上的,她還往死裡踢二姐,二姐就是被她踢暈的。」

    蘇啟輝扶著朱桃花進屋尋了個草敦子坐下,朱桃花聽得阿章告狀,不由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二姐明明自己是個病秧子,我幾時踢過她?」

    阿章睜大了眼看著朱桃花,真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撒謊不臉紅。

    朱桃花眼見自家兒子成功吸引了蘇婆子的注意力,不由腆著臉道:「娘,我真的沒有摔過那病秧子,倒是我這手腕再不治只怕要落下病了,您老給點兒銀子請個大夫吧!」

    這時蕭朗提著個藥箱快步走了進來,蘇婆子正被小孫兒哄得十分高興,完全忘了先前讓蘇啟輝休掉朱桃花的事,看見蕭朗進來,蘇婆子白了朱桃花一眼道:「要什麼銀錢?這朗哥兒不是來了麼?朗哥兒,先幫你三嬸看看手。」

    宋娘子聽得蘇婆子指使蕭朗,還稱朱桃花為蕭朗的三嬸,不由十分窘迫,蕭家因為剛到蘇家村時受過蘇秀才一家的照顧,平時蘇秀才一家三口有個小病小痛也都是秦娘子和蕭朗幫忙看的。

    因為蕭朗曾跟著蘇秀才讀過幾日書的緣故,稱宋娘子為師母,看在蘇秀才面上也替蘇婆子看過幾次病,可這蘇婆子自顧將自家兒媳婦稱為你三嬸,還指使人家就十分皮厚了。

    蕭朗也有幾分尷尬,何況見蘇婆子不顧昏迷不醒的孫女,卻讓他先給這自作自受的朱桃花看病,心中不快,面上卻不露聲色道:「我看朱嬸子之前踢打蘇薇十分有力,撓人臉頰也非常靈活,現在何以需要醫治呢?」

    「不是你給我扭脫臼的麼?」朱桃花眼見蘇婆子給了自己幾分好臉色,骨頭立刻輕了兩斤,對著蕭朗吼道。

    「你不是說是嫂子把你的手腕打折的麼?現在怎麼變成是朗哥兒打折的了?」蘇啟輝聽自家婆娘前言不搭後語,只當她是逢人就咬,隨口撒謊,因為朗哥平時都是個文弱少年的模樣,蘇啟輝哪裡想到他能瞬間扭折朱桃花的手腕。

    蘇婆子眼珠子一轉,想著蕭朗可是蘇家的免費家庭醫生,不能輕易得罪的,他又文弱,怎麼可能折斷朱桃花的手臂,宋娘子和蘇蓉也沒那麼大力氣,何況這朱桃花成天在村裡閒逛,無事生非和人打架也是有的。

    「二寶他娘,你別瞎說,朗哥怎麼可能把你的手折斷?肯定是你又和村裡哪個婆娘打架,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蘇婆子說完看見蕭朗已經竟自走到蘇薇床前,立時慈愛地看著蘇薇道:「哎呀,我們二丫頭真是有福氣啊,幸虧有朗哥照顧著。」

    蕭朗也顧不上聽蘇婆子說些什麼,從藥箱中拿出一包草藥讓蘇蓉去煎藥,又掏出銀針迅速往蘇薇額頭和鼻翼幾處下針,猶豫了一下,終究人命關天,又想眼前不過是個十歲的小丫頭而已,男女之防也且先放下。

    蕭朗解開蘇薇的衣服,露出一副瘦弱的身體,因為太廋肋骨外面似乎只包了薄薄的一層皮膚,簡直讓人不忍直視,蕭朗先取了燒酒塗了一下,凝神往蘇薇身上幾個穴位扎針。

    宋娘子看見自己女兒瘦骨嶙峋的身體,不由落下淚來,想著她小小年紀吃不好穿不暖,如今受了這麼重的傷,身體越發瘦弱了。

    蘇婆子看見自家孫女那麼瘦弱也有些難過,不過待得看見蕭朗解開蘇薇的衣服,不由面露喜色。

    蘇啟輝見自己的侄女那麼可憐,想起早逝的二哥,鼻子也有些發酸,再看自家婆娘自顧抱著自己的胳膊在一邊哼哼,不由心頭火起,吼道:「有力氣在這兒哼,給我回家捉隻雞來給二丫頭補補身子。」

    朱桃花剛被蘇婆子教訓,又在蕭朗那裡吃了悶虧,此時正憋了一肚子火氣不敢發,看見自家男人當著外人給自己沒臉,還讓自己捉隻雞,不由也顧不得手痛了,躬身低頭就狠狠往蘇啟輝肚子上撞去,口裡還大喊著:「我頂死你個沒良心的,還想抓老娘的雞!」

    蘇啟輝一時沒有提防,被朱桃花撞倒在地,朱桃花撲過去一屁股坐在蘇啟輝肚子上,手腕折了,用手肘緊緊壓住蘇啟輝的脖子,惡狠狠道:「敢抓老娘的雞,反了你了!」

    蘇婆子本來正喜上眉梢地尋思什麼,回頭看見自家最疼愛的小兒子被媳婦騎在身上,不由大怒,衝上前去一把將朱桃花扯下來,狠狠甩了她兩巴掌道:「你這潑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快給老娘滾回去抓隻雞來,不然我讓老三馬上休了你!」

    朱桃花立馬沒了氣勢,也顧不得手疼能不能抓雞了,喊上二寶娘倆兒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蘇婆子見兒子人高馬大卻輕易被兒媳婦制服,也有幾分很鐵不成鋼,揮了揮手道:「你也滾回去,盯著你媳婦抓雞,然後去把村長請來,就說我有要事。」

    蘇婆子打發走三兒子一家,又繼續喜滋滋地看著蕭朗給蘇薇扎針,此時蘇薇全身上下,包括腳趾頭上都扎滿了銀針,衣服已經解開,褲腿也被撕了個口,高高撩起,露出纖細的小腿,蘇婆子越看越覺得滿意。

    宋娘子看著婆婆笑容滿面,一張老臉如秋天的菊花一般燦爛,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8 AM


第六章 村長

    蘇蓉端著熬好的藥進來,蕭朗扶起蘇薇,蘇薇雙唇緊閉,藥喂不進去,蕭朗眉頭微皺,招呼阿章進來道:「阿章,你快去找兩根竹枝過來,要小拇指粗細的。」

    阿章很快找來,蕭朗輕鬆把竹枝折去兩頭,只留中間中空部分,吸起一口藥汁,往蘇薇嘴裡渡去。

    這時蘇啟輝正帶著村長,押送著朱桃花和一隻老母雞走了進來,剛好看見這一幕。

    蘇婆子一見村長,忙撲上去假哭道:「他四叔,你可要給我們二丫頭做主啊!你看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小丫頭,身子都被朗哥兒看光了,現在朗哥兒又這樣與她嘴對嘴的,我們二丫頭以後可怎麼嫁人啊?」

    宋娘子和蘇蓉大驚失色,自己這婆婆居然打著這主意,蕭朗好心不避嫌地給自家閨女看病,蘇婆子居然還能肖想到這上頭,真是讓人十分無語。

    蕭朗神情微動,但依然用竹枝又吸了口藥渡給蘇薇。

    村長蘇有才是個精明的,他年輕時曾經外出做過幾年生意,賺了些銀錢就回村蓋起了大屋,他妹子又嫁了鎮上的黃舉人為妾,在蘇家村頗有幾分名頭的。

    他一路跟著蘇啟輝小跑過來,到蘇薇家已是滿頭大汗,一張胖臉上全是汗水,他隨便用袖子抹了一把,見到眼前的情景,黃豆小眼中精光一閃。

    「我先……歇會兒!剛剛……跟啟輝……走太快了。」蘇有才一屁股坐到剛剛二寶抱著的草墩子上,又吩咐蘇啟輝:「去!給我找把扇子扇風。」

    蘇婆子看蘇有才指使自己的兒子,有些不樂意,撇了撇嘴,但想到今日有求於蘇有才,忍住氣道:「他四叔,你要給我們做主啊!蘇薇他娘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不容易啊!」

    這回換蘇有才撇了撇嘴,這蘇婆子是村裡出了名的摳門潑辣戶,她因為不喜歡蘇薇她娘,分家的時候只分給二兒子兩畝薄田,現在蘇薇他們住的房子還是蘇薇的外公貼補錢蓋的,蘇薇他爹去世後,這老太婆也沒有照顧過蘇娘子一家,現在又說同情兒媳婦的話,聽起來十分虛偽。

    何況蘇有才還有一樁心事,他家最寶貝的小孫女蘇玉兒也有十三歲了,生的小嘴小臉,有幾分姿色,又識得幾個字,眼光就高了起來,平常村中少年入不了她的眼,偏偏對蕭朗青眼有加。

    蘇有才雖然覺得蕭朗家是個外來戶,家境也不十分好,但瞅著一表人才,學問聽說也很好,考上秀才的希望很大,又懂醫術,在這蘇家村也算頭一份的,如何能便宜了蘇秀才家。

    蘇啟輝老實地去灶旁尋了把扇火用的破蒲扇,慇勤地給蘇有才扇起風來,那蒲扇糊了一層煙灰,嗆得蘇有才直咳嗽。

    蘇有才忙擺擺手到:「蘇老三,別扇了,什麼破扇子!」說完看蘇婆子正殷切地看著自己,又見宋娘子嘴唇翕動,似乎想說話的樣子,想著宋娘子是個老實的,估計不會像蘇婆子那麼臉皮厚,只是看宋娘子欲言又止的模樣,顯然是怕說什麼讓蘇婆子不高興的話。讓蘇婆子不高興的話,不正是能讓自己高興的話嘛,他忙溫和地問宋娘子:「阿蓉他娘,你有什麼想說的?」

    蘇婆子瞪了宋娘子一眼就要發話,宋娘子心裡雖然怕婆婆,但更怕讓蕭朗為難,人家本來是好心救治自家姑娘,何況蘇薇如今才十歲,也還不到議親的年紀。宋娘子鼓足勇氣道:「四叔,此事萬萬不行,正所謂醫者父母心,朗哥兒好心為薇薇診治怎能因此讓他背上污名,何況薇薇不過是小姑娘,還不到議親的時候……」

    宋娘子還待說些什麼,被蘇婆子凌厲的眼神所恐嚇,剩下的話就沒敢繼續說下去。

    蘇有才怕宋娘子被蘇婆子恐嚇改變主意,忙道:「確實不妥,如果醫生幫病人看個病,露點皮膚就讓人家負責,那一個醫生得娶多少老婆?何況二丫頭還小,我們這鄉下地方,哪有那許多講究?」

    蘇有才說完,眼瞅著蘇婆子要說話,瞪了蘇婆子一眼道:「他三嬸,你有空操心二丫頭的婚事,不如出點錢給她看病。」

    蘇婆子一聽到錢字,渾身如觸電似地一激靈,忙大聲道:「我哪有錢,分家的時候都分完了。」

    一直縮在牆角抱著只老母雞的朱桃花也是個聽不得錢字的,聽說讓蘇婆子出錢給蘇薇看病,在她眼中蘇婆子的錢雖然現在都被蘇婆子撰的緊緊的,但遲早是自家的,她立刻感同身受地幫腔到:「我娘哪有錢?老二家當家的生病的時候都給他治病了。」

    蘇有才翻了翻白眼,這朱桃花可真會睜著眼說瞎話,村裡誰不知道蘇秀才生病時藥錢全靠岳家貼補,這蘇婆子就給了幾十文錢和幾條陳年的參須。

    蘇啟輝看著自家老娘和媳婦扯謊不臉紅,他自己倒臉紅起來,匆忙拿著破蒲扇往廚房走出,一邊走一邊掩飾道:「我去把扇子放好。」

    蘇婆子和朱桃花兩人此時早已忘了蘇薇和蕭朗結親的事,本來蘇婆子也不過是見景生情,想著如果蘇薇嫁給蕭朗,自家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繼續免費看病拿藥了,何況看蕭家娘兒倆採藥看病頗有些進項的,在村裡又沒個依靠,宋娘子又軟弱,到時候難說還可以多得些好處。

    蘇婆子摳門計較,平日裡就會轉算,眼見蕭朗幫蘇薇看病時掀開了蘇薇的衣服,一般人想到的是緊張孫女,她對幾個孫女不過是面子情,居然讓她轉算出這麼個念頭來。

    只是蘇婆子除了會轉算,眼皮子也淺,上一刻還記著攪混水得便宜,一聽讓她出錢,啥都忘了。

    幾人話題一下從蘇薇和蕭朗的親事上轉到了爭論蘇婆子是否有錢上,場面一時十分混亂。

    蕭朗餵過蘇薇藥後,看蘇婆子和朱桃花正吐沫橫飛地多方論證自己如何窮困,渾忘了兩人身上都穿著綢子衣衫,頭上的銀釵子插得像刺蝟一樣。

    宋娘子看著蘇婆子和朱桃花眉飛色舞地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位在炫耀什麼呢,何曾見過有人說起自家如何窮困說得這麼激情洋溢的。

    宋娘子轉頭看蕭朗已經喂完藥,正將蘇薇身上扎的銀針一根根飛速取下,把蘇薇的衣服拉上,又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上被子,忙走過去接過被子,神色有些羞慚地道:「朗哥兒,謝謝你幫薇薇看病,我婆婆只是隨口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39 AM


第七章 親事

    蕭朗看宋娘子一臉羞慚,忙道:「宋大娘,此事本就是我一時情急,沒有考慮許多,唐突了蘇薇,待我回家稟明娘親,必會給您家一個交代。」

    蕭朗說完又回頭看了蘇薇一眼,只見她面色青白,雙目緊閉,尖尖的下巴戳在被子上,眉頭緊皺,就算睡著了也很難受的模樣。

    他輕歎一聲,轉身向宋大娘施了一禮,又與正在看蘇婆子和朱桃花滔滔不絕的蘇有才打了個招呼,就要告辭家去。

    宋娘子呆愣了半晌,蕭朗不但不責怪自家還要說要給自己家一個交代,要如何交代呢?莫非他真的要娶蘇薇。

    蘇有才雖然一直在圍觀蘇婆子婆媳唱大戲,時不時地說兩句風涼話,激起她們更大的表演欲,但還分了幾分心思關注蕭朗和宋娘子這邊,一聽蕭朗要給蘇秀才家交代,不由神色一變。

    蕭朗這孩子雖然年紀小,但不知道她娘怎麼教養的,一直十分守禮自持,看他這樣看來是個迂腐的,說是要給蘇秀才交代,莫非是要娶了蘇薇,

    蘇有才急忙攔住蕭朗道:「朗哥兒,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鄉下的規矩,女孩子十歲哪裡能議親,何況你也是出於好意,哪裡用負什麼責任?」

    蕭朗朗聲道:「我娘說男子立於世間,最重要就是知禮守信,雖然我是為了幫蘇薇看病,使她露了肌膚,她現在年紀雖小,但也是女子,我不能不對她負責。」

    蘇薇其實剛剛醒轉,眼睛還沒睜開,就聽蕭朗說要對自己負責,一時受到驚嚇,忙雙手一撐,強撐起半邊身子吃力地說:「啊?你要負責什麼?」

    宋娘子看蘇薇醒了,忙過來扶住她道:「薇薇,你終於醒啦,嚇死娘了。」

    蕭朗看蘇薇醒了,也很高興,見她一臉驚恐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似乎自從蘇薇摔下山崖醒來後就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原來的蘇薇總是低頭沉默著,彷彿一道淡淡的影子跟著自己去採藥,也不大說話,何曾有這麼豐富的表情和語言。

    他之前說對蘇薇負責,一半是因為怕影響蘇薇的名聲,蘇薇性子內向靦腆,如果村裡人議論她,怕她受不了。另外主要還是出於同情,蘇薇的腿本就傷得嚴重,這次又被朱桃花狠踩了幾腳,怕是不能痊癒,蘇薇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以後不良於行,怕是說親也困難。

    宋大娘又是個軟弱的,蕭朗想如果自己不對蘇薇負責,這沉默的女孩只怕會被蘇婆子胡亂許人,他懂些醫術可以照顧蘇薇,而且想到此生也只能隱姓埋名在這小村裡了,總是要娶親的,娶別人不如娶個性子沉靜自家又熟悉的。

    想到這裡,蕭朗心頭浮現一個粉紅衫子的身影,深吸一口氣將那個影子按下去。

    蕭朗見蘇薇一臉驚恐,不由微微一笑道:「薇薇,你好好休息。」又安撫地朝宋大娘笑笑道:「宋大娘,我回家去和我娘親商議一下,盡快來您家提親。」

    宋娘子神色十分複雜,驚愧中又有幾分欣喜,如果蘇薇能嫁給蕭朗那是最好不過的。從前蘇秀才在世,家裡情況還好時,她就有過這種念頭,怎奈蘇秀才總是跟他說蕭朗和秦大娘不是一般人,蕭朗前程不可限量,自己家二閨女性子沉悶,每日除了埋頭幹活,性子也弱,心思單純,雖然略識幾個字,與蕭朗並不合適。

    宋娘子一向對丈夫的話很信服,也就打消了這心思,後來蘇秀才去了,家裡境況十分緊迫,更是沒了這想頭,今日蕭朗一說,她心頭又活動了幾分。

    「啥?!提親?」蘇薇眼睛瞪得圓圓的,她昏迷了幾小時,醒來居然就風雲突變,連親事都提上檯面來說了。這些人不知道她現在才十歲麼?她雖然知道古人多半成親早,還有訂娃娃親的,但是想到自己才十歲就要被訂親,還是跟個十三、四歲毛還沒長齊的初中小男生,蘇薇怎麼都接受不了。

    「你不用對我負責,也別來提親,我不想嫁給你。」蘇薇連珠炮般說完,感覺身體有些疲累,歇了口氣又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怕影響我的名聲什麼的,不過我蘇薇再世為人,又怎麼怕別人說嘴,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的。」

    她說完看滿屋子人詫異的看著自己,明顯被自己的話驚到了,這才醒悟到這話老氣橫秋的,完全不像十歲小女孩能說出的話。

    她忙補救的故作小女孩嬌羞狀道:「我才不要嫁給朗哥哥,他長得像個姑娘似的,又總是灌我藥,還拿針扎我,我才不要嫁給他!」說完她還像小女孩一樣撅起小嘴。

    她被自己的表演膩起一層雞皮疙瘩,看周圍的觀眾神色恢復正常,她終於鬆了口氣。

    誰知這時蘇婆子終於記起要把蘇薇與蕭朗送作堆的事,她用食指指著蘇薇尖聲道:「你這死丫頭就是作,這麼好的姻緣哪裡找去?你都被朗哥兒看光了,哪裡還能嫁人?」

    除了朱桃花點頭如蝦米般贊同外,其他人都被蘇婆子對著自己十歲孫女說這沒遮攔的話驚住了。

    蕭朗先是被蘇薇說自己長得像女孩噎到了,現在又被蘇婆子的話鬧了個大紅臉。

    「啊呀!他三嬸,蘇薇還穿著衣服的嘛,哪裡就被看光了?」蘇有才瞥了蘇婆子一眼,心道這老太婆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沒羞沒臊。

    他說完看蘇婆子還欲反駁,淡淡地來了句:「你看二丫頭面色這麼差,你趕緊的掏點錢給阿蓉他娘去鎮上找個大夫來瞧瞧。」

    蘇婆子一聽蘇有才又提讓自己掏錢的話,不由氣悶,感情她剛才唱作俱佳的哭窮沒起到作用,她拍了拍胸口,安撫受到驚嚇的小心臟,準備新一輪的哭窮。

    蘇薇見蘇婆子一聽錢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不由唇角一翹道:「奶奶,我好痛啊!剛剛三嬸把我的腳踩斷了,不請個鎮上的好大夫怕是好不了了,您給我娘點兒錢讓她去請大夫嘛!」

    蘇婆子再次聽人讓她掏錢,心頭又是一陣猛跳,她之前大方的讓朱桃花去抓雞,不過是想在蕭朗面前裝個慈祥樣子,好提議親的事,何況她想朱桃花肯定會抓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雞。

    她一向是個最著緊錢的老摳,讓她掏錢就如割肉一般,只有兒子和孫子才能從她那裡要到點兒,讓她掏錢給沒用的孫女看病,她是絕對不幹的。怕哪個不長眼的又跳出來找她要錢,她也顧不上蘇薇和蕭朗的事了,面色僵硬地瞪了朱桃花一眼道:「二寶她娘,家裡只有二寶和四丫頭,你倒放心,萬一又有那黑心肝的毛賊轉算咱家的東西咋辦?」

    蘇婆子幾句話夾槍帶棒的,說得宋娘子和蘇啟輝臉色都有些難看,她說完又招呼朱桃花:「別在這兒杵著了,咱們趕緊家去,對了,二寶每天都要吃雞蛋的,這雞還是抱回去吧!小丫頭吃多了雞蛋不消化。」

    朱桃花正等著這話,被蕭朗扭折的手腕也顧不上痛了,聞言喜滋滋地用手臂捧著雞就往外走。

    蘇啟輝想說什麼,被蘇婆子狠狠瞪了一眼道:「阿輝,別說那沒用的,趕緊走!」

    蘇啟輝無奈地看了宋娘子和蘇薇一眼,歎了口氣,沖蘇有才拱了拱手,跟著蘇婆子和朱桃花出去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0 AM


第八章 撒潑

    蕭朗又對宋娘子施禮道:「宋大娘,我這就去跟我娘商量。」

    宋娘子猶豫了片刻道:「朗哥兒,你本是好意,真的不用如此。」

    蘇有才忙附和道:「確實不必如此,這村裡也不是只有蘇薇一家,還有許多跟你年貌相當的賢淑女孩,終身大事切不可草率啊!」

    宋娘子這才發現村長之所以一直熱情阻止蕭朗和蘇薇的事,感情是因為他家不正有個和蕭朗年貌相當又賢淑的孫女嘛。她雖然為人厚道,卻也在心裡添了幾分鄙薄,蘇有才那孫女長得也就中人之姿而已,哪裡有自家女兒秀氣,何況除了聽說識得幾個字,並沒有什麼特別賢淑之處。

    宋娘子雖然不好意思就此讓蘇薇與蕭朗結親,但也怕蕭朗聽了蘇有才的話動心,畢竟村長孫女在這蘇家村裡也算家世不錯的,她忙看向蕭朗。

    蕭朗卻是神情淡淡的拱手道:「村中自是有很多好女孩,只因我一時不慎,影響了蘇薇的閨譽,而且蘇薇性子沉靜,雖然年紀小卻是個好姑娘。」

    蘇薇聽蕭朗誇獎自己,不但不覺得開心,反而心裡覺得這人真是變態,自己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有狗屁的閨譽,何況性子沉靜一說,原來的蘇薇或者確實如此,自己卻實在跟沉靜二字不沾邊,心頭火起,也忘了裝了,張嘴就道:「狗屁閨譽!我幾時性子沉靜了!誰要嫁給你啊?」

    宋娘子羞得面紅耳赤,蕭朗也有些瞠目結舌,蘇有才則驚詫片刻,心頭就覺得喜洋洋起來,他剛聽蕭朗誇獎蘇薇不由有些心焦,這時眼見蘇薇說話像無知村婦一般粗俗,哪裡有半分沉靜賢淑的樣子。聽說蕭朗娘是十分心氣高的,一向不愛跟村人交往,更是厭惡沒有禮數的人,要讓她來瞅瞅蘇薇這粗俗模樣,只怕這門親事就黃了。

    蘇有才眼珠子一轉道:「朗哥兒,你不是要回去跟你娘商量嗎?我跟你一起去做個見證,再請你娘親過來,兩家說道說道。」

    蕭朗被蘇薇的話驚到了,還沒回神,蘇有才又說了一遍,他才道:「也好,那有勞村長。」他心想自家娘最是講禮儀的,如果有蘇村長做見證,只怕就同意這門親事了。

    他只當蘇薇一時說話粗俗是因為身體不適,又突然聽到要議親,有些害怕,說話沖了些也可以理解,卻不知這蘇薇已經換了裡子。

    蘇薇這邊看他依然堅定地要回家去找他娘上了,不由十分上火,只是如今她人小體弱,看那邊宋娘子面紅耳赤地模樣,也不能再說些什麼。

    不一會兒蕭朗和蘇村長就過來了,他們後面跟了一個穿淺黃細布衫子的婦人,這衫子樣式普通,但衣襟上繡了幾株綠色的蘭草,那婦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窈窕,姿容秀美,讓人一見忘俗,應該就是蕭朗的母親秦娘子了。

    此時只見秦娘子秀眉深鎖,神情有些僵硬,她向宋娘子施了一禮,這禮和平時一般村婦浮皮潦草地不同,屈膝側身都十分優美,一舉一動恰到好處,沒有長年的積澱出不來的。

    蘇薇不由心道,這秦娘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瞧這舉止,像是世家大族的模樣呢,只是她此時也顧不上欣賞秦娘子優美的儀態,只想著怎樣把這門親事攪黃。

    秦娘子緩步走到蘇薇床前,伸手把脈,又揭開被子查看了蘇薇的傷腿,臉色不由又沉了幾分,看這女孩的傷勢只怕會留下殘疾,以後也許都不能好好走路了。她深悔剛才沒有親自來看蘇薇,自家兒子貿然施針,還讓蘇有才等人看見,只怕對他和蘇薇的名譽都不好。

    何況自家初到蘇家村時蘇秀才一家對他們頗多照顧,蘇薇也是跟自家兒子去採藥傷到腿的,雖然兒子此生也許只能埋沒在這小村裡了,但是娶一個瘸腿又病弱的姑娘,秦娘子也是十分不願的。她心中也覺得蘇薇十分可憐,小小年紀就受了這樣的傷,但是讓自己唯一的兒子把一輩子的幸福搭進去她更是不願,心頭百轉千回,面上神情也有些變幻。

    蘇有才最是會看人下菜碟的,他看見秦娘子的神情不由心頭一鬆道:「二丫頭年紀還小嘛,而且在我們鄉下地方男女之防哪像城裡,何況朗哥兒也是為二丫頭好,再說了,剛剛二丫頭也沒露什麼皮膚嘛,哪裡就到要議親的地步了。」

    蕭朗看自家娘親神情猶豫,忙道:「蘇奶奶和蘇三叔剛才也在此處呢。」

    秦娘子更加猶豫了,蘇婆子那張大嘴,她見到了只怕只用兩天就等於全村的人都見到了,白的也要被她說成黑的。

    蘇有才忙接口道:「蘇婆子和阿輝那裡不用擔心,我會讓他們不許亂說的。」蘇婆子的弱點蘇有才是掌握的,只要找點跟錢財有關的事情制住她就行。

    宋娘子看秦娘子神情猶豫,怕她為難,忙道:「朗哥兒他娘,朗哥兒本是出於好心幫我們蘇薇診治,蘇薇年紀也小,真的不用放在心上的。」

    眼見秦娘子仍在猶豫,蘇薇生怕她像蕭朗一樣迂腐,出於什麼負責同情之類的就同意這門親事,此時也顧不上別人會不會懷疑她了,她看到秦娘子的模樣就知道她很講禮儀,這種人應該很討厭無禮的人,她忙大聲道:「那個誰!我都說了不要嫁給蕭朗,也不用他負什麼狗屁責任,我很感激他救了我,但是沒得醫生救了病人就逼著病人以身相許吧?這他媽也太不要臉了,何況蕭朗長那小白臉的模樣,看著就討厭!」

    秦娘子先是臉色一紅,轉而氣得發白,她原先就不喜歡蘇薇,覺得她總是沉默地半低著頭,不愛叫人,不懂禮貌,如今生了病居然變成了一個粗俗不堪的小潑婦,這樣的人哪能成為朗兒的妻子,原來秦娘子對蘇薇的同情和憐惜都不見了。她咬牙對蕭朗說:「朗兒!咱們走!」

    宋娘子臉色赤紅,急得忙連聲道:「薇薇你快向你秦嬸嬸和朗哥兒道歉,你怎麼可以這樣?」

    蘇薇見秦娘子果然被自己氣得臉色發白,又說了句:「我才不,他們不就是救了我嘛,就臉皮比城牆厚的想娶個童養媳,想得倒是美,想要藥錢我可以給,想要老娘給她兒子做媳婦,做夢去吧!」

    秦娘子狠狠瞪了蘇薇一樣,看自家兒子還想說什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扯了出去。

    「哎呀,我那二侄兒去得太早啊!宋氏,你看你養的好女兒!」蘇有才看議親這事徹底被攪黃了,不由心情大好,走前還不忘煞有介事地歎息了一番。

    直說的宋娘子面色紅了又白,才踱著方步出門去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1 AM


第九章 蕭小夫子

    看外人都走了,宋娘子歎了口氣抱起蘇薇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道:「薇薇,娘知道你腿痛,心裡也不好受,都怪娘沒用,沒能護住你!」

    蘇薇看宋娘子非但沒有責怪自己,還柔聲撫慰,不由心下感動,看來這個娘親雖然軟弱卻是非常疼愛自己的,自己剛才那麼撒潑耍賴,害宋娘子被蘇有才數落,她還對自己如此溫柔,不由安慰宋娘子道:「這怎麼能怪您呢?都是薇薇不好,剛剛蘇薇好害怕,我不要嫁人,我想跟娘親在一起。」

    宋娘子把蘇薇攬在懷裡,輕輕拍了怕她的背:「薇薇你累了吧?趕緊休息一會兒!」

    「娘,你對我真好!」蘇薇想起自家的親娘,也是對自己如此疼愛,每當自己受了欺負她都比自己還難受,不由將頭倚在宋娘子肩上。

    「這孩子,我是你娘當然要對你好了,可惜娘沒本事,讓你吃不好,穿不好,還要去採藥貼補家用,不然你也不會摔下山崖,失去了記憶,性子也變了。」宋娘子微嗔道。

    蘇薇聽宋娘子的說法,似乎是以為自己失去記憶性子才變了的,並沒有懷疑,不由吐吐舌頭,像小孩子一樣保證道:「娘,你放心好了,等我好起來,我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那個可惡的蘇婆子和朱桃花不要再想欺負你們!」

    「薇薇,她們畢竟是你的長輩,怎麼可以這樣稱呼?」宋娘子輕聲責備蘇薇,又微笑道:「呵呵,我們薇薇長大了,越來越會說話了,好孩子,娘等著你帶我們過上好日子。」

    蘇薇看宋娘子眼中的笑意就知道她肯定只當她是小孩子在說大話,她也不再說什麼,只是看著宋娘子也笑了起來。

    剛才在蘇婆子提起蘇薇和蕭朗的親事時,宋娘子怕小孩子聽到什麼不好的話,忙叫蘇蓉帶著阿章出去轉轉。

    他們剛剛在村口遇到蘇有才,蘇有才歎息道:「快去瞧瞧你妹妹,哎呀,怕是頭也摔倒了,渾似變了個人似地,嘖嘖,比她奶奶還潑辣些。」

    兩人忙跑回家來,正聽見蘇薇說大話,他們見蘇薇醒了,都很開心,阿章跑過去拽住蘇薇的胳膊晃著說:「二姐,你終於醒啦?太好了,哈哈,我要跟著二姐過好日子。」

    蘇蓉也笑瞇瞇地說:「嗯,我也要跟著薇薇過好日子!」

    一家人嘻嘻哈哈地說笑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們看蘇薇似乎是困了,宋娘子輕輕把蘇薇放在床上,又囑咐阿章道:「阿章,你在這裡守著你二姐,我跟你大姐去做飯啦!」

    阿章乖乖的搬了個草墩子守著蘇薇,蘇薇吃了藥,剛剛又勞心費力地大吵了一架,現在感覺眼皮打架,很快睡著了。

    三個月後,蘇薇終於可以下床了,自從上次頂撞秦娘子之後,蕭朗似乎被他娘約束了,蘇薇再也沒見他來過,只是那之後胡六味倒是來得更勤了,還是不收宋娘子的藥費,只說是有人付過了,問是誰付過的,他只是拈著鬍子微笑不答。

    見問不出什麼,宋娘子一家只當他是照顧自家,每次總準備一大堆土特產給胡六味,他倒也沒拒絕。

    不知道蘇有才用了什麼方法,蘇婆子也沒再上門來說蘇薇和蕭朗的事,說好送的那只不下蛋的雞也沒了下文,只是蘇薇潑辣的名聲傳遍了蘇家村,村民們都大為詫異,看不出這悶葫蘆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自從可以下床,蘇薇就讓阿章給她找了張草紙,她拿燒過的樹枝在上面畫了個拐的圖樣,央求宋娘子去找村裡的譚木匠給自己做了副拐。

    自此蘇薇常常拄著雙拐在院子裡練習走路,農家的土牆矮,很多路過的人都看見蘇薇瘦小的身體拄著雙拐一瘸一拐地在自家院中走來走去,於是很多調皮地小孩不叫蘇薇做悶葫蘆了,常常路過蘇薇家院子旁時就大喊幾句:「蘇家有個二瘸子,一天到晚拄個拐!」

    每到這時候阿章就會從廚房薅起燒火棍衝出去和喊蘇薇外號的小孩打架,蘇薇跟不上他,又怕他受傷,每次跌跌撞撞的跟到門口,就見蕭朗攔住阿章,慢條斯理地和幾個小孩講道理:「嘲笑別人是不對的!」

    幾個小孩自然是不聽他的,還笑嘻嘻的說:「二瘸子又不是你小媳婦,要你管?」說完撒腿就跑,倒把蕭朗說得面紅耳赤。

    蘇薇雖然感激他為自己出頭,但生怕他再同情自己提起什麼提親的事來,每次都拄著雙拐像企鵝一樣搖搖晃晃地躲回屋裡。

    蕭朗看見蘇薇一瘸一拐的模樣,神情有些黯然,只是他娘已經跟他說了哪怕是負擔蘇薇以後的全部醫藥費,也絕不許再提娶蘇薇的事情。

    他娘甚至拿出積攢多年的銀子偷偷給了胡六味,何況親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不能再忤逆娘親。

    後來再有小孩來蘇家叫罵,蕭朗還是出門去跟小孩子擺事實講道理,小孩照例嘲笑他說蘇薇是不是他的小媳婦什麼的,他也不理,只絮絮叨叨地一直說,還不停地弔書袋,什麼孔子曰,孟子說……小孩聽得不耐煩就要跑,他就跟著小孩一直說到人家門口去。

    小孩的父母見蕭朗說話十分高深,都是些鎮上夫子說的道理,覺得自家孩子應該多聽聽才是,有的還慇勤地邀請蕭朗進屋,給他搬個凳子,倒杯水,喝令自家小孩乖乖站在那裡聽蕭朗訓話。

    那些嘲笑蘇薇的小孩都是些性格調皮又不懂事的,哪裡呆得住,蕭朗一說就兩個時辰不停歇,幾次之後那些小孩就不敢去蘇薇家門口叫罵了,而蕭朗也被村裡人尊稱為「蕭小夫子」。

    蘇薇一家十分感激蕭朗,宋娘子還因此送了些吃食去給秦娘子,怎奈秦娘子自從上次的事情後就一直對她家的人十分冷淡,原來阿章還常常去找蕭朗玩,現在去秦娘子總是擺著冷臉,阿章也不願意去了,兩家的關係也疏遠了不少。

    蘇薇雖然也感激蕭朗,但聽聞他嘮叨制住了那群孩子,又被尊稱為「蕭小夫子」,跟宵小之徒聽起來還挺像的,不由又覺得有些好笑。

    何況她原本跟蕭朗家就沒什麼交情,如今兩家關係疏遠,她也更少了些顧慮,只是這幾個月她一直躺著床上,每日看著娘和姐姐到地裡去勞作,阿章那麼小也懂事成日懂事的在家照看自己,自己自從那天說了要帶大家過上好日子的大話之後,至今還是一籌莫展。

    蘇薇曾經看村裡有幾個跟阿章年紀差不多,背著書包的小孩從她家門口路過,阿章偷偷趴在門前滿眼艷羨的看著那些小孩,她本想問阿章怎麼不跟那些小孩去上學,可心念一轉,阿章不去上學還能因為什麼,還不是家裡窮嗎?

    想起前世她和弟弟上學也是全靠娘去村頭磚窯給人搬磚,村裡人都誇說娘被男的還厲害,搬得比男人都多,只有她知道娘每天回去腰都痛得直不起來,為了他和弟弟,第二天隨便貼個幾毛錢的膏藥又接著去,直到後來她每到假期就帶著弟弟去縣城撿破爛,娘才輕鬆點。

    看著阿章小小的身子緊緊地趴在門上往外看,蘇薇心頭一陣酸痛,自此更是每天努力的練習走路,要先活動自如,才能早點帶領家人發家致富。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1 AM


第十章 借書

    又過了十多天,蘇薇終於能拄著雙拐走得遠些,她讓阿章帶自己先到村裡看看,自從蕭朗教訓了那些喊蘇薇外號的小孩之後,小孩們都不敢亂喊了。只是村裡人看見蘇薇拄著雙拐,都像看什麼稀罕物似地,路過都會多看兩眼,看來這個時代還沒有拐這種東西,只是像蘇薇這樣腿腳不便的畢竟是少數,也不能靠這個發家致富。

    蘇薇也不管旁人的眼光,反正村裡人如今也知道蘇薇不記得原來的事了,她不搭理人也可以理解。

    她在村裡繞了一圈,這村子不大,大概有幾十戶人家,村裡人大多姓蘇,據說是蘇家祖上逃難到此落腳,所以這地方叫蘇家村。村民們基本靠在山地裡種點兒莊稼,上山採點兒山貨過活兒,生活都不太富裕,村裡多數都是像蘇薇家那樣的土坯房。

    當然,村裡也有有錢的人家,比如村西頭的蘇有才家,三進的磚瓦房,在這鄉下也算十分氣派了。然後就數蘇薇家的祖屋,也就是蘇婆子現在和蘇啟輝家住的屋子比較漂亮,蕭朗家的也算齊整。

    說起蘇薇家的祖屋,共有三間,是村裡難得的磚瓦房,蘇薇爺爺去世前分了家,三個兒子一家一間,大兒子一家在鎮上開了個雜貨店,村裡的那間房子卻也不放過,買了兩把大鎖鎖起來。

    蘇薇他爹當時在鎮上教書,人又老實,想著自家人誰住都一樣,蘇婆子就自己佔了一間,讓小兒子和兒媳婦住另一間。

    後來蘇薇爺爺去世後,蘇薇他爹回村裡,蘇婆子卻死活不讓二兒子和媳婦住祖屋。當時蘇薇他娘還沒生阿章,只得蘇蓉、蘇薇兩個丫頭,蘇婆子就老大看不慣,說他們生了一對女娃還有臉住祖屋云云。

    蘇薇爺爺去世時留下的財產,也多半都被蘇婆子捏著手裡,除了老大和老大媳婦從蘇婆子手裡撬了點出來,偶爾也她給蘇啟輝一家點兒,蘇薇家卻是沒有分到半點兒的。

    後來還是蘇薇她外公家貼補他家在村裡蓋了兩間土坯房,可惜她外公兩年前也過世了,他娘那邊的親戚只有個舅舅說是去外面做生意,七八年沒有回來過,是以蘇薇家現在越發窮得揭不開鍋了。

    蘇薇從村頭走到村尾,一條小河蜿蜒流淌,村子後面是層疊的群山,蘇薇不顧阿章的勸說,執意拄著雙拐爬到了半山,取了些地上的土仔細研究,這裡的土黃色偏紅,稍微有些黏性,再看四周的環境,此時正是夏日,山中遠遠看著有些白色的雲霧,正是適宜種茶的氣候,奇怪的是這裡的村民並沒有以種茶為生的。

    蘇薇回家聽宋娘子說起茶葉是城裡的貴族和有錢人才喝的,制茶技術也被幾家大茶商壟斷,現在也沒有批量種茶的,村裡人也有到山裡找些野茶樹揪了葉子泡水喝的,有幾個心思靈活的想採了茶賣到山外去,怎奈村裡人不懂制茶,這裡離最近的城鎮都要走三天,茶葉到城裡都蔫了,也賣不上價錢,也就沒有人專門去採。

    蘇薇心頭先是一喜,喜的是原來村裡人還沒有發現怎麼種茶和制茶,而且自己前世發現的那株珍惜茶葉還在,雖然還是棵小樹,不過以自己的技術,發展出一片茶園也不難,自己以後看來還有望靠老本行發家致富。

    憂的是這裡原來交通如此不便,到個小鎮都要三天,怪不得都說要想富先修路了,不過茶葉制好之後倒也好保存,只是種茶和制茶都需要工具,自家現在窮得僅能餬口,哪來得錢買工具,為今之計,還是先賺點錢做啟動資金才好。

    只是現在蘇薇腿腳不便,那天跟阿章爬到半山,還想再走,就發現傷口疼得厲害,怕落下什麼後遺症,最近幾天她也不敢走遠了,只每日帶著阿章去溪邊用個簸箕抓小魚改善伙食。

    又叫阿章去隔壁的蕭家借了本醫書和論語,自己研究醫術之餘,還教阿章論語,只是蘇薇畢竟不懂古代怎麼教論語的,也只是教阿章認裡面的字罷了。

    宋娘子和蘇蓉都有些奇怪,蘇薇雖然原來也跟蘇秀才學過些字,但也不過會背三字經而已,如今居然連論語也會讀,還能看懂醫書,蘇薇推脫說是跟著蕭朗學的,反正自從上次議親風波後兩家基本沒了往來,也只有阿章因為年紀小,偶爾還會去蕭朗家玩,也不擔心露餡。

    宋娘子和蘇蓉也就釋然了,因為蘇薇原來那沉默的性子,什麼也不說,其實她們也不瞭解她每天和蕭朗除了去採藥,是不是也學些東西。

    蕭朗看見阿章借書也有些詫異,但想著蘇薇如今腿腳不便,那醫術上有些藥草圖案,給她解悶也不錯,也沒有多問,於是蘇薇每天除了阿章去河裡撈魚就是在家研究醫書,有些繁體字看不懂的,她會請教胡六味一些。

    胡六味看她如今居然自己看醫書,還開口請教自己,詫異之餘卻有幾分欣喜,聽說有的人摔到頭後也會突然開竅,想來蘇薇就是這樣,他開了藥草囑咐蘇薇每日熱敷。

    除了熱敷之外蘇薇自己每晚請宋娘子和蘇蓉幫她用現代的方式按摩,雙管齊下之後倒是恢復得不錯,一個月後蘇薇終於可以甩開雙拐自己走路了,只是確實如同秦娘子和蕭朗預料,她被朱桃花踩得狠的那條腿沒有完全恢復,走路一瘸一拐的。

    胡六味來看過幾次,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叫蘇薇繼續堅持敷草藥,他每月來扎兩次針。

    蘇薇心頭也覺得鬱悶酸楚,好好的一個都市「白骨精」,一下成了鄉村瘸腿小蘿莉,換誰都鬱悶。只是她從來不是個自怨自艾的人,遇到什麼困境的時候都只想當下,甩脫雙拐之後她又讓阿章帶著去山上了,畢竟這村子也別的資源,只有靠山吃山了,何況她也很牽掛那株珍惜茶葉。

    阿章雖然也跟娘和姐姐進山采過蘑菇,但是採藥還要去到更遠的地方,原來蘇薇跟著蕭朗去採藥,有時候後也要兩三天,她跌下山崖那次兩人更是去了快一個星期才回來。

    阿章不認路,蘇薇腿腳雖然好了些,但是也不能走太遠,而且這個時代的深山裡還是有很多野獸的,兩個小孩自己進山也危險,想來原來蘇薇常跟著蕭朗去深山採藥,宋娘子放心他們一塊去,應該是知道蕭朗有些功夫的。

    村裡人雖然常見蕭朗和蘇薇去採藥,只是蕭朗平時一副文弱的模樣,他們都沒想到蕭朗有功夫,只以為兩個小孩運氣好沒碰到野獸,因為蕭朗每次都只是帶著藥草回來,身上也乾乾淨淨的,沒人想到他常常跟野獸搏鬥,只是他十分機敏靈巧,每次都輕鬆解決。

    原來的蘇薇又是個真正的悶葫蘆,只偶爾跟家人說過蕭朗會武功,而秦娘子又專門囑咐過宋娘子不要外洩,是以村裡人居然都不知道。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3 AM


第十一章 小梅

    宋娘子和蘇蓉不到山裡去的時候也跟蘇薇和阿章到山裡撿蘑菇、採野果,蘇薇雖然沒有了原來的記憶,但她看醫書按圖索驥也認識一些中藥,一家子每天煮幾個蕃薯帶著就進山去,一天下來也有些收穫。

    這天一家人又進山了,這次他們走了一條新路,蘇薇看見前面一大片野梅林,此時正是梅子成熟的季節,一大片梅子已經變得金黃,阿章興奮地吃了三顆,蘇薇和蘇蓉也吃了一顆,入口有些甜味,但更多是酸倒牙的感覺。

    蘇薇看見這些梅子不由心頭一動,前世自家也有顆梅子樹,她還做過話梅和梅子酒拿去鎮上賣,這麼多梅子如果做成話梅也是一筆收入。

    她忙招呼家人摘梅子,宋娘子笑道:「真是個饞嘴丫頭,這梅子一天頂多也就能吃兩三顆,你還沒吃夠啊?吃多了牙要倒了的,這東西太酸,村裡人也多不愛吃,不然早被人摘光了。」

    「娘,我從書上看見一種製作梅子的方法,不但好吃,還能幫助消化呢,等我做好了興許還可以拿去鎮上賣,反正這梅子也不要錢,你們就幫我摘些嘛!」蘇薇扯著宋娘子的袖子撒嬌道。

    宋娘子食指輕輕點了點蘇薇的額頭,笑道:「就我家二丫頭主意多。」

    「二姐,我也想吃好吃的梅子,我幫你摘。」阿章話沒說完,人已經飛奔過去,蹭蹭爬上一顆梅子樹,唬得大家直喊他下來,他也不聽,小手飛快地摘梅子扔下來。

    蘇蓉和蘇薇忙跑到樹下去把梅子撿進籃子中,宋娘子也過來一起撿,不一會兒就撿了滿滿兩提籃。

    到家後蘇薇和蘇蓉提著兩籃梅子到小河邊細細洗乾淨,回家時碰到一個跟蘇薇差不多年紀,臉圓圓、眼睛大大穿粉紅衫子的女孩,一見蘇薇就拉著她的手紅著眼圈問道:「薇薇,我聽說你摔下山崖受了很重的傷,現在好些了麼?聽說你記不得以前的事了,我是小梅,你還記得我麼?我前些時日去鎮上我舅舅家了,現在才回來……」

    女孩連珠炮地脆聲說著,蘇薇當然不記得這小姑娘,但看她圓圈紅紅的,顯然是真心關心自己,看來是和原來的蘇薇關係挺好的,就準備哄哄這個小姑娘,她溫和地說道:「是小梅啊?我好多了。」

    小梅一聽蘇薇叫她名字,忽視了蘇薇的問句,直點頭道:「是我!是我!薇薇,太好了,你還記得我!」

    看來這個女孩是個性子直率又有些急躁的姑娘,不知道之前的「悶葫蘆」蘇薇是怎麼和她交上朋友的。

    小梅看見蘇薇和蘇蓉手臂上挽著的籃子,疑惑的問道:「你們采這麼多梅子做什麼?小心酸倒牙豆腐都咬不動。」

    蘇薇笑笑說:「我想試試能不能用什麼方法讓它不那麼酸?」其實蘇薇心中早有方法,只是如今缺了一味重要的調料,家裡沒有白糖。

    「這有啥難的,我舅舅家兩個表妹嫌楊梅酸,蘸糖吃就不那麼酸了,對啦,這次回來我舅舅給了我一包糖,你想吃梅子,我給你拿來蘸著吃。」小梅說完一陣風似地跑到旁邊一棟比其他土坯房稍微齊整的房子中,原來是村頭孫家的。

    蘇薇知道村裡除了蘇有才家有錢點,這個孫家因為孫小梅的舅舅在鎮上開飯館,她和姐姐經常去鎮上幫忙,家境在村裡還算不錯的。

    小梅很快跑了出來,粉紅的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她做賊一般左右看看,小聲道:「這是我舅舅偷偷給我的,我還沒告訴我娘,嘿嘿,你也別跟別人講,你受傷我也沒去看你,這個給你吃。」說完不等蘇薇推拒,一溜煙地又跑回家去了。

    蘇薇抱著那袋子白糖,有些躊躇,想給小梅送回去又怕被她家人發現罵她,畢竟糖在這個時代還屬於比較稀罕的東西,農村小孩頂多逢年過節吃點麥芽糖什麼的,白糖是很少見的,小梅就這麼給了自己,蘇薇既覺得感動,又有些不安。

    蘇蓉也在一旁猶豫道:「薇薇,要不我們給小梅送回去吧?」

    「算了,姐,送回去小梅她娘該罵她了,等我賣了梅子給她分點錢吧。」蘇薇說完,調皮地對蘇蓉一笑道:「而且我正需要這個呢,沒有這個制不出甜梅子來。」

    姐妹倆到家後,找了個大缸把梅子用燒開的鹽水浸泡起來,又拿塊布和竹筍殼把缸口捂得嚴嚴實實。

    蘇薇看著大缸滿意地舒了口氣道:「一個月後再來看你們哦。」

    阿章也開心地繞著大缸跑了一圈學著蘇薇說:「一個月後再來看你們哦。」

    蘇薇把梅子醃好之後,又跟家人去過幾次山裡,收穫都不大,蘑菇也越來越少,夏天快結束了,蘇薇在撿起一朵香菇時想到,如果能在家裡養殖香菇,到了秋冬季節拿去賣,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再撿到香菇時,蘇薇就囑咐家人連著香菇生長的那根木頭一起帶回家去,宋娘子雖然不知道蘇薇想幹些什麼,但自從蘇薇跌下懸崖醒來之後,她由於對女兒滿懷歉疚,而且見蘇薇養雞養鴨的提議也很靠譜,對蘇薇的話幾乎言聽計從,忙碌了幾天,他們收集了大概上百根帶著香菇的木頭。

    蘇薇偷偷請她三叔蘇啟輝來幫忙搭了個窩棚,把這些長了香菇的木頭放在窩棚裡,又找了些穀殼米糠之類的小心翼翼地將木頭用筍殼包裹成一個個圓桶狀,淋上水,在上面挖出一些小洞,一排排豎放在窩棚中。

    蘇薇沒有種過香菇,只是看過某農經頻道講某大戶種香菇發家致富的故事,她也是窮極思變,才想照搬試試,看能不能長出香菇來。

    蘇薇雖然還有種茶致富的心思,只是現在沒有蕭朗帶路,蘇薇不知道怎麼去找那株珍惜茶樹,深山野獸多,宋娘子也不放心蘇薇去,況且蘇薇也實在不願和蕭朗扯上關係,再說找到之後如何帶回來也是個問題。所以蘇薇目前主要專注於如何改善家人生活,阿章年紀小,天天啃紅薯喝野菜粥,個頭也不長,比同齡的孩子看起來瘦小很多。

    蘇薇現在這個身體也是,都滿十一歲了,看起來還像八九歲的樣子,本來一開始宋娘子每天煮個雞蛋給蘇薇吃,蘇薇吃了兩天就肯再吃了,讓宋娘子留下來孵小雞。

    蘇婆子和朱桃花倒是再沒有來蘇薇家搗亂過,想是怕蘇薇一家討要那只不下蛋的母雞,蘇薇雖然也不是特別在意那隻雞,但想到朱桃花一直欺負自家娘和姐姐,還害自己腿拉下殘疾,又佔了自家祖屋,想著這些東西遲早要討還的,只是一則三叔那人還算不錯,二來現在也還不是時候。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4 AM


第十二章 希望

    蘇薇近來除了每天跟家人去山裡采蘑菇、採藥,還在她家背後的山林裡用籬笆圈出一塊,讓他娘抓了幾隻小雞養在山裡,讓小雞們主要吃草籽和林子裡的蟲子為生,這樣可以省些糧食。

    屋旁的小池塘,挖深擴寬,養了一些鴨子和鵝,她和阿章每天傍晚都去小河邊淘螺螄、捉小魚小蝦,除了家裡人吃些,其他都餵了鴨子和鵝。

    窩棚裡的香菇雖然壞了一些,但那些竹筍殼上挖的小洞裡居然長出了一些新的香菇,蘇薇每天採些出來晾乾好拿去集市上賣,自家炒青菜時也放兩朵,菜的味道就會更加鮮美。

    一家人看見蘇薇用這怪法子還真的種出了香菇,都覺得很開心,如果真的能像蘇薇說的那樣,這些模樣怪怪的圓桶到冬天也能長香菇的話,估計真能賣不少錢呢。

    一個月後,蘇薇把泡好的梅子從大缸裡取出來晾曬,此時正是九月,秋高氣爽,陽光透過薄薄的幾片雲彩照進蘇薇家的小院,蘇薇和阿章合力把梅子晾在院中的草蓆上。

    天氣好,人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蘇薇不禁自己胡亂哼唱道:「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院外菊花黃,院裡梅子香……」

    「二姐,你唱得真好聽,快教我唱。」阿章笑嘻嘻地放下梅子,拉了蘇薇的手轉圈圈。

    蕭朗聽見這小院子中傳來的歡聲笑語,是蘇家小院裡從來沒有過的歡快和疏朗,歌詞雖然通俗易懂,卻又有幾分雅意。

    他不由從房中走了出來,隔著矮矮的院牆看蘇薇拉著阿章的手轉圈,姐弟倆又唱又跳,蘇薇的白皙的臉龐上像塗了層淡淡的胭脂,額頭的絨毛上有細小的汗珠,小嘴咧開笑得分外開懷。蕭朗從未在蘇薇臉上看見這樣開懷的笑意,彷彿一朵明媚的向日葵。

    蕭朗回想起之前的蘇薇,似乎總是低著頭,話很少,他甚至只記得原來的蘇薇偶爾抬頭看人時的樣子,像小鹿一樣,怯怯的偷看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去,眼睛也像小鹿一樣,圓圓的有點兒呆,現在那眼睛充滿笑意,彎彎的像一彎小小的月牙兒。

    蕭朗正看得出神,阿章轉身看到他,大喊了一聲:「哈哈,蕭朗哥哥,你也要一起唱歌麼?」

    蕭朗白玉般的面頰上騰起一片紅雲,蘇薇此時心情正好,也忘了自己要遠離此人的打算,看到他這羞囧的模樣,不由開玩笑地唱了一句:「你不要這樣地看著我,我的臉會變成紅蘋果,我是姑娘,漂亮的姑娘……」

    蕭朗臉紅得更厲害了,這個蘇薇自從跌下山崖醒來就變了個人似的,性子潑辣,說話也越發跳脫起來,蕭朗忙結巴道:「我娘……我娘找我呢。」說完匆忙竄回屋去了。

    蘇薇想起幾次看見他,走路都特別斯文有范兒,彷彿頭上頂著本書練出來似的,這次居然竄得比兔子還快,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阿章也跟著姐姐大笑道:「蕭朗哥哥也會騙人,秦大娘明明去縣城賣藥材了。」

    蘇薇拍了拍阿章的腦袋,又掏出帕子幫他擦乾淨額頭上的汗,姐弟倆合力把梅子晾好,蘇薇去廚房做午飯,宋娘子和蘇蓉死活不讓蘇薇下地幹活,其實她的腿已經恢復很多了,完全可以正常走路,只是稍微有些瘸,但宋娘子總巴望著蘇薇能完全好起來,覺得下地幹活太過辛勞,就留她和阿章在家。

    院子裡的鴨和鵝已經半大,再過兩個月就可以拿去集市上賣了,蘇薇現在知道蘇家村雖然離鎮上要三天,但是每逢每月初一、十五,離蘇家村二十里地的江家集有個集市,可以把一些家禽、山貨拿去出售,雖然價格沒有鎮上高,但好在比較近。

    進入秋天後,河裡的魚蝦也少了些,幸而蘇薇和阿章在山林裡收集了很多堅果和草籽,阿章還跟村裡的小孩去河灘邊挖蚯蚓,應該可以夠支撐到這些鴨和鵝上市。

    養在後山的雞也長大了,只是入冬以後就沒有東西餵養了,只能留兩隻種雞。

    今年蘇薇家收成雖然還算不錯,但是她家只有兩畝山地,種點玉米和蕃薯,蘇家村都沒有水田,不產水稻,一家的口糧全靠拿玉米去換些糙米來煮粥,這樣也僅夠一家四口餬口而已,糧食一點兒不能浪費,更不可能拿來養雞。

    一家人進山采的山貨也賣了些錢,蘇薇只認識幾味簡單的中藥,賣的錢雖然比與蕭朗一起去採藥時少些,但勉強也夠貼補家用。

    蕭朗之前經常帶蘇薇去深山採藥,他認識許多珍稀的藥材,懸崖峭壁上的藥材也能輕易採到,當時的蘇薇其實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整理而已,但每次蕭朗賣了藥材都會把錢分給蘇薇一半。

    是以蘇薇採藥的錢之前很能貼補家用,只是蘇秀才生病時胡六味恰好外出雲遊,蕭朗雖然懂些醫術,但他當時年紀還小,秦娘子也是懂藥材比懂醫術多,是以蘇秀才看病花費了不少,蘇薇後來跟著蕭朗採藥所得的錢也多半還了欠債。

    宋娘子初時也十分不好意思要蕭朗一半的賣藥材所得,只是家裡實在困難,她拒絕了幾次也就收下了,到蘇薇跌下山崖之前,蘇家的欠債才慢慢還清。她一開始也不捨得女兒出去採藥,只是後來聽說蕭朗有功夫,而且他們每次都平安回來,才慢慢放下心來,只是心中對蘇薇一直很內疚,蘇薇跌下山崖昏迷不醒時她更是愧悔交加,恨不能受傷的是自己。

    如今蘇薇家與秦娘子鬧僵了,也不好意思再跟蕭朗去採藥,何況宋娘子現在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女兒再遇到什麼危險,所以現在雖然少了一大筆一些收入,宋娘子每日看見女兒就覺得安心了,雖然蘇薇自從醒來之後未能痊癒,但是性子比原先開朗了許多,還多了許多鬼點子,每天帶著阿章抓些魚蝦來加餐,一家人倒是比原來都長了肉,膚色也好了。

    再說欠債都還清了,家裡還養了那麼多雞鴨,今年收成不錯,蘇薇還教阿章念論語,自蘇秀才去世後,宋娘子第一次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蘇薇的笑臉,就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4 AM


第十三章 竹生

    蘇薇和阿章把那些晾好的梅子放在一個注滿清水的大缸裡,漂洗之後,又把梅子晾乾,然後再把梅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放了甘草、肉桂、八角和白糖熬製的水中浸泡三天,之後將已經變成深褐色的梅子取出在陽光下晾曬到半干。

    褐色的梅子上掛著雪白的糖霜,看起來十分誘人,蘇薇給阿章吃了一個,阿章直嚷好吃,這梅子經過醃製之後,嘗起來口味酸甜,還帶著香草的味道,生津止渴,吃起來十分開胃,多吃幾個也不會酸倒牙。

    宋娘子和蘇蓉嘗了之後也說好吃,蘇薇自己覺得雖然不如那些機器生產放了添加劑的好吃,但是好在食材天然,也別有一番滋味,她打聽過,白糖在這個時代還十分難得,這次是小梅慷慨給了自己一袋白糖,以後自己想靠制話梅發家致富,必須要走高端路線才行,這話梅的成本加了白糖之後要賣高點的價格才能有賺頭,一般村人吃不起,也不會買。

    蘇薇想這些話梅喝茶聽曲的時候喝最好,還要是高檔些的地方,怕是鎮上沒有合適的店買這些東西,從蘇家村到鎮上要走三天,到明水縣城的話差不多要五天左右,趁著最近天氣好,把這些話梅拿去縣上賣了,順便還可以考察一下縣裡的茶葉市場,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商機。

    只是最近家裡的雞、鴨、鵝也差不多可以賣了,蘇薇和阿章采的堅果和草籽之類的也快吃完了,再過兩天就是十五,自家娘和姐姐都不是擅長買賣的,到時候自己賣了這些雞鴨再去縣城。

    蘇薇計議已定,想著這梅子要走高端路線還需要雅致些,記得好像村裡有戶姓張的人家經常編織一些竹筐和簸箕之類拿去集市上買,就想去看看他家能不能編製些精緻小巧竹匣子把梅子分裝。

    另外小梅送了自己一袋白糖,梅子做好了,蘇薇也想送些去給她嘗嘗,蘇薇拿了幾百文銅錢,又撿了一小布袋梅子準備給小梅拿去。

    她先到村中的那戶編竹筐的人家,那家男人張鐵柱和大兒子柳生去鎮上賣竹筐去了,家裡只有他老婆劉娘子和他小兒子竹生,劉娘子和竹生正坐在院子裡編竹筐,只見長長的竹條在他們手裡靈活的穿插著,劉娘子見蘇薇過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跟蘇薇打招呼:「薇薇,你腿好啦?快進來坐。」

    竹生也放下手中框,對蘇薇點頭微笑,露出一口白牙,竹生大約十五六歲,身材健壯,長得在農村男孩裡也算清秀,穿著件半舊的白布小褂,露出兩條健壯的胳膊,此時那小麥色的胳膊上有幾顆汗水,正閃著晶瑩的光芒,一看就是經常勞作的樣子。

    蘇薇心中暗暗點頭,這才是正常的鄉下好小伙嘛,哪裡像那個蕭朗似地,比自己還白,長得比漂亮姑娘還要俊俏,而且這劉娘子和竹生看自己的眼神自然平和,不像村裡有的人看見自己走路一些瘸,眼裡多少帶了些憐憫和譏誚,她對這倆母子有了些好感。

    她笑瞇瞇地說:「劉大娘,我好些啦!謝謝你關心我,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家能不能幫忙編些小東西,我過兩天要用。」

    劉娘子見眼前的蘇薇雖然腿有些瘸,但笑容甜美,話語爽利,確實跟原來大不一樣,只是她是淳樸的人,並沒多想,只覺得蘇薇這樣比原來可人疼多了,蘇秀才家就缺個這種說話爽利的。她家小兒子竹生曾經跟蘇秀才讀過幾天書,當時家裡窮,蘇秀才也沒收束脩,是以她們一家一直對蘇秀才充滿感激,蘇秀才生病時他家雖然困難,也借了錢給宋娘子的。

    蘇薇進了張家小院,只見院中四處放著編好的竹筐、簸箕、魚簍等物,雖然只是一般農村常用的物件,但看起來都挺精細的,看來只要自己告訴她們想要的樣子,他們應該能編出來。

    蘇薇撿了跟竹條,先問劉娘子道:「劉大娘,這竹條你家能不能再把它劈地細些?」

    「這倒不難,薇薇,你想要編個什麼小東西麼?哈哈,讓你竹生哥幫你編,他很會編些蚱蜢、蜻蜓之類的東西。」劉娘子以為蘇薇是要些小玩物,想著這孩子終於也會玩些小孩子的東西,還覺得十分欣慰。

    蘇薇只覺得腦袋上數條黑線,她雖然是十一歲的蘿莉身體,但內心卻是個二十六七的大齡女青年了,還被人家當小孩哄,心裡有些尷尬,無奈地笑道:「不是的,大娘,我想請你和竹生哥幫我編一些小竹匣子。」

    蘇薇找了個竹枝在地上劃了個方形的小匣子解說:「就是這樣的小匣子,要帶個蓋子的,只要人的手掌那麼大。」

    竹生看了半晌道:「這東西倒不難做,只是有些費工夫,呵呵,我一會兒就給你做一個送你家去。」

    「竹生哥,我要一百個這樣的小匣子,大概多久能做出來?」蘇薇心頭有些鬱悶,看來他們還是以為自己是小孩子要玩物呢。

    「一百個?」竹生瞪大了眼看著蘇薇,劉娘子也有些不解。

    「嗯,我做了些吃食,要拿去縣城賣的,包裝精緻些可能會好賣點兒。」她拿出準備給小梅的那袋梅子倒出幾顆給劉娘子和竹生。

    劉娘子和竹生吃了個梅子都道:「這個挺好吃的,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如果拿你說的這個小匣子裝確實也不錯,縣城裡有錢人多,應該有人願意買的。」

    「劉大娘、竹生哥,這個小匣子編一百個要多久呢?」蘇薇問道。

    「如果是我們全家人一起編的話,應該兩天就可以。」竹生說完看著他娘撒嬌道:「娘,我們就幫薇薇家編小匣子嘛!」

    劉娘子面上有些猶豫,雖然這小匣子不費竹子,但是費工夫,他家人多地少,主要靠編竹製品度日,耽誤兩日,多少影響生計。

    蘇薇見劉娘子面上猶豫忙道:「大娘,這個竹匣子我給你家一個一文錢怎樣?呵呵,我趕著去縣城賣梅子呢,求你們幫幫忙好不好嘛?」

    劉娘子一聽忙道:「哪裡需要那麼多錢,我家的一個大竹筐才賣兩文錢。」

    竹生快手快腳地拾起一根竹條,幾下用竹刀劈成細條,一邊劈竹條一邊說:「不用給錢,我們很快就做好啦,你早點拿去縣裡賣了錢也給家裡買幾件衣服,你這身衣服我看你穿了好幾年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5 AM


第十四章 偷雞

    蘇薇低頭看自己的衣服,確實十分破舊,褲腳那裡因為今年個頭長高了些,宋娘子找了塊顏色相近的布添了一截,不過她不再是那個是為衣服寒酸而自卑的小女孩了,她只是淡淡一笑道:「謝謝竹生哥,錢肯定要給的,我家現在情況好多了,只是最近娘和姐姐忙地裡的收成,沒有時間去扯布料。」

    劉娘子看蘇薇說話表情一派小大人的模樣,不禁笑道:「薇薇幾個月不見倒是越發機靈了,那些嚼舌根的婦人還說你摔壞了頭了,你看如今這模樣多聰明。」

    蘇薇從隨身的荷包裡數了五十文錢遞給劉娘子道:「劉大娘,我先給你一半的定錢,等我賣了梅子再給你另一半。」

    劉娘子忙伸手推擋,彷彿錢會燙手一般,嘴裡說著:「使不得!使不得!一點兒小東西,怎麼能收你錢?」

    兩人推來推去,蘇薇見竹生要站起身來幫他娘,忙一撒手錢散落一地,她轉身快步跑出了張家的小院,一邊跑一邊喊道:「劉大娘,竹生哥,拜託你們啦,我後天來取。」

    劉娘子和竹生眼見蘇薇雖然跑得有些不穩,但很快就跑到了前面的一個巷子,地上灑落那麼多銅錢,兩人一時不好追趕,只得彎下腰去撿銅錢。

    蘇薇眼見張家的人沒有追來,心情愉快地往孫小梅家走去,到了孫小梅一問才知道小梅前天又去了鎮上她舅舅家幫忙去了,蘇薇也不好托小梅娘轉交,只好提著梅子回家去。

    剛走到半道上,一個穿紅肚兜的小孩騎在一頭青皮水牛上得意洋洋地走過來,看見蘇薇笑嘻嘻地說:「悶葫蘆,我剛剛看見你奶奶和你三嬸要抓你家的雞,你娘和你姐氣得直哭呢。」

    蘇薇只覺得熱血上湧,心頭恨道:「這為老不尊的,還有那個潑婦朱桃花,真當我家是好欺負的麼?我沒來找你們,你們倒先算計上我家的東西了。」

    蘇薇到家時只見她娘和姐姐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蘇婆子,阿章可憐兮兮地拽著蘇婆子的裙角,蘇婆子左手提著兩隻雞,右手抓著三隻鴨,朱桃花則左手抓著三隻鵝,右手拿了個大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從蘇薇家薅了多少東西。

    蘇婆子口中道:「阿蓉他娘,你家這許多雞鴨,我最近身子不舒服,剛好拿兩隻回去燉湯喝,補補身子,這段時間聽說你家賣山貨掙了不少錢吧?也不知道孝敬老人。」

    朱桃花那大嗓門傳得老遠,只聽她尖聲道:「二嫂,你家這就不厚道了,養這許多雞鴨不知道孝敬老人,也不給你侄子拿兩隻補補身,賣山貨賺了錢也不知道還我們,我上次被你們扭折了胳膊,看大夫花了我不少銀錢呢,就拿這些抵債了。」

    蘇薇到後院一看,山地裡的雞被蘇婆子和朱桃花嚇得不知道飛去哪裡躲了起來,水塘裡的鵝和鴨子也只剩兩三隻,窩棚裡的香菇更是不論大小,全被朱桃花摘了個乾淨,那些種香菇的圓木頭也被她扯得東倒西歪,幸好放醃梅子的那兩個竹籃還沒有被她們發現,不然估計也得被搶走。

    蘇薇他娘哀求道:「娘,這雞和鴨薇薇和阿章起早貪黑餵了很久,準備賣了買冬衣的,你們不能這樣啊!」

    蘇蓉抓著朱桃花的褲腳哀求:「三嬸,你別把香菇都拿走啊!」

    蘇薇一言不發地衝進廚房提了把菜刀就衝將出來,一邊往蘇婆子和朱桃花提著雞鴨的手上亂砍,一邊大聲道:「奶奶,你想吃雞你早說嘛?我這就幫你殺好送家去。」

    阿章是個鬼機靈,看姐姐這樣馬上回屋去拿了宋娘子平時納鞋底的錐子出來,對著朱桃花的手亂扎,一邊扎一邊喊:「三嬸,我幫你殺鴨子!」

    蘇婆子和朱桃花捨不得手裡的雞鴨,又怕被蘇薇砍到,阿章人小靈活,朱桃花已經被他紮了好幾下,疼得一腳把阿章踹倒在地。

    蘇薇看朱桃花居然踹阿章,哪裡還忍得住,揮刀對著蘇婆子和朱桃花一陣亂砍。

    蕭朗剛背著個藥簍從山裡採藥回來,一到門口就目睹了蘇家這番神奇的景象,只見院中雞毛與鴨毛齊飛,哭聲共喊聲一片,蘇薇舉著菜刀對著朱桃花和蘇婆子一陣亂砍,蘇婆子和朱桃花手中提著幾隻雞鴨左躲右閃。

    看來是朱桃花又來欺負人了,只是蘇薇這姑娘不但說話潑辣,現在居然還揮刀砍人,實在是令人震驚,蕭朗正準備過去幫忙,剛轉身就聽他娘在屋中喊了一聲:「朗兒,你在門口幹什麼,回來!」

    蕭朗猶豫了一下,還是背著藥簍回了屋裡,只是終究不放心,坐臥不安地側耳細聽隔壁的情況,秦娘子正在喝粥,她小小喝了一口粥,淡淡道:「你既然答應娘,以後不與蘇家來往,男子漢說話可要算話。」

    蘇啟輝趕到院中就看見自家老娘和媳婦手中死死抓著幾隻雞鴨不放,正被自家侄女揮著菜刀追得滿院子亂跑,手裡的雞鴨被揪得太緊,嘰嘰呱呱地叫個不停。

    他忙攔住蘇薇道:「薇薇,你別衝動,先把刀放下來。」

    蘇薇看見是自家三叔,她雖然對蘇婆子和朱桃花十分厭惡,對這個三叔倒還是有幾分好感的,之前她請蘇啟輝來幫忙做窩棚時,蘇啟輝也是二話不說立馬就來幫忙,聽宋娘子說三叔之前也經常偷偷接濟自家的。

    「阿輝,你來得正好,快攔住二丫頭,她瘋了。」蘇婆子終究年老,被蘇薇舉刀追了半天,早就跑不動了,坐到地上呼呼喘氣。

    「三叔,我奶奶要吃雞,我正要幫她殺雞呢。」蘇薇說完又準備揮刀上前,這次她準備給蘇婆子和朱桃花留點兒紀念,也讓她們曉得個怕字。

    她說完身子一矮,靈活地跑上去,往蘇婆子和朱桃花手上一人劃了一菜刀,她很注意把握力度和技巧,蘇婆子和朱桃花看蘇啟輝攔住了蘇薇,一時放鬆了警惕,正癱坐在地上,手裡依然緊緊攥著雞鴨和大口袋不放,居然被蘇薇得手,兩人手上各被劃了一道,留下個半寸長的口子,疼得哇哇大叫。

    「哎呀,奶奶你怎麼流血了?很疼吧?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藥止血。」蘇薇跑進後院,捧了一捧滿是雞鴨糞便的土,抓住蘇婆子受傷的手,往她傷口上狠狠揉了幾把土,疼得蘇婆子殺豬般嚎叫起來。

    蘇啟輝被蘇薇彪悍的行為震撼住了,聽見自家娘叫得淒慘,忙喝道:「二丫頭,你幹什麼?」

    蘇啟輝忙過來抓起自家娘的手查看,見傷口不深,只是被蘇薇糊了些雞屎和土,血雖然止住了,卻十分噁心,只怕不好好清理會發炎,宋娘子忙進屋舀了瓢水來給蘇婆子清洗。

    蘇蓉也被妹妹的行為震驚了,蘇薇卻抓住朱桃花的手道:「三嬸也流血了呢,我給你止血啊!」說完她使勁往朱桃花傷口上也揉了幾坨雞屎土。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6 AM


第十五章 敲詐

    蘇啟輝雖然覺得自家娘和媳婦來蘇薇家搶東西十分丟臉,但眼見蘇薇快准狠地就劃了蘇婆子和朱桃花兩刀,又往她們傷口上抹滿是雞鴨糞便的土,也覺得有些驚悸。

    宋娘子和蘇蓉正在用清水幫蘇婆子和朱桃花沖洗傷口,蘇薇衝進廚房抓了把鹽出來道:「加點兒鹽吧!這樣更消毒!」

    唬得蘇婆子和朱桃花趕緊縮手,宋娘子責備地看了蘇薇一樣道:「薇薇,別胡鬧!快跟你奶奶和三嬸道歉。」

    蘇婆子和朱桃花這時終於放下手中的雞鴨,只是那雞鴨被她們揪了很久,有幾隻已經奄奄一息了,此時她倆一邊哼哼,一邊威脅道:「阿蓉他娘,你家二丫頭小小年紀那麼狠毒,不過抓了你們幾隻雞,她就這樣拿刀砍人,我們要去告你家忤逆不孝。」

    宋娘子忙哀求道:「娘,弟妹,你們念著薇薇年紀小又剛摔了頭,別與她計較,這雞鴨你們拿走吧!」

    蘇婆子和朱桃花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雞鴨,也有些肉痛,本來準備抓去自家養的,現在死了也賣不上價錢,不過製成熏貨也能賣錢,兩人表情就有些鬆動。

    蘇婆子眼珠子一轉道:「二丫頭拿刀砍傷自家奶奶和三嬸可是十分不孝,如果傳出去她名聲就壞了,還會影響到她姐姐的親事,她姐姐不是和鎮上的朱秀才家兒訂了親嗎?這事傳出去婚事只怕要黃了。」

    宋娘子和蘇蓉都是臉色一變,蘇薇也有幾分動容,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名聲之類的,但是如果因為自己影響到姐姐就十分不好了,自家方才也是衝動了些,看來穿越到這裡不止年齡變小了,心智也跟著下降了。

    蘇婆子看宋娘子和蘇蓉面色惶恐,不由面露微笑,心中暗道,這家人還不是照樣任自己拿捏,面上帶了幾分得意道:「這樣吧!咱們一家人好商量,你們家最近賣山貨也賣了不少錢吧?給我和二寶他娘三兩銀子做藥費,這事就算了。」

    朱桃花聽說有三兩銀子做藥費,兩眼放光點頭如搗蒜道:「一家人嘛,三兩銀子就可以了。」

    宋娘子面色更為難看,一家人辛苦大半年也不過積攢了三兩銀子,蘇婆子這一張嘴一家人白辛苦半年不說,冬天馬上要到了,家裡的冬衣和木炭還沒買,錢都給了他們,自家人這個冬天可怎麼過,於是怯怯地道:「娘,能不能給我們留點錢?家裡冬衣和木炭還沒買。」

    「我們家冬衣和木炭也還沒買呢,剛好這錢給我們去買。」朱桃花忙吼道。

    蘇婆子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朱桃花一眼,這個老三媳婦就是上不得檯面,這話說得忒沒水平,彷彿她們搶了宋娘子家的錢去做冬衣似地,她瞪了朱桃花一眼,對宋娘子道:「這不是二丫頭忤逆砍傷了長輩嘛,這樣吧!給你們留半錢銀子,給阿章做套冬衣,蘇蓉和蘇薇都是大姑娘了,不怕冷,冬衣就不用做了。」說完又道:「再說了,少穿件把冬衣沒什麼,姑娘名聲壞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其實蘇婆子不過是威脅宋娘子罷了,她雖然對幾個孫女都不在意,對幾個孫子可是著緊的,孫女名聲不好,孫子也會受影響,只是她知道宋娘子是個軟弱的,又最在乎名聲,就以此要挾她。

    蘇啟輝看自家娘和他媳婦明目張膽訛錢,只是他一向聽老娘話慣了,也不敢反駁,只是表情很是尷尬。

    蘇薇見宋娘子表情鬆動,一副馬上要點頭的模樣,不由心頭一緊,這三兩銀子雖然不多,卻是一家人起早貪黑,辛苦積攢的,何況自己明年要擴大養殖,要制茶什麼的都需要啟動資金,這錢是無論如何不能讓蘇婆子拿走的。

    蘇薇心一橫,拿起菜刀架在自家脖子上道:「以及冬天沒衣服穿被凍死,不如現在就死了乾淨,反正我奶奶也不想讓我們活下去了,我不過是想幫她殺雞不小心割傷了她和三嬸的手,她就想壞了我們姐倆的名聲,活著也是受辱。」說完就要抹脖子。

    嚇得宋娘子和蘇蓉尖叫起來,蘇啟輝也嚇了一跳,忙一把搶了蘇薇的菜刀,蘇薇見菜刀被搶,口中大喊:「我不活了,奶奶不讓我活,我死了算了!」說完她像頭小毛驢一樣狠狠衝過去,對著蘇婆子的肚子用力一撞,只把蘇婆子撞到在地抱著肚子哼哼。

    蘇薇忙去扶蘇婆子道:「奶奶,你攔著我幹嘛?讓我死了乾淨。」

    蘇婆子抱著肚子疼得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蘇薇,眼神凌厲,彷彿要刺穿她一般

    阿章一向是有樣學樣的,見蘇薇撞了蘇婆子,他也像頭小牛犢一樣,衝過去狠狠撞了朱桃花的肚子一記,嘴裡亂嚷道:「二姐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阿章雖然年小力弱,這一下也撞得朱桃花臉色煞白,蘇啟輝看鬧得不成樣子,終於鼓起勇氣吼了一句:「都別鬧了,還不嫌丟人不是?」

    蘇婆子很少見自家兒子發脾氣,朱桃花也被自家男人這一聲吼驚到了,一時大家都停了下來。

    「娘,咱別鬧了,爹和二哥要是知道咱們這麼鬧,會有多寒心?何況林管事昨天跟我說他們府上二小姐明年成親,傢俱都交給我做,我做好這批傢俱也有四五兩的收入,你們如果今日拿了這三兩銀子,明年我就把做傢俱得的錢還給二嫂,阿章明年也該進學了。」蘇啟輝說完怕蘇婆子不信,從兜裡掏出一張紙道:「娘,你看,這可不是林府定做傢俱的單子嗎?」

    蘇婆子一把搶過那張紙揣著懷裡,她也不識字,只聽說有四五兩銀錢的進項,喜得眉開眼笑,嘴裡道:「憑啥還給你二嫂,我們又不欠她的。」

    朱桃花看婆婆搶了那張紙揣在懷裡,有些不滿,又不敢說,她聽得有四五兩銀錢忙抓住蘇啟輝的手問道:「真的能有四五兩?哈哈,林府就是大方。」

    蘇薇看蘇婆子和朱桃花正眉開眼笑地盯著蘇啟輝,忙拖了朱桃花丟在地上的那個大袋子,裡面裝的是她家幾個月攢下來的雞蛋和香菇,她忙輕手輕腳地把袋子拖回屋裡,塞在床底下。

    又準備和阿章一起拿走地上的雞鴨,朱桃花轉頭看見,也顧不上手疼,一把搶過雞鴨道:「放下!不許拿我家的東西。」

    蘇薇簡直哭笑不得,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還在別人家院子裡,搶來的東西就好意思說是自己的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6 AM


第十六章 武功

    蘇婆子之所以這次沒臉沒皮的跟朱桃花來蘇薇家偷雞鴨,也是因為蘇啟輝最近幾個月都沒有接到什麼木工活,又聽村裡人說蘇薇家賣山貨得了錢,養的雞鴨也一個賽一個肥大,才起了這心思,現在聽說蘇啟輝接了個大活兒,能掙不少錢,也不想再鬧了,畢竟她雖然摳門刻薄,對兒媳婦和孫女兒也沒什麼感情,但她對阿章這個孫子還是疼愛的。

    蘇婆子聽蘇啟輝說起阿章明年要進學的事,想起原來蘇薇他爹考上了秀才,家裡的田地都不用上稅,村裡人也高看她家兩眼,她雖然一直不太喜歡二兒子,但也沾了不少光,人家都說她是秀才娘。

    阿章人聰明,早點進學,難說老蘇家又能出個秀才,於是她要錢的心思也淡了,何況蘇薇這丫頭自從摔了頭之後變得又潑又狠,蘇婆子也有幾分懼她,是以她又端起了長輩的派頭道:「阿章他娘,這藥費我就不管你要了,只是這錢你要留起來給阿章進學用,別浪費在幾個丫頭片子身上,做什麼冬衣,冬天不幹活,坐在被窩裡就不冷了。」

    宋娘子終於鬆了口氣,忙道:「聽娘的,我明年就讓阿章去上學。」她早就想讓阿章去上學的,只是家裡之前欠債沒有還清,沒有錢交束脩,如今家裡還完了欠款,也該送阿章去上學了。

    朱桃花本不想放過就快到手的銀子,如今婆婆改了口,她也怕今天要了錢,老公真的會多多的給蘇薇家,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是以她也不提要錢了,只仍然抓了蘇薇和阿章手裡的雞鴨不放。

    宋娘子眼見蘇婆子不要錢已是萬分慶幸,見朱桃花死死拽住雞鴨不鬆手,忙道:「薇薇,阿章,把雞鴨給你奶奶和三嬸補補身子。」

    蘇薇聽得蘇婆子不要錢,也鬆了口氣,何況這雞鴨已經快死了,也賣不了幾個錢,就對阿章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鬆手,朱桃花正拚命揪著雞鴨,他倆一放手,朱桃花抱著雞鴨摔了四仰朝天。

    蘇婆子見朱桃花抱著雞鴨,又叫蘇啟輝撿起地上的三隻大鵝,蘇啟輝看自家娘終於轉了念頭,雖然覺得尷尬又怕她改了主意,忙紅著臉撿了鵝。

    朱桃花還待討要那個裝了香菇和雞蛋的大口袋,被蘇啟輝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敢再要。

    蘇婆子得意洋洋的抱著宋娘子幫她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朱桃花抱著兩隻雞、三隻鴨,蘇啟輝抱著三隻大鵝,三人終於走出了蘇家的院子。

    宋娘子一把抱住蘇薇,仔細查看蘇薇脖子上有沒有傷痕,又看阿章有沒有受傷,看完狠狠拍了他倆幾巴掌,紅著眼道:「叫你們亂說話!什麼死啊,活啊的!嚇死娘了,下次再也不許了!」

    又狠狠拍了蘇薇屁股一巴掌道:「叫你不尊長輩,她畢竟是你奶奶,你小小年紀,怎麼可以傷人?」

    蘇薇看宋娘子氣紅了眼,也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有勇無謀,最後要不是蘇啟輝出面,事情還不知道怎麼收場,不由帶了幾分歉意道:「娘,我再也不敢了!」

    阿章也忙抱住宋娘子撒嬌道:「娘,我也不敢了。」

    蘇蓉也過來抱住宋娘子道:「娘,你別怪薇薇了,她也是怕奶奶和三嬸欺負我們。」

    宋娘子不禁落下淚來,要不是自己軟弱無能,蘇薇一個小孩子怎會變得怎樣潑辣彪悍。

    蘇薇和阿章見宋娘子落淚,抱著她又是安慰又是耍寶,宋娘子終於止住眼淚,一家人各自分頭去整理院子,到山裡去抓逃跑的雞鴨。

    香菇也要趕緊拿出來晾曬,宋娘子和蘇蓉在家裡晾香菇,蘇薇和阿章則到山林裡去抓雞。

    那邊廂蕭朗隔牆聽得這邊終於消停,放下心來,剛才聽到蘇薇和阿章說要尋死,他忍不住站起身來,秦娘子雖然禁止他和蘇薇家來往,但也怕真出了人命,就許他去院子裡看看。

    蕭朗見蘇薇雖然撒潑耍賴,卻也不是真的要尋死,這才放下心來,畢竟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干涉,隔牆觀望似乎也不是君子所為,他就出了院子準備去後山走走。

    回來時正好看見蘇薇和阿章在山林裡抓雞,兩人跑得滿身大汗也不過抓回了一隻雞。

    蕭朗今天穿了一身淡藍的細布長衫,個頭比蘇薇第一次見面時長高了些,還是一副挺秀的模樣,他一向是照顧蘇薇家慣了的,他安慰自己幫忙抓雞不算與蘇薇家來往,就幫蘇薇和阿章抓起雞來。

    蘇薇只見眼前一個藍色的身影在林中幾個起落,五隻雞很快就抓到了,蕭朗撿了幾根籐條拴住雞腿,把雞遞給蘇薇,見她嘴長得老大,一副吃驚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這才想起蘇薇失憶了,不記得他會武功的事。

    阿章在旁邊拍手大叫:「朗哥哥好厲害,教我!教我!」

    原來這就叫武功,蘇薇看蕭朗一躍四五米高,身法快得像一道藍色閃電,之前她雖然聽宋娘子說過蕭朗會功夫,卻沒想到他的功夫跟武俠小說裡的俠客一樣,真是神話般的境界,不由崇拜地看著他,也跟著阿章叫道:「好厲害!我也要學!」

    蕭朗這時想起答應秦娘子說的不跟蘇薇家來往的事了,忙道:「我答應過娘……」說完又覺得當著別人的面說不跟人家來往有些不厚道,於是他乾脆什麼也不說,兔子一般逃回了自家院子裡。

    蘇薇和阿章見他話沒說完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逃走了,雖然身形依然瀟灑,只是神情有幾分倉惶。

    阿章悻悻地說:「算啦!二姐,朗哥哥曾經跟我說過他的武功是小時候他師傅教他的,不能輕易外傳,村裡就咱們家人知道他會武功,你記得不要跟別人說哦!」

    蘇薇摸了摸阿章的腦袋道:「小孩子不要說大人話,我才不會多事跟別人說。」卻忘了自己才是那個小孩身體經常說大人話的人,她提了三隻雞,看著蕭朗逃走的身影心想,看來這個蕭朗身份十分不簡單呢,小小年紀懂醫術卻只是採藥,武功高強卻不想為人知,學問不錯卻沒聽說去考秀才,完全不像這小山村中能有的人物。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7 AM


第十七章 柳生

    到了第三天,蘇薇去張竹生家取他們幫忙編好的一百多個小竹匣子,每一個都做得很精緻。蘇薇本想把剩下的五十文錢給劉娘子,結果劉娘子非但不要,還要把之前蘇薇給的五十文錢還給她,兩人推了半天,劉娘子最後只收了五十文錢

    蘇薇終是覺得有些內疚,想補償一下劉家,她想起原來偶然逛工藝品市場時看見過在竹子上燙畫的,如果在這些小匣子上燙上一些畫,或者蘇家編織的那些竹製品上加些別緻的燙畫,也許能賣多點錢,只是這竹上燙畫需要一些模具,自己雖然學過幾天繪畫,但是畢竟不精,這事還得再考慮一下。

    於是她再三感謝劉娘子一家,又留了一些醃梅子給他家,劉娘子怕蘇薇年小力弱拿不動一百多個小竹匣子,正準備幫她拿回家,到門口時就看見張竹生跟著一個十七八歲,跟他眉眼有些相似,眉清目秀,體格健碩的年輕後生一起扛著兩捆竹子進來。

    蘇薇想這應該就是張家的大兒子張柳生了,她滿面笑容,甜甜地叫道:「柳生哥,竹生哥,你倆回來啦?謝謝你們幫我編竹匣子,很漂亮。」

    「小丫頭嘴真甜。」張竹生笑瞇瞇地說著,還騰出只手來拍了拍蘇薇的腦袋。

    張柳生則微微一笑,接過蘇薇手裡的竹匣子道:「薇薇,我幫你拿回家吧?」

    張竹生擠眉弄眼地笑道:「薇薇,你大姐在不在家啊?」

    張柳生瞪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只把蘇薇和劉娘子手裡的竹匣子全部接過來扛在肩膀上。

    蘇薇見張竹生的模樣,又聽他問起自家大姐,就有幾分明了,想來是張柳生對自家大姐有些心思,只是聽說大姐已經定過親了,這位張家大哥的心思只怕要落空,雖然她很抗拒這個世界女子早早就定親的做法,只是這個時代的女子名聲似乎非常重要,於是她裝作天真的模樣道:「謝謝柳生哥,我姐在家繡嫁妝呢。」

    果然看見張柳生的面色瞬間有些蒼白,張竹生的表情也有些訕訕的,張柳生自嘲一笑,神色也很快恢復正常道:「嗯,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也差不多該準備了,薇薇,我們快走吧!你娘該著急了。」說完就大步向前走去。

    蘇薇見張柳生神情很快如常,話語間也很是磊落坦蕩,這倒讓她對張柳生多了幾分好感,想著什麼時候偷偷去看看蘇蓉定親的趙秀才家的兒,如果那人不行,還不如撮合一下姐姐和這張柳生。

    張柳生幫蘇薇扛著竹匣子放到蘇薇家的院子裡,跟宋娘子打了個招呼,水也沒喝就匆匆走了,完全沒有左顧右盼地尋找蘇蓉的身影,蘇薇對他好感又增加了一層,只是不知道自家姐姐對這張柳生是什麼想法。

    她進屋時看見蘇蓉正坐在窗邊繡帕子,專心致志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剛剛張柳生和蘇薇回來,蘇薇笑嘻嘻地問道:「姐,你剛剛沒聽見柳生哥送我回來呀?」

    蘇蓉抬頭柔聲道:「我剛剛光顧著繡花了,也沒聽見你們說話,都沒去打個招呼,真是有些失禮。」

    蘇薇見她神色自然,話語坦然,就知道她對張柳生似乎沒什麼心思,不由也就丟開了這事。她拿起姐姐繡的帕子,淺黃色的絲綢上面繡了幾多粉色的菊花,花瓣舒展,栩栩如生,蘇薇不禁讚歎道:「姐,你手真巧,誰娶了你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說得蘇蓉紅了臉,拿起繞線板作勢要打她。

    第二日正是趕江家集的日子,怕蘇婆子和朱桃花再來偷雞,宋娘子帶了蘇薇和蘇蓉一大早就抓了家裡還剩下的雞鴨,收拾了一些之前晾好的香菇、筍乾等乾貨,準備去趕集。

    阿章也鬧著要去,於是宋娘子和蘇蓉各背了個背簍裝著雞鴨,蘇薇背了個小點的背簍裝著香菇,阿章則提著一籃雞蛋,一家子浩浩蕩蕩往江家集走去。

    到村口時剛好遇到張鐵柱和張柳生趕著自家的牛車裝了一車竹筐、簸箕之類的也去趕集,看見宋娘子一家就招呼他們一起坐車,宋娘子見他家的車上已經裝滿了東西,就推辭了半天,後來兩家商議讓瘦小的蘇薇和阿章坐車,宋娘子和蘇蓉走路。

    張柳生突然道:「嬸,我想起我忘了拿東西了,我先回去拿,等會兒走路來尋你們,我腳程快。」說完他跳下車來,轉身就往村裡跑,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自家兒子做事一向妥帖,何曾忘記過什麼東西,張鐵柱也知道兒子的心思,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對宋娘子道:「他嬸子,你和蓉蓉也來坐車吧,這小子忘了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先走。」

    宋娘子推辭不過,只得和蘇蓉一起也上了車,牛車畢竟要比背著東西走得快些,兩個小時候,蘇薇一家子就到了江家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7 AM


第十八章 集市

    江家集只是個草市,十里八鄉的村民們到了初一、十五就會聚到這片空地上交易,賣的東西多半是自家出產的,也有外地的貨郎會挑個擔子來賣些雜貨,也有賣吃食的,多半是搭個帳篷賣點米粉、煎餅、煮五香蠶豆之類的。

    集市雖然簡陋,但畢竟比鎮上的集市近了許多,趕集也方便,村民們都還是樂意到這裡交易的,此時大概是上午九點左右,集市上已經頗為熱鬧了。

    宋娘子和蘇蓉在賣家禽的地方佔了個位置,把裝雞鴨的背簍放在地上等著人來議價。

    蘇薇雖然不放心她們,但賣山貨的地方和賣雞鴨不在一個地方,她和阿章找了個攤位佔住,她就讓阿章乖乖守著那背簍曬乾的香菇,她早晨出門時還特意採了一小提籃新鮮香菇帶上,此時她挎著個小籃子邊走邊叫賣:「新鮮香菇勒,賣新鮮香菇。」

    蘇薇是第一次到江家集來,之前因為宋娘子不放心蘇薇的腿,她家采的香菇多半是宋娘子和蘇蓉來賣,或者托人賣到鎮上去。

    來趕集的村民都好奇地看著這個大嗓門的小姑娘,蘇薇今日特意換了身稍微整齊些的衣衫,沒有難看的補丁,雖然只是鄉下那種洗得發藍的土布,但看起來很是乾淨清爽,她如今個頭長高了些,長長的頭髮簡單地梳了兩個小辮子,粉紅的小臉上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十分可愛,只是走路時有些跛,讓人看著可惜。

    此時已是深秋,村民們就算有香菇賣也多半是之前晾曬的,哪裡見過賣新鮮香菇的,就有好些好事的圍上來要看蘇薇的香菇,蘇薇在香菇上蓋了兩片青菜葉子,有村民就想揭開看看,蘇薇大大方方地揭開菜葉,眾人一看果然是新鮮香菇,都嘖嘖讚歎,紛紛問蘇薇是去哪裡采的,這個時節怎麼還會有香菇。

    蘇薇笑瞇瞇的並不回答,有好事的村民就想伸手去摸摸,蘇薇忙蓋上菜葉子道:「這是精貴東西,可別碰壞了。」

    這時就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喊了一嗓子道:「讓開!都讓開!我們林管事要瞅瞅!」

    一時圍觀的人群閃開一條道,只見一個穿褐色長衫,虎頭虎腦的少年躬身引領著一個穿深藍色細布長衫,外罩淺藍色綢衫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那男人樣貌端正,長眉細眼,眼角有些細小的紋路顯露出他的年齡,面上的微笑令人看著就覺得妥帖。

    蘇薇一看那林管事的模樣,就知道香菇的買主來了,她忙揭開菜葉子道:「新鮮的香菇,今早剛摘的,絕對新鮮美味。」

    林管事長眉微挑,只撿起一朵香菇細細地看著,臉上還是那副笑模樣。

    他身旁那少年也拿了朵看,面上滿是驚訝地表情:「嘿,還真是新鮮香菇,這時節居然還有這東西,林管事,咱們買回去給少爺做香菇菜心吧?」

    林管事瞟了那少年一眼,並不答言。

    「嗯,這種新鮮香菇跟菜心一塊清炒最是美味了,香菇的鮮味和菜心的脆嫩很搭,碧綠的菜心,褐色的香菇,顏色也是賞心悅目,對身體也大有好處,這個季節吃最適合不過了。」蘇薇拿出一朵圓圓的香菇,像看珍稀寶石一樣雙眼熠熠生輝,滿含深情地看著那朵香菇,語聲如詩朗誦一般,十分具有煽動性。

    圍觀的村民被蘇薇說得口水都要流下來,那少年也嚥了嚥口水道:「這香菇你要多少錢?」

    林管事饒有興致地看了蘇薇一眼,看這小丫頭的打扮不過是個普通小村姑的模樣,雖然衣服更乾淨些,年紀也不過十歲左右,竟然有這樣好的口才,還提了一籃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稀罕物,他聽見旁邊的少年嚥口水問價,眉頭微皺道:「辛硯,少爺出門時跟你說過什麼?」

    「謹言慎行,為管事大人馬首是瞻!」辛硯說完吐了吐舌頭,林管事瞪了他一眼,林府一向講究喜怒不形於色,這辛硯性格跳脫,什麼都擺在臉上,不知道三少爺是看上這小子哪兒了,這次自己來蘇家村找蘇啟輝談做傢俱的事,三少爺非要讓辛硯跟著來,說是學一學,這小子除了添亂還能學什麼,不知道談生意時不能先露了喜好嗎?

    這深秋時節還能有新鮮香菇確實是件奇事,只是不知道這香菇是從何而來的,如果能確定來源,讓這小姑娘再採些來,府裡過幾日要招待一位貴客,正愁沒有什麼新鮮物事,這新鮮香菇正合適。

    蘇薇看林管事一副沉思的表情,看來這生意有戲,如果能建立個長期客戶這個冬天就能有持續的收入了。

    不過目前先把這新鮮香菇推銷出去,讓他們先嘗試一下這美味,再看看能不能順道把晾的香菇一起賣了,趕緊去瞧瞧宋娘子他們賣雞鴨的情況。

    只是蘇薇轉念又想,這香菇的事經過今天只怕十里八鄉都知道了,種香菇的技術也不是特別難,自己只是佔了先機,頂多也就是賣一季新鮮的,今年冬天只有自己家有香菇菌種,到明年只怕種香菇的就會多了起來,而且自家也就隨便搭了個窩棚,產量有限,不如先靠技術賣一筆錢,如今這可能的買家就在眼前。

    蘇薇道:「今日這香菇是頭一撥,新鮮齊整,你看這肉多厚,如果您要的話,只要一兩銀子。」

    「哈!一兩銀子,小姑娘你莫不是想錢想瘋了?」旁邊的村民聽蘇薇報了價格紛紛議論起來,十大框干香菇也才一兩銀子,這一小籃香菇雖然難得,但這樣喊價也太獅子大張口了。

    「這價錢我們再議,小姑娘,你這香菇是在哪裡采的?」林管事問道。

    蘇薇也不隱瞞,笑嘻嘻地道:「這香菇是我們家自己種的,大叔看著可好?」

    林管事終於有些動容,他一直以為蘇薇是去哪裡的深山採來的,山裡到了秋冬季節,還是有些氣候濕潤溫暖的地方會有點兒遺漏的蘑菇,卻沒有想到居然是自家種的,聽說過種糧食、種果樹、蔬菜的,還沒有聽說過蘑菇也能自己種的,如果能掌握這秋冬種香菇的技術,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不說這明水縣,如果在京城種植香菇的話,那一年能賺更多錢。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8 AM


第十九章 談生意

    林管事忙道:「一兩銀子也可以,只是你可以帶我去你家看看嗎?我們還想再要些。」林管事想一兩銀子買一籃香菇雖然貴了些,但是如果能去看看這香菇是怎麼種的,再套套這個小姑娘,難說就能知道這香菇種植技術了。

    「對,我們也去瞅瞅!」圍觀的村民聽說蘇薇的香菇居然是自家種的,早就熱烈地討論起來,又聽林管事說一兩銀子一籃也可以,還想再要,看來這香菇能賺大錢啊!如果能知道這香菇的種法,自己家也能發財了,大家聽林管事一說紛紛起哄起來。

    「去我家看看是可以的,只是大家也知道,現在這種植香菇的只有我們家,我們也是實驗了好幾年,花了很多心血才成功的,總不能就這樣被你們白白看了去,這樣吧!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也就不藏私了,要看我家的香菇可以,每人一兩銀子,我不但帶你們去看,還教你們怎麼種香菇,包教包會,這個冬天就可以種上賺錢。」蘇薇一邊說,一邊提著小籃子在村民們面前晃了一圈,說話間她還偷偷看了一眼林管事的表情。

    林管事雖然還是那副笑模樣,只是那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如今有了幾分僵硬,他居然一時不查被小姑娘套住了,沒想到這丫頭小小年紀卻是個人精,如今這般作態可不是想拿捏自己藉機要價嘛。

    此時圍觀的村民中有幾個有點閒錢,又被賺錢機會沖昏頭腦的人大喊:「一兩就一兩,說好了可要包教包會啊?」

    「好啊!想報名的跟我來,我們去代寫書信那裡寫個合同,哦,不,是寫個文書,先交兩百文定金,明天帶齊學費,統一教你們!」蘇薇看林管事不為所動的模樣,決定加把火。

    林管事看準備跟蘇薇去立文書學種香菇的人越來越多,不由有些頭疼,自己方才一時口快當眾同意了蘇薇一兩銀子一籃香菇的要價,不就是幫蘇薇造勢,讓村民們都發現這香菇的價值嗎?自己多年的生意老手,居然在這草市上被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利用,想來真是丟臉,只是如今這香菇生意確實不錯,如果被這小姑娘推廣開去,可就沒有那麼賺錢了,再說林府可是明水縣的首富,就算要推廣香菇種植造福百姓,也應當由林府出手。

    「小丫頭,你先別著急去立文書,我們先談談。」林管事計議已定,忙喊住蘇薇。

    蘇薇心中暗喜,故意問道:「林管事可是現在就要拿走這籃香菇,承您惠顧!一兩銀子,咱們銀貨兩訖。」

    林管事搖頭笑道:「你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卻哪來這許多鬼心思。」說完他看那些跟著蘇薇的人見自己招呼蘇薇,依然不死心的跟著,有手快的早就從袋中掏出大把銅錢要教學費,他微微沉了臉對眾人道:「大家且先回去,我們談好之後,這香菇的種植方法會由我們林府免費教給大家。」

    大部分聽了林管事的話就收了銅錢四散開去,有幾個還不死心,跟著問道:「什麼時候教我們?過年前我們還想靠這個發一注小財哩。」

    「幾位這麼著急?莫不是信不過我們林府?」林管事細長的眼睛一瞇,那幾個不死心的似乎被他眼中的寒光射傷,幾人也不敢吭聲,縮手縮腳地退了下去。

    蘇薇看林管事幾句話就打發了那麼多人,尤其是提到林府時,幾個賺錢心切的人居然也很快退卻了,看來這林管事在這地界很有權威,他只是一個管事說話就如此管用,那林府肯定來頭不小,自己以後要依仗這林管事的地方不少,可要好好談成這筆生意才好。

    林管事此時見蘇薇雖然是個小姑娘,但說話做事頗為老練,不知不覺對蘇薇的態度也認真了幾分,他找了個茶攤子與蘇薇坐下細談,辛硯立在一旁看著。

    「林管事,您是見多識廣的人,肯定知道這個季節種植香菇的價值,您肯定並不只是想買這一籃香菇,您想要這種香菇的技術?」蘇薇說完喝了口茶攤子上的粗茶,這哪裡能稱得上茶,就是點粗茶葉碎末子隨便泡了一下,入口一股苦澀味,完全沒有回甘,也就只能解渴罷了。

    林管事見蘇薇開門見山,也不再兜圈子,他喝了一口茶,微微皺眉道:「只是你這種香菇的技術要多少銀子?」

    「林管事您剛才也看到了,我原準備收一兩銀子的學費,只這草市就有二十多人想學,加上其他地方想來學種香菇的,我應該能賺不少銀子,只是林府在這明水地界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林管事您看起來英俊瀟灑,正所謂相由心生,您這面相一看就是講信譽有福氣的人,我願意跟您這樣的人合作。」蘇薇說完,喝了口粗茶潤潤嗓子又道:「這香菇平時雖然不值什麼,只是秋冬時節比較難得,聽說您家的生意全國都有,京城也有許多酒肆食店,這香菇如果在京城種植,也是一門不錯的生意。」

    林管事聽蘇薇一個十歲村姑幾句話不僅道出了自己的心思,還說明了香菇的價值,更拍了自己的馬屁,雖然誇自己英俊瀟灑讓他老臉有些發燙,但好聽話大家都喜歡聽。

    他見蘇薇說話乾脆利落,又圓滑爽快,不由更是對蘇薇刮目相看,只是由於家裡有個十歲就接管家裡酒樓生意的商業天才林家三少爺林皓,他倒沒有覺得這十歲的村姑說出這番話來有何不妥,他拱了拱手問道:「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我姓蘇名薇。」蘇薇忙起身回禮。

    「看蘇姑娘也是爽快人,你就直接給個價吧?」林管事道。

    「林管事看起來也是十分爽快,您看一百兩如何?我不僅包教包會,還附贈所有的香菇種,今年冬天您家就可以在京城種起來。」蘇薇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價格,其實價格她早已想好,看這林管事是個精明的,定價肯定不能太貴也不能太便宜,她不過做出個思考的樣子以示慎重。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6 02:49 AM


第二十章 辛硯

    「行,成交!」林管事倒也乾脆利落,轉頭對辛硯說:「辛硯,咱們這就跟蘇姑娘去家裡看看,你今天就開始跟著她學怎麼種香菇,不學會不許回來。」

    辛硯苦著臉道:「林管事,我先把這籃鮮香菇送回去給三少爺炒菜心吃,順便收拾點行李可好?」

    「承惠!一兩銀子!」蘇薇忙把籃子遞給辛硯,笑嘻嘻地伸出手掌要錢。

    林管事見蘇薇眼看一百兩銀子就要到手,卻還不放過一兩銀子的財迷樣兒不由一笑,這蘇薇倒是跟自家三少爺德行有幾分相似,都是大錢要過手,小錢也不放過的。

    這時阿章看姐姐久久不回來,香菇也不賣了,小小的人兒背著個大背簍就到處找蘇薇,經大家指點終於找到了茶攤。

    辛硯撇撇嘴,從荷包裡掏出了一兩銀子給蘇薇,又眼巴巴的看著林管事,林管事瞟了他一眼,想著三少爺最近確實吃得少了些,如果能有些新鮮香菇做的菜,只怕能多吃幾口,也就揮揮手道:「你快去快回,我在蘇家村等你!」

    這邊廂蘇薇看見阿章背了大背簍過來,忙接過背簍,掏出帕子幫阿章擦了擦額頭的汗道:「你怎麼過來了?」

    阿章嘟著小嘴道:「我擔心你嘛,怕你被壞人欺負。」

    蘇薇拍了拍他的腦袋,看到背簍裡的香菇,眼睛一轉道:「辛硯,那點兒香菇不夠你家少爺吃幾頓啊?你看我家這香菇是前幾日才晾的,雖然味道不如新鮮的,但也比別家的新鮮,這香菇水一發味道很不錯哦,跟山林裡養的小雞一起燉了,那個噴噴香,你家少爺一定喜歡,這一大背簍才要三百文錢。」

    辛硯雖然還是一臉不屑,但看蘇薇家的干香菇確實比別家的新鮮,賣相不錯,價格也公道,就還價道:「兩百文,你這香菇跟別家的也差不多。」

    「辛硯哥,您看您這麼帥氣斯文的小哥兒,這通身的氣派,一看就是高門貴戶出來的,您看這香菇如果您家少爺知道您兩百文買回去的,那跟一般香菇有什麼區別,這可是高級貨,又新鮮,三百文最合適不過了。」蘇薇笑瞇瞇地一頂頂高帽給辛硯戴上,捧得辛硯心裡那個舒坦,頓時覺得兩百文的香菇和自己這通身氣派不匹配,掏出三百文銅錢就給了蘇薇。

    林管事在旁邊看得哭笑不得,這辛硯真是小孩子脾氣,被人幾句吹捧就暈頭轉向,他家少爺要是知道本來可以兩百文買的香菇被他買成三百文,估計會心疼得想撞牆,只是一則他本就想讓辛硯吃點兒虧長點兒記性,二來蘇薇家的香菇也確實比別家的新鮮,品相也好,是以他也不吭聲,只笑瞇瞇地站在一旁看著。

    蘇薇接過銅錢小心收好,又討好地問辛硯:「這香菇也有了,我看您再買兩隻山林小雞去一塊燉最好。」

    蘇薇看辛硯有些意動,忙回頭對阿章道:「阿章,去拿兩隻雞來給辛硯哥。」

    阿章是個機靈的,看姐姐很快賣了香菇給這個冤大頭,想著雞也能賣個好價錢,一溜煙跑去找宋娘子拿雞去了。

    蘇薇繼續笑瞇瞇地對阿章推銷道:「我家的雞打小就放養在山林裡的,喝山泉水,吃農家五穀長大,生活環境高雅自由,不是那種雞圈養的貨色,這些雞心情好,肉也結實,人吃了也會開心起來,高雅的人吃高雅的雞,你家少爺最是高雅,這雞他老人家吃最合適不過,您看五十文一隻,您要不要來兩隻?」

    辛硯已經被蘇薇吹捧得暈頭轉向,聽說高雅的人吃高雅的雞,想著自家少爺可不就是頂高雅的人嘛,點頭如搗蒜道:「兩隻哪夠?給我來八隻!」

    蘇薇臉上的笑意更深,她又道:「這山林雞也是限量養殖的,現在只有六隻,不過我家後面的映月潭裡有幾隻水鴨,吃的是我和阿章每天去山裡采的草籽和堅果,還加餐河裡的魚蝦,晚上月亮倒映在那水塘裡,鴨子沐浴在月光下,又高雅又有靈氣,補身體不上火,強身健體最好了,每隻只要四十文,也是非常適合您家少爺的,您考慮一下!」

    辛硯一聽這鴨子在什麼映月潭長大,沐浴月光,又高雅又有靈氣,還能強身健體,太適合他家少爺了,馬上豪爽地說:「你有多少這種月光鴨子,我全要了。」

    林管事忍俊不禁,怕蘇薇再忽悠下去,辛硯只怕還要買她家高雅的陽光豬,忙道:「好了,辛硯,你已經買了很多東西了,三少爺肯定會很高興的。」只怕三少爺看見這些取了高雅名字就比平時貴許多的雞鴨會難過得哭出來,怪不得三少爺要讓辛硯跟著自己出來歷練一下,這辛硯簡直就是缺心眼,自家主子雖然愛好風雅,不過是為了更好賺文人的錢罷了,其實內心對每一分錢的去向都是十分在意的,這小子回去只怕要吃排頭。

    阿章直接領了宋娘子和蘇蓉過來,蘇薇清點了家裡的六隻雞和五隻鴨,還免費贈送了辛硯兩個背簍,辛硯興高采烈地付了錢,問了林管事同意後,愉快地趕著府裡的馬車回鎮上去了。

    林管事看著他愉快的笑容,不禁想到他回家後把三少爺氣到跳腳的模樣,有些想笑又有些惆悵,辛硯這小子是三少爺最親近的僕從之一,三少爺說過他是有赤子之心的人,只是在林管事看來他就是個缺心眼的人。三少爺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這小子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歷練出來,被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幾句話哄得不知南北,這次回去被三少爺教訓一下也好,等他來了跟蘇薇學種香菇,也學學這丫頭的精明狡猾勁兒,正好能幫三少爺。

    宋娘子見蘇薇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東西都賣了,還賣了個比平時高的價格,既開心又有些擔心,忙問蘇薇道:「薇薇,你怎麼賣了這麼多錢?那人是誰啊?人家不會後悔來退貨吧?」

    「娘,你別擔心!那個人是林府的人,他家就想要這種品質好的東西。」蘇薇說完又介紹林管事,「娘,這是林府的林管事,這位大叔人長得帥,又能幹又精明,他正要跟我們去家裡看我家的香菇呢。」

    宋娘子和蘇蓉忙向林管事行禮,林管事見宋娘子和蘇蓉穿著都很破舊,但都乾乾淨淨的,也很知禮的模樣,只是完全沒有蘇薇的精明勁兒,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像誰。

    蘇薇怕嚇到宋娘子,沒跟她說起她賣香菇種植技術有一百兩的進項,只把賣那籃子香菇和雞鴨的錢給了宋娘子,這也夠讓宋娘子開心的了,今天一天的收益就有一兩銀,雞鴨也賣了五百文錢,頂平時幾個月的收益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37 AM


第二十一章 香菇

    張柳生和他爹賣完了竹器,正好捎上蘇薇一家和林管事坐著牛車回蘇家村,張柳生和他爹聽說是林府的管事,忙與林管事見了禮,張柳生甚至還向林管事推銷了一下自家的竹器,林管事雖然興趣不大,但還是禮貌應對,坐在牛車上也神情十分坦然,並沒有半分嫌棄。

    張柳生見林管事興趣不濃厚,也就轉了話題,問起林管事一些其他地方竹器怎麼製作之類的事情,一路上倒也相談甚歡。

    車上的人都覺得林管事平易近人,一點兒沒有富家管事的架子,林管事對張柳生印象也不錯,這小伙子聽說自己是林府的管事之後態度不卑不亢,勇於推銷自家的東西,但又能把握分寸。

    蘇薇對張柳生的好感度也直線上升,只是偷眼看蘇蓉,見她神情淡定,一路上只是溫柔微笑,倒是張柳生偶爾偷偷看蘇蓉一眼,面色微紅,在蘇蓉面前話也比平時多些。

    路上幾人坐著牛車,聊著天,很快就到了蘇薇家,張竹生和他爹家去了。

    林管事下了牛車,只見面前有兩間土坯房,一個小小院落雖然是泥土夯的地面,倒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屋後一個小水塘旁邊還有兩隻水鴨,這想來就是蘇薇家養水鴨的映月潭了,要是辛硯看見傳說中的映月潭就是這麼個小水塘不知會不會氣得暈過去,林管事面上不由浮現出有些促狹的笑容。

    蘇薇帶他到院子後面種香菇的窩棚裡,此時那些圓筒上長的大些的香菇已經被採了賣掉了,只剩一些剛長出來的指頭大小的香菇。

    林管事見這香菇種植方法果然可行,之前雖然聽蘇薇說起,但眼見和聽說畢竟不同,他見蘇薇只是搭了窩棚,這圓筒裡面似乎是木頭和谷糠之類的,成本極低,方法似乎也簡單易學,只是這等奇思妙想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這香菇種植技術蘇薇要價一百兩確實不貴。

    如果能在京城周邊種植出售,只怕一個冬天就能賺上千兩銀子,而且蘇薇這兒有現成的香菇種,直接可以拿去種植,大筆的收益就在眼前,林管事一向淡定的笑容中彷彿添了蜜似的,看著這些小香菇笑得無限滿足。

    蘇薇見林管事在這簡陋的窩棚中,端方的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一會兒摸摸種香菇的圓筒,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摸摸剛長出的小香菇,眼中無限愛憐,面上充滿幻想,不由起了幾顆雞皮疙瘩。

    只是也不能任他沉浸在與小香菇的甜蜜世界中,還沒給錢呢,蘇薇咳嗽了一聲道:「林管事,您看這香菇還成吧?不如我們現在先去簽了文書,然後我將種香菇的法子告訴您。」

    林管事戀戀不捨地把撫摸小香菇的手收了回來,笑瞇瞇地說:「走!走!我們籤文書去。」

    蘇薇讓阿章去找蕭朗借了紙和筆墨等物,想起自己毛筆字寫得實在無法見人,何況繁體字也不會寫,再說也不知道古代文書該如何寫,就對林管事道:「林管事,您來寫吧!」

    林管事刷刷寫了一頁紙,只見紙上寫著蘇家村蘇薇轉讓香菇種植技術及菌種給林府,此後蘇薇不得再種植香菇,也不得向他人提供香菇種植方法,林府支付費用一百兩,先期支付五十兩,待林府種植成功之後再支付蘇薇五十兩。

    蘇薇看了兩遍,就對林管事道:「林管事,您看能不能增加兩項,一是所有菌種本次我全部提供給你們,我自己一點兒不留,這個合同期限定為一年,這個冬季只有你們林府有菌種,其他人就算想種也沒辦法,但是明年香菇上市時其他人也可以收集菌種,種植起來就比較方便了,到時候你們林府已經形成了自己的規模和品牌,也不怕其他人競爭,我不會教別人種植方法,只是如果明年別人琢磨出來種植的法子,你們可不能說是我洩露的。」

    蘇薇說完見林管事聽得認真,又道:「另外,這香菇種植成功的定義也需要寫明,即你們府上能獨立種出香菇,產量能與我現在種植的水平相當就算成功,至於能不能掙錢,能掙多少錢就與我無關了,我只是轉讓技術。」

    蘇薇看林管事剛剛那充滿幻想的表情,就知道他對這香菇種植是抱著大賺一筆的希望的,只是這時代保暖設施有限,萬一他說種植成功的標誌是要香菇豐收,大筆賺錢才肯給自己另外五十兩,自己不是吃虧了,所以合同定的自然是越細越好。

    林管事見蘇薇說的條理分明,提的條件也合情合理,只是這真的是個十歲的村姑能想到的事麼?瞧蘇薇說這話的樣子,就算是林氏商號中一些積年的掌櫃也不一定比得上,不由更堅定了讓辛硯跟蘇薇學習的心。

    本來他一次給蘇薇一百兩銀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一則他一向謹慎慣了的,另外也想只給一半蘇薇也許教得更盡心些。

    林管事按蘇薇說的重新寫了一份文書,又取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給蘇薇,蘇薇拿過來看了下,她不知道該怎麼識別銀票,但也不擔心林管事騙她,一則林府是明水縣有頭臉的大商戶,古人最重商譽,銀票應該不會有假;二則她還沒有開始教授香菇種植技術,如果到時候她發現這銀票有問題,林府就別想學到這技術。

    蘇薇小心翼翼的將銀票折疊之後放在貼身的小荷包裡,要知道五十兩在這個時代可是一筆大錢,蘇家一年收成最好的時候也不過只有五兩銀子左右,這五十兩相當於是蘇家十年的收入了,這可是蘇薇未來種茶制茶的啟動資金。

    林管事見蘇薇一副見慣大世面的模樣,也不仔細驗看銀票就收了起來,就這氣度,完全不像窮家小戶出來的,心中暗暗點頭。

    蘇薇請林管事將文書抄寫了一遍,兩人分別簽字按上手印,這香菇種植技術算是成交了,宋娘子和蘇蓉在廚房準備飯菜招待林管事,沒有看見蘇薇與林管事談判的樣子,不然只怕要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阿章在一旁乖乖看著,此時他對自家二姐的崇拜之情正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

    宋娘子和蘇蓉在廚房忙碌了半天,晚飯做了蒜薹炒臘肉,韭菜炒河蝦,野菜雞蛋合子,還煮了南瓜湯,菜色雖然不算豐盛,但卻清爽爽口,林管事吃得很愉快,對蘇薇一家的好感度也越發上升了,果然讀書人家就是不同,雖然家貧但是收拾得乾淨整潔,孩子也教育得不錯。

    飯後蘇薇端了一小盤梅子上來,林管事看著一個個褐色的梅子沾了雪白的糖霜,拈起一顆放進嘴裡酸甜可口,十分美味,不由很感興趣地問蘇薇這是何物,蘇薇笑瞇瞇地說:「這是商業機密,暫不洩露。」

    其實她見林管事精明能幹,也做得了主,已有幾分想把梅子也推銷給他,只是自己如今靠香菇種植技術已經籌夠了初期的種茶啟動資金,而且不能一次把自己的籌碼都丟出來,得慢慢來,最好能與林府的主家也搭上線,以後做茶葉生意也能有個基礎,是以她賣了個關子。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38 AM


第二十二章 林皓

    林管事笑瞇瞇的吃完梅子,也不繼續追問蘇薇關於梅子的事情,只問蘇啟輝家怎麼走,蘇薇不想見到蘇婆子和朱桃花,就讓阿章帶林管事過去,走前還交代阿章:「去三叔家不要提起咱家的事情。」

    「二姐,放心吧!我才不會告訴他們咱們賺了好多好多錢,不然我奶奶和豬尿泡又要來搶。」阿章說到好多好多錢時,小手像環抱了個西瓜似的,大大的比劃了一圈,讓蘇薇忍俊不禁,林管事則笑了笑沒有說話。

    林管事是個精明的,想必聽了這番話後就知道去蘇啟輝家什麼不能提及,蘇薇也就放下心來。

    宋娘子拍了拍阿章的小腦袋道:「不許叫你三嬸外號,沒禮貌!」

    蘇蓉也摸摸阿章的小臉道:「阿章,也別再說咱家賺了很多很多錢,讓人笑話。」

    「是很多很多嘛!二姐現在有……」阿章正準備炫耀蘇薇有五十兩銀票,被蘇薇一把抱住,貼著他的耳朵輕聲道:「好阿章,我和林管事談生意的事情只有咱倆知道,銀票的事情阿章要保密哦,二姐要留著給阿章上學用的。」

    「嗯,二姐對阿章最好了。」阿章笑瞇瞇地親了蘇薇的臉頰一口。

    宋娘子和蘇蓉見姐弟倆親密也很開心,完全沒有想到蘇薇一天之間就成了個小富婆,有了五十兩銀子。

    蘇薇第二日就開始琢磨起怎麼在竹子上燙畫來,她找了一根銅簪,為了怕煤氣中毒,她帶著阿章在院子中支起一個冬天取暖的炭火爐子,把銅簪放在炭火中燒紅之後用布包著,小心翼翼地在竹匣子上畫了一朵梅花。

    畫了兩個之後她就發現這樣效率十分低下,一是銅簪外面包裹的布太薄手燙的受不了,但是布包得太厚又不靈活,畫出來的梅花有些粗糙。二是銅簪燒熱之後涼得太快,一朵梅花要反覆燒燙好機會,梅花的花瓣顏色深淺不一,影響美觀。

    蘇薇想了想將銅簪團成一朵梅花的形狀,整個用火鉗燒紅之後烙在竹匣子上,這樣比之前方便快捷多了,只是梅花的樣子還不十分精細,因為蘇薇團的梅花形狀有些粗糙。

    阿章找了根小銅絲學著姐姐的樣子在竹匣子上畫梅花,蘇薇隨便丟了個畫壞了的匣子給他,他劃得彎彎扭扭,完全沒有梅花的樣子,蘇薇也不管他,兩人分別專心致志的幹活。

    這時院外傳來一陣車馬聲,一匹黑色的駿馬拉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了蘇薇家小院門口,那馬車上覆著青色的綢布,連馬嚼子上都鑲金嵌玉。

    車伕跳下馬車,牽住韁繩,辛硯從車中跳了出來,搬了個檀木做的小凳子放在馬車旁,一隻穿著粉底黑色繡銀絲萬字紋靴子的腳伸出踩在了凳子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款款走出馬車,只見他面如冠玉,唇若點朱,一雙鳳眼熠熠生輝,穿著一襲白衣,只領口處繡了一支淺藍色玉蘭花,整個人如芝蘭玉樹般立於蘇薇家的院子前。

    「蘇家的小丫頭,我家少爺來了,快出來行禮!」辛硯大吼一聲,蘇薇正專注地烙著第九朵梅花,突然聽見一聲大吼,嚇得差點兒燙到自己的手,不由得沒好氣地道:「我忙著呢,你不是來學種香菇的嗎?快進來行拜師禮!」

    「我才不要行什麼拜師禮,你個小丫頭不就是懂點兒種香菇麼?尾巴翹到天上去了,我們可是給了你一百兩銀子的。」辛硯一聽蘇薇叫自己行拜師禮,也顧不得自家少爺在身旁就大吼起來。

    這邊廂林府三少爺聽得辛硯又提起一百兩銀子,不由想起家裡那一兩銀子一籃的香菇和五十文一隻的所謂山林雞和什麼月光鴨,俊俏的臉上表情微微有些僵硬,這一百兩也就罷了,如果真能獲得香菇的種植技術,以後還有些賺頭,只那些雞鴨實在買得不值,他昨晚被辛硯這缺心眼二貨氣得飯也吃不下,剛訓了他一頓,誰知他居然今天還有臉提銀子,他不由想見見這十歲出頭就能把辛硯哄得團團轉的丫頭是何許人。

    他走進院中時見一個穿著粗布衫子的小姑娘坐在一個小竹凳上手中握著破布包的什麼東西正專心致志的往一個竹匣子上烙著什麼,那衫子上打了幾個補丁,但看起來頗為乾淨,小姑娘大概十歲左右,梳著兩個小辮子,粉紅的小臉上一雙圓圓的眼睛,紅潤的小嘴微微撅著,看見自己走進院子也沒有抬頭招呼,光顧著手上的活計,看起來就是個長得挺可愛的小村姑,除了那專注的模樣,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林皓見蘇薇腳邊堆著七八個烙了梅花圖案的竹匣子,就撿了一個起來看,那匣子編織得頗為精緻,烙上梅花之後更添了幾分雅意,只是這梅花花型有些粗糙,如果再做的精細些就更好了。

    蘇薇此時終於在手上的竹匣子上烙下了一朵梅花,吁了口氣,站起身來看見眼前站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清雅華貴,端得是眉目如畫,雖然蘇薇常常說蕭朗長得像姑娘,但其實蕭朗眉眼頗為英朗,眼前這位才真正是比蘇薇見過的所有美女都要好看幾分。

    蘇薇猜到這位應該就是林府的三少爺林皓了,不由起身施禮道:「不知三少爺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望贖罪!」這番說辭是古裝劇必備,不知合不合適,只因辛硯說自家少爺如何高雅,蘇薇就想自己說話也要高雅些才好。

    林皓見蘇薇起身施禮,行走間有些微跛,不由一愣,覺得有些可惜,他方才看見蘇薇烙的那些梅花匣子,覺得這個小丫頭心思靈透,而且她看見蘇薇這法子已經想到若是找能工巧匠在其他竹器上畫上各種山水,這竹器的價格只怕就可翻兩三倍不止。

    他一向最欣賞心思靈巧的人,見蘇薇言辭得體,之前對蘇薇巧言忽悠辛硯買一大堆雞鴨的不滿也沖淡了許多,想著辛硯如果能跟蘇薇學兩天,只怕卻是會進益不少,也回禮道:「蘇姑娘好,我們今天來一是送辛硯來拜師,二來也是想看看您家種的香菇。」其實他還想還想看看所謂的映月潭,只是在看見蘇薇家後院的小池塘裡面游著兩隻和辛硯買的一模一樣的水鴨內心深處已在扶額歎息,這小丫頭皮厚能吹的功力跟自己真是有一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38 AM


第二十三章 拜師

    蘇薇初時見林皓面容俊秀,衣著精細華貴,神情雖然不算倨傲,但也有幾分疏淡,手中還拿了把灑金折紙扇裝瀟灑,心中已覺此人不過是個看人衣裝的富家子弟,如今看他竟然如此彬彬有禮,對他的觀感也好了幾分。

    蘇薇轉頭看見阿章正好奇地瞪著大眼看林皓,想來阿章終歸是村裡長大的小孩,幾時見過這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兒,所以這般直眉瞪眼地看人,不由心中有些憐惜,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道:「阿章,這是林府的三少爺,跟他行個禮吧!」

    阿章抱著小拳頭向林皓做了個揖,林皓微笑著還了一禮,他笑起來鳳眼中光華流轉,姿容超俗,阿章不由說了句:「三少爺長得真好看。」

    林皓聽了這話絲毫不覺得難為情,也沒有謙虛,只瀟灑地打開灑金折紙扇扇了兩下點頭道:「這位小兄弟是叫阿章吧?小小年紀真是懂得欣賞。」

    看著林三少爺瀟灑搖扇的身姿,蘇薇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一個色狼調戲民女的戲碼,這林皓明明長得一副極好的模樣,穿著也頗為精雅,只這把灑金折紙扇實在是大煞風景,紙扇也就罷了,還暴發戶般的灑了忒多金粉。

    蘇薇哪裡知道,林皓手中這把灑金折紙扇正是京中最流行的款式,剪秋坊限量出品,每把價格高至上百兩,仍然有人抱著大把銀子求取。林皓手中這把更是限量中的限量,由京城第一大才子歐陽冶華親筆題字,僅有五把,只送不賣,京中只有風華公子南宮月,士子偶像龍圖閣大學士包淵,南伯侯世子邊城玉將沈玨分別得了一把,安國公主也得了一把,作為她的嫁妝之一,出嫁時放在第五抬,離皇上和太后御賜之物僅有兩抬,一時京中人都以能擁有一把剪秋坊的灑金折紙扇為榮。

    林皓作為一個商人居然也能擁有一把,是因為他本人就是剪秋坊的老闆,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罷了。他拿著這把扇子倒不是為了裝瀟灑,主要是為了與人談生意時能夠扇子一打開,引得人好奇觀賞,方便聊起共同話題,這招在京城文人雅士中尤其好用,只是也使得他養成了說話前要搖幾下扇子的毛病,讓蘇薇很是看不慣。

    要說林皓作為一個擁有這麼大生意的老闆,怎麼會屈尊降貴地出現在這小村中,只為了看一窩棚沒長成的香菇,賺區區幾千兩銀子呢?

    只因為他剛犯了個錯誤,得罪了自家老爹被發配回明水老家,言明賺不夠十萬兩銀子不准回京城,本金卻只給了他五百兩,他之前身邊得力的人一個也不許帶,只讓他帶了個二愣子辛硯。

    林管事也只是明水老宅的管事,平時只負責打理明水老家的生意,林皓他爹雖然說過他可以借助林管事的力量,可惜林管事只負責明水的生意,賬面上的銀子也被林皓他爹盯得緊緊的,是以林皓變得越發毫釐必爭起來,這一點兒小香菇生意他也親自來看。

    林皓跟著蘇薇去看香菇,路過養水鴨的小水塘時,他皺了下眉頭,辛硯卻指著小水塘叫道:「這不會就是映月潭吧?小丫頭那麼小就會騙人,這水鴨跟普通的鴨子根本沒區別。」

    「我們家裡人就管這兒叫映月潭,怎麼著?不許啊?這水鴨跟別家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們是我養的。」蘇薇說完淡淡地瞟了林皓一眼道:「三少爺,你剛才不是說你的跟班要拜師麼?這就是拜師的態度和誠意?」

    「辛硯,不得無禮!」林皓瞪了辛硯一樣,拿灑金折紙扇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又開始搖起扇子來。

    蘇薇看林皓搖著扇子的模樣早已不爽很久了,忍不住道:「三少爺,您可要看好您的寶貝扇子哦,這地方雞多鴨多的,一陣風吹過那些個雞毛、鴨毛裹著點雞屎什麼的飄到你這金光閃閃的扇子上可不好。」

    林皓一怔,這小丫頭剛剛還道她雖然是個村姑,也還算靈秀知禮,這會兒說話卻如此粗俗,林皓雖然到明水縣好幾個月了,但跟村姑打交道還是頭一遭,他平日裡交往的都是大家閨秀、名門貴族,什麼雞屎之類的,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從一個女孩的口中說出。

    林皓生性愛潔,聽蘇薇一說忙把寶貝扇子放在一個金絲銀線織就的袋子中,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裡,這可是他的招牌,他還等著賺夠十萬兩銀子回京城繼續去賣扇子呢。

    林皓走路時偷偷提起他雪白的褲腿,避免沾到地上可能出現的雞屎。

    蘇薇見他終於收起了扇子,也鬆了口氣,這麼俊秀的少年老是擺那麼惡俗的POSE,真是十分影響觀感,只是見他走路姿勢突然變得有些奇怪,本來一個身形挺拔,儀態高雅的少年,愣是走得賊頭賊腦,心中暗暗好笑。

    阿章自從這位高雅的公子哥兒誇獎了自己,對這位三少爺就十分有好感,特別崇拜他拿扇子的模樣,此時見他收了扇子,開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走路,阿章之前沒有扇子學不了林皓那瀟灑的姿態,這時像個小尾巴一樣,學著林皓提溜著自己打了補丁的褲子,也跟著賊頭賊腦地走進香菇棚中。

    蘇薇把林皓帶到種香菇的窩棚處,林皓看見香菇提褲子的手也放下了,一雙鳳眼亮晶晶的,雖然沒有林管事看見香菇時的模樣那麼甜蜜猥瑣,卻也是興致勃勃,東摸摸西看看。

    他剛到明水時心情鬱悶,雖然有五百兩銀子的本錢,只是明水這地方山多,交通又有些不便,也沒有什麼特色的出產,他靠轉賣山貨賺了幾百兩,只是這生意跟他之前那些大手筆來錢快完全不同,這樣下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賺夠十萬兩回京城去,是以他前段時間心情有些蕭索,飯量也減了許多,這才有了忠僕辛硯買香菇和山林雞、月光鴨的故事。

    現在看見這香菇讓他有些激動,他爹林牧元雖然言明不許他回京,可沒有不讓辛硯和林管事回京,也沒有不許他做京城的生意,他只要讓林管事拿著這香菇的菌種到京城周邊去種植,賺個幾千兩是沒問題的,有了這幾千兩他就可以做更大些的生意了,想到這裡他也顧不上計較蘇薇的粗俗,忙召喚辛硯道:「你就安心在這裡學種香菇,以後不要沒大沒小地叫蘇姑娘小丫頭,你要叫她師傅,聽見了嗎?」

    辛硯張大了嘴看著自家少爺,又不屑地瞅了一眼蘇薇,愁眉苦臉地點點頭道:「好的,少爺,我聽你的。」

    說完苦大仇深地對蘇薇行了個禮道:「蘇小師傅!」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39 AM


第二十四章 靚衫被毀

    蘇薇看見辛硯的憋屈模樣,不由笑了起來,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雖然身體是十一歲女孩的模樣,但裡子可是二十七歲老女人的靈魂,跟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子鬥什麼氣啊。

    她也不在意辛硯喊自己蘇小師傅,只笑瞇瞇地說:「好啦,不願意就別喊了,叫我蘇薇就可以了,也別叫蘇姑娘了,聽起來怪彆扭的。」

    林皓見她突然轉了態度,變得寬和懂事起來,只是這時代女子的閨名一般不能為外人道的,這小丫頭雖然是個村姑,也太大大咧咧了些,他不由好心提醒道:「蘇姑娘,這女子的閨名不可隨意告訴他人。」

    「哎呀,我們村裡人不講究這些,你們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吧!」蘇薇擺擺手,把辛硯叫到身邊,指著一個種香菇的圓桶道:「我們先從這香菇的培養基說起。」

    轉頭看林皓和辛硯都是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想來他們不明白什麼是培養基之類的,於是換了說法道:「就是這個圓圓的桶狀物,也可以稱為菌棒,香菇能不能長出來,長得好不好跟這菌棒有很大的關係。」

    蘇薇扒開一根菌棒露出裡面的白白的菌絲和木屑、谷糠皮等物,她摳了一點兒木渣子和谷糠皮給辛硯看:「菌棒最重要是要有一定的保濕保溫性,同時還要透氣,用木屑和谷糠皮最為合適,在發菌絲的時候尤其要注意保持菌棒的溫度和濕度,所以外面要裹上一層竹筍殼。」

    林皓見蘇薇說得十分專業,看來這種香菇也不是光看看就能懂的,這一百兩花得物有所值。

    他和辛硯兩人聽得津津有味,林皓甚至支使辛硯去拿了紙筆,準備認真的記錄下來。

    窩棚裡沒有合適擱紙筆的地方,辛硯自告奮勇地躬下身來,讓林皓把紙鋪在他背上寫。

    林皓環視了四週一圈,確實沒有合適放紙的地方,就把紙鋪在辛硯背上,正準備揮毫,聽得蘇薇說:「少爺揮毫真是非同凡響,還要弄個人皮桌子,辛硯你這樣一直低著頭,小心腦袋充血,變成個傻子。」

    「我就願意給少爺當桌子,你管我呢!」辛硯低垂著頭,聽見蘇薇說話,還抽空抬頭送了蘇薇兩枚白眼球。

    蘇薇雖然覺得辛硯不識好人心,自己幫他說話他還對自己翻白眼,只是她終究是現代社會來的,看不習慣辛硯這奴僕做派,和阿章合力去屋裡搬了個小桌子和小凳子過來。

    他倆進窩棚時見林皓正在辛硯背上刷刷寫著剛剛蘇薇講的內容,只見他鳳眼低垂,長長的睫毛不時眨動,白皙秀氣的手指握著一支紫狼毫,毛筆字寫得雋秀端正。

    只是蘇薇此時正一肚子沒好氣,這三少爺是做大爺慣了的,在人背上寫字這麼自在,見自己和阿章抬著桌椅進來也不搭把手,不由冷聲道:「我之前只答應了教辛硯種香菇,三少爺想學,不如也行個拜師禮,再交一百兩銀子吧!」

    林皓也不答言,只拿起辛硯背上的紙筆放到小桌子上,掀起衣服下擺,優雅地坐到阿章搬來的小凳子上,繼續刷刷寫著剛才的內容。

    這邊廂辛硯見自家少爺撤了紙筆,揉了揉膝蓋站了起來,沒好氣地對蘇薇道:「小丫頭,你可知我家少爺是何等身份,怎可對你行拜師禮?而且之前明明說好一百兩銀子你轉讓香菇種植技術的,你管我們誰來學?」

    蘇薇沒想到自己幫辛硯說話,這不識好歹的小子還數落自己,不由脾氣也上來了,她猛拍了一下小桌子道:「起開!別用我家的桌子,我自然會教你們香菇種植技術,只是我家可不包食宿,不提供桌椅,想用另算錢。」

    林皓正寫得專注,被她猛的一拍桌子,墨汁濺起幾滴落到他潔白的袖子上,他嘴角一抽,這個村姑知不知道自己這件出雲紗的衫子要多少錢一件,自己今天也是抽了風,來這鄉下地方居然沒換件便宜貨。

    林皓想到這出雲紗的衫子沾了墨汁算是毀了,五百兩就這樣打了水漂,這村姑還在這兒喋喋不休問自己討要什麼桌椅錢,不由心頭火起。

    要不是自己被老爹趕出了京城,自己此時正穿著這出雲紗向文人雅士推銷灑金折紙扇呢,如今卻要在這破窩棚裡被個村姑刁難。

    他小小年紀就獨自掌管家裡的酒館生意,如今不過十五歲已經在京中打造了專賣高端紙扇的剪秋坊和最受女子歡迎的首飾專賣店玲瓏閣,出入都是高雅之地,就算去個青樓也有賣藝不賣身的花魁娘子陪聊天,去哪兒不是各種人大力吹捧,如今來到這鄉野小村,放下少爺架子跟個村姑學種蘑菇,還要受這樣的屈辱。

    饒是他下定決心放下身段,提升涵養,此時也不禁黑了臉道:「行啊,這桌椅多少錢,我給你,只是我這身衣衫值五百兩,如今被你幾滴墨汁濺上去已是毀了,看在你教辛硯種香菇的份上,給你打個五折,就賠兩百五十兩吧!」

    蘇薇見他潔白的袖子上果然有幾滴烏黑的墨汁,林皓的臉上已經陰的可以滴下水來,不由轉了轉眼珠子笑瞇瞇地拿了個帕子幫林皓擦袖子,一邊擦一邊可憐兮兮地說:「三少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這桌椅免費送給你了,另外您和辛硯的食宿也不用另算了,您老這麼瀟灑倜儻,俊雅如仙,涵養一流的人何必跟我一個小姑娘計較呢?何況您就算賣了我也不值你衣服的一抹袖子啊?」

    見林皓被吹捧得面色稍微有些緩和,蘇薇表情更加哀戚道:「我上有六十歲祖母,下有八歲小弟要照顧,您就別跟我計較了。」蘇薇說完給阿章使了個眼色,阿章立馬抱著林皓的大腿哭求:「三少爺,我們家沒錢,我奶奶身體不好,長年要吃藥,我也想上學,求您別讓二姐還錢了。」

    又抱著辛硯的大腿道:「辛硯哥哥,我二姐是怕你累著才去搬桌椅的,你可要幫我們說話啊!」

    姐弟倆唱作俱佳地一番折騰,林皓心道看這蘇薇家如此困窘,估計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何況他說賠償不過是一時激憤,他雖然自從被老爹趕回老家後有些摳搜,但身上的衣服也不可能拿去賣了,再說在這明水縣城穿太好也是錦衣夜行,沒幾個人懂欣賞。

    自己今天到農家又是雞又是鴨的,這嬌貴的出雲紗只怕早就毀了,何況蘇薇之前雖然說話難聽了些,但確實是出於好心,怕辛硯累到,他也就歇了讓蘇薇賠償的心思,只是總覺得心頭不爽,想了想道:「不賠償也可以,你須得把在竹子上作畫的技藝也教給辛硯。」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39 AM


第二十五章 小手起泡

    蘇薇面色有些猶豫,雖然在竹子上烙畫其實算不得什麼技藝,自己也是偶然想起,圖個新鮮罷了,唯一的賣點就在於這東西沒人做過,本想教給張竹生家作為竹匣子的報酬,現在林皓要以此抵債,她只得另想幫張家發財致富的法子了。

    她計議已定,卻做出萬般猶豫不捨,心如刀割的情態,看得林皓不但消了氣,還有些同情起她來,正準備說這法子也給她幾兩銀子。

    蘇薇已經語氣沉痛地說道:「這竹上烙畫的技藝是我仔細研究了兩年多才想出來的,本是已經答應給村中的編制竹器人家抵這些小匣子的錢,可是林少爺你如此胸懷寬廣,高風亮節,我也無以為報,只有以這彫蟲小技奉上,只是竹匣子還沒給錢……」說到這兒蘇薇故意停頓了下。

    阿章在旁邊偷笑,二姐研究這竹上烙畫不過兩個時辰罷了,只是他是絕對不會出賣二姐的。他眨著大眼睛,牽著林皓的袖子道:「三少爺,二姐說的是真的,您看二姐和我的手都被燙傷了呢。」說完他伸出小拳頭,上面果然有幾個燙傷的小水泡。

    林皓雖然已算商場老手,只是他之前一向是靠產品新穎,推廣營銷技術過硬賺錢的,很少接觸這種可憐兮兮打苦情牌的,他在林家地位卓然,一般這種苦哈哈打苦情牌的第一撥就被家中的管事過濾了。

    林皓交往的人非富即貴,是以蘇薇和阿章的苦情戲就派上了用場,這也是林皓他爹把他趕回老家來的原因之一,林皓雖然對經商極有天賦,但在很多方面都還需要歷練,他對於家中管事因材施用做得不錯,但卻還少了些識人之能,以致輕易被人利用,吃了大虧,也惹得林家差點深陷泥沼。

    況且經商一事懂得用人固然重要,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不能只懂得用人,在無人可用的情況下,自己單打獨鬥也能成事的人才能面對任何磨難,畢竟做生意就如海中行船,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遇見風雨,是以林牧元才狠下心來拆了兒子的臂膀,把他丟到明水老家來。

    只是成長畢竟不能速成,林皓雖然吃了一塹卻還沒有那麼快長一智,他見蘇薇和阿章可憐兮兮的樣子,豪氣地揮手道:「好了,你這竹上烙畫的技藝我也不要了,這種簡單的東西,也沒什麼技術含量,隨你教給誰吧!」又對辛硯道:「給他們幾兩銀子抓兩服藥治傷。」

    這時林管事從蘇啟輝家過來,看見林皓,忙躬身行禮,聽得最近花一兩銀子都心疼的三少爺居然眼都不眨地就要給蘇薇幾兩銀子去抓藥,不由暗歎蘇薇這小丫頭確實不簡單,辛硯那個二愣子被忽悠也就罷了,如今自家少爺居然也著了道。只是聽說是給錢治傷,他也不好說什麼,又怕自家少爺給了銀子又後悔起來難看,就提議道:「三少爺,隔壁的蕭家就是專賣藥材的,也幫人看病,不如讓辛硯請他們過來看看,省得耽誤了治療。」

    蘇薇原本只是想讓林皓覺得她極端不捨得出讓竹上烙畫的技藝,也好讓林皓不再記掛讓她賠償高檔衣服的事情,誰知林皓居然還是個極有同情心的,看了阿章手上的水泡,烙畫的技術也不要了,還要給她們幾兩銀子,這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

    蘇薇的性格一向是人敬自己一尺,自己必敬別人一丈的,她忙攔住正準備去找蕭朗家的辛硯道:「三少爺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和弟弟的手只是起了幾個水泡罷了,抹點香油就好,既然三少爺寬和,不用我賠償您的衣衫,我答應了把烙畫的技藝教給辛硯就不會反悔。」

    林皓見蘇薇收了可憐兮兮的表情,圓圓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很嚴肅地看著自己,說話也一板一眼有禮貌起來,之前對她話語粗俗的惡感也淡了許多。

    他見蘇薇知事守禮,對她和阿章的語氣愈發緩和起來,給他們銀子看病的想法越發堅定,催促辛硯道:「還不快去!」

    辛硯也是個心軟的,看見阿章和蘇薇手上的水泡心中已是充滿同情,此時一聽少爺的號令,馬上一溜煙跑到蕭家去了。

    林管事沒看見蘇薇和阿章之前唱作俱佳的表演,只見到蘇薇通情達理,誠實守信的一面,不由暗暗點頭讚許。

    辛硯去蕭家時,蕭朗正在屋中研藥,一聽蘇薇和阿章受傷了,他娘交代他不同蘇家來往的話完全拋在了腦後,也不及細問,回頭對屋中喊了一聲:「娘,蘇薇和阿章受傷了,我去看看!」

    秦娘子沒有答言,但也沒有阻止,她之前讓蕭朗不要和蘇家來往,也不過是擔心蘇家非要讓蘇薇嫁給蕭朗,她實在不喜歡蘇薇,現在看村中沒有議論這事的,看來蘇婆子並沒有到處宣傳,而且宋娘子的性格她也瞭解,絕對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何況自己兒子想娶蘇薇多半也是出於同情和歉疚,以及攔著他去幫助蘇家,不如就讓他盡力照顧,少幾分歉疚,等蘇薇的腳再恢復些,他估計也就不會再提要娶蘇薇的事了。

    饒是蕭朗心急如焚,他走進蘇家的小院看見林皓和秦管事仍然先分別見了禮,才忙問道:「蘇薇,阿章,你們哪裡受傷了?我看看!」

    蘇薇見他神色焦急,想到自從穿越過來,蕭朗一直對自家頗為照顧,雖然之前極度不爽他說什麼提親的事,但如今看他似乎也沒有其他心思,只是純粹的對自己家照顧慣了的,也許還有對自己的一點兒小歉疚,其實有什麼好歉疚的呢?原來的蘇薇跟著他去深山採藥,他一向都頗多照顧,尤其是多多的分了些賣藥的錢給蘇薇貼補家用,發生意外又及時救治,完全沒有什麼需要歉疚的。

    想到這些蘇薇對蕭朗提親的怨懟消失了大半,也歇了逗弄他的心思,好好對蕭朗行了個禮道:「蕭哥哥好!我和阿章沒什麼的,只是不小心受傷燙了幾個小水泡,這位林三少爺宅心仁厚要請你幫我們診治,其實抹點香油就好了。」

    蕭朗自蘇薇失憶以來,還是首次見她這樣禮數周全地和自己說話,而且也不嬌滴滴的叫自己「朗哥哥」了,這聲蕭哥哥叫得很是平和,聽起來舒服多了,看來前段時間蘇薇只是因為傷了腿心情不好罷了,現在性格比原來開朗多了,禮貌也回來了,他不由欣慰地點了點頭。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40 AM


第二十六章 蕭知柏

    林管事和林皓見蕭朗風姿俊雅、禮數周全,跟林皓年齡相當,醫術已是不錯,不由有幾分讚許。

    林皓看著蕭朗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只是死活想不起來,蕭朗回家去取了他剛才研磨的藥粉,摻了一些藥酒幫蘇薇和阿章小心翼翼地敷上。

    林皓一直盯著蕭朗看,林管事和辛硯只覺得自家少爺今日十分古怪,盯著個男的眼也不眨了看了許久,莫非是被他爹丟到明水傷透了心,如今竟然連喜好也變了,這好男風可不是件好事。

    林皓可不管林管事和辛硯心中各自嘀咕,他盯著蕭朗看了半晌,終於一拍腦袋道:「哈哈,你是知柏哥哥的弟弟吧?跟知柏哥哥長這麼像。」

    蕭朗聞言神色微變,只嘴角仍然帶了一絲僵硬的笑道:「你認錯人了吧?我從來沒聽說過叫知柏的人。」

    「也是啊,當年蕭氏一門十五口都沒能倖免,知柏哥哥有個弟弟當時被送到麓山書院去讀書,也被抓了回來,我親眼見到……」林皓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鳳眼中有些水光,他勉強笑道:「呵呵,你長得真像他,你也懂醫術,跟他還是同姓,真是巧了,知柏哥哥可厲害了,十八歲就當了太醫院的醫正。」林皓說著拍了拍蕭朗的肩膀道:「你好好幹!等我回京把你推薦到太醫院去,你現在還年輕,就算比不了知柏哥哥,再過幾年肯定比太醫院那個卑鄙小人東郭懷醫術高超得多,到時我再幫你把他趕出京城,讓你當醫正。」

    蕭朗見林皓一臉黯然,還口氣極大地要幫自己進太醫院趕走東郭懷,神情有些複雜,大哥去世那麼多年了,自己還是第一次在娘親之外的人嘴邊聽到他的名字,提起東郭懷,蕭朗一向溫和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凌厲的恨意。

    蕭朗雖然對林皓還記得自己大哥心懷感激,只是他自小就懂得防人之心不可無,仍然收了心思淡淡道:「謝謝三少爺,只是蕭朗一介鄉野村醫,難登大雅之堂,只怕有負您的期望。」

    「哈!怎麼會?我看你高雅得很,比許多我認識的所謂名門子弟都更有風儀,而且你長得像知柏哥哥,又懂醫術,埋沒在這鄉下地方可惜了。」蕭朗看了蕭朗一眼又道:「你得努力學才好,如今皇上沉迷丹藥,雖然只是三十出頭的年紀,只怕也就這一兩年了……」

    蕭朗神情越發複雜起來,傷心悲憤中又有一絲欣喜,他忙低下去頭去掩飾自己的情緒。

    秦管事見自家少爺說話越來越不靠譜了,先是提及罪臣之後,現在直接非議起皇帝陛下來了,不由使勁咳嗽了幾聲,試圖打斷林皓。

    「好了,秦管事,你也別咳嗽了,有病找蕭朗開點兒藥喝。」林皓瞥了秦管事一眼,又對蕭朗道:「不過嘛,人各有志,你待在鄉下雖然可惜,只是我爹說的也有道理,宮闈之事多骯髒,太醫院也不是什麼乾淨的所在,那東郭懷壞事做盡,總有人收拾他。」

    林皓看了眼蕭朗,心道真的很像知柏哥哥啊,他不由又道:「如果哪天你想去縣城或者省府開個醫館就跟我說,知柏哥哥一直想離開太醫院去外頭開個醫館,可惜卻是身不由己,如果你能實現他的心願也不錯」

    「三少爺故人的心願在下只怕實現不了,我醫術拙劣,不過會些粗淺的東西罷了,學醫也不是為了看病,只是為了採藥餬口罷了。」蕭朗見林皓說起大哥來滔滔不絕,甚至連大哥的心願都知曉,反而是自己這個弟弟五歲就被家人送到麓山書院讀書,與大哥一年也只能見一兩次面,加之他們年齡差距也大,大哥雖然對自己也很好,每次見面都很溫和地問起自己的課業,想到之前的往事,林皓臉上黯然之色更是遮掩不住,就想告辭家去。

    蘇薇見林皓又是感懷往事,思念故人,又是忙著勉勵蕭朗,她聽了兩人的對話不由想起前世看得各種狗血電視劇,不由腦補蕭朗難說真是蕭知柏的弟弟,哪有那麼巧,長得像還都姓蕭,而且蕭朗和秦娘子在這蘇家村中也是很特別的所在,蕭朗會醫術,還懂得很高深的武功,肯定來頭不簡單,看來真是涉及什麼秘辛才不得已逃到這小山村裡的。

    林皓既然認識蕭知柏,難說也認識秦娘子,蕭朗一家一直與外界少有交往,想來就是為了避免有人認出他們啦,這林皓雖然看起來人還不錯,但蕭朗既然不想說出實情,自己受了蕭朗家不少恩惠,現在也要報答一下,她忙端了盤醃梅子過來打岔道:「三少爺,蕭哥哥,你們快來嘗嘗我家的醃梅子,林管事吃過,味道不錯呢。」

    林皓的注意力果然被蘇薇盤中褐色的醃梅子所吸引,他捻起一顆放進嘴裡,酸甜的口感十分舒服,他眉宇舒展,一掃之前的郁色,讚了一聲:「好吃!」

    蕭朗見林皓終於轉移了話題,也鬆了口氣,捻起一顆醃梅子優雅地放進嘴裡,只是他有些神思不屬,默默地吃著梅子。

    蘇薇看他嘴裡塞著梅子,卻是一副神遊天外的表情,眉間一縷散不開的郁色,就拿了顆梅子舉到蕭朗唇邊道:「朗哥哥,吃梅子呀?」雖然是小女孩的聲音,被她特意拿捏了腔調,拖得長長的,也有幾分婉轉嫵媚的感覺。

    蕭朗終於回過神來,白皙的面孔瞬間變得通紅,他忙不迭地後退,嘴裡那顆梅子也慌得沒有吐出來,含含糊糊地慌忙擺手道:「不用!不用!」

    林皓聽得蘇薇一個小姑娘說話聲音如此嬌柔婉轉,雖然聽起來有些矯揉造作,但也還算悅耳,只是一見蘇薇的娃娃臉,那聲音帶來的嫵媚效果就完全被沖淡了,他見蕭朗被蘇薇嚇得直往後逃,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想不到蕭兄如此不解風情。」

    蕭朗經蘇薇一鬧,眉間的郁色也散去大半,面紅耳赤地拱手道:「三少爺、秦管事,我家中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也沒好意思看蘇薇,只對阿章說了句:「藥粉我擱你家廚房桌子上了,每天記得加了藥酒抹三次。」

    蘇薇見蕭朗被自己一句話又逗得逃竄出去,不禁檢討,看來自己有些用力過猛了,這蕭朗實在是個皮薄靦腆的,你看這林皓跟他年紀差不多,聽自己婉轉嫵媚的聲音半天,絲毫也沒有覺得不自在,辛硯搬了個小凳子給他,他正優雅地坐在小凳子上一顆顆往嘴裡丟醃梅子呢。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40 AM


第二十七章 送行

    由於蘇薇家實在是屋子太小,林皓雖然想和辛硯一起學種香菇,但住宿問題就比較麻煩,辛硯倒是可以和阿章一起住,林三少爺卻實在沒個合適的住處,讓他住這簡陋的土坯房實在是既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家人。

    蘇薇把種香菇的要領簡要說了,讓林皓記在紙上,又給他用燒過的樹枝畫了幾幅示意圖,蘇薇大學時候可是專門學過幾天素描的,那圖畫得很是生動。

    林皓不由讚歎道:「想不到蘇姑娘如此多才多藝,只用樹枝就可以畫得這樣寫實,這畫風實在新穎。」

    讚歎過後,他終於心滿意足的準備回城,走前他細細叮囑辛硯一定要好好學習,確保完全掌握香菇種植技術,又交代林管事詳細找蘇薇談談那個醃梅子的方法是否可以轉讓。

    蘇薇和阿章熱情洋溢地站在門口歡送林少爺回城,看見那精緻的青帷馬車終於消失在村路上,蘇薇終於鬆了口氣,終於把這個傲嬌少爺送走了,這半天真是過得辛苦。

    阿章和辛硯倒是真誠地依依不捨,馬車的影子都消失不見了,他倆還傻傻地在那兒揮著手。

    林管事覺得今天已是各種忙亂,實在也不是談醃梅子方法的好時機,他還有些事情要與蘇啟輝交代,就告辭去蘇啟輝家了。

    等晚間宋娘子和蘇蓉下地幹活回來時發現家裡又多了個半大小子,好在辛硯雖然愣頭愣腦,倒是挺懂禮數的,恭恭敬敬向宋娘子行了禮,又說明了自己是林府派來學種香菇的,最近要住在蘇家,如此叨擾實在抱歉。

    宋娘子一聽是林府派來家裡學種香菇的,就想打掃阿章的房間給辛硯單獨住,讓阿章搬過來一家三口擠一擠,辛硯忙道:「如此叨擾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我跟阿章住挺好的。」

    「是嘛,我也想跟辛硯哥哥住,我睡覺很乖的,不說夢話也不打呼。」阿章忙拽住辛硯的袖子就往自己屋裡帶,「走,辛硯哥,去看看咱倆的房間。」

    宋娘子見兩人都十分樂意,也就沒有勸阻,當晚又做了幾樣好菜招待辛硯,蘇薇看見又可以吃頓好的,歡呼道:「娘,我們以後就這樣吃飯吧!咱家有錢啦!」

    「你這孩子賺了幾兩銀子就這麼高興,像是有幾百兩似的。」宋娘子看女兒說得豪氣,笑著打趣蘇薇道。

    「宋大娘,蘇薇可不是有一百兩嘛,她沒告訴你啊?」辛硯一邊往嘴裡塞著飯菜,一邊還不忘記檢舉揭發。

    蘇薇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怎麼把這口無遮攔的二貨忘了,少叮囑一句都不行,她見宋娘子果然臉色一下變得蒼白起來,忙安慰宋娘子道:「娘,我沒有那麼多錢,林府讓我轉讓香菇種植技術和所有的香菇菌種給他們,談好一百兩銀子,林管事先給了我五十兩。」說著蘇薇從懷裡掏出裝銀票的小荷包交給宋娘子。

    宋娘子抖抖索索地掏出那張五十兩的銀票看了又看,還是不放心地對蘇薇一疊聲地問道:「真是香菇轉讓給的錢?怎麼給了這麼多?只是教他們種香菇就有這麼多錢?」

    蘇薇見宋娘子實在擔心,又找了跟林管事簽的文書給她看,宋娘子看了文書,神情才緩和了些,只是心頭還是不安,忙問:「微微,這是真的嗎?他們會不會反悔?你沒忽悠人家吧?」

    蘇薇無奈的扶額道:「娘,當然是真的,你覺得我一個小女孩能忽悠那麼精明的林管事和三少爺麼?若不是這技術真值這些錢,他們怎麼願意賣,這香菇種植技術他們若是學會了,只怕回京城以後能賺幾千兩銀子呢?」說完她看著捅了簍子還吃得歡快地辛硯一眼,見他埋頭苦吃,伸出腳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咬牙道:「辛硯,你們少爺是不是說過這種香菇的技術一百兩銀子物有所值?」

    辛硯被蘇薇踢了一腳,又被她凶狠地瞪著,剛剛塞進去一大口酸豆角肉沫拌飯,梗著脖子強行嚥下去道:「是啊!我們少爺的確說過,這還不是我聰明,要不是我先找你買新鮮香菇,少爺還發現不了這個發財的新法子呢。」

    宋娘子聽說林府的三少爺也說值得,這才放下心來,小心翼翼地把銀票放進荷包裡,又遞給蘇薇道:「薇薇,這是你掙得錢,好好收起來。」

    蘇薇見宋娘子沒有收自己的錢,也有些詫異,她忙將荷包遞給宋娘子道:「娘,你收起來嘛,給阿章進學用,你和姐姐也該做幾身冬衣的。」

    宋娘子卻道:「家裡賣了很多山貨也賺了不少錢,賣雞鴨和香菇的銀子你也給了我,之前你跟朗哥兒去採藥的錢也都是貼補家用了,這種香菇本來就是你想出來的,這錢你收著吧,攢著以後去省城找個大夫再好好幫你看看。」

    蘇薇見宋娘子一直記掛著自己的傷腿,家裡辛苦大半年終於賺了幾兩銀子,但也不濟事,眼見家裡有了大筆的進項,宋娘子卻想著讓自己留著看腳,完全沒有想拿來改善家裡的生活,不由紅了眼圈抱住宋娘子道:「娘,你對我最好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41 AM


第二十八章 出師

    辛硯自此就在蘇家住下,老老實實跟著蘇薇學種香菇,蘇薇狠狠訓了他一頓,又給他詳細分析了自家在村中的形勢,包括蘇婆子和朱桃花虎視眈眈,自己的腿要看,阿章明年要進學,宋娘子和蘇蓉幾年沒做新衣衫都說了一遍,把辛硯說得眼淚汪汪地想起自己在老家種田的爹娘,發誓賭咒不會跟村裡人洩露蘇家收入了大筆銀子事。

    辛硯雖然是大家奴僕,又跟著三少爺,但他本是農家出身,雖然有些二愣,幹起活來倒是毫不含糊,期間還跟宋娘子和蘇蓉下過幾次地,蘇薇一家人對他都很滿意。

    蘇薇種植香菇本就不是專業人員出身,也沒有特別多可以教辛硯的,為了使他感覺學有所成,蘇薇把很多種茶的專業術語添加到種香菇中,把辛硯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覺得蘇薇是行家裡手,漸漸地倒是對蘇薇多了幾分尊敬,不再把她當做小女孩看待,雖然還是不太樂意喊蘇薇師傅,但見了蘇薇也會拱手問好,稱她為蘇姑娘了。

    林管事來過兩次,見辛硯學得很認真,蘇薇也是傾囊相授的樣子,感覺很是滿意,他盤敲側擊了幾次蘇薇醃梅子的方法,蘇薇只委婉的避開話題,她想的是既然答應把竹上烙畫的技術也教給辛硯,那這醃梅子的方法還是留著什麼時候告訴張竹生家作為他們竹匣子的補償好了,反正這梅子做起來也費工夫,自己現在有了種茶的本錢,也就不需要再做這個了。

    林管事見蘇薇認真教辛硯種香菇,又帶辛硯琢磨學竹上烙畫的技藝,說了兩次見蘇薇不想轉讓,也就沒有再提。

    這種植香菇技術和竹上烙畫本就是蘇薇隨意想出來的,沒有多少技術含量,饒是蘇薇盡量繞山繞水地教,兩個星期後,辛硯也學成出師了。

    林管事趕了兩輛馬車過來,把蘇薇家所有的香菇菌種收羅一空,連窩棚上的草也不放過,一起拉到明水縣城去了。

    辛硯在蘇薇家住了兩個星期,跟蘇家人也處得熟了,跟阿章感情尤其好,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執手相看淚眼,分外不捨。

    走時辛硯恭恭敬敬地給蘇薇行了個禮,叫了一聲:「蘇師傅!」倒把蘇薇小臉囧得有些紅暈。

    阿章一直跟著辛硯的馬車跑到村口,直到馬車不見了蹤影方揉著眼睛回了家,蘇薇見了取笑他:「之前三少爺走的時候你傷心,如今辛硯走了,你更是傷心,我們阿章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小男生啊!」

    「二姐真是的,三少爺走你很開心,現在辛硯哥哥走了,你也一點兒不難過,還取笑我,不跟二姐玩了。」阿章說完不好意思地跑出去找小溪邊的阿牛玩了。

    辛硯走後,村裡不少人都來蘇薇家打聽,這明水的首富林家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家的少爺和管事來蘇薇家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全村,林皓那豪華的馬車也被村人傳得天花亂墜,說是皇帝的車駕都趕不上,加之辛硯又在蘇薇家住了兩個星期,走時又從蘇家院子里拉了兩大車東西,此時正是農閒時候,村人都閒得無聊,對蘇薇家的事極度好奇。

    之前見辛硯在也不敢來打探,現在辛硯走了,各種七大姑、八大姨都上門來問,人人都目光熱烈,開口就問林府給了蘇家多少銀子,各種老娘們兒都撮著嘴感歎:「林府嘛,老有錢了!拔根毫毛都比咱們腰粗,蓉蓉他娘,你就跟我們說說他們給了你家多少錢嘛?我們又不會佔了你家一分銀子去。」

    宋娘子是個老實的,不願意撒謊騙鄉親,但讓她實話實說她卻也不願意,就支支吾吾起來。

    村裡人見問不出什麼,又去逗蘇薇和阿章,問他家到底賺了多少銀子,蘇薇見這些老娘們兒的臉就煩,自己家艱難的時候也沒見這些八婆伸出援手,這會兒又腆著臉來問東問西的。

    她心裡厭煩,面上卻帶了甜甜的笑容道:「我家哪有什麼東西值得林府惦記的,不過是自家種了點兒香菇,他家少爺吃著不錯,就派了僕人來學而已。他們是給了我家幾錢銀子,只是大娘們也知道,我爹前些年生病欠了許多債,我最近摔了腿,家裡又花了很多錢給我看病,三少爺宅心仁厚借了我家二兩銀子,我家想著不能老欠著人家,才把家裡所有的香菇都給了他們。」

    她說完看周圍的三姑六婆面上表情各異,又道:「哎,現在那二兩銀子也給了給我治病的大夫,如今家裡沒有了存銀,我這腳還得治下去,不如阿娘、奶奶們借我娘幾兩銀子,我們家來年還你們。」

    眾人一聽蘇薇說起借錢,馬上各自找個借口散了,看來這蘇家確實沒得幾個錢,這蘇家之前有個生病的蘇秀才花光了家底,如今又多了個瘸腿的丫頭,這花起錢來更是個無底洞,何況原來蘇薇腿好時還能跟蕭朗去採藥貼補家用,現在這丫頭也瘸了,藥也沒法采,借給她家不是白借了,誰知道他家什麼時候能還上。

    蘇薇見一提借錢,村婦們一個比一個跑得快,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果然是人窮底氣弱啊,這村裡大家都窮,一提借錢,不是真心處得好的,親戚都成陌路了。

    宋娘子見蘇薇幾句話打發走各種八卦大娘,鬆了口氣的同時歎道:「薇薇,你自從醒來之後這性子真是變得太多了,忽悠起人來一套套的,以後別這樣了,做人最重要是誠實。」

    蘇薇慢點頭應道:「娘教訓得對,我不該和她們說謊話,我只要告訴她們,蘇家給了我們一百兩,她們就會滿意的回去了,絕對不會想來找我家借錢,也不會佔我們家便宜,就算奶奶和三嬸知道了,也不會來我家鬧,只會替我們家開心。」

    宋娘子見蘇薇表面是檢討,實際上卻是提醒自己,蘇薇雖然說得是反話,但如果自己真的暴露了家裡的財產,只怕很快蘇婆子和朱桃花第一個就要上門來鬧了,想到這兒她打了個寒噤。

    薇薇雖然是忽悠那些人,但除了保護自家的財產,也沒有傷害別人什麼,也許有時候該隱瞞的還是要隱瞞,不能隨便說實話,這麼多年來,宋娘子第一次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太過於實誠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42 AM


第二十九章 烙畫

    蘇薇之前雖然把烙畫的技藝教了辛硯,但這本就是沒什麼技術含量,極易模仿的,是以林皓和林管事並沒有要求蘇薇不能教給其他人,何況蘇薇還告訴林管事可以請些擅長書畫的匠人,用尖細的金屬燙紅之後在竹器作畫題字,竹子本來就是文人雅士最為鍾愛的風骨雅器,如果能做得更加精巧,走高端路線,也能賺不少錢。

    林家聽說在京城制扇十分有名,如果再開發烙畫的竹扇,應該也能十分受歡迎,林管事果然聽得十分滿意,一條條拿個本子記了下來。後來蘇薇提起想將烙畫技藝教給張氏兄弟時,他也沒有反對,張柳生一家不過是村裡的竹匠,跟著蘇秀才識得幾個字罷了,估計也做不出什麼精雅的東西啦,自家生意要走高端路線,張家就算也做烙畫,也就是做些百姓常用的器物罷了,如何能與自家相比,難說還能襯托出自家竹器的高檔,是以林管事對於蘇薇要教張氏兄弟的事也沒放在心上。

    蘇薇這日就拿了這烙了梅花的小匣子去張家,張柳生和張竹生兄弟倆一見果然十分喜歡,兩人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張柳生興致勃勃地問蘇薇製作方法。

    蘇薇本來就是存了教他們的心思,細細地跟他們講了烙畫的方法,張柳生和張竹生現時拿了幾個竹製品來請蘇薇幫他們烙上畫,蘇薇拿自己先前用銅簪子扭的梅花燒紅了,現場演示了幾遍。

    張柳生是個手巧的,馬上拿了他娘的銅簪子來擰出了一朵蓮花的形狀。

    三人折騰了一下午,還弄了許多小貓小狗的圖案出來。

    張柳生兄弟倆把家裡的竹器都烙上了各種圖案,那些樸拙的竹器一下子多了幾分靈氣,感覺上了不少檔次,如果拿到縣城去賣,只怕能比一般竹器多賣些錢。

    張鐵柱和劉娘子砍竹子回來看見這些烙了畫的竹器也十分高興,張鐵柱拿起一個烙了小貓圖案的魚簍,樂滋滋地看來看去。

    劉娘子更是喜得抓住蘇薇的手直道:「薇薇真是咱們村最聰明的姑娘,這樣巧的心思,能想出這個來,真真是城裡的小姐們也趕不上。」

    蘇薇見張家人都十分高興,也覺得開心,張家與自家關係不錯,上次更是仗義地幫自己做了那麼多小竹匣子也不收錢,如今自己教了他們烙畫的技藝,以後他們能多賺些錢,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蘇薇見張柳生和張竹生已經學得差不多,就想告辭回家,硬是被劉娘子拉住在他家吃飯,劉娘子看蘇薇是越看越喜歡,這丫頭雖然腳有些跛,可是心思比之前靈巧了許多,說話也乾脆爽利,她看看自家兩個兒子,都使勁往蘇薇碗裡夾菜,大兒子對蘇蓉有心思她是知道,只是蘇蓉已經訂過親了,這小子也是癡想罷了。

    她見自家二兒子也是十分熱絡地把自己平時捨不得吃的大肥肉夾到蘇薇碗裡,讓小姑娘直皺眉頭,心頭不由有了計較。

    蘇薇在張家被填鴨似的塞了許多吃的,張竹生把大肥肉夾給自己之後還殷切地盯著自己吃下去,一頓飯吃得她直覺得堵到了嗓子眼。

    這日蘇薇和姐姐蘇蓉把醃好的梅子裝在烙了梅花的小竹匣子裡,張柳生和張竹生趕了牛車帶著姐妹倆去縣城賣梅子和自家的一些烙畫的竹器。

    進入冬天,衰草萋萋,天氣越發冷了起來,農家的牛車很是粗糙,蘇蓉和蘇薇把家裡最厚的衣服穿上,坐在這四面透風的牛車裡還是冷得直哆嗦,蘇薇暗暗決定,到了城裡一定要買兩件羊皮襖子穿,還要給家裡添置些新的棉衣和棉被,木炭也要買些。

    她之前想的是把醃梅子的方法告訴張家,後來仔細一想,張家本是做竹器為生的,還是竹上烙畫更合適他家,再說林管事也同意了的,這醃梅子的方法雖好,但還要等明年梅子成熟的時候才能見效用。現在張家有了竹上烙畫的技藝,這個冬天就能多掙點錢了。

    這些醃梅子蘇薇原先想著的是去縣城的茶樓推銷一下碰運氣,只是如今入冬喝茶的人少,只怕銷售也不會太理想。倒不如還是賣給林管事,一來雙方熟悉了,二來林家在京城聽說是有很多茶樓酒肆的,賣給他家應該不愁銷售。

    醃梅子的方法她先前不肯賣給林家,一是存了要教給張家的心思,另外也想著先捏在手裡,如果林家賣的好,說不得明年還要找自己拿貨,到時候再教張家,兩家合作,也可以再賺些錢。

    一路上張竹生嘰嘰喳喳和蘇薇和蘇蓉姐妹說著話,蘇薇本就是個性格開朗的,雖然覺得張竹生說的話有些幼稚,卻也一路和他說得熱鬧,蘇蓉只是笑瞇瞇地聽著,不時也說兩句。

    張柳生回頭看蘇蓉和蘇薇都凍得臉頰和鼻頭通紅,心頭有些黯然,如果蘇蓉嫁給了鎮上趙秀才家的兒就不用這樣大冬天坐著個牛車去城裡賣東西了,自己本就不該存了那樣的心思,蘇蓉是秀才家的姑娘,雖然蘇秀才家現在情況不好,但也比一般莊戶人家清貴些,自家不過是做竹器度日的普通農戶,自己除了會編竹器,也沒有其他技能,不能給心上人更好的生活。

    張柳生一路想著心事,心情越發鬱悶,蘇薇等人坐在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腰背挺得極直,沉默得像塊石頭。

    張竹生見自家哥哥一改往日在蘇蓉面前能說會道的樣子,也覺得奇怪,他逗弄了哥哥幾次,見他還是不說話,想著他可能是冷了,蘇薇雖然也覺得奇怪,但也想不到張柳生是因為見自家姐姐受凍難受,何況她想著到了縣城怎麼說服林管事收購醃梅子,也就沒太管這事。

    倒是蘇蓉見張柳生沉默得不似往日,問了句:「張大哥,你在前面趕車迎著風很冷吧?不如我們歇一歇。」

    張柳生聽得蘇蓉這樣柔聲關懷自己,只覺又是惆悵又是感動,還有幾分欣喜,一時只覺萬般滋味湧上心頭,想著這樣溫柔的聲音,自己以後只怕也沒多少機會能聽見了,險些落下淚來,不由狠狠揮了鞭子掩飾自己的情緒,聲音有些粗噶道:「不礙事的,你和薇薇要是覺得冷我就停下來歇歇,我穿得挺多的,不覺得冷。」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1:42 AM


第三十章 菜青蟲

    蘇蓉見張柳生身上不過穿了件半舊的薄棉襖,又在前面擋著風,想來肯定是極冷的,她聽張柳生聲音與平時不同,就尋思他是不是感了風寒,可別為了自家的事帶累他生病。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裡面用油紙包了幾片生薑,原是她怕蘇薇凍著準備的,看蘇薇雖然身體有些瑟縮,倒是沒什麼大礙,就把生薑遞給張竹生道:「竹生,張大哥怕是受寒了,你把薑片給他含在口中。」

    張竹生忙遞了薑片給張柳生,張柳生也沒有拒絕,取了一片含在嘴裡,又叮囑蘇蓉和蘇薇也含片姜驅驅寒氣。

    蘇蓉讓張竹生含了一片生薑,又盯著蘇薇也含了一片,剩下的兩片自己卻是不捨得用,又小心放回荷包裡。

    蘇薇見狀知道姐姐是疼惜自己,怕自己年紀小身體弱受不住,就想把剩下的也留給自己,她一把搶過蘇蓉手裡的荷包,掏出一塊乘蘇蓉不備塞到她嘴裡,甜甜地笑道:「生薑這麼辣,姐姐可不能怕辣不吃。」

    蘇蓉只得笑著摸了摸蘇薇的頭道:「薇薇越發調皮了。」

    張柳生心裡對蘇蓉的喜歡又添了一層,蘇蓉模樣好看,性情溫柔,吃苦耐勞,又照顧弟妹,是個最值得人喜歡的姑娘,只是她剛才沒有親手把薑片給自己,而是讓竹生傳遞,就知道她是在避嫌呢。

    蘇蓉是個極好的姑娘,自己不能再癡想,做出有損她聲名的事來,張柳生初時自怨自艾不能給自己心愛的姑娘幸福,這時更是下定決心,以後不能再如從前一般孟浪,一定要對蘇蓉更加以禮相待。

    四人口中含了薑片,火辣辣的,感覺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到了縣城,張柳生先將蘇蓉和蘇薇姐妹送到林府門口,他和弟弟就到城中找幾家相熟的雜貨鋪看能不能把烙畫的竹器加點價錢賣出去。

    蘇蓉和蘇薇一人背了個小背簍,背簍裡放著用精緻的烙畫小竹匣分裝的醃梅子。

    蘇薇走到門房處看見有兩個十七八歲,身穿皂色衣服的家丁立在門口,上前施了一禮問道:「請問林管事在府裡麼?麻煩小哥兒通傳一聲,就說蘇家村的蘇二姐來訪。」

    蘇薇記起林皓說過女子的閨名不可隨意掛在嘴邊,在村裡大家渾叫也就罷了,到了縣城還是謹慎些好。

    那兩個家丁中較為年輕的那個,生的面皮微黃,一雙吊梢眼十分靈活,眼見蘇蓉和蘇薇穿得有些破舊,一看就是家裡穿了三五年的老棉衣改小的,還背著兩個小背簍,明顯的村姑樣,說話還裝斯文,什麼來訪,林管事怎麼可能認識這窮村姑。

    他昨夜跟人摸牌到天明,輸了不少銀子,這時正又困又存了氣惱,吊梢眼一挑,呵斥道:「哪裡來的鄉下丫頭,這林府的大門也是你能站的地界,林管事他老人家相與的都是達官貴人,幾時認得你們這起破落戶!還不快滾!」

    蘇薇前世剛進茶葉公司,也被喊去跑過幾個月的銷售,就算是最難纏的客戶,也不過就是不搭理罷了,何曾聽過這種難聽話,不由面上添了怒色。

    蘇蓉怯怯地拉了她的胳膊道:「薇薇,我們到別處找找吧!也許林管事不在家。」

    另外一個年長些的家丁,長得粗眉大眼,面龐周正,他見吊梢眼罵得難聽,皺了皺眉道:「阿昌,也許她們真認識林管事呢?你不記得林管事他老人家常跟我們說,經商做人最忌看人麻衣相……」

    「得了吧!周永貴,就你會拍林管事的馬屁,也不見他把你提拔到鋪子裡去,還不是跟我一樣看大門。」阿昌打斷了周永貴的話,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又轉頭惡狠狠地蘇薇道:「臭丫頭!快滾!不然小心老子拿大棒子趕你。」

    蘇薇是個遇橫則橫的脾氣,蘇蓉聽那個叫阿昌的威脅,嚇得臉色蒼白,直拽蘇薇袖子,勸她去別處。

    這時一個穿著件翠綠的綢面袍子,面皮白淨細嫩的男子搖著把跟他袍子同色的扇子走了過來。

    他本來一步步走得姿態風流,一把翠綠扇子扇得極有韻律,一雙桃花眼四處逡巡,他初時見蘇薇怒氣沖沖的小臉,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待得見蘇蓉一張雪白的小臉,圓圓的杏眼中滿是淒惶,眼淚在雪腮上懸而未落,尖尖的下巴,雖然年紀尚小,但已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不由停下腳步,慢慢踱到兩姐妹面前,桃花眼亮晶晶地看著蘇蓉道:「這是怎麼啦?姑娘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蘇薇見他大冬天穿得像棵油菜似的,手裡還拿了把綠油油的扇子,可不是有病,又見他盯著蘇蓉的眼神不對,不由心頭厭惡,惡狠狠地道:「關你屁事!我們又不認識你,走開!」

    蘇蓉見他面容俊秀,一雙桃花眼灼灼地看著自己,不由羞怯地低下頭去,那男子見蘇蓉害羞,雪白的小臉上飛起兩片紅霞,更是美麗,不由心頭癢癢,想不到村姑中也有這等容色的女子。

    蘇薇見他一直盯著自家姐姐看,目光十分讓人不爽,不由更添了幾分噁心,她一把拉起蘇蓉,背起背簍從那男子身旁走過時裝作不小心狠狠用背簍撞了他一下,那男子身上的綢面袍子本就是嬌弱的織物,被蘇薇的背簍扯起了許多縷絲,一件好好的袍子瞬間變了模樣。

    他本是立馬就黑了臉,待得見了蘇蓉淒惶如小鹿的眼睛,不由神色就緩和了下來。

    蘇蓉見妹妹一下就毀了人家的綢袍,這衣服看起來挺值錢的,不由嚇得愣住了,她怕妹妹吃虧,漲紅了臉,鼓起勇氣小聲說道:「這位公子,真是對不起,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那男子一聽蘇蓉溫柔婉轉的聲音,三魂飛了六魄,笑盈盈地道:「不礙事,一件袍子而已。」

    蘇薇前世看電視小說也看過不少所謂富家公子勾引調戲貧家女子的橋段,眼見這男子眼神飄忽不定,穿著又是如此騷包,之前見林皓搖個扇子已經感覺酸掉了牙,見到這條綠油油的菜青蟲才覺得林三少爺拿扇子的模樣端得是瀟灑風雅得很。

    她見蘇蓉紅了臉低下頭的模樣,曉得自家姐姐單純內向,怕她因為擔心自己,被這菜青蟲佔了便宜去。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27 PM


第三十一章 美人甩髮

    蘇薇拉著蘇蓉就走,那菜青蟲見自己心儀的小美人兒要離開自己的視線,也顧不得什麼風度,擋在姐妹倆面前道:「雖然這袍子價值二兩銀子,小爺我也不是那計較的人,只要這位姑娘跟我去茶樓喝杯茶,道個歉,一切都好說。」

    「好狗不擋道,死開!你自己貼到我背簍上的怨得了誰?」蘇薇沒好氣地一把將菜青蟲推開。

    「這位姑娘如此端莊知禮,怎麼卻有這麼個粗魯的妹子?小小年紀倒會顛倒黑白,小心我拿你去見官。」菜青蟲桃花眼微瞇,好整以暇地嚇唬蘇薇。

    「公子,對不起,我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們會賠你衣服的,等我們回家取了錢就賠你。」蘇蓉見菜青蟲說要拿自己妹妹去見官,嚇得連連求饒。

    「嗯,還是這位姑娘說話中聽,我也不用你們賠,只要陪我去茶樓喝杯茶,一切好說。」菜青蟲見蘇蓉求饒,搖著他綠油油地扇子慢悠悠地說道。

    「姐,別理他!見官就見官,誰怕誰啊?就你這猥瑣樣子,官老爺一見就知道你是見我長得太美,想撲過來被背簍擋住扯壞了衣服。」這個時代女子的名聲據說是最重要的,這個色狼千萬不能和姐姐扯上關係,蘇薇想自己反正年紀還小,也不在意這些東西,理直氣壯地呵斥了菜青蟲,還故作嫵媚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兩條小辮。

    林皓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見到蘇薇正把自己的兩條小辮甩得飛到旁邊站的一個綠衣男子臉上,口中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長得太美,不由又是詫異又是好笑。

    菜青蟲聽得蘇薇大言不慚還顛倒黑白,自己的確是在調戲她姐姐,但就這十歲出頭的黃毛丫頭,又潑又倔,那辮子甩在臉上還怪疼的,他是一點兒也不想和她扯上關係。

    菜青蟲不由往後退了一步,一手捂著臉,一手用扇子指著蘇薇道:「你個小潑婦!毛沒長齊也好意思說自己美?」

    「臭流氓,長那麼猥瑣還好意思學人家林三少爺拿把扇子裝帥?穿一身青蛙皮也還是個癩蛤蟆。」蘇薇插著小腰惡狠狠地罵回去。

    林皓聽得蘇薇誇自己,想來自己拿扇子的模樣真是瀟灑帥氣,本來他冬天已經不常用他的扇子了,這時不由摸出自己的灑金折紙扇搖了幾下方慢條斯理地道:「何事在此喧鬧啊?」

    蘇薇其實早就見他繡了金絲雲紋的靴子從馬車中伸出來,所以才故意誇獎他拿扇子的模樣帥氣,此時見他大冬天還拿著那把金光閃閃的扇子,問話又有些拿腔作勢,不由眼角抽搐,內心道,冬天拿扇子的果然都是變態,她內心鄙夷,面上卻帶了微笑道:「三少爺拿扇子的模樣果然最是瀟灑帥氣,不像有的人一樣畫虎不成反類犬。」

    林皓拿了扇子又輕輕扇了幾下,俊秀地臉上掛著帥氣的笑容,他點了點頭道:「此話有理,這位拿綠扇子的,你這是剪秋坊的仿冒貨吧?這顏色跟你這身青蛙皮倒是般配得很。」

    那菜青蟲初時就被蘇薇氣得直跳腳,現在又被林府三少爺氣得臉色發白,又不敢發作,他手裡確實拿的是剪秋坊的仿冒扇子,剪秋坊的正品一把上百兩銀子,饒是他家在這縣城中算是小富,也不能隨便買得,只是這縣裡的人不識貨,他拿著充充場面罷了。

    漸漸地周圍已經圍了一圈好事的人,大家對這菜青蟲指指點點:「這不是蔡員外家的二兒子蔡欽嘛?原來他拿的是仿冒貨啊!就說嘛,蔡員外雖然有點兒小錢,也不像買得起這扇子的人家嘛。」

    見那麼多人圍觀,蔡欽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一臉尷尬地用他那把翠綠的扇子掩著臉就要從人群中擠出去。

    人群中有壞心眼兒的就偏不讓他出去,嘴裡還調侃著:「哈,蔡二公子肯定是又調戲人家美貌小娘子了。」

    那蔡欽又奮力擠了幾次,終於從人群中脫出,一路拿扇子掩著臉狂奔而去。

    蘇蓉面色有些愧疚,那男子雖然有些無禮,但自家妹子劃破了人家衣服還沒有賠償,她不由朝蔡欽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時人群中有個十五六歲穿一身青色儒生長袍,眉目俊朗的少年一臉陰沉地看了蘇蓉一眼,慢慢從人群走了出去,誰也不知道他在這兒站了多久。

    蘇薇見蔡欽跑了,早就把這事忘在腦後,從背簍裡掏出一盒用烙梅花的小竹匣裝著的醃梅子,打開匣子之後,殷切地雙手遞到林皓面前道:「三少爺,您看看!」

    林皓早就對蘇薇家的醃梅子十分心儀,最近冬日魚肉吃多了,還頗為想念這味道,不由伸手拈起一顆沾了雪白糖霜的梅子放進嘴裡,神情舒展。

    圍觀群眾初時見蘇薇的烙花小竹匣十分精緻,就很好奇裡面裝的什麼,待得看見裡面褐色撒了糖霜的梅子,不由十分眼饞,眼見林家三少爺吃了一顆,神情舒展享受,不由紛紛嚥了嚥口水。

    蘇薇見廣告效果不錯,立馬合上匣子抱在懷裡,雙眼殷切地看著三少爺道:「可還中吃?您看,能不能進府詳談。」

    「嗯,不錯,走吧!」林皓見蘇薇收起了盒子,有些意猶未盡,又見圍觀眾人眼饞的模樣,搖著扇子就往林府走去。

    圍觀人群見林家三少爺都誇不錯,林家可是開食肆起家的,什麼好吃的沒有,這東西林家三少爺都誇不錯,也不知好吃成什麼樣,眾人十分好奇,有嘴饞的吃貨,目光一直追隨著蘇薇和蘇蓉背上的小背簍,直到她們跨進林府大門。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28 PM


第三十二章 林府

    蘇薇本已伸出小短腿跨進了林府大門,又退將出來,瞟了眼正垂手肅立在門旁的吊梢眼阿昌道:「林三少爺,您家規矩可真大,我不過是請門口的大爺通傳一下想找林管事,人家居然就要拿大棒子把我打出去呢。」

    阿昌嚇得臉色發白,林皓皺著眉頭瞅了一眼阿昌,對身邊的僕從道:「這不是陶媽媽那個賭錢輸了二十年月錢的兒子嘛,不是打發他倒夜香去了嗎?怎麼還在這兒?」

    那僕從道:「陶媽媽是二小姐身邊積年的老人了,最近幫二小姐準備嫁妝有功,特意請二小姐求了林管事才調來守門子的。」

    「這等人在我林家的大門口站著不是丟我林家的臉嘛,讓他哪來的回哪兒去。」林皓一聽是二小姐求的林管事,神色就有幾分不耐。

    那阿昌聽說自己又要回去倒夜香,本來昨夜熬夜賭錢就疲累,這時不由雙膝一軟,險些癱倒在地,旁邊的周永貴怕他在少爺面前失儀,更讓少爺不喜,忙扶住他。

    蘇薇見吊梢眼已經被罰去倒夜香,微笑著對周永貴道:「照顧好這位大爺哦,倒夜香沒力氣可不行。」

    說完蘇薇一甩肩上的小背簍,歡快地跟著林皓大踏步走進院中。

    林府果然是明水首富,院子修的端得是富麗堂皇,庭中遍植花樹,小橋流水中頗有幾處曲徑通幽處,這佔地面積,蘇薇估計了一下,至少得有四個足球場那麼大,這院子頗有幾分蘇州園林的風味,蘇薇就像參觀園林一般走得十分坦然,蘇蓉就有些縮手縮腳的,蘇薇輕輕挽了她的手臂道:「姐,別緊張,你就當是在比蘇家村更大的村子裡散步好了。」

    林皓聽得滿頭黑線,這院子花了他家三代人的心血,雖然不算特別大,一草一木無不盡心,一橋一亭莫不是能工巧匠所製,畢竟這是蘇家的祖宅,竟然被蘇薇形容成一個比蘇家村更大的村子。

    他見蘇蓉經蘇薇一說,似乎神情確實輕鬆了點,也就沒有反駁蘇薇,而且他心裡對蘇薇這種坦然的態度也有幾分欣賞,很多小富之家的公子、小姐都會被自家的氣派震撼,話都不敢多說,腳也不知如何邁步,更別說像蘇薇這樣滿口胡謅地閒庭信步。

    林皓帶蘇薇姐妹走進一座精雅的庭院,進了堂屋,幾個美貌丫頭端了茶上來,這些丫頭倒是教得極好,目不斜視地放好茶就走了出去,蘇薇嘗了一口,微微皺眉,這首富家的茶也很難喝嘛,她放下茶盞道:「三少爺,那我們就來談談這梅子的價格吧!」

    雙方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蘇薇最終以每盒醃梅子200文的價格與林皓成交,林皓本想讓蘇薇一起轉讓醃梅子的方法,蘇薇死活不鬆口,只說如果林皓想要,明年她還可以再供貨,量比今年大,價格也可以再優惠些。

    蘇薇和蘇蓉背了五十盒梅子,一共收入了十兩銀子,蘇蓉喜得滿臉笑容。

    蘇薇計算了一下,刨除小盒子和香料等成本,自家至少有九兩五錢銀子的賺頭,何況她也沒指望靠醃梅子賺大錢,今年醃梅子處於試驗階段,量比較少,明年大批量供貨就能多賺些錢了。

    蘇薇覺得自己粗心不擅長保管銀子,就讓蘇蓉把銀子收在她隨身的小荷包裡,蘇蓉小心翼翼地把荷包藏在懷裡,姐妹倆愉快地手牽手出了林府。

    蘇薇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還沒好好逛過街呢,現在姐倆有了銀子就想去給家人扯些布做幾件棉衣,再買兩床新棉被。

    明水縣城位於恆江主航道附近,恆江雖小,但與京臨大運河相通,明水城中貨物經由恆江可以很快運送到京臨大運河,雖然不是南北交通往來的要塞,但水運也算發達,比一般縣城要繁華得多,茶樓酒肆林立,雜貨店中南北貨物都有,成衣鋪子中也有幾件今年京城流行的款式。

    蘇薇和蘇蓉背著兩個空背簍興致勃勃地到處閒逛,蘇薇之前想著蘇家村那麼偏遠窮困,這明水縣城只怕也就是那種一條街就逛完的,誰知竟如此繁華,而且交通還如此方便,自己原先還擔心如果茶葉批量生產不好轉運,如今看來明水城真是一處適合商貿之地。

    蘇薇越看越開心,她甚至還見到幾家茶葉鋪子,上面都寫著董記茶莊,她拉著蘇蓉才準備進門,就被一個長得活像《鹿鼎記》中的瘦頭陀般的夥計攔了下來:「小姑娘,是不是走錯地了?」話語雖然客氣,神態卻甚為倨傲。

    「沒走錯,你們這兒都有些什麼茶?雨前龍井、碧螺春、鐵觀音、大紅袍這幾種茶有麼?」蘇薇淡定地背著手站在哪裡,蘇蓉見這鋪子裝點的富麗堂皇,自己和蘇薇雖然把家裡最齊整的棉衣穿了出來,還是顯得很是寒磣,不由有些侷促。

    「啥?!」蘇薇說的這幾種茶瘦頭陀都沒有聽說過,他以為是蘇薇胡謅的,張大了眼瞪著蘇薇道:「您說的這些小店都沒有,您到別家去看看吧?」

    蘇薇一聽這些現代十分出名的茶這裡都沒有,心頭竊喜,不由笑道:「哈哈,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瘦頭陀見蘇薇笑得十分歡暢,心道這小姑娘怕是瘋魔了,又見店中的幾位貴客已經被驚擾,頻頻看向這邊,不由有些著急,忙道:「小姑娘,您到別家去吧!這幾種茶真沒有。」

    「那你們有什麼茶?我想買點兒。」蘇薇說著就往那貴客挑茶的地方走了幾步,唬得瘦頭陀閃身攔住她。

    蘇蓉小聲道:「薇薇,茶葉很貴呢,咱們去買冬衣吧!」

    瘦頭陀聽得這兩個土豹子是進城買冬衣的,忙拱手道:「對街就有家許記成衣鋪,做的冬衣最是厚實耐穿,兩位想買冬衣就去那處看看吧!」

    「姐,我先看看,咱們一會兒去買冬衣。」蘇薇此時急於瞭解現在的茶葉品種和質量,又見那瘦頭陀似的夥計一個勁想讓她們往別處去,姿態恭敬,神態卻倨傲,不由存了幾分戲弄之心。

    她人小個頭兒矮,趁那瘦頭陀不備,一下從他胳膊底下鑽進了鋪子,瘦頭陀怕她衝撞了貴客,忙一把拽住她的背簍,豈料蘇薇很靈活地從背簍中脫出,瘦頭陀用了大力,差點兒跌到在地,不由急得大喊:「攔住她!」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29 PM


第三十三章 大伯

    蘇薇很快竄到那幾個挑茶葉的客人面前,伸手抓了一把茶葉在手中,仔細端詳了一番,又放到鼻端嗅了嗅,這茶葉形狀散漫,只是經過簡單的採摘和晾曬,而且採用蒸青的方法,香味只出來了一點點,算不得什麼好茶。

    那幾個客人見她神情坦然,動作老道,也沒攔她,只好奇地看著這小姑娘是要做些什麼。

    那邊正陪著客人挑選茶葉的是個圓胖的夥計,圓頭圓腦地活像冬天堆的雪人,他見蘇薇毫不客氣地就抓了把茶葉又看又聞,不由很是惱怒,這窮村姑哪裡像買得起茶葉的,她手中拿的可是頂級的青芽,這一小把就要兩錢銀子,他大喊一聲:「阿福,你怎麼迎客的?快帶這位客人去看大葉茶。」

    「壽哥,我這就帶她去看。」阿福忙過來哀求地看著蘇薇道:「您先把茶葉放下,我帶您去看大葉茶。」

    蘇薇見這兩人一個圓胖,一個高瘦,可不正是一個胖頭陀,一個瘦頭陀的樣子,偏偏胖的那個叫壽哥,瘦的那個叫阿福,不由覺得十分好笑。

    蘇薇憋著笑,神情認真地道:「這茶雖然是好茶,可惜了這製作工藝,實在是暴殄天物,怎麼還在用蒸青這種古老的製作方法呢,真是浪費了。」蘇薇煞有介事地說完,看那胖夥計一副如臨大敵般死死盯著自己抓茶葉的手,這只怕已經算是他們店裡很不錯的茶了,看來自己以後這茶葉生意十分做得,蘇薇唇角微翹,放下茶葉毫不留戀地走出茶店,

    這邊廂瘦頭陀阿福見她要走,忙緊緊跟著她,方才看茶的人中有位二十歲左右,穿石青色絲綢袍子,面目俊朗的青年站起來道:「小姑娘,請留步,你方才說這茶如此製作浪費了,你可知曉其他制茶方法?」

    蘇薇心道,其他制茶方法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自己還指著靠制茶發家致富呢,哪能隨便透漏,她笑瞇瞇脆聲答道:「自然是有其他制茶方法的,你若是想知道,明年夏天到草籽鎮蘇家村找蘇秀才家即可。」

    蘇薇說完拉起蘇蓉很快跑出了茶葉店,那青年站起身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們跑走的方向,對阿福道:「這蘇秀才家可是新近才開始制茶的?」

    「陸少爺,沒聽說明水有制茶的人家啊?明水不產茶,我們店裡的茶葉都是從江州進的貨。」阿福忙躬身答道。

    「這就怪了,此地既然不產茶,看那小姑娘的模樣,倒像真有幾分懂茶的。」陸浩然沉吟了片刻,也就沒有繼續追問,看來明年春茶時節還是得到那草籽鎮蘇家村看看去。

    蘇薇和蘇蓉進了成衣店,給家裡人一人買了兩件厚厚的棉襖,蘇薇立馬就脫了自己身上的舊棉襖,換上了紅彤彤的新棉襖,頓時感覺暖和了不少,她攛掇蘇蓉也換上。

    蘇蓉掩了嘴笑她:「真是個小娃娃,這衣服可是要留到過年穿的,真是牛頭前擱不住一草,這就穿上了,我可不換,一會兒還要趕路回去,弄得一身都是灰。」

    「過年咱們再買嘛,咱家現在有錢了,買兩件衣衫算什麼。」蘇薇拿起一件桃紅的棉襖遞給蘇蓉。

    蘇蓉並不答應,只是寵溺地摸了摸蘇薇的頭,接過棉襖,又找掌櫃的要了塊土布,小心翼翼地把棉襖包起來放進背簍。

    蘇薇見她不肯換,也就不勉強,姐妹倆看天色差不多了,就想去找張柳生兄弟倆一起回家。

    她們到了南城,看見張竹生和張柳生正神情沮喪地站在一家雜貨店面前。

    「柳生哥,怎麼啦?竹器不好賣麼?」蘇薇忙上前問道。

    張柳生見蘇薇和蘇蓉走過來,臉上終於有了絲笑容,他正要說話,就見店裡走出來個十七八歲的黑胖子,那黑胖子怒氣沖沖地丟了一堆竹器出來,口中罵道:「虧咱們還是一個村的,讓你便宜幾個錢都不肯,那烙了畫的竹器你既不肯賣我家,這些破爛貨你也拿回去吧!」

    「二哥,這是怎麼了?」蘇蓉見那黑胖子忙問道。

    「二哥?」蘇薇看了一眼那圓盤大臉小眼睛,跟自家姐弟毫不相像的黑胖子,又見那雜貨店掛著個牌子叫做陳蘇記雜貨店,想來這就是在縣城開雜貨店的大伯家了,那黑胖子應該就是二堂哥蘇蘊武。

    蘇薇聽宋娘子說起過,蘇薇的大伯蘇啟亮本是到城裡一家當鋪裡當學徒,後來娶了當鋪老闆家的二閨女陳鳳嬌,得了岳家支持在城裡開了家雜貨鋪,日子過得很是紅火。

    怎奈蘇啟亮娶的這位娘子人長得又黑又粗,十分精明潑辣,在家時父母都管束不住,三天兩頭不是跟隔壁鄰居吵架,就是跟菜場大媽鬥氣,人稱明水黑辣椒,到二十歲還沒有人來說親,後來被他爹做主嫁給了店裡的大夥計蘇啟亮。

    陳鳳嬌自覺嫁給蘇啟亮十分委屈,她想自己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居然嫁了個活計,實在丟臉,只是一則她已經成了老姑娘,再不嫁估計嫁不出去了,二來蘇啟亮長了一副蘇家人的好樣貌,在夥計中也算出挑的,她心中也有幾分喜歡,就順水推舟的嫁了。

    蘇啟亮娶了掌櫃家的閨女,得了岳家的助力,加上陳鳳嬌肚皮也爭氣,進門三年就生了兩個黑胖小子,他對這門親事頗為滿意,對陳鳳嬌也是小意奉承,慣得陳鳳嬌更是整日裡更是鼻孔朝天,把蘇啟亮管得死死的,稍微不順她心思,非打即罵的。

    陳鳳嬌一向看不上蘇啟亮村戶人家的出身,雖然他家出了個秀才,不過窮秀才而已,她也不放在心上,她和蘇啟亮成親後她就回過蘇家村三回,一回是成親時在蘇家村住了一夜,起來各種甩臉色、發脾氣,把蘇婆子都唬得一愣愣的。第二回是蘇啟亮他爹去世分家產時,她毫不客氣霸了光線最好的一間屋子,也不去住,拿兩把大鎖鎖起來養耗子。

    後來蘇秀才一家從鎮上回去沒地方住時曾找過蘇啟亮,怎奈蘇啟亮是個極怕老婆的,不要說幫蘇秀才說說情了,連後院都沒敢讓蘇秀才進去,在店裡正說著,看見陳鳳嬌進店,忙把蘇秀才推出去道:「二弟,慢走啊!」

    後來蘇秀才生病時蘇啟亮曾經偷偷地送了兩弔錢回來,被陳鳳嬌發現還跑去蘇薇家大吵大鬧,直到隔壁秦娘子讓蕭朗拿了兩弔錢過來,她才心滿意足地走了,這是她第三回,也是最近幾年最後一回出現在蘇家村。

    從此蘇秀才一家和大伯家基本上從不來往,宋娘子和蘇蓉有時來縣城賣山貨,也從不到蘇啟亮家。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1 PM


第三十四章  教訓

    那黑胖子見蘇蓉招呼他,鼻孔朝天哼哼了兩句:「來城裡賣山貨啊?這時節能有什麼好東西,還上趕著來城裡,別是想來打秋風的吧?」又見蘇薇和蘇蓉背簍裡用粗布包著幾件棉襖,不由來了興趣,他伸出黑胖的手從蘇蓉背簍裡撈了一個布包出來,見是一件粉色的棉襖,他比劃了兩下道:「這個我家小月兒穿正合適,村子裡那麼髒,這麼嬌嫩的顏色別糟蹋了。」

    蘇薇見這個黑胖堂哥對自己和蘇蓉沒有絲毫親戚的模樣,態度傲慢,說話又難聽,之前對他們一家本來就印象奇差,現在這黑胖子又拿了自己的棉襖說什麼適合他妹妹穿,她一把搶了過棉襖道:「這是我的衣衫,想要自己去買,不要總想著打秋風,白得被某些個污濁的東西髒了我的衣衫。」

    蘇蘊武見悶葫蘆如今居然不但敢頂嘴,還敢動手搶東西,不由十分詫異,他看了蘇薇一眼道:「這是二丫頭?前段時間聽說摔下山崖,莫不是摔成個瘋子了?嘖嘖,果然是爹死得早,沒人教養成了這樣。」

    張竹生本來先前就被蘇蘊武冷嘲熱諷地吃了一肚子氣,現在見他說話刻毒,正想衝上來揍他一頓。

    就聽空氣中傳來啪的一聲,竟是蘇薇踮起腳尖狠狠扇了蘇蘊武一耳光。

    蘇蘊武捂著臉怔住片刻,揚起另一隻黑胖的手就要往蘇薇臉上扇去,卻覺手腕被什麼擊了一下,頓覺疼痛難忍,他一臉痛苦地抱著手哼哼。

    蘇薇幾人四處張望,只見蕭朗不知何時站在斜對面的一家棉花鋪子前,正與鋪子裡的夥計說著什麼,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衫子,衣襟處繡了幾片墨色的竹葉,十分飄揚雅致,身後背了兩床厚厚的棉被,像背著一朵雲彩般,他雖然身後負重,腰背卻依然挺得筆直,如經冬的翠竹般長身玉立。

    今日也是湊巧,蕭朗剛好進城賣藥材,路過南城就想起入冬了,蘇家只怕也沒錢買新的棉衣棉被,娘親也跟他說過允許他幫蘇家,只是不可再提與蘇薇的婚事,更要保持距離,他點頭允諾,秦娘子也就沒說什麼。

    蕭朗不知道蘇家人的棉衣尺碼,就買了兩床厚厚的棉被負在背上。他回頭看見蘇薇她們正朝自己揮手,跟那夥計又說了幾句話,就笑著朝蘇薇她們走過來。

    蘇蘊武也四處張望了一番,他在地上撿了枚銅錢,大吼一聲道:「哪個偷襲老子,背地裡傷人算什麼好漢?有種給老子滾出來!」街上人來人往,卻看不出是誰動的手,他忍痛跑到街上拉了幾個看起又高又壯地人,惡狠狠地問人家是不是偷襲自己,反而被一個大冬天穿短打還敞著衣領露出古銅色胸肌的精壯漢子按住捶了一頓。

    蘇薇瞟了一眼蕭朗,見他俊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彷彿春風拂過凍泉,一雙眸子如寒潭水洗過的黑曜石般熠熠生輝,他見那狠揍蘇蘊武地漢子終於停手,雜貨鋪中的夥計衝出來正準備揪住那漢子,蕭朗背了兩個被子做出要去扶蘇蘊武的樣子,實則擋住了夥計的去路,那穿短打的漢子見來了幫手,身法極快地幾下消失在街角。

    蕭朗扶起蘇蘊武關切地問道:「兄台無事吧?」

    蘇薇不由暗歎,原來這看著斯文懂禮又迂腐老實的蕭朗還有這樣腹黑的一面,剛剛那枚銅錢肯定是他射過來的,只是他武功極高,一般人看不出來,他傷了人還神情自若的過來打招呼。

    只是這蘇蘊武也實在太過憨傻,那大冬天穿短打還露出精壯肌肉漢子一看就是個練家子,他居然也敢揪著人家衣領喝問,難怪被狠揍一頓,只怕他怎麼都沒想過傷了他的就是正扶他起身的儒雅少年。

    蘇蘊武被蕭朗扶起來之後還對蕭朗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待得見蘇薇正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熱鬧,不由心頭火起,這瘋丫頭居然敢打自己臉,還害得自己被那個莽夫揍了一頓,不打回去怎麼對得起他娘對他「寧可我負人人,不可一人負我」的教育理念。

    他抬起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掌,正準備狠狠朝蘇薇臉上扇去,旁邊張竹生像個小牛犢一樣狠狠往他腰上一頂,他頓時覺得腰腹一陣劇痛,他抱住肚子對那兩個愣在一旁的夥計道:「還不動手,你家少東家都要被人打死了,蠢材!」

    那兩個夥計忙上前揪住張竹生,張柳生怕見弟弟吃虧,忙上來與那兩個夥計扭打。

    這時店裡走出一個膀闊腰圓、又黑又壯的婦人,那婦人徐娘半老,穿件大紅色的妝花石榴裙,頭上插著幾根金釵,還帶了一朵大紅的絹花,打扮得像個新媳婦似的。

    她見自家兒子正抱著肚子一臉痛苦地鬼叫,不由十分心痛,滿臉橫肉擠做一堆,抱著兒子就心肝兒肉兒地喊起來。

    她聽得兒子說蘇薇居然敢打他臉,怒氣沖沖地抬著手衝過來,蘇薇見她抬起手就知道她想打自己,身體一矮,陳鳳嬌失了準頭,撲到店門上。

    蘇薇雙腿一伸坐到地上揉揉眼睛就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大伯娘這是要逼死我啊!我哪裡打得著二哥,他那麼高那麼胖,我怎麼打得過他?你就是想找個借口打死我,我爹去得早,就剩我們娘幾個,你這是想謀奪我家的財產。」

    陳鳳嬌撞到門上,正覺眼冒金星,就聽得蘇薇滿口胡謅,她見店舖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不由急得面色發白,她雖然潑辣無恥,但和朱桃花不一樣,她自詡大戶人家出身,在蘇家村各種渾鬧,在明水縣城中卻還注意幾分臉面,畢竟二兒子和小閨女都還沒有說親。

    她忙用力把蘇薇拽起來道:「你這小蹄子別亂說話,明明就是你先動手打人,你家有什麼財產?你爹看病把家底都花光了,誰稀得要你家那兩間破房子?」

    蘇薇死活不起來,哭得越發大聲:「大伯當年給了我爹兩弔錢看病,都被你奪了回來,兩弔錢你都不放過,何況是我家的房子,嗚嗚,大伯娘我回去就跟我娘說,讓她把房子給你,省得你要逼死我們。」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1 PM


第三十五章 潑辣的淑女

    圍觀的路人指指點點,都說這丫頭可憐,怎麼有這樣狠心的伯娘,有知情好事者更是議論道:「這老闆娘可不是個狠心潑辣的,她兒子也不是什麼好鳥,從來只見他欺負別人,這小丫頭怎麼敢打他?」

    陳鳳嬌和蘇蘊武聽了路人的議論,黑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蘇蓉見妹妹如此潑辣,比朱桃花還要厲害幾分,也有些害臊,但更多的是心疼,聽妹妹提起父親的早逝,不由眼淚湧了上來,妹妹真是吃了太多苦,都怪自己和娘太軟弱,妹妹才會變得這麼潑辣,她蹲下身去緊緊抱住蘇薇,姐妹倆抱頭痛哭起來。

    蕭朗見蘇薇這坐地撒潑的模樣,不由目瞪口呆,見蘇薇姐妹倆抱頭痛哭卻又有幾分同情。

    張竹生也被蘇薇的潑辣樣子所震驚,張柳生則是見蘇蓉哭得傷心,也跟著難過起來,早知他們今日就不該來陳蘇記,這樣蘇薇姐妹倆也不會遇到蘇蘊武這個渾人受這許多委屈。

    他們兄弟倆今日推銷烙畫的竹器本是十分順利,最後剩下十多件,就想著拿到陳蘇記雜貨店來寄賣,陳蘇記的當家蘇啟亮對本村人雖然也談不上有多照顧的,但他家鋪子位置好,結賬也及時,所以他們才拿過來。

    誰知今日蘇啟亮去江州進貨去了,只有他家二兒子在店裡照看,這蘇蘊武是個貪財蠻橫的,見他倆拿的烙畫竹器倒是挺感興趣,只是他給的價錢還不如普通竹器,張氏兄弟二人就不想賣與他,結果他痛罵了兄弟倆一頓,還把他們之前放在陳蘇記寄賣的竹器也丟了出來。

    蕭朗見周圍人越聚越多,不由有些焦急,雖然路人都在議論陳鳳嬌一家人不厚道,但蘇薇和蘇蓉坐在自己大伯家門口痛哭,對她倆的名聲也不好。

    陳鳳嬌和蘇蘊武見圍觀人的多了起來,蘇蘊武聽得有幾個小聲議論自家,說他和他娘黑辣椒真是一對兒黑心肝母子,不由捏緊了拳頭就要上前打架,陳鳳嬌急忙讓夥計攔住兒子,拖著他就往店裡走。

    蘇蘊武被夥計拉著,嘴裡還喋喋不休地罵道:「你才是黑心肝,你全家都是黑心肝。」

    陳鳳嬌臨進門前冷冷看了蘇薇一眼道:「小蹄子,你且等著。」

    「大伯娘,您哪日想去佔我家的房子?我跟我娘說一聲,我們準備好了等著你,一家子去要飯也會給你把房子騰出來的。」蘇薇明知自家那兩間破土屋陳鳳嬌根本看不上眼,聽她威脅自己,不由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路人嘖嘖歎息:「這小姑娘真可憐,這樣害怕黑辣椒,小姑娘,你別怕,黑辣椒要是敢謀奪你家的房產,你就到縣裡來告官。」

    「謝謝各位爺爺、奶奶、大叔、大嬸,如果大伯娘真奪了我家房產,還望大家給我們做個見證。」蘇薇起身對圍觀群眾施禮。

    眾人見她有禮貌,有些家裡有女娃的婦人紅了眼歎息道:「這女娃太可憐了,小小年紀,腿腳又不方便還要進城來賣山貨,這黑辣椒真是黑心肝,她家那麼有錢,還要謀奪孤兒寡母的房產,真是不要臉!」

    蕭朗見蘇薇瞬間就把握了輿論的方向,陳鳳嬌一家頓時成了黑心肝謀奪她家產的惡人,見她還欲唱作俱佳地哭訴一番,忙走上前去接了蘇薇背上的背簍道:「走了一天累了吧?天色不早了,咱們再不走天黑也到不了家。」

    眼見今天的表演已經夠大伯家難堪很久了,蘇薇收了眼淚扶起蘇蓉道:「姐,咱們快回去吧!娘和弟弟在家一定等急了,我們今天把家裡的棉襖都穿出來了,他們在家該冷了。」

    「嘖嘖,這蘇啟亮也不是個東西,帶著老婆在城裡吃香喝辣的,自己弟弟家的孩子吃不好穿不暖的也不管,這小姑娘該有多冷,你看她在許記剛買的紅棉襖就套在上了。」有個白胖婦人見蘇薇穿了件新衣裳,居然第一時間就腦補出她很冷才換上。

    有幾個善心的婦人還給他們拿了幾個饅頭和凍柿子,蘇薇剛才表演得太過投入,把自己塑造得太過可憐,現在只有低頭接了人家的饋贈,千恩百謝地從熱情的圍觀人群中走了出來。

    回蘇家村的路上,蘇薇和蘇蓉坐上牛車,蕭朗卻不跟她們同坐,背著兩個厚厚的棉被跟在牛車後面慢慢走著,偶爾抬眼看蘇薇,眼中就有幾分藏不住的探究。

    蘇薇見他總看自己,眼神有些奇怪,不由調皮地對蕭朗吐了吐舌頭,蕭朗忙不自在地看向一旁,心道也許是蘇薇失憶前情緒壓抑了太久,現在才爆發了出來。

    「薇薇,你真是吵架能手啊!你奶奶和你三嬸都沒你厲害,你大伯娘和蘇蘊武真是活該,哈哈,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了?」張竹生笑嘻嘻地誇獎蘇薇。

    蘇薇一聽他拿自己和蘇婆子、朱桃花之流相提並論,沒好氣地說了句:「不會誇人就別誇,誰是吵架能手啊?不要壞了我的閨譽,我可是斯文有禮的淑女,不要亂說!」

    蕭朗聽得蘇薇大言不慚地提起自己的閨譽,還說自己是斯文有禮的淑女,不由替她臉紅起來,他忍了半晌,終於小聲道:「蘇薇,你以後莫要像今日一樣當眾哭鬧了,說話也要注意些,你現在雖然年紀還小,但以後……。」

    「以後怎樣?以後總要說親的是吧?這樣潑辣又是個跛子,誰敢要是吧?沒人要有什麼打緊,我又不是非嫁人不可。」蘇薇打斷蕭朗道:「放心吧!我蘇薇靠著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用出嫁從夫那麼委屈麻煩!」

    蕭朗見蘇薇小臉高高仰起,唇角微翹,一雙圓圓的杏眼微微瞇起,眼中璀璨如星光,這種驕傲和自信是蕭朗在這個年代的所有女子臉上都沒有見過的,他不由看得一呆,這種理所當然存在於天地間,無懼一切的樣子令他覺得胸臆中有什麼東西在激盪。

    自小他就活在恭謹守禮的世界中,幼時就被送到書院去讀書,書院最講尊師重道,蕭朗小小年紀就十分守禮自持,後來家裡遭逢巨變,他蒙人保護才得以與秦娘子相逢,逃過一劫,他娘本是忠勤伯家的五小姐,雖然是庶出,但伯爵府中最講禮數,她出閣前家裡還專門請了宮中的嬤嬤教她和四姐禮儀。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2 PM


第三十六章 回家

    後來蕭家遭逢巨變,秦娘子帶著蕭朗隱居在這偏僻的山村中,雖然身處鄉野,她對蕭朗的要求反而更加嚴苛,學文習武,醫術也不能落下,禮儀風姿也是以世家子弟的標準來培養的。

    蕭朗從小處於這種規行矩步的環境中,從未享受過其他鄉村兒童一般自由生長的時光,謙謙君子,謹慎低調更是他一貫的處事原則,此時看見蘇薇如滄海明月般皎然坦蕩的神情,不由心頭巨震。

    「薇薇,女孩子怎麼可以不嫁人?莫非你也要像黃舉人家的大姑娘一樣絞了頭髮去庵裡做姑子?」張竹生可不懂欣賞蘇薇面上的神情,他見蘇薇氣場強大,也不過嚥了口口水,就開始傻乎乎地問起來。

    蘇薇實在不想與古人談論現代女性獨立性的問題,她將頭搭在蘇蓉肩膀上打了呵欠道:「好睏,姐,我睡一會兒啊!」

    蘇蓉也被蘇薇一席話震驚地用小手掩住嘴,女子不嫁人也能依靠自己而活,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語,在蘇蓉心目中,女子人生最大的事情就是嫁人,出嫁從夫更是古訓,不嫁人怎麼存活在這個世間她從來沒有考慮過。

    蘇秀才在世時就替蘇蓉定下了與縣城裡的趙秀才家兒的親事,是以雖然蘇蓉現在只有十四歲,但她已經以一個待嫁姑娘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了,家務女紅都很努力的練習,與青年男子也注意保持距離。

    她顧不上去想蘇薇這驚世駭俗的想法從何而來,她見蘇薇困了,忙把肩膀放得更矮些,又怕蘇薇著涼,從背簍裡拿了自己的新棉襖給蘇薇搭在身上。

    四人緊趕慢趕還是到天擦黑才回到了蘇家村,蕭朗先回家將今日賣藥所得的銀子交給秦娘子,又把兩床棉被送到了蘇薇家,宋娘子忙推拒道:「這怎麼好意思?總是麻煩你家。」

    蘇薇路上就見蕭朗背著兩床棉被跟著牛車走了一路,讓他坐車也不肯,考慮到他那古板的模樣,八成是為了避嫌,不肯與蘇家姐妹共乘。讓他把棉被放到牛車上,省得背著怪沉的,他也只是搖頭笑笑,見他實在不肯,蘇薇想著反正他也是身強體壯的武功高強人士,這兩棉被也累不著他,就沒再管。

    還以為他是給自家買的,他和秦娘子看著都是極愛乾淨的人,在這山村裡還能把月白色的細布衣服穿得皎潔如新,估計不願意放到牛車上是怕把棉被弄髒,原來竟是給蘇薇家買的。

    蘇薇也有幾分感動,這蕭朗對自家是真心實意的照顧,不管是出於同情,還是出於對蘇秀才照顧他家的感恩,其實蘇薇也聽宋娘子說起過,當年自家不過是在蕭家初來時,幫忙引見了里正,找人幫他家起了房屋,後來蘇秀才教過蕭朗兩年四書沒要束脩罷了。

    蕭朗就這樣一直不求回報地照顧自己家人那麼多年,只是現在蘇薇覺得她家經濟情況已經大為好轉了,她也不想一直依靠旁人,恰好家裡也確實缺兩床厚點的被子,之前在市集她和蘇蓉兩個人拿不了就沒買,現在既然蕭朗送過來,她就讓蘇蓉取了一兩銀子給蕭朗。

    蕭朗正要推拒,蘇薇淡淡說了一句:「不要錢,莫非是想要人?」

    蕭朗霎時羞得滿臉通紅,接過銀子逃竄回去。

    蘇薇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看見蕭朗窘的滿臉通紅,抱頭鼠竄的模樣,不由暗自鄙視了一下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趣味了,居然以調戲正太為樂。

    宋娘子不贊同的看了蘇薇一眼道:「薇薇,你現在是越發調皮了,以後不許再開這樣的玩笑,朗哥兒一向對咱家頗為照顧,他為人知禮,你一個小姑娘家要多向朗哥兒學學。」

    「好嘛,娘,我知道錯啦!」蘇薇拽著宋娘子的胳膊撒嬌,宋娘子緊繃的臉上很快又有了笑意,點了點蘇薇的鼻頭道:「不要光是勇於認錯,要真的改了才好。」

    「好!好!我改,娘,你來瞧瞧,我和姐給你們買了新棉襖。」蘇薇忙領了宋娘子去看新棉襖,又見阿章繃著個小臉對著牆腳坐在草墩子上,就對阿章招手道:「阿章,快來看!姐姐給你買了新棉襖,還有小面人兒和麥芽糖哦。」

    阿章本來因為兩個姐姐今天去縣城沒帶他,正在鬧彆扭,見到姐姐們回來也不搭理,此時聽說自己有新衣服,還有玩具和糖,小孩子脾氣早就丟到腦後,歡呼著去看他的新棉襖和小面人。

    宋娘子聽說今天賣醃梅子居然得了十兩銀子,不由歎道:「原來這醃梅子居然賣得這麼好?明年我們再多採些來做。」

    「嗯,娘,明年我想讓張家也跟我們一起做醃梅子,人手多也能做得多,林府今年賣的好,明年肯定還會找咱家拿貨。」

    「張家也幫我們不少忙,不如咱們讓朗哥兒家也一起吧,還有你三嬸家……」宋娘子是自己好,也想別人好。

    只蘇薇聽得讓蕭朗跟自家做醃梅子也還能接受,只怕蕭家不願意而已,只是這朱桃花家就算了,那種人不要說一起做醃梅子,只怕一聽得蘇薇家今年賣醃梅子賺了錢,立時就上門來揩油了。

    宋娘子被朱桃花欺負了那麼多年,居然一有賺錢的機會還想著與她分享,看來自家這個親娘真是一個又大又純正的包子,這麼多年沒有被蘇婆子和朱桃花拆吃入腹已經是萬幸。

    「三嬸那人又饞又懶,真跟我們一起做醃梅子,只怕半數都得被她吃光,何況要不是她我的腿也不會到現在還不好。」蘇薇說到這裡,伸手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腿,一臉憂傷。

    宋娘子立時心疼起來,雖然她生性寬厚,此時也暗恨朱桃花下手狠毒,也不提讓朱桃花參與醃梅子的事了,一把抱住蘇薇道:「薇薇,是不是傷口又疼了,都是娘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蘇薇見宋娘子神情愧疚,不由後悔提起腳傷的事,只是想到以後如果種起茶來,可能經常要在外面跑銷售,不能時時在家,如果到時候自家娘還是這麼包子,只怕要被人欺負了去,必須從現在就開始讓她脫離包子的行列。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2 PM


第三十七章 脫包行動

    蘇薇狠了狠心道:「娘,自從爹去世後咱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奶奶和三嬸上門來欺負過咱家多少回?要不是奶奶偏心,我們家如今也有磚瓦房住著,要不是三嬸狠毒,我的腿腳如今已經好了。」

    她見宋娘子眼圈發紅,心頭一軟,但想到從此以後要杜絕後患,還是硬下心腸道:「娘,您現在是咱家的主心骨、頂樑柱,阿章雖是男子,但他年紀還小也不頂事,我和姐姐畢竟是姑娘家,我知道你和姐姐性子寬厚溫柔,本來女孩子就該這樣,可是我家如今這情形,如果娘你不精明潑辣點兒,咱家在這村裡沒法立足,以後如果我家再有點錢,奶奶和三嬸盯著,村鄰算計著,這日子如何過得?」

    她見宋娘子和蘇蓉都聚精會神地著她說話,阿章則不滿地嘟囔道:「我哪裡不頂事了?」

    蘇薇又道:「娘,你想想,咱們孤兒寡母的,阿章要進學,大姐要嫁到縣城的趙秀才家,嫁妝太少姐姐以後也抬不起頭來,不是我要逼娘,咱家以後的日子肯定要越過越好的,只是娘你不能太柔善了,對壞人軟弱就是對親人殘忍。再說,如果娘總是遷就忍讓三嬸和奶奶,我可忍不了,反正我也沒打算嫁人的,名聲潑辣些也無所謂,只要不影響到姐姐和阿章我就安心了。」

    宋娘子眼中含了淚水,薇薇小小年紀考慮問題卻被她這個做娘的還要透徹,可見平時思慮過剩,現在竟然說出不想嫁人的話來,看來自己這個娘實在是失職。

    「薇薇,你別怕,我以後會保護你的,不再讓人欺負你,我也不怕名聲潑辣,大不了我也不嫁人了。」蘇蓉流著淚抱住蘇薇道。

    「娘,姐姐,你們別難過了,阿章很快會長大,我會保護你們,豬尿泡再敢來欺負你們,我就把她打出去。」阿章見娘和姐姐哭成一團,忙舉著屋裡掃帚舞了幾下。

    蘇薇見一番話倒引得娘和姐姐哭了起來,只是能讓她們開始反思往日的軟弱,也算是個好的開端,她溫顏道:「娘,姐,你們別難過了,你看我們家現在不是過得好好的嘛,我今日和大姐賣醃梅子還得了十兩銀子呢,今年咱家可以好好過個年了,阿章明年進學的錢也有了,只要咱們以後注意點兒,不要被人算計了去,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宋娘子和蘇蓉想到如今家裡有了存銀,明年還可以賣醃梅子掙錢,日子可不是越來越好了嘛,蘇薇說得對,對壞人軟弱就是對親人的殘忍,要不是她們對朱桃花軟弱,蘇薇何至於腿傷得如此厲害,都大半年了還沒有痊癒。

    宋娘子用帕子擦乾眼淚道:「咱家的日子可不是越過越好了,嗨!瞧我這記性,你倆一定餓了吧?廚房裡我燉著蘿蔔骨頭湯,薇薇最喜歡喝這個了,我去端來。」

    「娘,你和阿章也還沒吃飯吧?不用端過來啦,我們一起去廚房吃吧!以後不用一直等著我們,把腸胃餓壞了,阿章年紀小正在長身體呢。」蘇薇拉了阿章的手,一家人說笑著往廚房走去。

    吃完飯蘇蓉和蘇薇搶著刷了碗,一家子洗漱完準備睡覺,宋娘子和蘇蓉快手快腳地給家裡換了新棉被,又把新棉衣都收到櫃子裡。

    收衣服時宋娘子說了一句:「你奶奶這個冬天怕是也還沒有新棉衣,我也穿不了兩件,要不我拿一件給她?」

    蘇薇不由撫額歎息,自家娘還真是孝順厚道,蘇婆子那麼對她,她自己才有了新衣服就要給婆婆送一件,看來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不過是太陽雨過境,濕濕地皮罷了。

    只是一個人的性格和處事習慣是多年累積的,要想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看來自家娘親的脫包行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淡淡說了句:「奶奶穿這棉襖只怕不合身,她比娘親矮得多,又長得圓乎乎的,可別把衣服撐破了,何況奶奶若是知道咱家買了新棉襖,只怕其他棉襖也會長了翅膀一起飛到三叔家去。」

    宋娘子張了張嘴,想起過往自家有點什麼好東西給蘇婆子送去,隔天蘇婆子和朱桃花就會上門來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若有一定是全部打包帶走的,自己不穿新棉襖可以,但幾個孩子還小,凍著可不行,她不由躊躇了一下,把所有棉襖都鎖在櫃子裡道:「那等過年時再給你奶奶單獨做一身好了。」

    「嗯,娘,好睏啊!我們去睡覺嘛,今天有新被子蓋呢。」蘇薇扯著宋娘子的胳膊就往床上走去,蘇婆子雖然可惡,好歹還會顧及阿章,實在不行就過年給她做一件好了,也算全了娘的孝心,不然只怕宋娘子不肯穿新衣服呢,至於朱桃花,火星有多遠,蘇薇希望她能滾多遠。

    宋娘子見只是能蓋上新被子,蘇薇就高興成這樣,不由有些心酸,蘇秀才在世時,家裡雖然窮些,但幾個孩子何曾少過吃穿,現在有個新被子就這樣開心。

    蘇薇自入冬以來一到晚上就凍得睡不著,那縫了補丁的薄被子上搭了幾件棉襖都不見暖和,她把阿章抓來一起睡,阿章身上暖呼呼的,這才感覺好了些,只阿章有些不樂意,說什麼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才不要和姑娘家睡一個床,還是蘇薇哀求說自己半夜會凍醒,他才勉強同意。

    結果蘇薇前半夜倒是暖和了,後半夜阿章經常踢被子,她還得起來給他蓋好,自己也凍得夠嗆,如今有了新棉被一家人都睡得十分安心。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4 PM


第三十八章 田翠花

    這日蘇薇穿了新買的紅棉襖去孫小梅家給她送了兩盒自家做的醃梅子,又送了兩個蘇蓉繡的帕子,孫小梅從縣城回家過年也穿了件大紅的棉襖,她見蘇薇也有,笑嘻嘻地拉了她的手道:「太好了,今年咱倆可以穿一樣的衣衫,我就說嘛,你皮膚白穿紅色最好看了。」

    「對了,我給你帶了東西,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我屋裡給你拿。」孫小梅說完站起身跑進了自己的屋子一陣翻找,不知道是什麼要緊東西,藏得挺深的,蘇薇坐在她家堂屋裡喝著糖開水,這農家用糖水招待客人也算十分慷慨了。

    這時一個穿深紫色細布棉襖的高胖婦人走了進來,只見她銀盤大臉上生了一雙細細的柳葉眉,眼睛也有些細小,蘇薇看她眉眼間與孫小梅有些像,想來就是孫小梅的娘田翠花了,幸好孫小梅是瓜子臉,細眉小眼的倒顯得秀氣,見蘇薇坐在堂屋喝水,微笑著與蘇薇打了招呼。

    蘇薇忙起身施禮道:「田大娘好!」

    田翠花款款走進來,拿起方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喝一口,不由皺了眉頭,小梅這敗家妮子,這白糖多金貴,居然什麼人都拿出來招待,她不由就要扯著嗓子訓斥,見蘇薇笑瞇瞇地看著自己,這才強忍住。

    小梅這時終於停止了翻找,抱著一個匣子從屋裡跑出來,興高采烈道:「薇薇,你瞧我給你帶了什麼?」

    田翠花一見小梅抱著的那個匣子,臉色立時難看起來,那匣子她在弟弟家見過,是過年時專門做了送給客人的梅花糕,氣味香甜,樣式精美,這敗家妮子拿回家一盒也不告訴自己,還想偷偷把這給蘇薇,她不由臉色十分難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你舅怎麼教你的?這糕點是大戶人家小姐吃的,你偷拿回來給那起沒見過世面的人吃有什麼意思?給我放回去!」

    孫小梅這才見她娘站在蘇薇旁邊,身上穿了她舅舅給她娘新做的細布棉襖,不由把匣子往身後藏了藏,囁喏道:「娘,這是舅舅給我的,我可沒偷,而且薇薇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沒見過世面的。」

    提起這事田翠花火氣立馬就上來了,這蘇秀才家的二丫頭不過就是在孫小梅被蛇咬的時候幫她吸過幾口毒血嘛,還是蕭朗給找了藥敷上才救回來的,何況要不是蘇薇引誘自家姑娘跟著她去採藥,怎麼會被蛇咬,她沒好氣地說:「是人家朗哥兒救了你,你可別報錯恩了,誰還不會裝個好人?」

    孫小梅見自家娘說話難聽,不由紅了臉道:「要不是薇薇及時幫我把毒血吸出來,你今天就見不到你姑娘了,吸毒血很危險的,薇薇是極好的人,娘不要那麼說她。」

    蘇薇見孫小梅和她娘為了自己吵起架來,不由十分尷尬,雖然田翠花說話難聽,但她是孫小梅的娘,而且人家娘倆拌嘴,她也不好說什麼,忙起身道:「小梅,我先回去啦!既然是你舅舅給的東西,你好好收起來吧!我家也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呢,我娘炸了糖餅,還凍了柿子和紅果,你改天去我家吃。」

    孫小梅見蘇薇要走,抱了匣子就要追上去,被她娘一把奪了匣子,伸出根食指點著她的腦袋道:「你這個敗家妮子,這等精緻的東西自家吃都浪費了,還拿去送不相干的人,等我晚間給秦娘子送去,你也這麼大的人了,一點兒也不會為自己謀算。」

    孫小梅眼見蘇薇走遠了,自家娘又說些不著四六的話,不由羞紅了臉把匣子搶回懷裡道:「娘,你瞎說些啥!舅舅說這匣子糕點是給我的,我愛給誰就給誰。」說著也不搭理田翠花,轉身跑出門去追蘇薇,把田翠花氣得直跳腳。

    蘇薇正往自家走去,她雖然腿腳不便,走得卻挺快,她正一路走一路想著來年怎麼讓蕭朗帶自己去看看那株茶樹,一個十三、四歲,穿了件打了補丁掉了色棉襖,頭髮黃黃,鼻樑扁塌的女孩拿了根棍子擋住蘇薇的去路道:「那個瘸了腿的丫頭,我家小姐找你說話呢。」

    蘇薇見那塌鼻樑女孩身後俏生生立了個穿粉紅綢面棉襖的女孩,那女孩看起來跟塌鼻樑差不多年紀,只是皮膚白皙,又長得細眉細眼的模樣,乍看起來倒也秀氣,只是此時這秀氣的眉眼正不屑地斜睨著自己,有些扭曲。

    蘇薇見這女孩穿著綢衫,還有個使喚丫頭,這村裡有這氣派的也就村長蘇有才家,這姑娘應該就是那個暗戀蕭朗的蘇玉兒了,瞧她那表情,小小年紀就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樣,嘖嘖,這個時代的少女們還真是早熟。

    「那個塌鼻樑的丫頭,你家小姐是誰啊?我不認得。」蘇薇學著塌鼻樑的語氣道。

    那塌鼻樑最恨別人說自己的鼻子,聞言不由大怒:「你個沒教養的村姑,我家小姐可是村長的孫女,瞎了你的狗眼不識得。」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4 PM


第三十九章 小情敵

    蘇薇聽那塌鼻樑罵自己村姑,不由有些好笑,這蘇家村的姑娘可不都是村姑嘛,她做了村長家的丫頭似乎就覺得自己瞬間高檔起來似地,又見那蘇玉兒一副贊同的模樣,似乎覺得村姑這句罵得十分解氣,她本不欲跟兩個小丫頭計較,可聽她們說話難聽,又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不由慢條斯理地道:「你說你後面那個皮膚白得像刷了牆似的,眼睛眉毛細得快要找不著的村姑是你家小姐?不可能吧?聽說村長家孫女長得美貌,人又賢淑,你後面那個斜眼睛肯定不是。」

    蘇玉兒氣得發抖,伸了尖尖的食指罵道:「死瘸子,說誰是村姑呢?」她去城裡姑奶奶家住過幾日,十分嚮往城裡小姐的生活,回了蘇家村穿衣行止都學了城裡小姐的做派,自覺十分高端大氣,最恨人家說自己是村姑。

    「死瘸子,爛村姑!誰不知道我們小姐是蘇家村最美貌賢惠的,以前你就死皮賴臉的跟著蕭公子,現在腿瘸了還要訛上人家,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那塌鼻樑見自家小姐神情氣憤,忙跳腳罵道。

    蘇薇本來對自己的腿傷也不是很在意,但任誰聽了別人罵自己的傷處心情都不會好,看來今天不狠狠虐一下這兩個村姑,她們是不會長記性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蘇薇正準備大幹一場,遠遠見一個穿天青色薄棉袍的身影走了過來,那人身姿挺拔,步態平穩,這村裡只有蕭朗這麼走路。

    蘇薇不由嘴角一翹,這蘇玉兒不是暗戀蕭朗嘛,這懷春的女孩最怕的就是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敢惹我就要付出代價。

    蘇薇上前走了幾步,在離蘇玉兒極近的地方,斜著眼瞟了一眼蘇玉兒飛機場一樣的胸部道:「平得像打穀場一樣,居然也想嫁人,就你這模樣朗哥哥怎麼會瞧得上。」說完不著痕跡地伸手往蘇玉兒胸部摸了一把。

    蘇玉兒初時見她眼神可惡,又嘲笑自己平胸,還叫蕭朗那麼親熱,醋瓶子早就打翻了半瓶,正要發作,突然被蘇薇摸了一把,不由又氣又羞,她一把將蘇薇推倒在地,口中大罵道:「你這個死瘸子,女色狼!」

    蘇薇眼見蕭朗越走越近,不由掩面哭泣道:「玉兒姐姐,你怎麼亂罵人呢?你喜歡蕭哥哥,你自己去和他說,何必為難我呢?」

    「死瘸子,你剛剛明明亂摸……」蘇玉兒又氣又急,雪白的臉變得緋紅,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胸部,其實十三四歲的女孩哪裡來的胸部,她也是被蘇薇氣昏了頭。

    「蕭哥哥,玉兒姐姐罵我死瘸子呢,我知道我的腿是好不了了,好不容易這幾日才想開了到村裡走走。卻被她們攔住……」蘇薇眼圈紅紅地抬頭看著蕭朗,粉紅的小臉上還掛了幾滴淚珠。

    蕭朗雖然知道現在的蘇薇嘴上潑辣,蘇婆子和朱桃花在她嘴邊都討不了好,這兩個姑娘哪裡是她的對手,只是他親耳聽見蘇玉兒罵蘇薇死瘸子,還將蘇薇推倒在地,他一直對蘇薇受傷心懷愧意,蘇玉兒這樣罵蘇薇他聽著十分刺耳,這村長家孫女不是傳說十分溫柔賢淑嗎,豈料是這樣出口傷人的刻毒模樣。

    他眉頭輕擰,一雙星目如寒潭般看了蘇玉兒一眼就轉過頭去道:「蘇薇受了傷本來心裡就難受,想不到傳言中十分溫柔賢淑的蘇小姐會如此口出惡言,還把蘇薇推倒在地,毫無憐貧惜弱之心。」

    蘇玉兒見蕭朗過來,面上先是帶了幾分喜色,誰知蕭朗卻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就轉過頭去,還說自己毫無憐貧惜弱之心,不由傷心委屈地直想哭,她想伸手抹淚時才驚覺自己雙手抱胸的姿態十分不雅,急忙放下手來,想來蕭朗剛才轉頭避過,是因為見了自己這輕浮地舉止,她不由聲音也急得變了,尖聲道:「朗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是蘇薇先罵我是村姑我才罵她的,而且她還……她還……」蘇玉兒想說蘇薇還摸了她一把,只是這樣的話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哪裡說得出口,何況蘇薇本是女的,說出來也沒有人信。

    「就是,她還說我們小姐臉白得像刷了牆,眼睛眉毛細得找不著,平得像……」蘇玉兒見塌鼻樑說起蘇薇譏諷自己的話,還要說到那羞人的話,忙伸手掩住她的嘴道:「桃妞,別亂說!」

    那桃妞被還當是小姐裝賢惠不好說,被掩住嘴仍說道:「小姐,你總是這麼厚道,那死瘸子明明說了你平得像打穀場嫁不出去。」

    蘇玉兒見桃妞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不由羞得掩著臉逃也似的跑回家去,桃妞見自家小姐跑了,忙追上去道:「小姐姐,等等我啊!」

    蕭朗撿了根棍子遞給躺倒在地的蘇薇道:「抓住,我拉你起來!」

    蘇薇眼皮抽了抽,這小學究還真是古板,她雙手撐地躍起來道:「那棍子太糙,我怕劃了手。」

    蕭朗看了眼那棍子,他特意挑了一根表面光滑的,怎麼會劃了手呢,他也不去深究,丟了棍子見蘇薇要走,他身法極快地立到蘇薇面前道:「蘇薇,剛剛那些話你都說過吧?」

    「什麼話?你說平得像打穀場那句呀?是我說的?咋啦?」蘇薇笑瞇瞇地逼近蕭朗問道。

    蕭朗果然一下子面色緋紅,這次他沒有逃走,而是轉了頭沉聲說了句:「子曰,非禮勿言,你一個女孩子家說話要留些口德,不可這樣隨意提起嫁娶之事,更不可粗俗取笑。」

    「我一向不懂以德報怨這一說,我一向都是以怨抱怨,誰對我不留口德,我就會對他十分缺德。」蘇薇說完,眼角一挑,唇角上翹湊到蕭朗耳邊低低說了一句:「對朗哥哥你,也是一樣哦!」說完婉轉一笑,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只留蕭朗面紅耳赤地立在那裡,像個呆頭鵝一般在冬天的風中一臉蕭索。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5 PM


第四十章 訓導主任

    小梅終究還是跑到了蘇薇家,也不容蘇薇拒絕,把裝梅花糕的匣子往桌上一丟扭頭就跑。

    蘇薇追不上她,只好把匣子抱回家,打開一看,滿滿一匣子做成梅花形狀的糕點,中間是用冬瓜蜜餞染了黃色做成的花蕊,邊上是用糯米粉摻了梅花做的糕餅,樣式精緻,聞起來有一股梅花的清香,吃起來香甜軟糯,難怪田桂花不捨得給。

    蘇薇嘗了一塊覺得好吃,忙招呼阿章也一起吃,姐弟倆吃了兩塊正準備把剩下的收起來給宋娘子和蘇蓉留著,她倆去江家集賣繡品還沒回來。

    「二丫頭,你和阿章吃什麼呢?給二寶也嘗了兩塊唄。」朱桃花牽著二寶施施然走了進來。

    朱桃花見蘇薇和阿章都穿了簇新的棉襖,眼中不由滿是嫉妒之色,自家今年還沒做新棉襖呢,這蘇薇姐弟倆就都穿上了,難道是自家男人又偷偷接濟蘇薇家,想到這裡她面色越發難看起來,不由哼哼道:「你三叔今年幫林家打傢俱說是能得四五兩銀子,如今也才給了我一兩銀子花用,我就說這其他錢去了哪裡,卻原來是給了別人。」

    朱桃花看見桌上還沒來得及合上的匣子,裡面的糕點十分精緻,不由勾起來饞蟲,拉著二寶一個箭步衝到桌前就要拿一塊來吃,蘇薇見她的肥手伸進去,毫不客氣地啪一聲關了匣子,朱桃花被夾了手疼得直叫喚,二寶怯怯地拽著他娘的衣角不敢動彈。

    蕭朗走進蘇薇家時正看見蘇薇好整以暇地打開匣子道:「三嬸,想吃梅花糕你就直說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吃呢?你看現在傷到手疼得可不是自己。」

    朱桃花又氣又痛,惡狠狠地道:「我就知道你個丫頭是柴火熏的心肝,黑透了,我不過想拿塊糕給二寶吃,你就下這種黑手。」

    蕭朗本是想好了教育蘇薇的話語準備過來說教的,進來就看到蘇薇一臉狡黠地夾了朱桃花的手,還裝模作樣地說些場面話,他不由皺了眉頭,蘇薇再也不是原來那個靦腆沉默的女孩了,現在的蘇薇簡直就狡猾得像只小狐狸,還是牙尖嘴利,咬人帶血的那種,自己一定要趁現在把她扭轉過來,只是這朱桃花在此處,他倒不好說蘇薇。

    朱桃花看見蕭朗進來,面色頓時一白,上次蕭朗不動聲色扭折她的手腕,她到處去說卻沒人相信,找了個遊方郎中治了一個多月才好,可是花了不少錢,比蘇薇上次往她手背劃的那道口子嚴重多了,她不由拉著二寶往後縮了縮。

    要說最近朱桃花本是不想來蘇薇家的,她對蘇薇的潑辣心有餘悸,只是她前幾日和村頭的幾個閒婦猜大小作耍居然把蘇啟輝給她讓她給蘇婆子和二寶制冬衣的錢給輸了,聽說蘇薇家娘幾個都有新棉襖就想來打秋風,好歹搶兩件回去交差,不然讓蘇婆子知道她又去賭錢,肯定要賞她幾個大耳刮子的。

    蘇薇見到朱桃花時內心就在感歎,看來上次那刀還是劃得太輕,這婆娘居然又若無其事地上門來了,這次一定要讓她曉得個怕字,正心頭計議,就見蕭朗眉清目朗,胸有成竹的走了進來,一副要說教的模樣,不由十分頭大,這個蕭朗似乎每次都能看見自己最彪悍的模樣。

    「朱大娘的手腕最近好些了麼?」蕭朗十分有禮貌地問了一句。

    「好……好了。」朱桃花聲音顫抖,拉著二寶逃也似地從蘇薇家跑了出去。

    蘇薇眉毛微挑,看來這朱桃花十分懼怕蕭朗,這武力強大果然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法寶啊,尤其是蕭朗這種表面人畜無害的腹黑型正太,扭折別人的手腕,大家都還堅決不相信是他做的,看來自己還得向此人學習一下,只是這人有時又有些迂腐書獃,輕輕鬆鬆被自己逗弄的面紅耳赤,不知到底那一面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蘇薇,子曰……」蕭朗正準備慢條斯理地以對付頑童們的方法調教一下蘇薇。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矣,我是女子又是小人,所以十分難養,又十分不好相處,你一個端方君子,豈不聞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十分不妥?」蘇薇見蕭朗站定了,一副訓導主任準備長篇大論的模樣,忙連珠炮般說了一串。

    蕭朗一愣,他看了一眼蘇薇身旁正張大了眼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家姐姐的阿章,朗聲道:「阿章也在,咱們算不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蘇薇你現在小小年紀正是心性未定之際,我知道你突然遭逢大難,身心受創,只是你此時正是定心養性的時候,切不可學那奸狡之輩。」

    蘇薇也是一愣,這小道學半日不見居然進益了,臉皮厚了起來,之前一聽到自己說些什麼男女之防之類的話題很快就被嚇跑,如今竟然能夠和自己狡辯,還面色如常地說教起來。

    「你要知道,人之初,性本善……。」蕭朗侃侃而談。

    蘇薇直覺眼前這人應該改名叫蕭唐僧才對,難怪那些喊自己外號的屁孩子被他這樣折磨了幾天之後再也不敢亂喊了,自己才聽了片刻,已是頭暈腦脹,只想拿根棒子把他敲暈。她不由捶胸頓足,為什麼秦娘子不管蕭朗來自己家了,不是說讓蕭朗不要跟自家交往麼?她不由內心大喊:「秦娘子啊!你為何要讓這個話嘮放棄治療?為何啊?」

    她內心咆哮了片刻,就決定簡單粗暴地解決這個問題,她身體一偏,雙手摀住肚子,軟軟地靠在蕭朗肩上柔聲道:「朗哥哥,我想去廁所拉屎,要不要同去?」

    蕭朗感覺蘇薇柔軟的身體倚著自己,語聲溫柔,白玉般的臉上飛上幾縷紅霞,聽得蘇薇話語粗俗,又不由滿頭黑線,他身形一閃,輕輕一推,蘇薇就被推得倚在了牆上,蕭朗已經離她至少三米遠。

    此人果然是功夫高手,瞬間既讓蘇薇貼牆靠著,卻又沒有讓她有絲毫撞牆的疼痛。

    「朗哥哥,你真的不要同去麼?你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你是不是有便秘的困擾?我跟你說這個便秘啊,說起來簡單,其實治療起來也是很複雜的,不如我們來交流一下,這個便秘分為以下幾種,一種是幾天拉不出,一種是一次拉不盡……」蘇薇巴巴走到蕭朗身旁滔滔不絕。

    蕭朗終於黑了臉,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那表情,就像積年的便秘患者一般。

    蘇薇終於鬆了口氣,卻見阿章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好奇地問:「二姐,什麼是便秘?」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6 PM


第四十一章 香菇生病

    晚間宋娘子和蘇蓉聽蘇薇說起今日朱桃花又帶了二寶來打秋風,還含沙射影地說自家買棉襖的錢是蘇啟輝給的,對朱桃花更生了幾分厭惡,看來蘇薇說得對對惡人心軟,就是對自家人殘忍,這朱桃花害得蘇薇不良於行,被蘇薇劃了一刀,仍然不思悔改,竟然還好意思上門。

    宋娘子和蘇蓉臉上都是又是鄙夷又是憤怒的神情,蘇蓉還道:「薇薇,下次三嬸再來你什麼都不要給她。」宋娘子點頭贊同。

    蘇薇見自家娘和姐姐態度終於跟之前不同,不再說畢竟是自家親戚之類的話,不由心頭暗喜,看來娘和姐姐總算有了些長進,她不由神色輕鬆道:「我自然是什麼都不會給她,只是娘和姐姐也切不可心軟,三叔最近給了朱桃花銀子呢,她如今這樣著急找上門來,只怕是那銀錢被她糟蹋了,我聽劉大娘說過見她在村口跟幾個閒婦賭錢,想來她是拿去賭了,這才想上我們家來佔便宜,咱家辛苦賺的錢,可千萬不能被她騙去還了爛賭賬。」

    「可不是,如果是給二寶和你奶奶做冬衣倒還沒什麼,拿去還爛賭賬確實不該。」宋娘子說完疼愛地抱住蘇薇道:「薇薇,以後你賺的錢都留起來,給你奶奶做冬衣的錢家裡出,娘也知道你奶奶她……做的有些不對,只是你爹是個孝順的,他臨去前還特意交代我要孝敬老人,也是給你們姐弟做個榜樣。」

    「娘,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奶奶這樣對咱家你還能記掛著她,真的是極孝順了。」蘇薇忙安慰宋娘子,她到這個世界久了,也知道這個時代最講究個孝字,宋娘子為人柔善,又得了蘇秀才的臨終囑托,自家情況不好時猶記得照顧蘇婆子,更何況是家裡情況好了些,只是那蘇婆子是個天生心長偏了的,宋娘子對她這樣好,她也不曾記得半分好處。

    一家人又閒話了一會兒就各自睡了,第二日難得陽光燦爛,蘇薇晨起就拉著阿章在院子裡跑步,還拿了塊草蓆在院中練瑜伽。

    林皓不辭辛勞地半夜趕路,早晨終於到了蘇家,一進院門就看見蘇薇穿了件粉色的小襖站在一塊破草蓆上,雙目微閉,怪模怪樣地好像在朝拜什麼似地,只是他此時心頭焦急也顧不上研究,他一把拉住蘇薇的胳膊,蘇薇正平心靜氣地做著拜日式,被人一拉嚇了一跳。

    「蘇姑娘,昨日收到消息,京中的香菇突然長了很多粉紅色菌包,很多香菇腐爛了,你快收拾一下,隨我去京中看看。」京中的香菇本已經順利培育出來,在京中銷得極好,京中各大酒樓都以有林家出品的新鮮香菇作為招牌特色,大戶人家也多有採購,幾個月間就入賬好幾千兩,正在勢頭極好的時候,突然出了這樣的怪事,香菇菌棒上長了粉紅色的菌包,大片腐爛,只有幾個香菇棚還能正常生產。

    林皓被他爹發配到老家,這是目前尋到的一個最賺錢的法子,雖然離十萬兩還有些遠,但畢竟開始掙錢了,誰知剛開心了幾天就得了這消息,林管事又去了江州,愁得他半夜起身親自趕來找蘇薇。

    「你爹不是說不賺夠十萬兩銀子不許你回京嘛?你賺夠十萬兩了?」蘇薇聽辛硯說起過自家少爺的各種光輝事跡,包括被他爹趕出京城一事,她睜開眼看了林皓一眼。

    「種香菇的地方在京城東郊的一座莊子上,離京城還有二十里遠,算不得回京,好啦!你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吧!那邊再供不上貨可要出大麻煩了。」林皓見蘇薇好整以暇地樣子,忙又拽了拽蘇薇的袖子催促道。

    「行!等我跟我娘說一聲,只是這一路上食宿全包否?那一百銀子只是出讓香菇種植技術,這出差費用可要另算。」蘇薇施施然穿上棉鞋問道。

    「行啦!食宿全包,只要你能解決這次的危機,再給你一百兩。」林皓見蘇薇磨蹭,怕她再討價還價,忙豪氣地出了價碼,又道:「你快些去收東西!我們最快也要二十日才能到京城,到時候不知道剩下的香菇還能不能保全,這東西據說蔓延極快的。」

    蘇薇聽得還有一百兩銀子可賺,動作立馬快了起來,她急急穿上棉鞋,又招呼阿章收了蓆子,一陣風似地跑進屋裡。

    宋娘子和蘇蓉正在廚房做飯,聽見院中有人說話,忙一起出來,正見蘇薇急急忙忙地往自己屋裡跑,一邊跑一邊道:「娘,林三少爺家的香菇有點兒問題,我趕著去京城一趟,你幫我收拾一下東西。」

    宋娘子忙抓住她的胳膊道:「薇薇,這是怎麼回事?京城那麼遠,你一個小姑娘怎麼去得?」

    「娘,林三少爺買咱家香菇種植的方法可是花了一百兩銀子呢,現在如果我幫他處理好京中的病害,還能再得一百兩,明年咱家就可以蓋新房子了。」蘇薇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換衣服。

    宋娘子聽說蘇薇得了一百兩銀子,現在又能得一百兩,驚得說不出話來,要知道這蘇家村很多家庭一輩子也賺不了一百兩銀子,蘇薇居然早就有了一百兩,還沒告訴自己,莫不是蘇薇騙了人家,種個香菇的方法也只是她隨便鼓搗出來,如今竟然賣了一百兩,還要再得一百兩,而且還是賣給林家,萬一人家發現不值這個價錢把蘇薇抓走怎麼好,她不由臉色發白地緊緊揪住蘇薇道:「薇薇,咱家雖然窮,可不能騙人!快把錢還給人家。」

    蘇蓉也嚇白了臉道:「薇薇,怎麼辦?我去把最近賣梅子和繡帕子攢的銀子拿來,你快還給人家去。」

    蘇薇不由扶額歎息,她就是怕嚇到她們才一直瞞著不說,如今一說宋娘子和蘇蓉果然嚇得臉色煞白,她此時已經穿好衣服,對屋外喊了一聲:「林三少爺,你快進來,我娘和我姐怕我騙了你家銀子不讓我去呢,你快跟他們說你賺了多少錢,我一百兩賣給你個種香菇的法子可是物超所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7 PM


第四十二章 準備進京

    林皓心中焦慮,聽見蘇薇喊他,忙快步進屋對宋娘子施了一禮道:「宋大娘,蘇薇這種香菇的方法確實十分值得,如今我家已是賺了三千兩銀子,只是現在京中的香菇得了怪病,如果蘇姑娘不能同去幫忙,只怕之前簽的買賣契約無法履行,要盡數賠進去呢。」

    宋娘子一聽已是賺了三千兩,又聽得蘇薇不去就要盡數賠掉,不由心慌意亂,她平日裡見過最大數額的銀錢不過幾十兩,還是在家中情況極好的時候,如今聽見這大筆的銀錢,抬了眼不知所措又滿是擔憂地看著蘇薇。

    蘇薇見宋娘子神色倉惶,心中不由微歎,看來娘親是被嚇呆了,看她擔憂的神情,八成是不希望自己去京城,又怕不去得罪了林家,如果害人家損失幾千兩,自家就算砸鍋賣鐵辛苦幾輩子,也是無論如何都賠不起的。

    只是一則她想再賺這一百兩銀子,銀子越多自己以後經營茶園的成本越厚,另外這香菇種植技術畢竟是自己賣給林家的,以後如果要做茶葉生意,在這古代也要有實力雄厚的人相幫,和林家的關係一定要打好才行。

    要說平常這林家三少爺根本就不會把這幾千兩的香菇生意放在眼中,只是剛巧遇上遇到他爹把他發配到明水,又不給本錢才會如此,自己一定要好好抓住這個時機。

    蘇薇沉吟片刻,狠下心來眼圈紅紅地對宋娘子道:「娘親,我想去京城,我這腿總也不好,我想京城那麼大,總有醫術極高的人,也許我去了京城就能治好了。」

    林皓本是極機靈的,聞言忙道:「是啊,宋大娘,我在京城也識得幾個宮中的御醫,蘇姑娘去了我一定會請他們幫忙診治的。」他見宋娘子已有幾分意動,又道:「安全問題你也不用擔心,我們一路出了明水就坐林家的大船走水路去京城,林管事在江州等我們,你要是還不放心,可以再托個信得過的人同去。」

    宋娘子聽得可以請御醫幫蘇薇診治,又聽得可以坐林家大船,又有林管事同去,已是有八九分肯了,只是還有些不放心,她本想讓蘇蓉一起去,可自家大閨女的性子跟自己相似,是個軟弱又沒主意的,雖然能照顧蘇薇,但真遇上什麼事,卻是不頂用。她不由想起了隔壁的蕭朗,懂醫術又斯文知禮,還有武功,可不是最好的人選,只是秦娘子自上次議親事件之後對自家一直十分冷淡,只怕不會同意。

    蘇薇見宋娘子眼神不住蕭朗家飄,神情猶豫,就知道她是想請蕭朗跟自己去京城,可蘇薇是個極聰明的,她從蕭朗幾次提起當朝皇帝和京中事物時的神情,以及他和秦娘子避居山野又隱藏自己會武功一事推斷,他們也許與京中之人曾經有過什麼恩怨情仇,這才隱藏在山林,只怕不會願意出面。

    她忙道:「娘,我又不是一個人去,林家是大商家,一路上肯定有很多保鏢隨行,再說林管事也去,我也這麼大了人又聰明,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的,我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難說我腳也治好了。」

    阿章聽說蘇薇要去京城,心中十分雀躍,也想跟著去,只是他年紀雖小,卻是十分懂事,知道蘇薇要去辦正經事的,也沒有撒嬌糾纏,他見宋娘子眼神總往蕭朗家瞟,他想蕭朗功夫高強又懂醫術,肯定能好好照顧好二姐,就悄悄跑去找蕭朗。

    這邊廂還在躊躇,林皓雖然十分焦急,但蘇薇畢竟只是十一歲的小姑娘,要出遠門須得長輩同意才行。

    那邊廂蕭朗聽聞阿章來意之後,神情十分複雜,他正準備去稟明他娘,秦娘子已經走出來道:「朗兒,為娘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平安,只是如果平安的代價是一輩子窩在這山村中賣藥渡日,只怕你也不會開心,如今聽說那人已是藥石罔顧,眼看沒幾日了,你去京中瞭解一下情勢也好,那東郭懷如今卻是過得越發順意了,這等小人如何能……」提起東郭懷,秦娘子臉上恨意一閃而過。

    「娘,就算一輩子窩在山村中賣藥,只要能奉養娘親,朗兒也絲毫不會覺得委屈,只是有些事如果不處理,兒子心中始終愧疚難當,爹和大哥……」蕭朗神情悲憤,卻被秦娘子擺手止住他的話。

    「朗哥兒,你說上次京中林家那個三兒子與你大哥交好,也許京中還會有許多其他人識得你的相貌,你自己要注意些。」秦娘子說完又取出個小盒子來道:「這匣子中有易容丸,必要時候你可以一用。」

    「娘,朗兒定會小心,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蕭朗說完對秦娘子深深一拜,就進屋去了。

    秦娘子說話並不避諱阿章,阿章聽蕭朗願意陪自家姐姐去,心滿意足地笑著對秦娘子道:「秦大娘放心吧!我二姐最聰明了,她會照顧好蕭哥哥的。」分明是他來求蕭朗照顧自家姐姐,卻變成是他二姐照顧蕭朗,只怕蘇薇聽了這話也要讚一聲真是我親弟弟啊,果然臉皮夠厚夠聰明。

    秦娘子聽了阿章的話,饒是她現在心中忐忑猶豫,還是給了阿章一個笑容道:「阿章,方纔我和朗兒說的話,你切不要和其他人提起,連你二姐也不要說。」

    「嗯,秦大娘,你放心吧!我和蕭哥哥是哥們兒呢,男子漢大丈夫才不會像女孩子那樣大嘴巴。」阿章說完挺起小胸脯仰起頭道。

    秦娘子微笑著摸了摸阿章的頭,阿章不禁有些受寵若驚,秦娘子對人冷淡,平時見阿章也不過點點頭,笑臉都沒見過幾次,居然對他這樣溫柔,阿章不由紅了臉,有些不自在地說:「我去看看朗哥哥收好東西沒用,我二姐她們著急走呢。」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8 PM


第四十三章 同去

    蘇薇看見蕭朗背著個藍色的包袱進屋時不由愣住了,此人不是一直各種低調隱藏身份嘛,居然真要跟自己去京城。

    宋娘子見蕭朗這身打扮,眼中頓時一亮,這是要陪薇薇去京城的樣子,她不由笑容滿面地道:「朗哥兒,你能一起去真是太好了。」

    「娘,是我去叫蕭哥哥過來的哦,有他在就不怕有人欺負二姐了。」阿章忙拽著宋娘子的袖子邀功。

    蘇薇瞪了阿章一眼,這多事的小孩,雖說蕭朗武功高強,但自己此去與林家商船結伴,再安全不過,這蕭朗身世不明,可別給自己惹麻煩才好。

    「哈哈,蕭兄也能一起去真是再好不過了,我正好帶你結識幾個御醫。」林皓看見蕭朗進來,一雙鳳眼笑成了桃花眼,不知幾時他與蕭朗如此熟識了,居然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蕭朗卻只是微微一笑,向林皓施了一禮道:「林三少爺好。」

    蘇薇看林皓見了蕭朗一臉的笑意,似乎把香菇的事丟在了腦後,不由提醒道「林三少爺,你不是說事態緊急麼?」

    「蘇姑娘,你東西收拾好了麼?」林皓見宋娘子和蘇蓉一起抱著個巨大的包袱過來,不由扶額道:「那……我們這就走吧!」

    蘇薇看見那巨大的包袱頓覺滿頭黑線,她本來要去收拾東西,硬被宋娘子和蘇蓉按住,讓她好好休息,結果看兩人這樣簡直是搬了半個家過來,她忙道:「娘,我頂多去一個半月就回來了,不用收拾那麼多東西,再說京城什麼沒有,缺什麼都可以買。」

    「薇薇,你年紀小,又是第一次出門,娘怕你在外面住不慣,給你收拾了新被子還有幾件新衣服。」宋娘子熱情洋溢地介紹包袱裡的內容。

    蘇薇忙打開包裹把裡面的新被子拿出來,家裡統共就兩床新棉被,她娘居然給她塞了一床,眼看天越來越冷了,家裡就一床新被子怎麼夠用。

    她見包袱裡基本囊括了她所有能見人的衣服,甚至蘇蓉還把自己的兩件新棉襖也偷偷放在了包袱底,她又是感動又是無奈,把蘇蓉的棉襖拿出來。

    這下包袱終於小了許多,蘇薇本來還想把裡面的一些糖餅、雞蛋之類的都拿出來,見宋娘子和蘇蓉殷切地看著自己,不由停了手把包袱重新收好,雖然還是很大,但比一開始見到的那個巨型包裹好多了。

    蘇薇正準備背在背上,蕭朗手指一勾,輕鬆提溜在手裡,蘇薇見有個壯勞力主動當挑夫也就不客氣了。

    宋娘子和蘇蓉、阿章一直把蘇薇一行送到村口,三人眼中都閃著淚光,宋娘子抱了蘇薇道:「薇薇,好好照顧自己,天冷了要多穿衣服,路上多帶些吃食,餓了就吃些,到了京城好好找醫生看看,不要怕花錢,不要擔心我們!」

    蘇蓉偷偷往蘇薇包袱裡塞了個小荷包,蘇薇看見卻也沒阻攔,只是趁大家不注意她偷偷拿給了阿章道:「阿章,這錢你一定好好藏起來,娘和大姐要用再拿出來,千萬不要被奶奶和朱桃花搶了去。」

    「嗯,姐,我知道,我一定好好藏起來,不讓她們搶走,姐,這個給你吃。」阿章從兜裡掏出一個白鬍子老頭的小面人和兩塊用草紙小心翼翼包好的麥芽糖遞給蘇薇,這還是蘇薇和蘇蓉去縣裡賣梅子時給他買的,那個小面人阿章一直非常喜歡,他晚上睡覺也要放在枕邊的,時間長了小面人的白鬍子都變成了灰色,這時卻給了蘇薇。

    蘇薇不由想起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阿章也是給了自己半塊麥芽糖,那甜甜的溫暖,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時也不禁淚盈於睫。

    蘇薇坐上了林家的馬車,見蕭朗還是那個倔脾氣,不肯跟蘇薇同車,堅持跟著馬車走,蘇薇沒辦法,罵了他一句:「迂腐書獃!」

    林皓見勸說不了蕭朗,後悔沒有多帶輛車來,只是蕭朗不上車,他也不好上車只得也跟著馬車走。

    蘇薇也不管他們,只揭開簾子看著村口那三個身影越來越遠,漸漸看不見了,這才紅著眼圈縮進了車廂裡。

    林皓雖然也習過幾天武,但不過是跟家裡的武師強身健體罷了,跟著馬車跑了幾里路之後就吃不消了,白皙的臉變得通紅,一道道汗珠子滾落,蕭朗卻是閒庭信步一般,臉都不帶紅的。

    林皓爬上馬車,與車伕一起坐在前排,喘著粗氣對蕭朗道:「蕭兄果然厲害,不知蕭兄師從何人?」

    「不過是經常在山裡採藥跑動得多些,並沒有專門學過。」蕭朗謙虛還禮。

    「切,這迂腐書獃撒起慌來面色坦然,語聲平靜,要不是我早知道他武功高強肯定就被他矇混過去了。」蘇薇在心中吐槽,看那林三少爺一臉信服的模樣,不由又自己偷偷吐槽道:「誰天天爬山也不能走著就能跟著馬車一路啊?這少爺果然是城裡來的,真是好騙。」

    蕭朗瞟了車廂一眼,蘇薇衝他吐吐舌頭,他不由紅了臉轉過頭去。

    三人到了明水,到林府取了兩輛馬車,還給蘇薇指派了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丫頭,小臉圓乎乎叫福玉的跟著,隨身伺候蘇薇。

    林皓帶了家裡的幾個得力的僕人,其中就有那天看門子的那個叫周永貴的家丁,一行人很快到了碼頭坐上兩艘精緻的小船,三個時辰就到了江州,林管事早就安好了一艘華麗的大船等在港口,幾人登船之後立刻起航,沿著京臨大運河往京城進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9 PM


第四十四章 與子同舟

    林家的大船十分舒適,船上住宿條件極好,蘇薇等人每人一間廂房,佈置得精緻華麗又溫暖舒適,日間飲食也有專門的小廚房提供,一路也不見怎麼停船,卻每日都有新鮮菜蔬,這日蘇薇逛到廚房才發現廚房外居然用玻璃搭了個暖房,裡面鋪上一層厚厚的土,種了許多蔬菜,不由感歎林家的奢侈,玻璃在這個時代十分昂貴,林家居然只是為了滿足行船期間的飲食就專門做了一個暖房。

    林皓好不容易鼓動蕭朗出來船上散步,見蘇薇仰頭看著玻璃暖房,不由有幾分得意道:「這法子還是我想出來的呢,我想你先前說的窩棚可以保暖種香菇,那我用透光性更好的玻璃保暖效果更好,不是可以種蔬菜麼?你看如今這蔬菜長得多好。」

    蘇薇見他得意,也附和道:「林三少爺果然是聰明過人,我都沒有想到還可以種蔬菜,真是奇思妙想。」其實她心裡想的是,這時代沒有塑料,玻璃價高,這樣搭一個暖房光是成本已是令人咂舌,哪裡還有錢賺,可不是有錢人隨便燒錢罷了。

    林皓見蘇薇讚歎,不由更是得意,一得意就想起了他那灑金折紙扇,又從腰間的扇袋裡掏出來搖了幾下,蘇薇已經好幾天不曾見他搖扇的風姿,這大冬天在船上呼呼的冷風中見此人掏出把扇子搖來搖去,不由嘴角抽搐,直覺此人十分抽瘋。

    「我現在沒有多少本錢,京中的那些窩棚只是用茅草搭建的,已是投入了我手上的大半現銀,這玻璃暖房所用的玻璃還是江州的徐五郎免費送我的,等我錢再多些,到時候到京中搭那麼一二十個,專供京中大戶冬天的蔬菜花果,賺得可比香菇多得多。」林皓今日穿了件緋紅色的蘇繡袍子,袖口和領口處用銀線繡了薔薇花,在冬日的陽光下流光溢彩,更是顯得他唇紅齒白,豐神如玉,只是蘇薇一見他搖個扇子就很想抽他,尤其是他扇的冷風直往蘇薇這邊飄,害得蘇薇打了好幾個噴嚏。

    蕭朗今日只是穿了件月白色的細布袍子,領口鑲了一圈細細的淺藍色布邊,整個人端莊清華,眉目雖然沒有林皓俊秀,卻也是朗眉星目,自有一番風華。

    「如果是有人能夠提供低價又充足的玻璃,這生意倒是十分做得。」蘇薇顧不上欣賞帥哥的風姿,掏出塊帕子擦了擦鼻涕,瞟了林皓一眼,見他還風姿翩翩地搖著折扇,終於忍不住道:「林三少爺,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你說你好好一個帥哥,大冬天拿個扇子扇冷風,你不覺得這樣子十分抽瘋麼?真是癩蛤蟆屁股上插雞毛撣子,裝什麼大尾巴狼啊?」

    林皓先前聽蘇薇贊同自己的主意,又誇自己是帥哥,正心中得意,聽了後半句話,俊臉不由黑了半邊,蕭朗見蘇薇說得直白粗俗,微微皺了下眉頭看了蘇薇一眼道:「蘇薇,快向林三少爺道歉,你怎能這樣說話?」

    說完又拱手對林皓道:「林三少爺,請原諒蘇薇年紀小又是村中長大,您大人有大量,禮節不周之處還請海涵。」

    蘇薇剛剛也是被林皓扇的冷風激得打了幾個噴嚏,又神煩林皓扇個扇子,她本是個口快的,這才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其實心中也有些後悔,又見蕭朗替自己道歉,忙向林皓施了一禮道:「林三少爺,您老豐神俊朗,請恕蘇薇出身鄉野一時不懂欣賞,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原諒則個。」

    林皓本就是個心寬又不拘小節的,不然也不會願意和蘇薇和蕭朗這鄉野出身的人來往,他見蕭朗和蘇薇都道了歉,臉上就有了笑意,他坦然收起折扇裝在袋子裡,笑道:「也是啊!如今我也不能再賣剪秋坊的折扇了,這大冬天拿個扇子果然也是有些不妥,哈哈,看來我長年跟京中文人雅士打交道,添了太多斯文氣息了。」

    林皓說完又對蘇薇道:「你個小丫頭說話還真是刻薄,不過也挺有趣,你剛剛說我什麼?癩蛤蟆屁股上插個雞毛撣子裝大尾巴狼,哈哈,有意思。」

    蘇薇見林皓不生氣,也跟著乾笑了幾聲,這春節聯歡晚會的小品果然有看頭,這歇後語又幽默又粗俗,真是吵架得罪人的必備佳品啊。

    蕭朗見林皓似乎還頗為欣賞蘇薇這粗俗的話語,兩人都笑得十分燦爛,不由眉頭皺得更深,蘇薇如今說話真是越發粗俗了,屁股之類的話哪裡是個姑娘家能夠隨時掛在嘴邊的,何況還是在兩個男子面前,他不由暗下決心一定要扭轉蘇薇這說話粗俗的毛病,他略一沉吟對蘇薇道:「蘇薇,正好行船無事,你每日辰時三刻到飯廳來,我們學一學《禮記》。」

    蘇薇頓時臉拉得老長,當時果然不應該讓蕭小夫子跟了來的,旅途才開始兩天這就開始教育上自己了。

    林皓也有幾分不自在,他剛剛模仿蘇薇說話也是十分不雅,他不由道:「蕭兄,其實蘇姑娘說話雖然有些不雅,但頗有意思,咱們還是不要太拘束她吧!」

    蘇薇連忙點頭贊同:「是啊!是啊!我又不考秀才,也不會嫁進什麼高門大戶家,以後在村裡找個長得帥又老實的男人嫁了,沒人會嫌棄我的。」

    蕭朗臉色更黑了幾分,這丫頭如今不止說話粗俗,連嫁娶之事也隨口掛在嘴邊,再不管束一下如何得了。

    蘇秀才去世後蕭朗一直把蘇薇當做師妹,覺得自己肩負著教育好她的責任,原先的蘇薇沉默靦腆,雖然不愛招呼人,但也沒什麼明顯需要特別教育的地方,誰知自從昏迷醒來之後卻變成了這般口無遮攔的模樣。

    林皓也是第一次見女子當著自己的面說起嫁娶的事,神情坦然,絲毫不扭捏作態,他倒有幾分欣賞,剛想誇讚兩句,見蕭朗黑了個臉,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39 PM


第四十五章 學禮

    蘇薇見蕭朗又要說教,忙道:「蕭哥哥,我知道你也是為我好,只是你看咱倆孤男寡女的每日在飯廳學《禮記》也不太好,你看這樣,不如你給我本書,我自學一下好不好?」說好不好時,她刻意把聲音放得低低的,婉轉嫵媚的模樣。

    林皓只覺得這蘇家的小丫頭十分有趣,說話做事都頗合自己的心意,明明只是十歲出頭的樣子,偏偏有時候居然能看出幾分成熟嫵媚的風情來,他抬眼見蕭朗臉上果然瞬間像撲了一層霞光般紅了起來,不由偷笑道:「看來,這位端正清華的蕭兄很吃這一套呢。」

    林皓頓時覺得這旅途十分精彩,他不由起了添亂的心思,反正長路漫漫,還有十多天才到京城,不由給自己找點樂子,他忙道:「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也想跟蕭兄學學這《禮記》,這樣蘇姑娘也不用擔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蘇薇見林皓添亂,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這兩男一女共處一室難道就妥當了?」

    蕭朗看了看四周,慢條斯理地道:「我看這船頭甲板十分適宜,視野開闊,也沒有男女之防的顧慮,明日辰時三刻就在此處吧!」

    蘇薇面色僵硬,早知道不提什麼男女之防了,看來自己是調戲蕭小夫子慣了,什麼事都往這上面扯,一開始不如就直接甩臉色說老娘不想學,你管的著嗎?現在反而不好說了,她不由苦了臉道:「我們還是去飯廳吧!我讓福玉也來聽聽。」畢竟這寒冬臘月在甲板上學習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人家蕭壯士可是有武功的,衣著單薄也不冷,自己可不是要凍成冰棍。

    第二日可憐的蘇薇早早就帶了福玉一起去飯廳,見蕭朗和林皓已經在飯廳說話,蕭朗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細布棉袍,修竹玉樹般立在廳中,林皓換了一身陽春白雪的衣衫,潔白的衣領上繡了幾片墨色的竹葉,倒是顯得頗為斯文俊雅。

    蘇薇看自己身上還是穿著家常的粉紅棉襖,因為怕冷,裡面還穿了裌衣,她身量又矮,整個人包裹得像個粉色小皮球一樣,洋溢著濃濃村姑風。

    她身旁的福玉反倒比她穿得更洋氣些,一身橘紅色的貼身小襖子,外面套了件白色的羊皮小坎肩,小臉圓圓的很是嬌俏可愛。

    只是她也不是那在意衣裝的人,雖然四周打量了一圈就自己穿得最為土氣,但她覺得暖洋洋地十分滿足,逕自尋了個椅子坐下道:「蕭小夫子,我們開始吧!」

    林皓也尋了個椅子坐下,福玉不敢坐,直直地站在蘇薇,被蘇薇一把拽到椅子上道:「福玉,你也坐下學學。」

    蘇薇頭天特意喊福玉寫了幾個字,比自己的中看多了,就想著萬一蕭夫子佈置點作業什麼的,就讓福玉代自己寫,難怪人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瞧瞧這福玉的穿著打扮和儀態,甩自己八條街啊!

    蕭朗也不在意蘇薇語氣中的調侃之意,手中也不需拿書,朗聲侃侃而談:「禮,不妄說人,不辭費。禮,不逾節,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踐言,謂之善行。行修言道,禮之質也。禮聞取於人,不聞取人。禮聞來學,不聞往教。」

    蘇薇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只聽得蕭朗一口一個禮字,只這古文本就難懂,看見字可能還知道些意思,這樣聽著果然十分催眠,她不由耷拉了腦袋,整個人癱在椅上,蕭朗見了眉頭微皺道:「所謂禮,最基本就是行禮如儀,行如風、坐如鐘,一舉一動合乎禮儀。」

    這話蘇薇聽懂了,是說她坐沒個坐像,不由直起身道:「所謂禮,除了外在的行禮如儀,我覺得更重要的心中知禮,而不只是流於形式,有的奸邪之徒,滿口仁義道德,禮儀不缺,心中卻是不把這些當回事的,盡做些欺世盜名之事,有的農人村婦雖然行止間沒那麼些虛禮,卻是最懂知恩圖報,往來人情的。」

    林皓聽得頻頻點頭讚道:「蘇姑娘說的有理。」

    蕭朗卻只淡淡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來,我們繼續,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人有禮則安,無禮則危。故曰:禮者不可不學也。」

    蘇薇見蕭朗不為所動,也懶得再跟他爭辯,就當又回到了小學時候聽自己不愛聽的課好了,蘇薇托了腮看向窗外想著到京城後如何診治那香菇的病症,聽起來像是某種雜菌感染,自己畢竟不是種香菇的專家,還得好好想想是用石灰水消毒,還是深埋隔離。

    林皓倒是聽得仔細,想不到這蕭朗身處山野,不但醫術精湛,學識也頗為不錯,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倒是比有些國子監中的酸儒見解還要獨到。

    蕭朗見蘇薇托著下巴神遊天外,也不管她,其實他也沒指望蘇薇能學多少,只是想每天讓她定定坐在這裡幾個時辰,也能磨磨他的性子。

    他卻哪裡知道,蘇薇前世可是光上學就用了十多年,每天在教室裡的時間比現在還多,她的性子也沒被磨得變了樣,遇到自己不喜歡的課更是練就了完全忘我的高級技能。

    福玉得了蘇薇的命令倒是聽得仔細,雖然她也聽不懂,但還是乖乖拿了個本子把自己能聽懂的部分記下來,蕭朗看了一下福玉的筆記道:「嗯,字還不錯。」

    蕭朗說完又看了眼蘇薇問道:「不知道蘇薇字可有長進?」說完也不等她回答,拿出幾頁紙遞給蘇薇道:「你今日照著這個抄寫十遍,明日上課時交給我。」

    蘇薇此時已進入半睡眠狀態,一聽讓自己寫大字,立馬清醒了,只見眼前放了幾頁紙,上面的字顯然是蕭朗寫的,疏朗雋秀,別有風骨。

    只是蘇薇此時想到忘了提醒福玉上課不要記筆記,現在自己的槍手暴露了,不由心情十分沮喪,看見眼前的字更是恨得牙癢癢,看來這蕭小夫子是早就蓄謀已久要讓自己寫大字的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居然寫了這麼多頁紙,看來只得乖乖回去寫作業了,她本想發飆說老娘鋼筆字寫得比你們強多了,只是想到這個時代都用毛筆,自己以後做生意籤文書總得自己動手,現在練練毛筆字也好。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40 PM


第四十六章 香菇郎中

    幾人每日上上課,練練大字,時間倒過得快了許多,林皓對蕭朗越發欣賞,每日都準時到飯廳跟著蕭朗學《禮記》,他雖然也跟夫子學過,只是他出身商家,這些儒家經典不過是大概學學,主要學的還是經商謀算之道,是以聽蕭朗講課也不覺得枯燥。

    蘇薇每日一上課時就打盹,但晚上寫大字倒是頗為認真,她本來就有幾十年的寫字基礎,不過是用不慣毛筆,快到京城時字已經寫得頗有些樣子了,至少橫平豎直,不像是初學的模樣,這倒令蕭朗有些刮目相看,又見她除了那日說林皓裝大尾巴狼,平日裡也沒有什麼失禮之處,也就寬了心。

    這日終於到了京城附近的港口,京城的港口十分繁華,南北商船絡繹不絕,碼頭上甚至還有幾個金髮碧眼的洋人在看著工人一箱箱往下搬運貨物。

    只是林皓心急,幾人也沒有在碼頭多坐停留,轉乘了林家的馬車就往莊子進發。林皓還算守信,寧可多繞些路,沿著城牆走了大半圈兜到種香菇的莊子上也不進京城。

    幾人到了莊子,莊子上的周管事帶了辛硯等十多個莊子上的僕役立在門口等候,那周管事跟周永貴長得很像,都是粗眉大眼的端正面相,原來竟是周永貴父親。

    辛硯比在蘇家村時長高了些,皮膚更黑了,整個人也沉穩了些。

    幾人也顧不得歇息,包袱一放,蘇薇就跟林皓等人進了香菇棚,只見香菇菌棒長了許多粉色和黃色的菌類,有些像猴頭菇的模樣,香菇卻是大片腐爛,窩棚中散發出一股菌類腐爛特有的臭味。

    蘇薇本是幹慣農活的,地裡施肥的時候可比這臭多了,她直接伸手摘了幾朵腐爛的香菇湊到鼻端聞了聞。

    蕭朗也跟幾人一起進了香菇棚中,他今日穿了件寶藍色的直綴,平時見他多半都穿淺色的衣服,今日這寶藍色卻也很適合他,給他平添了幾分沉穩,整個人身姿挺拔,英氣勃發,面對香菇的臭氣,他卻毫無不適,也摘了一朵仔細端詳。

    林皓今日騷包地穿了身雪白的衣服,下擺處還繡了幾株桃花,端得是翩翩佳公子,只是佳公子一進窩棚就被腐爛的香菇熏得直想吐,差點就要奪門而逃,只是他見蘇薇和蕭朗神情坦然,還摘了腐爛的香菇湊到鼻端,強忍住從懷裡掏出塊熏香的帕子摀住鼻子的衝動,挑了一朵賣相尚好的香菇,放在鼻端裝模作樣地嗅了嗅。

    辛硯跟在蘇薇身後滿臉焦急地道:「蘇小師傅,原本這香菇種得好好的,一個月前突然長出了這些怪東西,大片腐爛,一開始只有一個窩棚,到現在只有兩個窩棚的香菇還算正常,其他窩棚的都開始腐爛了。」

    蘇薇丟了手上的香菇,又摘了一朵粉色的猴頭菇似的蘑菇,掰開一看,裡面飛出不少灰色的孢子,看來正是這東西奪了香菇的養分,香菇沾了這些袍子就腐爛了,她記得前一世看某TV農廣天地似乎提起如果香菇有病蟲害什麼的可以用些殺蟲劑,只是這時代沒有這東西,當時電視上似乎說有個農戶為了保證香菇無毒無污染,用石灰水消毒也有些效用。

    她忙問道:「莊子裡可有石灰?」

    「石灰?巧了,前段莊子裡刷牆,剛好剩了一些。」辛硯忙道:「我去拿來。」

    「不忙,你先按照兩斤石灰一桶水的比例將石灰兌成灰水之後拿過來,另外安排人手將還未感染的香菇棚周圍沙上一圈厚厚的石灰粉,再找幾個人過來!」蘇薇有條不紊地安排著。

    「這位小哥請稍等,我看這香菇上面長的東西很像粉瘴頭,我給你開個方子,你用熬成的藥汁配合石灰水一起用效果可能會更好。」蕭朗叫住辛硯。

    「啥?中藥還有這作用?」蘇薇嘴張成O型,這也太神奇了吧?居然中藥也能用來治香菇,然後她馬上想到那一百兩銀子的香菇診治費,忙扯了蕭朗的袖子道:「蕭小夫子,先說好啊!你那中藥還不知道管不管用就跟我的石灰水混在一起,到時候香菇好了可跟你沒關係哦,就算有關係你也是友情贊助,錢我倒是可以考慮適當友情分享一點兒給你。」

    上一刻蕭朗見蘇薇神情專注,說話語聲平穩,心中正無限欣慰,覺得這小姑娘終於有些穩重樣了,誰知下一刻這丫頭就扯了自己的袖子還一副死要錢的模樣,只是此時林皓和辛硯等人在,他也不好說蘇薇,只輕輕扯回了自己的袖子道:「君子重諾,小人重利,蘇薇你小小年紀切不可如此逐利,所謂君子固窮……」

    「蕭小夫子,還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是君子!不是君子!我是女子,而且這裡我年紀最小,我還是小人,您最君子了,這友情分享想必你也不需要,小人之財怎可與君子分享是吧?」蘇薇打斷了蕭朗的訓導,眨巴著大眼睛盯著蕭朗道。

    蕭朗見蘇薇一雙杏眼如夜空中的星子一樣閃閃爍爍,靈動又狡黠,粉色的小臉上紅潤的小嘴微微上翹,他不由一呆,感覺心頭像是漏了一拍似地,他轉頭看見辛硯拿了紙筆過來,忙掩飾地接過紙筆,刷刷寫了張方子遞給辛硯。

    林皓聽得蕭朗說出那些粉色蘑菇的名字,又說可以開藥方,不由十分開心,對蕭朗更是欣賞,他與蘇薇和蕭朗同行這幾日,早就習慣了蕭蘇鬥嘴,蕭朗經常被蘇薇說得啞口無言的場景,作為資深觀眾,他對此非常喜聞樂見,只覺得跟兩人同路實在精彩,只是此時他正被這些生病的香菇弄得十分心焦,忙吩咐辛硯按蕭朗開的方子去拿藥。

    蘇薇蹲下身去又細細查看了一下那些被粉色蘑菇完全侵佔的菌棒,剝開看了看裡面的木屑和糠皮等物,發現裡面還有一些完好的香菇菌絲,忙招呼林皓來看:「你瞧,這裡面的菌絲有些還是完好的,看來還有救。」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40 PM


第四十七章 新衣

    林皓忙湊近一看,他也不懂什麼菌絲算是完好的,只見眼前黑乎乎一團物事,散發這一股腐爛的氣味。

    蘇薇指了指木屑中白色的菌絲道:「你看,這些菌絲還能再用,只是怕是要深埋地下兩尺深的地方,隔絕了空氣……」

    「什麼是空氣?」林皓瞪大了眼問。

    蘇薇忙道:「你先別管這個,把這些感染了粉色菌類的菌棒深埋到黏土地下一段時間,半個月後再取出來看看,如果這些粉色的菌類沒有長出來,那這些菌棒灑上石灰水在陽光下晾曬至半干之後也許還能用。」

    「你有幾成把握?」林皓鳳眼灼灼地盯著蘇薇道。

    「不好說,我先前也沒試過,如今只是想著把菌棒埋到黏土裡,黏土透氣性差,也許沒有……沒有風,那些粉色菌類就會死去,香菇也能再長出來。」蘇薇本想說隔絕氧氣之類,怕林皓聽不懂,她見林皓還有幾分猶豫,又道:「如果你不將這些菌棒進行深埋處理,這些香菇已是腐爛了,不能再採摘,而且其他窩棚的香菇也容易感染,到時連菌種都不好尋了。」

    林皓忙吩咐周管事找人把窩棚裡這些感染的菌棒搬到地裡進行深埋,蘇薇特意交代了要尋那黏土地效果才好,林皓雖然不懂蘇薇行事的道理,但他一向是用人不疑的,也沒再問,只叫人尋了一處窯廠附近的黏土地,把菌棒按蘇薇的要求深埋。

    剩下兩個窩棚中的香菇照蘇薇說的法子用石灰水混了蕭朗開的方子熬的藥汁一起淋了個遍,窩棚外撒了石灰粉,終於遏制住了粉紅色菌類的感染。

    蘇薇不由有些得意,看來現代來的人就是聰明,連香菇都會治,只是她又有些疑心是不是其實是蕭朗的藥方起了作用,只是她沒有勇氣試驗,萬一最後證明是蕭朗的方子有用,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獨佔那一百兩銀子,想到這種可能她的得意勁兒不由收了幾分,面對辛硯和林皓的謝意也謙虛了一番。

    蕭朗心中多了幾分滿意,看來蘇薇大半個月的《禮記》也不是白學的。

    林皓終於鬆了口氣,幾人終於消停了下來,蘇薇就提議要去京城逛逛,林皓是答應了他爹不賺夠十萬兩銀子不進京城的,雖然他現在取巧蹲在了京城附近的莊子上,卻也有幾分心虛,進城是萬萬不肯的。

    經過這次蘇薇勇治香菇,辛硯對蘇薇更添了幾分佩服,他倒是願意陪他的蘇小師傅去逛逛,只是他放心不下那些埋在地裡的菌棒,每日都要去看好幾遍。

    於是最後還是周永貴和福玉陪著蘇薇去京城,周永貴趕了輛青帷馬車送蘇薇和福玉京城,蕭朗騎了匹棗紅色的駿馬跟車。

    蕭朗今日穿了一身鴉青色勁裝,烏髮用一根檀木簪簡單挽起,騎在馬上腰背依然挺得極直,英氣勃發的模樣,惹得福玉悄悄紅了臉跟蘇薇小聲說:「蕭公子人長得好看,又有英雄氣。」

    蘇薇卻是有些疑惑地看了蕭朗一眼,村裡沒人養馬,這蕭朗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學會騎馬的,看他在馬背上那嫻熟的模樣,顯然也不是初學,這人還真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她也不是那刨根問底多管閒事的,打量了蕭朗兩眼,就抱了車廂中的丁香色西番蓮花紋的大迎枕夢周公去了。

    到了京城,蘇薇跳下車來,仰頭看著高高的城樓,深深吸了一口氣,果然是首都啊!這城牆相當氣派,感覺比故宮的城牆還要高似的,蘇薇拉了福玉的手嘰嘰呱呱,福玉之前一直在明水老宅中侍奉,也是第一次來京城,此時也忘了尊卑,笑嘻嘻地和蘇薇手拉手四處打量。

    蕭朗仰頭看著那青灰色的高牆,神色在正午的陽光下有些莫測。

    這京城的格局和建築有些像明清時期的感覺,但又有些像唐朝,蘇薇也辨別不出,她日常穿衣服也不太講究,今日因為要進京城,林皓特意囑咐莊子上的管事,給她找了套冬日的衣裙,淺黃色的苧絲襖子,豆綠色的綢面裙子,一襲白色鑲了貂毛的小披風,襯著蘇薇一張粉紅小臉嬌小可愛。

    女人天性愛美,蘇薇雖然嫌棄這身衣服累贅,但想著今日也不用幹活,逛街時穿得漂漂亮亮的,掌櫃的也不會看麻衣相不給自己看好東西了,是以她穿上了她到古代以來最華貴的衣服,在剛拿到衣服時她心中已有幾分喜歡,卻還先說了句:「這衣服不能抵香菇的診治費哦,穿壞了也不賠的。」

    林皓只覺眼前這個穿得像個粉色皮球一樣的村姑十分摳搜,想他曾經是動輒上萬兩銀子經手的大商家,如今卻要跟一個一套衣裙也要討價還價的村姑為伍,不由嘴角抽搐道:「這是我四姐去年落在莊子上的,你拿去穿吧!不會要你錢的。」

    蘇薇這才滿心歡喜地換上,想著真是賺了,這鑲了貂毛的披風只怕就值好幾十兩銀子,只是這林家三少爺十分心高氣傲不肯把這些衣服配飾什麼的送去當鋪,不然只要把他家這些衣服配飾什麼的拿去賣兩件,幾千兩甚至上萬兩本錢不就有了嗎?

    林皓和蕭朗見蘇薇穿了新衣出來都是眼前一亮,見慣了蘇薇日常不是穿洗得發白的粗布衫子就是穿得像個圓皮球的棉襖,如今她穿了這身衣服,婷婷站在那裡,白裡透紅的小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不說不動的時候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蘇薇見了蕭朗和林皓,裝模作樣輕輕矮身一福道:「兩位公子安好?奴家這廂有禮了。」

    蕭朗只是淡淡一笑,林皓卻捧著肚子笑道:「蘇姑娘,你還是不要這樣說話吧?你這禮行得也太過敷衍了些。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41 PM


第四十八章 逛街

    周永貴帶了蘇薇和福玉去逛京城最繁華的永安街,永安街上商舖林立,南北貨物應有盡有,街上行人如織,比之明水縣城,京城的人們衣飾明顯精美了許多,神情安適,偶爾還有幾個包了頭的胡人牽著駱駝走過,更有金髮碧眼的胡姬當壚賣酒,京城的繁華令人目不暇接。

    周永貴是跟著林管事來過兩次的,神情比較淡定,蘇薇和福玉卻都是第一次到京城,兩人一臉興奮,蘇薇拉了福玉的手逛得十分開心。胭脂店、首飾店、雜貨店、古玩店一家家逛,店舖的掌櫃們見蘇薇年紀雖小,但衣飾精美,又帶了丫鬟和一個沉穩的僕役,還有個氣度高華、斯文俊雅的公子相陪,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出遊,也不敢怠慢,見了蘇薇都把鋪子裡的好東西拿出來供她挑選。

    蘇薇雖然沒有多少銀兩,只是她年紀雖小卻是眼光獨到,又會講價,這樣逛了兩個時辰,蕭朗和周永貴手裡就拎了不少東西。

    蕭朗陪著蘇薇和福玉逛了兩個時辰,面上沒有絲毫不耐,蘇薇不由心中暗歎,這蕭朗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耐心,在現代的話,也算是二十四孝小男友了,她不由起了戲弄之心,正想調笑一下,卻見蕭朗眼中有些黯然,不由想到自己臆想出來的蕭家悲慘史,猜測蕭朗也許是重遊傷心地才心裡難過,也就打消了調笑之心。

    蘇薇買了幾個灑了芝麻的胡餅,強塞過給周永貴和蕭朗,自己和福玉一人啃著一個往前走,抬頭看見前面十字路口有家三層的半月形商舖,門上掛著陸記茶莊的牌子,跟明水縣的那家用的是同樣的字體,她不由有些好奇,莫非這裡是陸記茶莊的總店,不知道裡頭的茶會不會比明水縣城那家好得多,這陸記茶莊既然能夠行銷全國,想來應該有些過人之處才對。

    蘇薇忙快步走了進去,進門先見廳堂中放了一張大大的茶桌,桌上放了幾套汝窯的蓮花壺,瓷質細膩,樣式精美,桌邊坐了幾個客人正在品茶,她不由心中暗歎,想不到古人也懂得體驗式消費,她記得明水那家可沒有放茶桌,客人是隔著櫃檯選茶的,她不由有些好奇,這陸記茶莊京城店舖的茶又是什麼樣的呢?會不會比明水那家好得多,她拉了福玉的手找了個凳子坐下,福玉一開始見蘇薇拉著自己還有些惶恐,見蘇薇渾不在意,她又是個年紀小的,很快就習慣了,和蘇薇有說有笑的。

    那茶莊的夥計看見一個衣飾華貴的小姑娘啃著個胡餅,拉了個小丫鬟大大方方坐在桌旁,想著是哪家的小姐,忙端了兩盅青芽上來,蘇薇吃胡餅正吃得有些渴,毫不客氣地端起茶來一口喝了下去,福玉則比她文雅多了,用袖子掩住半邊臉小口喝了下去。

    蕭朗和周永貴跟著進了茶莊,卻並不落座,蕭朗是因為守禮不願與女子同席,周永貴則是因為主僕有別,不敢落座,只有福玉小心地做了半邊椅子,陪著蘇薇喝茶。

    那夥計見蘇薇動作粗豪,反而是她的丫鬟斯文典雅,要不是見蘇薇衣著比福玉華貴,神情坦然,福玉卻有些小心翼翼,還以為福玉才是主子呢。

    蘇薇喝完了茶,對夥計道:「這茶還算解渴,再來一杯。」

    那夥計嘴角微抽,這上好的青芽,幾兩銀子一錢的好東西,被這粗鄙的小姑娘一口喝乾,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還算解渴,簡直是牛嚼牡丹。再看那一兩銀子一個的頂級汝窯蓮花盅上沾了蘇薇指上的油跡和幾粒芝麻,不由面色有些難看,要不是看蘇薇身上的衣服價值不菲,光是披風上那圈雪白的貂毛就值幾十兩銀子,他真想一把奪過蘇薇手中的蓮花盅,讓她趕緊走人。

    看來是遇見了鄉下來的暴發戶,那夥計長得精瘦,一雙小眼睛卻是十分精明,他按下心頭的鄙夷,小心翼翼地給蘇薇又加了一盅茶水,蘇薇又是一飲而盡,眉毛那一挑,抬著空杯看了那夥計一眼。

    夥計在加到第五杯茶水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姐,您是想看點什麼茶呢?」

    蘇薇喝完手中的茶水,慢條斯理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茶葉拿來我看看?」

    「本店最好的茶葉是霧峰雪芽,五百里銀子一兩,小姐可要看看?」那夥計見蘇薇一臉姐有的是錢的嘴臉,撇了撇嘴角,這種暴發戶哪裡懂茶,不過是想買個貴價貨給自家臉上貼金罷了,於是他撿了時下京中最流行的茶葉說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45 PM


第四十九章 茶莊

    「嗯,你取點兒來喝喝看?」蘇薇聽了五百兩銀子一錢,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樓上雅間,只要消費兩百兩以上,本店所有茶葉均可品嚐。」那夥計見蘇薇沒有被嚇到,想來是人傻錢多的,忙換了副笑臉慇勤推薦道。

    「行,走吧!」蘇薇此時身上也不過有一百多兩銀子,卻是起身就要跟著夥計到樓上去。

    蕭朗忙攔住蘇薇道:「時間差不多了,我還要去幾家醫館,咱們走吧!」

    蘇薇知道蕭朗是擔心自己到時候沒錢付賬,脫不了身,也不說破,只道:「蕭哥哥要去醫館就請周大哥陪你去吧!我在這兒還有些事。」說完拉了福玉跟自己上樓。

    福玉一聽要消費兩百兩,她雖是大家婢女,平時月錢也不過是一兩銀子,這在明水已算極高的了,她平日見蘇薇穿著普通,只是自家三少爺似乎對蘇薇很是重視,她也不敢怠慢,而且蘇薇完全沒有什麼尊卑之念,平時與她相處如同姐妹一般,她心底是很喜歡蘇薇的,只是她怎麼也不相信蘇薇能有兩百兩付賬,是以她心裡也很是忐忑,拉了蘇薇的手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蘇薇見福玉一臉擔憂,笑瞇瞇地道:「走吧!不就喝個茶嘛,我自有辦法付賬。」

    蕭朗見蘇薇堅持,他皺了下眉,輕歎了口氣,就讓周永貴帶自己去醫館,他本是帶了兩株百年老參和一株人形何首烏,準備到京城的醫館賣幾百兩銀子,做打探消息之用,現在看蘇薇一副愣頭青的模樣,他是瞭解蘇薇家的情況的,怎麼也不相信蘇薇能有那麼多錢付賬,他又不能強行把蘇薇拉走,看來只有先賣了藥材,再來幫蘇薇收拾爛攤子了。

    蘇薇卻不知道蕭朗的無奈,她興致勃勃地帶著福玉跟著那夥計進了樓上的雅間,那夥計本就是個極會看人臉色的,見蘇薇一副有錢付賬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將蘇薇和福玉帶進一間裝飾精雅的房間,這房間鋪著波斯地毯,牆上掛著幾幅水墨畫,屋中擺著一張八角檀木桌,檀木桌旁放了幾個做成鼓形的檀木椅子,椅子上放了幾個秋香色萬字紋的椅墊,牆角立了個黃花梨的博古架,上面擺著各式古玩和茶具。

    蘇薇拉著福玉坦然坐在椅上,福玉畢竟是大家出身的丫鬟,惶恐了片刻之後也就面色如常地陪蘇薇坐下,她心道大不了到時候就說出自己是林家的,想來林家在京城雖然不算首富,但也是排名前十的豪富之家,她姐姐是林府老太太面前得用的大丫鬟,又與林府的大管事林永祥家的二兒子訂了親,在林府也有幾分體面,到時候就說自己帶了三少爺的朋友出門,一時身上銀錢不夠,請林府管事送點錢來救急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夥計將二人帶到雅間就退了下去,一會兒進來一個穿青布長衫,袖口雪白,相貌端正的夥計,那夥計左手穩穩托了茶盤,上面放了十幾個青花瓷的小罐子,右手提了個銅壺,正往外冒著白氣。

    他進屋之後將茶盤和銅壺小心放在桌上,躬身施禮道:「兩位小姐,我是董記茶莊的一等茶倌邱白毫,現在由我向兩位小姐介紹本店名茶。」

    邱白毫說完,從博古架上取了一套桃花粉彩茶具,先用銅壺中的熱水燙了燙,又從一個青花瓷罐子中取了一小勺茶葉放在小巧的粉彩桃花壺中,加入開水稍帶幾秒後,將壺中的茶水倒入一個木桶中不用,又倒了一壺開水,過了兩分鐘左右才將新泡的茶水倒入茶盅裡。

    蘇薇拿了邱白毫剛剛用的茶葉,仔細端詳了一番之後,又湊到鼻端輕輕嗅了嗅,這茶是好茶,只是制茶工藝落後,還是以蒸青的方法製作,茶的香味沒有完全出來。

    她接過邱白毫遞過來的茶盅,細細喝了,姿態優雅,杏眼微瞇,完全不似剛才那牛飲一般粗俗,蘇薇見福玉詫異地看著自己,不由眨了眨眼道:「孬茶大口飲,好茶細細品。」

    邱白毫見蘇薇是個懂茶的,不由多了幾分慎重,他換了套雨過天青的茶具,從瓷罐中又取了一小勺茶葉,重新沖了一壺茶,倒了一杯捧給蘇薇道:「此茶名為君山白毫。小姐試試可還中吃?」

    董記茶莊的茶倌只有一等以上方可以茶為名,邱白毫原名邱自發,最近升了一等茶倌,才得以以上品茶葉命名,這君山白毫在董記雖然不算頂級的好茶,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他一向對於自己能以此為名很是自豪,也很喜歡向他覺得有品位的客人推薦此茶。

    蘇薇接過雨過天青的茶盅,先細細欣賞了一番,只見這茶盅顏色清新,杯壁上寥寥幾筆勾畫出幾株蘭花,茶盅內的茶葉根根挺立,可不是如白色的毛筆尖一般,湯色澄透,淺淺的金黃色,入口稍苦,餘味悠長。

    蘇薇眉宇舒展,這茶以蒸青手法製作,能有這個味道已是不錯。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48 PM


第五十章 陸浩然

    邱白毫見蘇薇神情舒展,不由鬆了口氣,看來眼前這個小丫頭年紀雖小,卻是個識貨的。

    「這茶尚可,只是製作工藝落後了些。」蘇薇放下手中的茶盅,又取了茶盤中一個菊花茶罐中裝的茶葉細細看了一番。

    邱白毫聽得蘇薇這話,放下手中的茶壺道:「此茶經過三蒸三曬,又由制茶熟手捻制,不知小姐可有更好的制茶之法?還望不吝賜教。」

    蘇薇聽他話雖然說得謙遜,眼中卻隱隱有些不屑,想來以為自己是瞎蒙的,她淡淡一笑,取了其中一種茶道:「此茶產自徽州霍山,正所謂」天下名山,必產靈草,江南地暖,故獨宜茶,大江以北,則稱六安。「這本是極好的茶,可惜你們沒有取其精華,這霍山茶最好滋味在其葉,你們家的茶卻多半取其芽尖,芽尖固然鮮嫩,卻沒有葉片茶香來得醇厚,耐沖泡,可惜!可惜!」

    那邱白毫聽蘇薇只粗略一看就能斷定這茶的產地,說的話聽來又頗有幾分道理,他本是個好學的,忙端端正正向蘇薇行了一禮道:「還望小姐不吝賜教。」

    蘇薇拿起桌上的雨過天晴茶壺,自顧倒了杯茶,又給福玉也倒了一杯,慢慢喝了一口才道:「這賜教倒也說不上,只是不知你們這兒誰能做得了主?我倒有些制茶的方法想交流一二。」

    看來制茶的方法確實對邱白毫有莫大的吸引力,邱白毫沉吟片刻道:「請小姐稍等,我這就去請我們大掌櫃過來。」

    福玉見蘇薇好整以暇地喝了兩口茶,又拿起其他茶葉細細端詳,她方才聽了蘇薇關於茶葉的一席話,似乎很專業似的,只是她不懂茶,也不清楚蘇薇是不是胡謅,擔憂地問蘇薇:「小姐,你真的懂制茶麼?」

    「略懂!」蘇薇笑瞇瞇的答了句,又去看茶葉。

    「那咱們趕緊跑吧!趁那姓邱的不在,待會兒他們掌櫃來了,咱們可糊弄不住,到時候要花兩百兩銀子才讓走怎麼辦?」福玉說著就拉了蘇薇的袖子準備悄悄溜走。

    蘇薇擺擺手道:「福玉,你別擔心,我就算略懂,糊弄這家的掌櫃也足夠了,你且看我倒賺兩百兩。」

    福玉見蘇薇不走,還揚言要倒賺兩百兩,她雖然很是懷疑,但蘇薇畢竟是林三少爺的客人,算是自己的主子,而且看蘇薇說得頭頭是道,也有幾分忽悠成功的可能,她只好又坐了下來,只心中始終有些不安,不停打量著四周。

    蘇薇看完了茶托中的茶葉,起身去看博古架上的茶具,看得她心花怒放,定窯的白瓷印蓮花小茶碗,汝窯的天藍釉刻蘭花壺,甚至還有景德鎮的青花纏枝牡丹茶壺,這要是放在現代簡直是無價之寶啊,蘇薇愛不釋手地拿起青花纏枝牡丹壺細細欣賞。

    這時一個二十出頭穿深紫色杭綢直綴的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看見蘇薇不由一怔:「你不是那位草籽鎮蘇家村的姑娘嗎?」

    「咦,怎麼是你?」蘇薇放下手中的茶壺,抬眼看那俊朗男子,不就是自己在明水縣城中董記茶莊遇到的那個叫陸浩然的茶客嘛,怎麼成了董記京城茶莊大掌櫃了。

    「這幾日馮掌櫃有事出門去了,我只是暫代幾日,你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陸浩然拿起蘇薇剛剛放下的茶壺道:「蘇姑娘對這茶壺也有研究麼?剛剛聽白毫說你要與掌櫃的交流一下制茶心得,在下願聞其詳。」

    「陸少爺是我們董老太太的外甥,他在制茶方面是行家,蘇小姐儘管交流,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邱白毫一臉自豪地介紹陸浩然。

    陸浩然取了方才蘇薇評說過的菊花茶罐中的茶葉道:「聽聞蘇姑娘說這茶不僅製法落後,而且不應該只取其芽,棄葉不用?」

    「此茶長於徽州霍山,霍山土多為黃棕色沙壤土,土層深厚,肥力高,透水性好,最適宜茶葉生長,霍山茶葉片肥厚,如果谷雨後採摘三葉茶,將嫩葉、老葉分離出來炒制,茶產量將翻一倍不止,茶香也將更加醇厚耐泡。」蘇薇取了一小撮茶葉侃侃而談。

    陸浩然凝神聽著,聽到蘇薇說道炒制,不由眼中一亮道:「你是說炒制?茶葉也可以炒制?」

    「嗯,茶葉經過炒制香味更為濃郁,相比蒸制也更能保存長久。」蘇薇見陸浩然來了興趣,心頭暗喜,看來兩百兩有望到手了。

    「可否請教姑娘,如何炒制?」陸浩然放下手中的茶葉,起身問道。

    邱白毫也是睜大了眼,急切地盯著蘇薇。

    蘇薇坐下端起桌上的已經半涼的水喝了一口,邱白毫忙提起茶壺給蘇薇倒茶。

    「這炒制方法說起來也容易,只是…。」蘇薇故意停頓了一下。

    陸浩然是個極精明的,忙道:「這也算是制茶秘技,自然不能就這樣蘇姑娘宣之於口,看蘇姑娘小小年紀卻是個爽利的,不如我們來詳談一下,蘇姑娘如何才能將這制茶之法說與在下。」

    「想必陸少爺也知道,這茶葉的好壞,選用好的青茶固然重要,但製作方法更能使好茶煥發生機,我這制茶方法是祖上研製出來的,您也知道,明水並不是茶葉的主產區,但是山中也有些好茶樹,我雖然年紀小,卻是最愛茶的,自己也試制過幾次,茶香確實頗為獨特。」蘇薇前世不知制過多少名茶,只是這一世卻是連茶樹都沒看見幾棵,更別提制茶了,不過好在陸浩然也無法查證她之前是否制過茶。

    「本來祖上秘法是不能傳給外人的,只是我見貴店中許多好茶只因為沒有好的制茶方法,白白浪費,有些心疼,我先簡單說說這制茶之法,你們可以先找師傅試制,如果成功……」蘇薇欲言又止。

    「如果成功,定然重重酬謝!」陸浩然見蘇薇神色猶豫,忙接口道。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0 PM


第五十一章 制茶

    「其實這霍山茶炒制起來並不複雜,只要掌握火候,經過六道工序,定能炒製出鮮香的茶葉。」蘇薇見陸浩然聽得仔細,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道:「霍山茶炒制可分生鍋、熟鍋、毛火、小火、老火五個工序,這每道工序如何用火,我一會兒再細細跟你說,只是正如我方纔所說,這霍山茶只取其葉,枝幹和芽尖是不用的,這樣才能保證其香。」

    「這茶炒制會不會容易枯乾焦黃?我店制茶向來是以熏蒸為主。」陸浩然有些猶豫。

    「蒸制和炒制是兩種不同的方法,蒸制茶相對工序簡單,但對於提升茶的香味和保存時間卻沒有優勢。」蘇薇說完取了菊花罐中的茶葉,指給陸浩然看:「你瞧,這茶葉捲曲,味道稍顯寡淡,如果能夠加以炒制,味道定然更為香醇。」

    聽到興起處,陸浩然轉頭吩咐邱白毫:「去把玉珠、青芽叫來,讓他們也聽聽。」

    「第一道工序是生鍋殺青,投下鮮葉二兩,盡量使每一片葉子都能接觸到鍋底,注意控制火溫不要太高,炒生鍋時,一定要手快,用茶把子推著葉子不斷在鍋中旋轉……」蘇薇雙手揮舞,如同手中拿了個茶把子一般。

    陸浩然聽得如癡如醉,使人找了店中寫字最快的活計把蘇薇講得每句話都記了下來,他本是制茶能手,聽了蘇薇說的果然是制茶之秘技,早已躍躍欲試,只恨店中沒有制茶的工具。

    「蘇姑娘對於制茶果然見識不凡,聽君一席話,勝制十年茶。」陸浩然躬身向蘇薇施了一禮,眼中滿是崇拜。

    「白毫,找錢二掌櫃取一千兩銀子過來。」陸浩然說完,見邱白毫一臉驚詫地看著自己,長眉一挑道:「還不快去!」

    蘇薇心頭暗喜,知道是遇到懂行的人了,這一趟果然沒白跑,這制茶的方法算是開創了這個時代的先河,她之所以願意與他人分享,一方面是因為她確實是看見好茶被浪費覺得心疼,另一方面就算她將制茶的方法相告,這制茶的技藝還是需要人長期製作,總結經驗才能掌握好火候,就算董記茶莊明白了其中道理,要達到她的制茶水平只怕還需一二十年,也不怕人跟自己競爭,何況她現在最缺的就是啟動資金。

    福玉早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想不到蘇薇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居然懂得如此深奧的制茶技術,而這董記茶莊的大掌櫃居然願意花一千兩銀子來買。

    這時一個穿墨綠色綢衫的圓胖子走了進來,他一張白胖如麵團的臉上充滿笑意,見了陸浩然忙施了一禮,然後小心翼翼地奉上兩張銀票。

    陸浩然接過銀票,看也不看就遞給了蘇薇,蘇薇接過之後,也沒細看,隨手放進了腰間的荷包裡。

    陸浩然見她並沒有被巨額銀票所震驚,面色如常,不由心中歎服,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氣度,讓人忽視她的年紀,直覺得她是可信賴的夥伴,真是十分不簡單。

    他看向蘇薇的眼神更加慎重了些,見蘇薇收了銀票,親自給蘇薇倒了杯茶道:「陸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蘇姑娘可願一聽。」

    「你說吧!」蘇薇坦然接過陸浩然倒的茶水。

    「可否請蘇姑娘明日到董記茶廠指教一二。」陸浩然見蘇薇接了茶,忙起身道。

    「嗯,好的,明日午時一刻,我先到此處。」蘇薇喝完了茶也站起身來,看來這陸浩然是個精明的,不滿足於聽到,還希望能看到。

    陸浩然帶著錢二掌櫃、邱白毫等人一直將蘇薇和福玉送到茶莊門口,要不是蘇薇堅持說車伕還在城門口等,只怕陸浩然等人還要親自安排馬車。

    蕭朗和周永貴以最快的速度賣了藥材趕到茶莊時,正遇見陸浩然等人慇勤備至地歡送蘇薇,福玉捧了個大大的木匣子站在一旁,蘇薇正連連擺手,婉言拒絕陸浩然安排馬車的好意,抬眼看見蕭朗忙道:「蕭哥哥,過來搭把手,陸少爺送了我們許多茶葉,福玉一個人拿不了。」

    蕭朗心中不解,但面上神情坦然,他走上前去接過福玉手中的木匣。

    周永貴動作沒有他那麼敏捷,緊趕慢趕了幾步就要接過木匣:「蕭公子,我來!我來!」

    蕭朗只淡淡說了聲:「不用!」

    周永貴只覺那木匣如同澆了鐵一般拉扯不動,也就不再與蕭朗爭執。

    「陸少爺,那我們明天就午時一刻,不見不散!」蘇薇如同男子般,向陸浩然拱手道別。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1 PM


第五十二章 商機

    蕭朗心中雖然充滿疑惑,不知道蘇薇是如何從茶樓全身而退,還讓茶樓的大掌櫃帶了一班人夾道歡送,附贈了一堆茶葉的,而且那掌櫃居然還約了明日相見。

    只是他一向不是多話的人,也沒有多問。

    倒是福玉一路上克制不住內心澎湃,滿臉崇拜地看著蘇薇道:「小姐,你好厲害,居然兩個時辰就賺了一千兩,快趕上我們三少爺了。」

    蕭朗聞言眉頭微皺,兩個時辰賺一千兩,這也太像天方夜譚了,他轉念一想,不由失色,莫非蘇薇是借了林府的名頭行訛詐之事,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抓住蘇薇的肩膀問道:「蘇薇,你可是借了林府的名頭說了什麼?」

    蘇薇眼中的蕭朗一向是謙謙君子的模樣,或者是被自己調戲之後神情無奈、滿臉通紅的樣子,第一次看見他急得面色發白,肩膀也被他抓得有些痛。

    雖然知道蕭朗是擔心自己,只是他懷疑自己借了林府的名頭行騙,這讓蘇薇心中十分不爽,她重重推了蕭朗一下道:「我靠自己的本事掙錢,堂堂正正!無須借用誰的名頭,某些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蕭朗被蘇薇一推,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被火燙到一般,鬆開蘇薇的肩膀。

    蕭朗之前見蘇薇雖然有時說話有些粗俗無禮,但並沒有做什麼實質性的壞事,現在聽得蘇薇可能行騙,還數額如此巨大,這才急白了臉,這時聽得蘇薇說得義正詞嚴,面色好轉了些。

    蘇薇見蕭朗聽了自己的話雖然面色有些鬆動,但眼中還是充滿猶疑,不由歎了口氣道:「蕭哥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這樣吧!明日董記茶莊邀請我去給他們制茶,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的制茶技藝值不值一千兩銀子?」

    「你何時竟然懂得制茶?」蕭朗聽了蘇薇的話忙問道。

    「在你不注意的時候。」蘇薇不欲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敷衍地答了句,還調皮地眨了眨眼。

    蕭朗見蘇薇不願意深談,也就沒有再問,只是心中充滿疑惑,蘇薇自從摔下山崖醒過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知道了很多新奇的東西,先前種香菇、竹上烙畫還可以說是自己想出來的,只是這制茶技藝,沒有經驗卻是萬萬無法掌握的,更何況以此輕易賺取上千兩白銀,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好啦,我賣香菇賺了許多銀子,買了本農書,上面剛好有制茶的法子,我自己又用山中的幾株野茶試制了幾次,感覺效果不錯,不信你明天跟我去看看好了。」蘇薇見蕭朗雖然不說話,但滿腹心事的模樣,就又找了兩個理由說了,希望蕭朗聽了不說完全相信,至少不要這樣時不時滿懷憂慮地看自己一眼,似乎自己是個病入膏肓之人似的。

    或者自己變化那麼大,還一下子懂得了那麼多東西,蕭朗不會覺得自己被妖怪附了身,讓道士抓住驅邪吧?想到這裡,蘇薇打了個寒戰,看來以後得低調點兒才行。

    回到林府,林皓聽說蘇薇輕輕鬆鬆賺了一千兩銀子,又聽福玉嘰嘰喳喳說了蘇薇懂得制茶,不由雙眼一亮道:「蘇姑娘,這制茶的方法確實不錯,不如我出兩千兩,再給你二十個人,你幫我培訓他們制茶可好?」

    蘇薇瞥了林皓一眼,這位兄台倒是好轉算,區區兩千兩就想讓他培訓二十個人,她也不過是給陸浩然說了兩個時辰的制茶之法,明日去稍微示範一下,就收入了一千兩。

    她想起林皓現在手頭最缺現銀,他又是個驕傲的,不肯變賣自己的隨身飾品和衣物,兩千兩估計是他現在手中的所有現銀了,只是香菇種植還要擴大,這學制茶的技術卻是短期內不能見效的,估計他是給自己開空頭支票呢。

    「沒聽說過林府也有涉足茶葉生意啊?呵呵,三少爺說的兩千兩是現在就給呢?還是將來才付啊?」蘇薇明知道林皓現在拿不出錢來,還是促狹地說了句。

    「這個嘛,蘇姑娘是爽利之人,知道我也是講信譽的,只要人你給我培訓好,我保證明年就見收益。」林皓面上帶了笑意,心中卻是有些憋屈,要不是自家老爹明言不許找他人借本錢,以自己的面子不要說幾千兩,就是十幾萬兩也有人借,現在卻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看見好機遇也抓不住。

    「其實光是培訓人也不是不行,我相信以三少爺的能力,很快就能賺到兩千兩銀子,只是這制茶雖然簡單,卻是我精心鑽研出來的,其中的價值想必三少爺也知道,我如今雖然把皮毛之技教給了董記茶莊,但以後還打算靠這個吃飯的,你一下子讓我培訓二十個人,可讓我以後怎麼靠這個發家致富呢?」蘇薇慢條斯理地說道。

    「那這樣吧!蘇姑娘,不如我們合作好了,以後你制的茶就交由我來銷售,收益五五分成如何?」林皓腦子轉得極快,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

    「三少爺也知道,明水並非產茶之地,如果你能等,三年後咱們再談銷售的事吧?」蘇薇心中歎服,自己兩世為人,賺錢的頭腦卻不如這十三四歲的少年,瞬間就能改換思路,尋求合作。

    「三年?你是說明水可以種茶?」林皓一雙鳳眼亮晶晶地盯著蘇薇,只覺得眼前似乎站了棵搖錢樹一般。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2 PM


第五十三章 炒茶

    林皓第二日本是想跟著蘇薇去董記茶廠看制茶的,可惜董記茶廠在京城之內,他怕被人撞見傳到他爹耳中以為他違了約定,是以他強忍住心中的渴望,站在路旁目送蘇薇和福玉坐了馬車遠去。

    蕭朗策馬跟著馬車慢慢走,他今日換了一身青布長袍,髮髻上插了根檀木簪,整個人清雅俊秀,只是他一路上劍眉微蹙,心事掛在眉梢,一路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薇撩開簾子一角偷偷看了蕭朗一眼,見他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輕輕歎了口氣,這個蕭朗真是萬般疑問心中藏啊!昨天他見自己賺了一千兩銀子,又突然懂了制茶,還跟林皓侃侃而談明水種茶的可行性,卻只是問了一句,被自己敷衍之後,就什麼都沒問,什麼都不說了。只是看自己的眼神格外深沉,彷如秋日的深潭般幽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蘇薇不由頭痛起來,這個蕭小夫子還真是難纏,有時輕易就能讓他面紅耳赤逃得比兔子還快,有時卻又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讓蘇薇有些提心吊膽。

    到了董記茶莊,正好午時一刻,陸浩然居然帶了董記茶莊的十多個夥計在茶莊門口迎接,倒讓蘇薇十分不好意思,兩人寒暄了幾句,就一起往董記茶廠行去。

    董記茶廠在京城北邊的晴雨巷中,說是巷子其實挺寬的,能容兩輛馬車並排通行。

    蘇薇幾人跟著陸浩然走進茶廠中,只見院中壘了個灶台,灶台上放了一口三尺寬的鐵鍋,按蘇薇昨日說的傾斜大概二三十度,還有蘇薇昨日說過的像把扁扁的小掃帚似的茶把子居然也做好了,旁邊放著烘籠等物。

    蘇薇不由暗暗點頭,陸浩然真是執行力超強,自己不過昨天大概說了一些要準備的東西,這些東西很多是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過的,想不到陸浩然一夜之間就能置辦齊全。

    京城地處北地,自然是沒有新鮮茶葉的,董記在京城的茶廠也不過是對一些散茶進行挑選和分裝,也有一部分茶葉由於運送途中保管不當,受潮或是發霉的,需要重新熏制或是挑選出來丟棄,也都在此處進行。

    陸浩然的本意是想讓蘇薇將一些受了潮的茶葉以炒制的方法處理一下,一方面是讓人觀察蘇薇的炒制手法,另一方面也是看火候如何控制。

    蘇薇看灶台旁放了一大袋陳茶,就明白了陸浩然是意思,如果能把這些陳茶炒香,那鮮茶應該更不在話下,只是陸浩然畢竟沒有見過如何炒鮮茶,不知道其實鮮茶炒制過程中才更加講究,鮮茶沒有炒好,好茶也會變廢品。

    蘇薇雖然愛錢,常常自稱為女子與小人,但一直秉持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理念,她既然收了陸浩然一千兩銀子,自覺就要付出值得一千兩銀子的勞動才行。

    她今日為了方便幹活,特意穿了在明水買的那件紅棉襖,整個人紅紅胖胖像顆糖葫蘆似的,倒是襯得小臉白裡透紅,梳了兩個利落的小辮,辮梢福玉給她編了幾顆珍珠上去,算是提升了一點兒檔次,不然整個人都散發出濃濃的鄉村味道。

    陸浩然見她昨日穿著如大家小姐,今日的穿著完全是村姑模樣,神情卻是絲毫不變,沒有因為蘇薇的穿著改變而有任何看輕,這讓蘇薇對他又多了幾分欣賞。

    邱白毫見了蘇薇今日的裝扮,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斂了神色,恭恭敬敬地跟在蘇薇等人身後,倒是幾個昨日沒有見過蘇薇的夥計,時不時偷偷打量蘇薇,眼中露出有些詫異,又有些鄙夷的神色。

    蘇薇從來也不是在意別人眼光的,林皓把他四姐留在莊子裡不穿的衣服都使人搬到了蘇薇屋裡,那些衣服件件精美華貴,只是蘇薇覺得穿著不便,尤其是幹活的時候很是累贅,是以今日不顧福玉的反對堅持穿了自己的紅棉襖來,還讓福玉幫她趕製了一件青布圍裙。

    她神情自若地繫上青布圍裙,走到灶台旁,先是把灶下的柴火撤掉幾根,讓火稍微小點兒,然後躬身從旁邊的布袋中取了一把陳茶道:「這陳茶炒制比炒鮮茶要容易許多,我既然答應了要示範炒茶,怎能如此取巧?」

    蘇薇見陸浩然神情微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她將茶輕輕灑入鍋中又道:「陸少爺,不知這附近可有冬青樹葉?」

    「這附近沒有,董府中倒是種了幾棵。」陸浩然有些詫異地答道,要知道冬青在這個時代在北方還算稀罕物,只有大戶人家院落中會種植幾株。

    「可否使人去採些過來?冬青樹葉與茶葉有幾分相像,我既然答應要示範炒制茶葉,怎能不做全套?」蘇薇說完拿起茶把子飛快將鍋中陳茶不斷翻炒,隨著茶把子翻飛,鍋中的茶葉如風拂過一般,紛紛旋轉飛舞起來。

    陸浩然反應過來,蘇薇這是想以冬青葉來示範整個茶葉的炒制過程,他本來只希望今日能學到炒陳茶之法就很滿足了,至於新鮮茶葉的製作,他本想以書信方式,先傳給南方的茶廠,讓他們試著按這個方法製作,雖然覺得會有很大收穫,但終究沒有試過,還有幾分不確定,誰知道蘇薇卻是心思靈巧又厚道守信的,居然想到用冬青葉子做示範的方法,忙吩咐人去董府中采冬青葉子。

    蕭朗見蘇薇茶把子舞得飛快,小臉被爐火的熱氣熏得像個紅蘋果,鼻尖微微有些冒汗,一雙杏眼亮晶晶緊緊盯著鍋中的茶葉,神情專注倒彷彿週遭一切都不存在般,在冬日暖暖的陽光下,整個人彷彿籠著一層金色薄紗,竟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

    他又聽得蘇薇與陸浩然的對話,想來昨日是自己誤解了蘇薇,她竟是真懂制茶,而且看她的手法,沒有好幾年的熟悉,怎麼能如此駕輕就熟,只是實在想不到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制茶的,要說是從蘇薇腿傷恢復到現在,短短半年不可能如此熟稔,莫非蘇薇從懸崖摔下來之後,真如很多村人所說,觸到了靈光穴,可他是學過醫術的,人體根本就沒有這麼個穴位,如果真有,那那些頭腦有問題的人,只要刺激道這個穴位豈不是就都好了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3 PM


第五十四章 冬青葉

    大概五分鐘左右,圍觀眾人聞見一股茶香撲鼻而來,不由都吸了吸鼻子,看來這茶葉經過炒制之後果然香味更加濃郁。

    蘇薇將炒過的茶放入烘籠中,烘籠下面是蘇薇特意讓陸浩然準備的無煙栗碳,確保茶葉的醇香。

    蘇薇每過兩三分鐘翻轉一次,到得茶葉中的水分八成干時,將茶葉取出,用茶把子一點點放到一個小竹簍裡。

    然後叮囑陸浩然道:「這些茶葉放到陰涼處三天左右,將葉脈中的水分充分晾乾,然後再放到烘籠中烘製,最後一道烘製時火要大,火苗最好有一尺高,時間大概要一個時辰左右,在烘製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隨時翻轉,防止茶葉枯乾。」

    蘇薇說完見陸浩然聞著茶香一副躍躍欲試地模樣,不由有些好笑,她從竹簍裡抓了一把剛炒制的茶葉道:「陸少爺不如嘗嘗這茶味道如何?」

    陸浩然使人取了一套胎釉白淨,如銀似雪的茶具來,正準備使人沖泡,蘇薇接過放茶具的托盤道:「我來吧!」

    灶台旁邊有張黃花梨的八仙桌,不知道陸浩然是怎麼搬到茶廠院中的,蘇薇端了茶盤端端正正地坐到桌旁,伸出細白的胳膊,先用銅壺中的沸水細細把茶具燙了一遍,用一把小小的銀匙撥了些茶葉放入壺中,衝入沸水,蓋上壺蓋,淋去浮沫,然後立即把茶湯注入茶盅裡。

    只見蘇薇端坐於八仙桌前,一舉一動都像合著某種韻律似地充滿美感,舉止優雅,神情閒適,讓人頓生人生無大事,閒來常飲茶之感,蕭朗第一次看見蘇薇如此嫻雅的模樣,雖然穿著圓胖的紅棉襖有些土氣,但卻讓人移不開眼去。

    蘇薇將第一杯茶雙手舉起遞給陸浩然,又給蕭朗、福玉和周永貴分別遞了一杯道:「第一道茶曰」滌塵「,做洗淨茶垢,聞香之用。」

    眾人將茶放到鼻端,輕嗅茶香,只覺肺腑清香。

    蘇薇又請大家把茶盅中的茶水倒入茶盤中,復用沸水又沖了一泡茶道:「第二道茶曰」暖心「,飲之暖心潤肺。」

    陸浩然接過茶盅飲了一小口,眼神一亮道:「好茶!」他只覺此茶入口格外香醇,湯色澄澈金黃,蘇薇只是簡單一炒就能讓陳茶煥發生機,如果新茶經過炒制只怕可以遠遠超越曹家的頂級好茶,董記也能成為京中第一大茶商,陸浩然越想越開心,只覺遇到蘇薇如同撿到了寶藏一般,起了招攬之心。

    蕭朗接過茶葉細細飲了一口,他對茶其實並無研究,但也覺這茶入口茶香濃而清醇,後味回甘。

    福玉也直說好喝,幾個飲了茶的管事紛紛點頭稱讚。

    這時邱白毫帶了幾個僕人抬了一筐冬青樹葉過來,陸浩然見了那滿滿一筐樹葉,長眉一挑。

    邱白毫忙道:「老太太一聽說是您讓人采的,立馬使人把兩棵冬青樹的樹葉揪了大半下來。」邱白毫想到那兩棵冬青樹是二少爺專門從江南帶來送給老太太的,如今被自己帶了人揪成了禿瓢,也不知道二少爺見了會不會收拾他們。

    陸少爺是董老太太的心頭寶,她娘家親弟是她娘四十歲上才得的老來子,怎奈卻是個福薄的,二十多歲就因病去了,老陸家只留了下這根獨苗,是以她對這個侄子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還要好,從小養在身邊不說,但凡陸浩然想要什麼,天上的星星她也也要使人搭了天梯去摘的,何況兩棵冬青樹。

    只是董老太太偏疼侄子,倒把幾個親孫子放一旁,鬧得幾個董家少爺對陸浩然頗為不滿,邱白毫心中暗歎,如今這局面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陸浩然也是心中歎息,他早該想到姑媽一向是自己要什麼都是多多的給,想不到就要點兒冬青樹葉也是這樣,看來他的二外甥又該生氣了。

    只是如今樹葉已是採了那麼一大堆,還是趕緊讓蘇薇示範如何炒鮮葉好了,至於二外甥那裡只有做小伏低,買了禮物去道歉了,說到底他在董家說得好聽些是表少爺,其實不過是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罷了,整個董家也就只有姑媽和姑父是真心疼愛他的。

    陸浩然擺了擺手,似乎要把心頭的鬱悶也揮走般,他吩咐人把冬青葉抬到灶台旁。

    蘇薇看見新摘的冬青葉,很是滿意,在北方這冬青樹能種這麼好也是不易,看來董家的財力不可小覷,她招呼福玉過來,兩人蹲下身從筐中挑選頂芽附近的三片葉子,蕭朗見了默默過來幫忙,其他人沒得到陸浩然的命令卻不敢亂動。

    陸浩然也蹲下身來,耐心地挑選樹葉,蘇薇沒拒絕,只叮囑他:「一定要頂芽附近的三片葉子,不要枝幹,也不要頂芽。」

    四個人動手,很快就撿出一小婁冬青葉,那葉片大小如人的拇指大小,顏色碧綠鮮亮。

    蘇薇將冬青葉快速倒入鍋中翻炒,眾人只見鍋中碧葉翻飛,手法比剛才炒制陳茶又快了不少。

    兩三分鐘後,鍋中的葉子開始發黃變暗,蘇薇直接用扁扁的茶把子將炒黃的葉子掃入並排的另一口鍋中,同時邊炒邊拍葉子,通過茶把子的拍打使得葉子兩側邊緣向後折疊成瓜子的形狀,蘇薇邊拍邊道:「嫩片拍打用力小,老片用力稍大,第二遍炒茶時不僅要對茶葉定型,還能起到」揉捻「的作用,使茶葉香味更濃。」

    大約五分鐘,冬青葉子的顏色變為暗青色,蘇薇將炒好的冬青葉子放到一旁的烘籠中道:「兩道殺青完成後,開始進入茶葉的乾燥烘焙階段,這將直接決定茶葉的口感、香氣。」

    陸浩然等人見蘇薇時不時撥出兩塊炭火,或是用蒲扇加大火力,隨心所欲地控制著火勢的大小,一切都顯得那麼成竹在胸,游刃有餘,都有些目不暇接之感。

    蕭朗靜靜地站在一旁,如亭亭玉樹,只是眼神越發幽深起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4 PM


第五十五章 婉拒

    「好了,最後一道工序——拉老火,這是形成茶葉香味的關鍵。」蘇薇專注地盯著眼前的烘籠,嘴上還不忘講解著:「火頭嫩,不能形成香氣;拉火次數過多,顏色就會變黃。味道上,火候多一份則苦,少一分則澀。」

    冬青葉子終於出鍋,眾人聞到一股特別的清香,有些像蘭花,又有些松木香味,只見此時的冬青葉子形如瓜子、寶綠帶霜,形狀顏色讓人看之愉悅。

    「現在這冬青葉子有些薄脆易碎,找個瓷罐密封起來儲藏最是合適。」蘇薇一張小臉映著炭火,紅撲撲的,整個人充滿大功告成的愉悅,興致勃勃的樣子,讓人在寒冬也感覺到了春意。

    蕭朗星目中倒映著爐中的火焰,閃啊閃的,唇角微翹卻看不出笑意。

    陸浩然則是兩眼放光,不顧剛炒出來的冬青葉子燙手,拿了兩片放在眼前看了又看,聞了又聞,片刻之後他放下手中的冬青葉子,深深對蘇薇施了一禮道:「蘇姑娘,不知您是否願意到我們董記茶莊做頂級制茶師?董記每年願意支付您一萬兩銀子,全國所有茶山的茶都可以免費供你使用,而且只需您為董記制茶三年。」

    蘇薇聽了陸浩然提出的優厚條件,有片刻的心動,只是她前世就是替人打工的,拚死拚活努力工作,就是為了多賺點錢買房,誰知付出遠遠超過所得,最後還把命都搭了進去。這一世她想自己創業,將未來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以她微微沉吟片刻便笑嘻嘻地道:「我也不懂別的,這制茶的技藝也只會這一種,只適合霍山茶和我們家那裡山中的野茶,別的茶不一定適用,我將這教給您,已經是黔驢技窮了,當不起您花那麼多銀子請我去混吃混喝。」

    陸浩然也曾想過蘇薇一個山中村姑,居然懂得如此高超的制茶技藝,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聽得蘇薇如此自謙,他卻是不相信的,他不由又道:「還請蘇姑娘再考慮考慮,如果是顧慮家師,也可直接跟我說,由我去與家師面談。」

    蘇薇聽了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個陸浩然也太會幻想了,連她有個家師什麼的也能想得出來,只是想她一個十一歲的村姑,之前十年默默無聞,有一天突然成了制茶專家還是頂級的,正所謂反常即為妖,自家娘親和姐姐等人心思純善,又還不知道自己會制茶,不然只怕早就嚇壞了,既然陸浩然直言她是有師傅的,她不如默默認下,只說師傅是方外之人,一直漂泊修道,自己機緣巧合得了指點,只是現在師傅不知道雲遊到何方去了。

    蘇薇打定主意,只是顧慮到蕭朗在一旁,蕭朗與自家比鄰而居,對自己家的事情十分清楚,她何曾認得什麼方外之人,蘇家村有些荒僻,平時根本沒有和尚道人經過,就連乞丐都不願意光顧,不過她直覺蕭朗不會揭穿自己,先婉拒了陸浩然的邀請再說。

    「我師父是方外之人,兩年前我到山中採藥偶遇師傅摔到了腿,略施救治,師傅就傳了我這制茶的技藝,只是他教了我一個月就雲遊去了,也沒告訴我名號,更不知道去哪兒找尋。」蘇薇坦然說完,神色如常。

    蕭朗眉峰一挑,卻是什麼都沒說,也沒看蘇薇,蘇薇不由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直覺挺準確的,蕭朗就算明知自己撒謊,也不會當著外人揭穿,讓自己下不來台。

    陸浩然見蘇薇推脫,又想她小小年紀也確實不可能比積年的老師傅懂得更多,對於她說的採藥遇到方外之人也有幾分相信,除了這些世外高人,又有誰能想到這精妙的制茶方法,只是可惜那高人卻是雲遊去了,不得一見。何況他今日見了蘇薇的制茶方法,他本人又是行家,相信不久就能掌握這技藝,開發出更好的方法來,於是也就不再勉強蘇薇,只是十分厚道地又讓人給了蘇薇五百兩銀票作為謝禮,還對蘇薇說隨時歡迎她到董記。

    蘇薇見陸浩然客氣有禮又爽朗大方,絲毫沒有以錢壓人的意思,不由深覺此人是可交之人,她爽利地收了銀票,拱手道:「陸少爺,我們明年春天在蘇家村再見!」

    陸浩然想起了在明水時與蘇薇的草籽鎮蘇家村之約,不由朗聲笑道:「好!明年春天蘇家村,不見不散!」

    這一次陸浩然帶了邱白毫等人堅持一直把蘇薇他們送到了城外,車伕早就路邊的腳店喝了一肚子粗茶,見了蘇薇忙趕了馬車過來,陸浩然看見青帷馬車上的紫薇花標記,眸色一轉,卻沒說什麼,只是笑著看蘇薇和福玉登上馬車,蕭朗跨上匹棗紅色的駿馬,揮手相送。

    一路上只有福玉興奮地嘰喳聲,她現在對蘇薇簡直崇拜到五體投地,深刻理解了少爺怎麼會那麼重視蘇薇,這簡直是棵搖錢樹啊,而且是有節操的搖錢樹,看董家出到一萬兩銀子一年,三年三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啊,都可以買下林家在明水的大半個宅子了,蘇薇卻是眉頭都不皺就拒絕了,想來還是想和自己少爺合作,想到這兒福玉不由喜笑顏開,對蘇薇更多了幾分喜歡。

    蘇薇見蕭朗神色越發深沉,心中彷彿壓了塊大石,怎麼辦?自己這謊是越撒越多,不知道該怎麼跟蕭朗解釋,蕭朗雖然有時有些古板,但其實是個極其聰慧的,只怕不好糊弄,心中有事,她對福玉的各種問題回答得就有些敷衍,只是福玉正在情緒亢奮中,也沒太注意。

    三人回到林家的莊子,福玉以比昨天更為亢奮地狀態向林皓詳細匯報了蘇薇今日的精彩表現,重點放在蘇薇拒絕了陸浩然三萬兩銀子的誘惑,而堅持要跟自家少爺合作這一細節。

    蘇薇聽得眼角抽搐,這什麼跟什麼啊,自己什麼時候堅持要跟林皓合作了。

    林皓卻聽得十分開心,甚至拍了拍蘇薇的肩膀,哥倆好似的,還使人找了根赤金點翠的簪子送給蘇薇,這簪子也是他四姐丟在山莊不要的,只是如果她知道被自家弟弟隨意拿來送人,只怕一定會發飆的。

    蘇薇推拒了幾次,見林皓堅持,只得收下了。

    蕭朗在一旁看林皓拍蘇薇的肩膀,又送了貴重的簪子,好看的劍眉皺了起來,只是他昨日剛失態地抓了蘇薇的肩膀,今日實在厚不起臉皮來說什麼,而且他今日似乎一直有什麼心事,眼眸深沉,令人看不出心思。

    到了夜間,蘇薇不知是因為白天茶水喝多了,還是因為今日炒茶激起了她往日的熱情,大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抓起紅棉襖就準備到院子中走走。

    今夜是個好天氣,月朗星稀,因為有點兒冷,蘇薇繞著院子跑動起來,一邊跑一邊輕輕自己喊著「一二一」。

    突然院子東南角傳來了什麼重物摔倒地聲音,蘇薇嚇了一跳,只是她前世是常年獨自到深山找茶樹的,膽子比一般姑娘大多了,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往牆角走去,只見牆角似乎躺了個人。

    蘇薇湊近一看,不由大驚失色,那人雖然穿了夜行衣,大半臉用黑布蒙住,她還是認出來了,因為這個人居然是蕭朗。

    她揭開蕭朗臉上蒙著的黑布,只見他面色蒼白如雪,劍眉緊蹙,平日寒潭般的眸子緊閉,唇色發白,唇角還有一點暗紅的血跡。

    蘇薇想扶起蕭朗,誰料伸手一摸,蕭朗衣襟上一片溫熱,蘇薇攤開手一看,手上全是鮮血,她不由低呼一聲,正準備叫人,蕭朗突然睜開眼道:「不要叫人,這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回去抹點傷藥就好。」

    說完蕭朗輕輕推開蘇薇,踉蹌著往他所住的東廂房走去,蘇薇眼見蕭朗走了幾步,又跌倒在地,身下很快流下一小片血跡,蕭朗因為失血過多又暈了過去。

    蘇薇此時只覺手腳無措,她曾經胡亂猜想過蕭朗的身份,是以蕭朗說不能讓別人知道,她覺得肯定是有什麼極大的隱情,不敢隨意叫人,怕暴露了蕭朗的身份,陷他於險境。但是蕭朗顯然是受了極大的傷,如果不及時診治只怕性命難保,蘇薇一時只覺得心焦如焚,委實難決。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6 PM


第五十六章 偶感風寒

    蘇薇想了想飛速跑進蕭朗的屋子翻找了一通,果然在蕭朗的藍色包袱裡找到了幾瓶藥粉,只是她不懂醫術,也不知道哪些藥粉可以治病,就一股腦地全部拿了出來,又從自己屋子找了件乾淨的白色中衣,全部包圓拿到院中。

    只見蕭朗身旁不知何時蹲著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也穿著一身黑衣,臉上也包著黑布,整個人似乎要溶入夜色之中,只是今夜月色極好,蘇薇才得以看見,她擔心那人要傷害蕭朗,也顧不得多想,拎著藥包就如離弦之箭般狠狠往那人腰眼處撞去。

    那人不等蘇薇撞到自己,輕輕鬆鬆提了蘇薇的衣領就把她揪到空中,蘇薇眼見沒法撞到那人,伸直了小短腿就朝那個人踢去,張嘴就要喊人,那人反應極為敏捷,一見蘇薇張嘴,立馬摀住,不讓她發出聲音來。

    他見蘇薇被自己抓到空中,手中還抓這個包袱不放,他搶過包袱看見藥瓶和白色中衣,不由神色微鬆,輕聲問蘇薇道:「你是準備來救朗哥兒的?」

    蘇薇見那人認得蕭朗,看著不像有惡意的,也就沒有再亂踢,她被摀住嘴,只得點了點頭。

    「我這就放你下來,你答應我不要亂喊,我就鬆開手!」那人見蘇薇點了頭,這才將蘇薇放到地上,鬆開摀住她嘴的手。

    只見他撕開蕭朗的衣襟,先快速用食指和種植點了蕭朗的幾個穴位,蘇薇驚奇地發現蕭朗胸口那條一寸長的傷口居然止住了血,看來此人會點穴術,還是用來救人的那種。

    他從帶來的包袱中挑出一瓶褐色的粉末,細細敷在蕭朗的傷口上,又將蘇薇拿來的白色中衣撕成幾條,幫蕭朗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他抱起蕭朗輕聲問蘇薇:「朗哥兒住在哪個房間?」

    蘇薇指了指東廂,那人抱著蕭朗往東廂走去,蘇薇終是有些不放心,緊緊跟在那人身後,不一會兒到了東廂,那人請蘇薇轉向牆面,蘇薇不願意,但見那人拿了蕭朗的貼身衣服,想來是想給他換上,她雖然不講究什麼名節,但讓她看著人家換衣服也有些不好意思,想著那人既然救了蕭朗,應該就不會再傷害他,她忙轉過身去。

    片刻之後那人給蕭朗換好了衣物,又將蕭朗換下來的夜行衣用那塊蘇薇包藥的藍色包袱皮包好,喂蕭朗喝了些水。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桌前拿起毛筆,刷刷寫著什麼,蘇薇小心翼翼地靠近蕭朗,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幸好沒有發燒。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那人似乎寫好了一封信,還專門用白紙現時制了個信封裝好,猶豫片刻遞給蘇薇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還請姑娘能繼續照顧朗哥兒,等他醒來時把這封信交給他。」

    說完又遞了張紙給蘇薇道:「這是朗哥兒的藥方,還請姑娘明日方便時使了人去城裡抓藥,這藥方看起來像是對應風寒之症,到時候就說朗哥兒得了風寒即可。」

    那人再也無話,只靜靜在蕭朗床頭坐了片刻,輕輕撫摸了蕭朗的額頭幾下,眼中滿不是不捨,蘇薇在燭光中看見這人的眉眼和蕭朗極像,都是劍眉星目地模樣,不由低低驚呼了一句:「你莫非就是蕭朗的哥哥……」

    蘇薇正準備將那個名字說出,就見那人眼中閃過一絲凜冽地殺意,蘇薇只覺渾身一寒,頓時不敢動彈,只喃喃說了句:「其實,我真不知道你是誰。」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蘇薇的辯解,他的眸子又恢復了平靜無波的模樣,他對蘇薇拱拱手,也沒再說什麼,突然站起身來開門離去,蘇薇只見那人幾個縱躍就消失在暮色中。

    蘇薇過了許久,偷偷出門看時,發現地上的血跡已經消失,院牆上蕭朗跌倒的地方,幾塊破碎的屋簷也被極快地修復,心中不由暗歎那人的辦事效率。

    只是她心中還是擔心蕭朗,忙快快地回到蕭朗的屋中,她摸了摸蕭朗的額頭,有些燙手,他蒼白的面頰浮上兩片不正常的紅暈,蘇薇有些著急看樣子是傷口有些感染發炎導致人發起燒來了,只是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再流血。

    蘇薇找了兩塊帕子,沾了涼水,不斷給蕭朗敷到額頭上,快天亮時,蕭朗的體溫終於降下去,蘇薇怕別人發現自己在蕭朗房中,瞧瞧打開房門回了自己的屋子。

    蕭朗醒來時正看見蘇薇穿著紅棉襖的圓胖背影,像個紅色圓子般快速地滾到門外去了。

    他朦朧中記得有個人溫柔地不斷給自己額頭敷上涼涼的東西,感覺很舒服,他見自己身上包了白色的棉布,包紮手法十分特別,很像他們蕭家特有的那種十字結,他不由心頭一跳,難道蕭家除了他還有其他親人也逃了出來,因為蕭家的醫術是只傳嫡親子孫的,他急忙起身想找蘇薇問個清楚,站起來只覺頭暈眼花,差點兒又跌倒,只是他是個毅力極強的,強忍住眩暈,自己找了件深紫色的薄裌襖穿上,簡單梳理了一下,又從藥瓶中倒了幾顆褐色的藥丸放進口中。

    這才大踏步往外走去,除了臉色蒼白之外,他步態極穩,身姿挺拔,根本看不出端倪。

    蘇薇回屋剛躺下片刻,福玉就敲門進來,欲伺候蘇薇梳洗,蘇薇仄仄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福玉,我昨晚上睡不著出去溜躂了一下,結果吹了冷風感冒了,現在渾身沒力氣,你照著這個方子去給我抓些藥來,記得要抓兩人份的,這樣才能根治。」

    「姑娘,不如我去請蕭公子來給您看看吧?確定了病情再去瞧病也不遲啊!」福玉伸手摸了摸蘇薇的額頭,倒是不燒,只是見她眼下有兩塊烏青,眼中佈滿紅血絲,像是一夜沒睡似的,不由吃了一驚。

    「不用啦!這是胡六味給我開的方子,我吃過幾次,最是對症的,你快去吧!我難受死了。」蘇薇胡亂擺了擺手,癱倒在床上,真累啊!自己不是說好要離蕭小夫子這個麻煩遠些的嘛,現在牽扯更深了,也不知道昨晚那個蒙面人會不會再來滅口,蘇薇想到那人凜冽的眼神,不由心頭一寒,自己還真是多管閒事啊,蘇薇不禁有幾分後悔。

    福玉聽說是胡六味開的,也沒再說什麼,胡六味在明水名頭極大的,簡直是百姓心中神醫一般的存在。

    蕭朗走到蘇薇門口正遇見福玉手中拿了張紙急忙走出來,福玉見了他,驚喜道:「蕭公子,能在這兒遇到你太好了,蘇姑娘昨夜感了風寒,我正要去給她拿藥,你先幫她看看。」

    蕭朗看見福玉手中紙上的字,心神一晃,他拿過福玉手中的方子就仔細看了起來,字跡十分眼熟,方子也十分眼熟,其中有幾味藥用得十分精妙,一看就知道是杏林高手所開,而且這藥方旁人看不出來,蕭朗卻是能看出來的,這方子根本就不是治風寒的,而是治他的內傷,他不由又驚又喜,莫非大哥其實沒死,跟自己和娘親一樣也逃了出來,可是聽師傅說他親眼看見大哥被處決的,師傅眼力極好,應該不會錯認。

    他轉念一想,對了,蕭家有易容的秘藥,莫非是有人易容成大哥的模樣,被處決的那人其實不是大哥,只是如果大哥還活著的話,他為什麼這麼多年不來尋他們,也不與他們聯繫呢。

    福玉見蕭朗凝視著那張方子,面上神色變幻,一時驚喜,一時疑惑,她心中暗歎果然郎中還是老的好啊,這蕭公子聽三少爺說醫術高明,如今看了胡六味的方子還不是被震住了,看來蘇姑娘說的有道理,還是胡六味的方子更靠譜啊,福玉見蕭朗還在想些什麼,咳嗽了一聲道:「蕭公子,蘇姑娘還等著我給她抓藥呢,您先把方子給我吧!」

    蕭朗這才回過神來,忙把方子遞給福玉,想不到蘇薇年紀雖小,卻是遇事機變的,不僅沉著地救了自己,還能很快想到法子讓福玉去抓藥,只是想起蘇薇徹夜照顧自己,冬夜寒冷,蘇薇身體單薄,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想到這兒,蕭朗忙快步進屋,見蘇薇躺在床上,忙走過去道:「伸出手來,我給你把脈。」

    蘇薇見了蕭朗也是十分驚奇,想不到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卻是那麼快就醒來,還能走到自己屋裡,她本打算支走福玉就去看蕭朗的,因為很快就到早餐時間了,如果蕭朗和自己都不出去,很容易引人懷疑。

    蕭朗輕輕握著蘇薇細瘦的胳膊,眉宇終於漸漸舒展,幸好沒什麼事,他放開蘇薇地胳膊叮囑道:「沒什麼大礙,你喝點兒薑湯,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

    「我當然沒事,你快去休息吧!是嫌給我添的麻煩還少啊?」蘇薇見蕭朗剛醒來就來看自己,心中有些感動,只是想到這傢伙帶來的麻煩,不由沒好氣地道。

    蕭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真是對不起,謝謝你!」

    「好啦,好啦!你快回去躺著,本來是想讓福玉去抓藥回來,說你恰好也感了風寒,就可以讓你喝那藥了,你現在生龍活虎地出現在福玉面前,我可怎麼說?」蘇薇本來擔心蕭朗一直不醒,就先讓福玉去拿藥,她準備讓人去跟林皓說蕭朗也感了風寒,今日不便起身,只是如果的蕭朗一直都醒的話,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能又不暴露蕭朗受傷的事,又能求林皓幫忙了,她一直覺得蕭朗雖然與林皓談笑風生,但似乎一直是對林皓有些提防的,所以她也不敢輕易向林皓求助。

    如今蕭朗終於好了,蘇薇頓覺鬆了口氣,只是讓福玉相信蕭朗上一刻生龍活虎,下一刻就偶感風寒,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蕭朗聽蘇薇說起他也恰好得了風寒,他與蘇薇同時感了風寒,這實在是容易讓人聯想,他蒼白地面頰上不由浮現兩片紅暈,蘇薇看他突然紅了臉,忙擔心地道:「你快回去吧!你是不是又發燒了?」

    蕭朗心中感激蘇薇關心自己,又見蘇薇一臉單純坦然,知道她根本沒有想到名節一事,或者想到了根本不在意,蘇薇自從醒來後對這些禮法似乎就全不放在心上,只是他卻萬萬不能讓蘇薇因為救了自己,損了名節。

    蘇薇見蕭朗神色變幻,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看著蕭朗硬挺的眉,不由想起昨晚那個眼神凜冽的男子,忙對蕭朗道:「昨夜有個人救了你,他個子很高,眉眼跟你有些相像,對了!他還給你留了封信,放在你房間的桌上。」

    蕭朗一愣,那人果然是大哥麼?他忙對蘇薇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房去看看。」

    蘇薇眼見蕭朗醒了過來,終於放下心頭大石,反正等福玉回來總能找到方法說服她相信蕭朗今天上午偶感風寒的事情,現在蘇薇只覺困意排山倒海般湧來,閉上眼就沉沉睡去。

    蘇薇醒來時就聽說蕭朗不慎落水感了風寒的消息,她不由咬牙道:「這個迂腐的瘋子。」一定是蕭朗怕自己不能說服福玉他突然感了風寒,更有可能是他怕自己說和他一起感了風寒,讓人猜疑他們昨晚一起出門。

    就為了這麼個迂腐可笑的理由,他居然在自己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不慎」跌入湖中,這個傻瓜,蘇薇也顧不上裝病了,忙穿上衣服就往蕭朗房間跑。

    蕭朗穿得整整齊齊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中透著青氣,林皓正搬了個椅子坐在蕭朗床前噓寒問暖,蕭朗面上居然帶著淡淡的笑容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和林皓說話,蘇薇見了只覺一股怒氣湧上心頭,這個二貨是覺得自己是鐵打的身子麼,她不由沉了臉站到蕭朗床邊,沒好氣地對林皓道:「三少爺,蕭哥哥他感了風寒,需要休息,你還是明天再來噓寒問暖吧!福玉已經去城裡抓藥去了。」

    「咦,不是說你也感了風寒正在休息麼?怎麼這麼快就好了,還不快再去躺躺。」林皓一臉驚奇地站起身來,他已經使人去看過蘇薇,因為想著蘇薇畢竟是女子,他沒好意思進去,聽說是睡著了。

    他正奇怪今日怎麼蕭朗這個時候還沒有來飯廳用早飯,就聽周管事說蕭朗早上拿了本書在湖邊邊走邊讀,居然不小心跌入了湖裡,感了風寒,這才急忙過了探望,誰知他剛到不久,蘇薇就匆匆跑了過了,還面色不善地看著自己,不由有些摸不著頭腦。

    蕭朗神色有些尷尬,蘇薇斜睨了他一眼,居然把外袍也穿上了,不知道是為了掩飾傷口,還是猜到自己會過了看他,所以穿得這麼嚴嚴實實的,這該死的小學究,寧可把傷口捂著感染,也不願放下什麼男女之防的狗屎理論,蘇薇不由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她見林皓還要說什麼,只揮了揮手,趕蒼蠅一般道:「三少爺,我和蕭哥哥有些話說,您明日再來看他。」

    林皓也有些惱了,他雖然是個好說話的,但是所有人見他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就算他被他爹趕出了京城,與他素不相識的人也多被他的風姿說折服,對他尊敬有加,只有這蘇薇時不時就冷言冷語的,如今竟然對自己十分不耐煩,彷彿自己是擾人的蒼蠅蚊子似的,他站起身來,冷了臉勉強對蕭朗拱拱手,就大步走了出去。

    「蘇薇,你怎麼能……」蕭朗正要說教,話沒說完就被蘇薇打斷。

    「你是有病?還是腦殘啊?」蘇薇惡狠狠地瞪了蕭朗一眼,伸手準備去摸一下蕭朗的額頭,卻被他一躲,蘇薇心頭更是火起,騰地站起身來道:「你以為我想管你啊!誰要佔你便宜似的,我這就走,反正受傷的那個人又不是我。」

    蘇薇以極快地速度走到門口,終究有些不放心,又回過頭去,就見蕭朗有些吃力地坐直身體看著自己道:「蘇薇,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你畢竟是個沒定親的姑娘家。」

    「得,我知道我沒定親,不用你提醒我。」蘇薇聽了這話更怒了,冷冷甩下一句:「你放心吧!我就算無人可嫁,也不會賴上你的。」

    蕭朗急得面紅耳赤,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個好姑娘。」

    他說得有些急,不小心嗆了風,咳了幾聲,蘇薇就見他所蓋的被褥上濺了幾滴鮮血,不由大驚,急忙跑到蕭朗身旁道:「你怎麼了?要不要叫大夫?保命要緊,秘密什麼的先別管了。」

    蕭朗掏出塊帕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跡道:「不妨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你還說沒事,你是不是內臟出血了?」蘇薇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雖然她總是一副不待見蕭朗的模樣,但蕭朗畢竟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真正關心她的人,又相處了這麼久,眼看就要不久於人世的樣子,蘇薇也很是傷感。

    蕭朗見蘇薇擔心忙安慰她:「你別擔心,你知道我武功很好的,而且你給福玉的那張方子極為精妙,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蘇薇沒問寫那張單子的人是誰,也沒問蕭朗為什麼會受傷,她明白,知道得越多,她與蕭朗牽扯越大,想到那個男人眼中的殺意,蘇薇心頭一陣恐懼,這是個漩渦,她好不容易重生,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不能輕易把自己捲進去。

    她斂了神色對蕭朗道:「你自己也懂醫術,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就不該為了那什麼勞什子名節之類的,跳下湖去,名節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狗屁,而你,如果不好好保重自己,秦大娘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若出了什麼事,她想必會十分傷心的。」

    蕭朗聽得蘇薇話語粗俗,但心中卻覺得十分溫暖,想到娘親,他神色不由有些黯然,又想到如果娘親知道大哥還活著一定十分高興,只是自己昨夜卻是魯莽了,至於今日跳下湖水,他倒並不後悔,蘇薇的名節對他來說也是要守護的東西。

    「好了,你先歇著吧!我餓了,要去吃飯了。」蘇薇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蘇薇,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總說……那個什麼屁。」蕭朗雖然是在村中長大,但被秦娘子教養得極好,說起粗話來自己先紅了臉。

    「關你屁事!老娘走了!你快滾去睡!」蘇薇連珠炮般說完,再不回頭,撩了簾子走了出去。

    蕭朗被蘇薇一連串的粗話驚得目瞪口呆,只是他昨夜流了太多血,今日又跳到了湖裡,體力也有些不支,見蘇薇甩下一串粗話揚長而去,他躺下閉上眼睛之前還在想,怎樣才能讓蘇薇改掉這說粗話的毛病,女孩子說話這樣粗俗,實在是不雅啊!

    蘇薇想起自己剛剛對林皓惡聲惡氣地也有些後悔,自己真是吃多了,為個迂腐的蕭小夫子,居然得罪了將來的財神爺,算了,現在自己餓得慌,先去將肚子填飽再想想怎麼修補與林三少爺的關係好了。

    蘇薇跑到廚房,現在不是飯點,好在廚房今日蒸了給僕人吃的饅頭,蘇薇也不計較,抓了兩個一路走一路吃,她餓極了,吃得飛快,兩腮鼓鼓的,正巧遇見林皓帶著辛硯沉著臉走過來,看見蘇薇也不搭理,就像沒看見似的就要往前,辛硯一臉為難地看了看蘇薇,少爺正在氣頭上,他也不敢搭理蘇薇。

    蘇薇使勁將嘴裡的饅頭嚥下去,噎得她直伸脖子,舉著兩個饅頭就追上林皓道:「三少爺,你等等!」

    林皓見她手中舉著饅頭,脖子伸得老長,不由心道,自己是瘋了還是傻了,這丫頭簡直無處不粗鄙,虧自己還那麼在意她的態度,氣得在莊子裡繞了兩圈還是怒火中燒。

    蘇薇弓腰拱手道:「三少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剛剛是我不對,不應該對您大吼大叫的,只是秦大娘出門前交代我要好好照顧蕭朗,誰知道我一個不注意,那個蠢笨的傢伙就跌進了湖中,剛剛我是想狠狠罵他來著,怕您老在,他臉面掛不住。」

    林皓見蘇薇態度謙恭,話語也真誠,尤其聽她說蕭朗笨,而且她是去訓斥蕭朗的,雖然他覺得自己內心有些陰暗,但不知怎麼情緒居然好轉了起來,至少不是蘇薇和蕭朗有什麼秘密,非要瞞著自己,他不喜歡被排斥在外的感覺,也不喜歡蘇薇對他厭煩敷衍的態度,很不喜歡。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7 PM


第五十七章 困局

    福玉抓了藥回來時說起一件怪事,她去藥鋪抓藥時,看見有幾個去拿止血治傷藥的人被官兵抓住盤問,她去拿藥倒是沒什麼阻礙,一則她是林府的丫鬟,又是去常去的醫館,另外大夫見她拿的不過是祛風寒的藥,只是其中有幾味藥用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是治傷止血的藥,就對旁邊一個穿著太醫院官袍地人道:「是祛風寒的方子,劉太醫可要看看?」

    那人揮了揮手手道:「有什麼好看的,這人既是林府的丫鬟,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福玉提了一堆藥回到莊子上時一臉得意地道:「看來不管是太醫院還是官兵都會給我們林府幾分薄面。」

    蘇薇聽得心頭凜然,蕭朗莫非是去刺殺那個叫什麼東郭懷的,聽林皓說起那人似乎是害死蕭家滿門的壞人,不然怎麼會官兵到處抓人,甚至醫館也有太醫坐鎮。

    「今日聽周管事說東郭懷被人刺殺,受了很重的傷,也不知是哪位好漢干的,只是這狗賊居然保住了性命,真是讓人遺憾。」林皓一臉惋惜,又歎道:「聽聞那位好漢也受了很重的傷,沒想到東郭懷這狗賊居然深藏不露,竟是一個武功高手,哎!現在每個城門都有官兵把守盤查,也不知那位好漢能不能逃出生天,如果他逃到我們莊子上,我必要護他周全。」

    「少爺,還請謹言慎行!」林管事自進京後就去了林府,這時才到莊子上,進門就聽自家少爺口無遮攔,他是林府積年的老人,在林牧元身邊都有幾分臉面的,是以忙阻止自己少爺再說些大逆不道的話語,要知道,若不是林府當年明哲保身,如何能保得家業昌盛,只是林府現在卻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只是這些卻不能和少爺說起。

    「好了,林管事,我只是個商人之子,沒什麼氣節,說說罷了,還能做些什麼?」林皓說完轉頭對福玉道:「福玉,你快讓人去熬藥吧!蕭兄感了風寒,蘇姑娘也需要喝些藥。」

    林管事面色有些難看,知道少爺還在怨當年老爺在蕭家蒙難時沒有出手相助,只是當時的情形極端凶險,涉及謀逆之事老爺哪敢輕易沾惹。

    福玉見自己只是說了一下醫館的見聞,就引得自家少爺說了一大堆大逆不道的言語,還被林管事撞見,忙迅速拎了藥包,縮頭縮腦地往廚房去了。

    蘇薇面上神情淡然,心中卻如海嘯般洶湧,看來蕭朗是惹了大麻煩了,這東郭懷看樣子在京城勢力極大,他受了傷之後還能使得那麼多官兵和太醫守在醫館和城門口,不知道蕭朗到底是功夫有多高,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能全身而退,說起來昨天,雖然那黑衣男子抹去院中的痕跡,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來?蕭朗在這裡是不是真的安全?會不會拖累自己和林家?

    林皓見蘇薇神情淡然地站在一旁,她今日穿了一身淺黃色的綢袍,上身罩著襟前繡花的小羊皮襖子,倒有幾分淑靜的模樣,只是她居然聽了這麼個大新聞也不發表點議論,實在有些奇怪,他不由走到蘇薇面前揮了揮手道:「嘿!幹嘛呢?你說那個好漢會逃去哪裡?」

    蘇薇一怔,心道那位好漢可不正在您老莊子上嘛,只是她此時心事重重,也懶得敷衍林皓,只抬眼道:「誰知道呢?他功夫那麼高?難說還有同夥接應,只怕早就跑遠了。」

    「希望他跑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被人抓住。」林皓神情有些激動,似乎恨不得自己能替那位英雄逃跑。

    「我去看看福玉熬藥。」蘇薇說完對林管事和林皓施了一禮就往外跑,有些事情她要去問問蕭朗,不能糊里糊塗被人拖累丟了性命,也不知道蕭朗在這裡是否安全。

    蘇薇推門進去時蕭朗正安靜地躺在床上,她走到床邊,見蕭朗眉頭微蹙,似乎夢中也能感受到痛楚,她第一次看見蕭朗的睡顏,那彷彿寒潭般的眸子微微閉著,挺秀的鼻子,有些蒼白的唇,蘇薇這才感覺到蕭朗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獨自潛行去刺殺仇人,受了那麼重的傷,沒聽他喊過一聲痛,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是如此隱忍,她不由有些心疼,說起來蕭朗比她前世的弟弟還要小幾歲,這個少年活得真是不易。

    她猶豫了片刻,輕手輕腳地給蕭朗掖了下被腳,最終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叫醒蕭朗,轉身出了屋子,輕輕把門帶上。

    蘇薇走後,蕭朗慢慢睜開眼睛,神情複雜地看向門口,作為習武之人,又受了那麼重的傷,他睡得並不安穩,蘇薇進來時他就醒了,只是他不知道該跟蘇薇說些什麼,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安全,他受傷被蘇薇所救,已是拖累了蘇薇,不能再讓她陷得更深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他確定昨日已經將追兵引向了城中的一處院落,那地方東郭懷的人也不敢輕易進入,目前暫時不會給林家帶來麻煩,雖然林家當年在自家受難時沒有伸出援手,卻也沒有落井下石,這樣就已經不錯了。

    只是京城附近畢竟是危險之地,現在東郭懷以為自己逃進了那處院子,暫時不會派人到城外搜尋,但現在雖然宮中那人已經病入膏肓,東郭懷地位卻仍然之分穩固,只怕很快就能找到辦法進那院落搜查,到時候城外也就不安全了,還得早作打算。

    他從懷裡拿出那黑衣男子寫給他的信件,又細細看了一遍,看來大哥確實還活著,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與自己相認,那信中也沒有提到任何關於大哥的事情,但蕭朗看完信,直覺給自己寫信的一定是原以為已經被害的大哥,大哥信中提及那人即將殯天,京城的形式暗流洶湧,而且東郭懷當年暗害蕭家,顯然不只是為私仇那麼簡單,他背後那人隱在暗處,大哥讓自己速速離京,保全自己,不可再以身涉險。

    蕭朗摩挲著信紙,又看了良久,小心翼翼地將信紙又放回懷裡,看來之前是自己魯莽了,東郭懷固然可恨,可是若不揪出他背後之人,自己滿門深仇如何得報,只是自己這次刺殺不成,還可能打草驚蛇,以後再想如此行事只怕不可能了。

    看來報仇之事還得從長計議,大哥讓自己回到鄉下,繼續隱姓埋名的好好生活,復仇之事不許再過問,可是自己作為蕭家男兒,怎能獨自偷生,如今不能手刃仇人,就算在鄉下安穩地活到一百歲,心中也無一日能安慰,只是那東郭懷背後的勢力隱藏極深,要如何才能與之相鬥呢?

    第二日蘇薇看見蕭朗換了身蓮青色的裌襖,面色如常地出現在飯廳時,還是吃了一驚,是那黑衣男子的藥太好?還是蕭朗太彪悍,受了那麼重的傷,今日居然就能面色如常的自己來吃飯了,倒是她昨夜想了一宿心事,連續兩天沒有睡好,黑眼圈越發嚴重了。

    「蕭兄可大好了?」林皓見蕭朗來吃早餐,忙迎過去問道。

    「嗯,謝謝三少爺關心,已經好多了。」蕭朗面上帶著微笑。

    林皓微微皺了皺眉頭,蕭朗真是太多禮了,自己說過很多次不用稱呼自己為三少爺,他卻依然堅持。

    「蘇姑娘,你是被人打了麼?眼圈都是青色的。」林皓看見蘇薇無精打采地模樣,不由打趣道。

    蕭朗深深看了蘇薇一眼,卻沒說什麼。

    「昨天不知道哪裡飛來只夜梟,叫了一夜,吵得人睡不著。」蘇薇敷衍地說了句。

    「這夜梟叫聲也真特別,怎麼只有你一人聽到?」林皓見蘇薇隨口胡謅,挑了挑眉毛。

    「哎呀,好餓,吃飯!吃飯!」蘇薇實在是筋疲力盡,懶得再敷衍下去。

    林皓見蘇薇一副快要累趴下的樣子,嘟囔了一句:「不知昨夜是不是去做賊了?」

    三人吃完早餐到飯廳喝茶,林皓見蘇薇一副困得就要倒下的模樣,沒好氣地道:「瞧你這樣子,快去休息一下!怎麼倒像是熬了一宿的賭徒似的?」

    蘇薇半閉了眼,隨意拱拱手道:「你們聊,我先去睡會兒。」

    她迷迷瞪瞪往外走,福玉忙上前扶住她,心中暗想,也不知道蘇姑娘這兩日怎麼了,一副神疲乏力,心事重重的模樣,難道是那風寒越發沉重了,可是昨日熬了藥送給她,她卻死活說自己已經好了,不用再吃,像個小孩子一樣。

    見蘇薇和福玉出了房門,蕭朗起身對林皓道:「三少爺,我昨夜夢見家母思念兒子落淚,今日想趕回明水去看看,謝謝三少爺這段日子對在下的照料。」

    林皓聽說蕭朗是因為夢見自己母親,想來他出門快一個月了,也快過年了,他家又只有個寡母,心中牽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今日突然提出要走,兩人畢竟相處了一個多月,少年人重情,心中有些不捨道:「知道蕭兄孝敬母親,只是今日就走只怕太倉促了些,不如過兩日我們一起回明水去,現在香菇腐爛已經止住了,新發的香菇長勢很好,我也要年前趕回明水去,省得老頭來莊子上找我麻煩。」

    林皓想到自家老爹狠心地模樣,心頭十分不爽,那日林管事來跟自己說林老爺說少爺沒掙夠十萬兩銀子就不用回去過年了,知道他來的京城,看在他沒進城中的份上就暫且算他有幾分信用,只是不要試圖拖延時間,是不是想讓老太太知道他在莊子上給他說情什麼的,林皓恨得牙癢癢,這個臭老頭,以為自己稀罕回去麼?只是還有些事情沒安排罷了,倒是確實挺想祖母的,不知道今年自己不在家過年,老太太會不會傷心落淚,想到這裡他不由有些黯然,在林府中最疼的他的人就是祖母了,自從娘親前年去世後,那家中他牽掛的不過幾人而已。

    「謝謝三少爺好意,只是在下實在是牽掛娘親,我先行幾日吧!」蕭朗躬身道謝,不知從哪裡掏出個錦袋來:「這裡有株百年山參,是我在深山中采的,也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也是我的一點兒心意。」

    林皓見蕭朗去意已決,也不好再阻攔,畢竟人家想早日回去看母親,如果自己的娘親還在的話,就算林老頭再怎麼不讓自己回京城,只怕自己也會偷偷去看娘親的,林皓想到自家娘親溫柔地模樣,不由眼圈有些發紅,只是山參他卻說什麼也不要,他知道蕭朗和母親一直依靠採藥為生,何況蕭朗剛生了病,身體虛弱,正需要補身。

    蕭朗見林皓堅持不要,淡淡一笑道:「那請三少爺將這山參給蘇薇補補身子吧,她這兩日看著精神不太好。」

    林皓想起蘇薇那萎靡的模樣,有些猶豫道:「不如蕭兄拿給她吧,你不去與蘇姑娘告別麼?」

    「不用了,她今日看起來十分睏倦,就不吵她了,你們再過兩天也要回明水,到時候也能相見,不急在這一時。」蕭朗說又道:「三少爺,我這就走了,我們明水再見吧!」

    「好吧!蕭兄待我安排一下,我們家每日都有商船去往江州,你正好坐我家的船回去。」林皓說完就要叫周管事進來。

    「多謝三少爺好意,只是我有位故人今日正好要回明水,我正好與他一起回去。」蕭朗不欲牽累林家和蘇薇,所以才想立時出發。

    「你在京城有故交?怎麼前幾日沒聽你提起?」林皓有些疑惑道。

    「前日去京中遇見,聽說他今日回明水,當時想晚兩日與你們一同回去的,只是如今在下思母心切,實在不想再等。」蕭朗道。

    「好吧!好吧!那你現在能騎馬嗎?不如我讓周管事給你準備個馬車。」林皓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身體已經無礙,不用騎馬,我步行也極快的。」本來就是不想牽累他人,蕭朗怎會用林家的馬車或者是馬匹呢。

    林皓想到蕭朗確實是行走極快的,想著騎馬顛簸,又見他堅持不肯坐馬車,只好使人把剩下的幾包中藥打包,又準備了許多吃食和衣物給蕭朗。

    蘇薇醒來時聽說蕭朗已經獨自回明水去了,知道他定是不想拖累旁人,不由十分焦急,蕭朗受了那麼重的傷,路上無人照顧不知能不能挺得住,又想起城門附近有許多官兵盤查,不知道他會不會被人抓住,她臉色蒼白地抓住林皓的袖子道:「你怎麼能讓他一個走?你們怎麼不喊醒我?」

    林皓見她神情淒惶,有些奇怪道:「他急著回去見母親了,反正我們過兩日也要回明水的,到時候再見面也沒什麼。」

    「誰知道到時候還能不能見到他。」蘇薇聲音中帶了哭意,想到也許蕭朗會被抓住,或者傷口感染,就覺得心痛如絞,他還那麼年輕。

    「你亂說什麼,怎麼可能見不到?不過晚兩日罷了。」林皓見蘇薇一副和蕭朗生離死別的模樣,不由心裡有些不舒服,不過是不見幾日,哪裡就會見不著了。

    「他走了多久了?」蘇薇忙問道。

    「走了三個時辰了。」林皓見蘇薇神情焦慮,也不忍心斥責她。

    那麼長時間,以蕭朗的腳程只怕已經到碼頭了,不知道他會走水路還是走陸路,想來還是水路安全些吧,如今已是追趕不及,只求他能安全回到明水了。

    蘇薇沉默了片刻道:「三少爺,不如我們明天回明水吧?我出門太久了,也十分思念娘親和家人呢。」

    「好吧!好吧!明天就回去,反正我也不想再待在這兒了,整天困在莊子裡,我也覺得十分無趣呢。」林皓聽得蘇薇也思念娘親,想起自己的心狠老爹,又想到再也見不著的娘親,心情越發黯然,也不想再與蘇薇說話,只想著拼著被他爹嘲笑沒有信用,今晚也要偷偷潛回家去看看祖母,至於那狠心的老頭,也去偷偷看兩眼好了,還有四姐,不知道有沒有思念自己,聽說她與那文翰林的長子訂了親,是不是在家繡嫁妝,所以完全忘了自己呢,自己都在京城莊子待了快半個月了,她也沒有使人來看看。

    蘇薇和林皓兩人各懷心思,也無心再說話,各自匆匆回房去了,蘇薇去收拾東西,林皓則去準備晚間潛回林府的事宜。

    蕭朗很快到了碼頭附近,他忙著趕路,傷口傳來一陣陣劇痛,額頭直冒虛寒,他擦了擦汗,見碼頭周圍有數十個官兵把守,此時他已經換了張臉,蕭家秘製的易容丹果然十分好用,現在蕭朗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樣,看起來就是個壯碩的黑胖少年,不再是平時腰背挺直的模樣,背微微有些駝,身上穿著明水京郊土老財家兒子常穿的大紅色福字紋綢衫,臉像發開了的黑面饅頭,看起來傻乎乎的,只眉眼間還有幾分清秀靈動的樣子。

    蕭朗擦了擦汗,走到碼頭附近,立時就官兵攔住他的去路,斜睨著他喝道:「哪裡來的土鱉?你要去哪兒?」

    蕭朗眼中的靈動此時已經變成了木然,他呆呆地看著官兵,半晌才道:「我是朱家莊祝員外家的三兒子,要去江州看我二舅爺。」居然一口標準的京腔,半點明水口音也不帶。

    他說完哆哆嗦嗦從兜裡掏出二兩碎銀,雙手舉過頭頂高高遞給那兩個攔路的官兵道:「我爹說見到官爺要給錢,不給就不讓坐大船去看二舅爺。」

    那官兵雖然一向是吃拿卡要慣了的,但一般送禮都是偷偷摸摸塞過來,像這種高高舉起,口中還大聲說要送禮的二貨,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眼見周圍很多人往這邊看不過,他倆只覺十分晦氣,今日怎麼遇到這麼個蠢玩意兒,不由沒好氣得狠狠踹了蕭朗一腳道:「官爺我從來不興收受賄賂,把你的破錢收起了,給老子滾!」

    蕭朗被踢倒在地,摸摸索索地撿起地上的碎銀子還要遞給官兵,那官兵只覺十分頭大,他們從來不在明面上收銀子,何況那麼多人盯著,這人看著又是個傻的,只怕送了銀子會到處亂說。

    其中一個胖點兒軍士又狠狠往蕭朗臀部踢了一腳道:「還不快滾!爺們是官府中人,怎能與民爭利?」

    周圍有幾個圍觀的,剛剛才偷偷塞了大把的銀子給官兵,此時聽了他們道貌岸然地話,不由偷偷撇了撇嘴角。

    蕭朗被狠狠踢到了運河邊,旁邊就有人小聲指點道:「江州的船在那邊,快過去吧!船要開了。」

    蕭朗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的碎銀,才快步向那江州的船走去,快要到船邊時,有個看起來長相十分粗豪的官兵攔住了他,二話不說狠狠就往他胸前傷口處揮出一拳,把蕭朗打得後退了十多步跌到在地。

    蕭朗只覺傷口處陣陣劇痛,似乎是被撕裂了,喉頭腥甜,他強壓住湧上來的鮮血,抖抖索索地跪倒在地道:「官老爺饒命!官老爺饒命!」

    那官兵走過來踢了蕭朗一腳,他只是試探一下過往的人是否會武功,或者身上帶傷,並沒有用十分氣力,他見蕭朗面色如常,又往蕭朗胸前摸了一把,並沒有血滲出,揮了揮手趕蒼蠅一般道:「還不快滾!別在這兒礙眼!」

    蕭朗忙屁滾尿流般向船上奔去,那官兵見他模樣猥瑣,皺了皺眉啐道:「這沒出息的慫樣。」

    蕭朗到了船上單獨找船主要了間艙房,一副老子有錢老子是暴發戶的模樣,大模大樣地說:「要最好!最貴!最豪華的。」

    那船主見蕭朗一副土財主的模樣,內心鄙視,卻是滿臉堆笑地給蕭朗選了間最貴的艙房,狠狠收了他兩倍的房錢。

    蕭朗毫不在意地丟了二十兩銀子給那船主道:「小爺累得很,要睡會兒,沒事不要來打擾!還有這廚房的飲食粗糙,入不了小爺的眼,你專門找人給我單做,我前兩日感了風寒,這是找京中太醫開的方子,三個時辰後給我熬好送來。」

    那船主心裡暗罵,就你這土包子樣,還太醫開的方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只是見蕭朗一下子付了一半的房錢,他眉眼帶笑地道:「好說!好說!公子你快去休息吧!」

    蕭朗回到房中,臉上再無一絲猥瑣懦弱的模樣,他眉頭微皺,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床上,他解開衣服,傷口處綁了兩塊厚厚的牛皮,鮮血已經濕透衣襟,卻沒有透出來,這才躲過了官兵的追查,他自己忍痛給傷口敷上傷藥,閉上了雙眼。

    林皓白天使了周管事回府去告訴祖母和四姐他今夜要回府,晚間他偷偷潛到林府角門處,看見林老太太身邊最得用大丫頭,福玉的姐姐紅玉早已等候等候在那裡,見了林皓,忙給他披了件貂毛的披風道:「三少爺,夜裡冷,小心著涼!」

    林皓剛走了兩步,那邊甬道上就有個披著大紅披風,姿容秀美的十五六歲姑娘快步走了過來,見了林皓眼中含了淚,臉上卻帶著笑意嗔道:「你個臭小子,怎麼現在才來看我?」

    「哼!誰來看你了,我是來看祖母的。」林皓見到他四姐林嵐,眼中也有些濕潤,卻是扭過頭去語聲有點兒沖地道。

    「臭小子,是誰使了人告訴我你要回來的?害我大冷天在這等了許久。」林嵐與林皓是一母同胞,雖然只比林皓大一歲,卻比他高了半個頭,遞了個包了軟緞的手爐給林皓道:「快拿著,凍壞了吧?」

    林皓見姐姐關懷自己,別彆扭扭接過手爐,口中還道:「我還以為四姐許了人家就想不起自家弟弟了。」

    林嵐面上一紅,啐了林皓一口道:「淨瞎說!還不隨我去看祖母,她老人怕是正等得心焦呢。」

    林皓想到祖母年紀大了,最是怕冷,平日裡這時候只怕睡了,怕老人家心焦出來探望著涼,忙催促林嵐道:「快走!快走!都是你白耽誤我許多功夫。」

    林嵐斜睨了林皓一眼,面上卻是笑盈盈地,攜了林皓的手,兩人快步向林老太太所住的榮壽堂走去。

    林皓還沒進院中,就見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穿了銀鼠襖站在院中,不由淚盈於睫,快步跑過去,抱住老人家,大聲叫了聲祖母。

    林老太太也是淚流滿面,一疊聲道:「你這狠心的小子,現在才來看望祖母,你那狠心的父親一直瞞著不讓我知道你回了京,我今日才知道你回來了。」

    旁邊早有一個容長臉穿紫色綢襖的丫鬟道:「老太太,少爺這不是回來了麼?院子裡涼,您老快回屋去吧!」

    林皓和林嵐一人挽著林老太太的一隻胳膊,歡聲笑語地哄老太太進了屋。

    回到屋中,祖孫三人自有一番親密。

    兩個時辰後林皓看林老太太已經睡去,輕手輕腳地親了林老太太的額頭一下,給老人家掖了掖被腳,就走出了屋。

    他悄悄潛到聽濤軒,這是他爹林牧元議事的地方,現在夜已經深了,聽濤軒中卻是依然燈火通明,有兩個小廝發現了林皓一臉詫異,就要通傳,被林皓惡狠狠地小聲制止。

    林皓見他爹穿了件家常的石青裌襖,腰背挺直,正站在堂中與林府的幾個大管事說話,林牧元長得十分儒雅,看起來像個文士而不像個商人,他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兩鬢卻有些發白,林皓透過窗縫看得心頭一酸,想到自家老爹這麼多年來獨立支撐這麼一大家子,實在不易,自己卻還捅下來那麼大的簍子,讓老爹收拾,心酸之餘更有些愧疚。

    「宮中那位怕就是這兩日的事了,那位遲遲不肯立儲,幾位皇子鬥得厲害,還不知道誰最終能奪得大位。」一個穿灰色棉襖地眉目有些深刻的管事道。

    「咱們林家一向不參與宮中這些事,只是三少爺被簡親王利用,旁人都以為我們家投靠了三皇子,如果三皇子失敗,咱們怕要早作準備。」另外一個穿鴉青色棉袍有些發福地管事眉頭緊皺。

    林皓聽得心裡一緊,深恨自己年少輕狂,才會輕易被人利用,林家在皇儲之爭中本是從不站隊,林牧元也不許家中人與幾位皇子身邊人接觸,誰知道自己一時大意,如今卻害得家人身處險境。

    「不管外間怎麼認為,吩咐下去,林家所有人等,切不可與幾位皇子的人有任何接觸。」林牧元也是眉頭緊皺,他沉吟片刻又道:「林皓那小子種的香菇就說那霉病還沒好,不要再向宮中供貨。」

    林皓雖然早知他種香菇的事情瞞不過他爹,聽得他爹連他香菇霉病的事情都知道,不由有些慚愧,他爹那麼精明,要不是故意放他一馬,怎會不知道他在京郊的莊子上種香菇。

    「老爺,咱們林家就算現在不站隊,如果三皇子登基,只怕會埋怨林家,而如果其他皇子登上大位,肯定會對支持其他皇子的人進行清算。」那有些發福的管事又道。

    「行了!王掌櫃,我們林家家訓第一條就是立身持正,不攀權貴!」林牧元說完擺了擺手道:「今日先這樣吧!我也乏了。」

    幾位管事忙躬身退下,林牧元呆呆立在桌前歎了口氣:「莫非這林家百年基業,竟要毀在我的手上?」

    林皓渾身一震,林家竟已到了此等危險的境地,自己卻還一無所知,自己一直不顧父親反對,將林家祖訓拋在腦後,熱衷於與權貴結交,更與簡親王兄弟相稱,這才著了道,家裡損失了十多萬兩銀子不說,如今更是將家人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難怪父親常說與權貴結交,固然來錢極快,卻是以虎謀皮,遲早要付出代價,自己一直不相信,就算被簡親王算計,也不過以為自己一時不查,誰知後果卻是如此嚴重,林皓恨不得掐死自己。

    「哎,明天必須使人把皓兒這小子趕回明水去,對了,把嵐兒幾個也一起帶回明水。」林牧元喃喃自語。

    林皓心神俱震,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了麼?原來父親早早把自己打發去明水,是存了讓他遠離禍事的心思,自己還經常偷偷抱怨父親冷血,想到這兒他很想撲上去抱住父親,只是他知道父親的脾氣,如果他決定了什麼事是萬難更改的,如今家裡處於如此凶險境地,自己怎能逃之夭夭,看來得回莊子去做些準備,他跪倒地上,向林牧元磕了幾個頭,眼中有淚滑落,他用袖子隨意擦了一把,又小聲威脅門口的小廝不許透漏他來過的消息,這才悄然離去。

    第二日一早,蘇薇起床收拾好東西,見福玉神色有些黯然,沉默地陪她去了飯廳,她去飯廳發現林皓居然不在,他一向很熱衷於早餐時刻的,今日居然不見了蹤影,她不由問道:「福玉,三少爺呢?」

    「三少爺回府裡去了。」福玉說完,給蘇薇盛了碗小米粥才道:「府中有些急事,三少爺今日不能陪小姐回明水了,讓福玉和林管事陪您一起回去。」

    「什麼事那麼急?他不是不能回京麼?」蘇薇聽說林皓不能一起回明水,吃了一驚。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少爺今天天沒亮就回府去了,可能是有很急的事情吧!」福玉沒有說看到少爺臉上神情十分焦慮,匆匆交代他幾句就登上馬車走了,就算是少爺被老爺趕回明水時也沒有見他神色如此難看,只是福玉一向是十分聽話的,少爺不說她也不會四處打聽,既然少爺安排她陪蘇薇今日回去,她就會乖乖照做。

    蘇薇見問不出什麼,也就沒有繼續追問,她擔心蕭朗出事,也顧不得細想,想著反正林皓家就是這京城裡的,他爹又是京城數得著的大商人,有什麼麻煩事他爹總不會不管,誰叫林皓是富二代呢。

    反而是蕭朗身受重傷,又是官兵重點搜捕的對象,蘇薇本來昨天就想去碼頭查看的,還是林皓勸她說:「碼頭這兩日極亂,明日林府的商船一早就出發,而且那商船比一般的船要快得多,難說到通州就能追上蕭朗。」蘇薇這才淡定了些。

    蘇薇草草吃了早餐,就看見林管事正指揮人搬了許多東西到莊子門口的幾輛馬車上,蘇薇有些詫異,林皓這次並不與他們同行,怎麼林管事會收拾這麼多東西,倒像轉移財產似的,只是她畢竟只是林家的客人,林皓不在,她也不好亂問,乖乖與福玉聽從林管事的安排坐上了一輛馬車。

    到了碼頭,官兵們見是林府的馬車倒也沒有刁難,林管事帶了蘇薇和福玉剛登上船,就見遠處有個人騎了黑馬飛奔過來。

    那人過來,簡單跟官兵說了兩句,官兵們也不阻攔,他幾步到了船邊道:「林管事,老爺使人來問三少爺去了何處?今日老爺吩咐魯管事去莊子裡找少爺,莊裡的人說少爺一早就回府了,可是少爺今日卻沒有出現在府裡過。」

    林管事面色有些蒼白,看來少爺是知道了些什麼,偷偷進了京中,只是他不回府,卻是去了何處呢?

    蘇薇和福玉也很是擔心,林皓到底去了何處?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8 PM


第五十八章 脫困

    林府中,林牧元面色焦急,今日一大早便使了人去想讓林皓回明水,誰知道居然到處找不到人,門口的兩個小廝有些戰戰兢兢,要不要告訴老爺昨晚少爺來過聽濤軒呢?可是想到少爺是家裡的混世小魔王,一向無人敢惹,昨天又那樣厲聲威脅過他們,他們想起林皓平日裡作弄人的手段,不由心頭發寒,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深深的恐懼,他倆又偷偷看了林牧元一眼,見老爺在屋裡直轉圈,從來沒見老爺這般焦急過,就算少爺捅了大簍子時,老爺也沒有這樣過。

    其中一個個子高一點兒小廝,用口型對另一個道:「我們還是告訴老爺吧!」另外一個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雖然林府待下人一向寬厚,但如果少爺真出了什麼事,他倆對少爺昨晚的行蹤隱瞞不報,只怕事發之後會被打死,他倆相對點了點頭,一起走進屋中,噗通跪倒在地道:「老爺,小的們罪該萬死!昨晚三少爺來過老爺書房。」

    林牧元面色更加蒼白,狠狠地踹了跪在地上的小廝兩腳,怒喝道:「狗奴才!這麼大的事也敢隱瞞?」

    「老爺,奴才們見三少爺思念老爺,三少爺又跟奴才們說絕不許跟您說起他來過的事情,不然就要把我二人賣到……賣到秋桐院去做小倌。」矮一點兒那個圓圓臉小廝期期艾艾地說道。

    林牧元聽說兒子是因為思念自己到書房探望,面色稍稍好轉,這時聽了小廝的話,面色越發難看起來,咬牙道:「這個逆子,是想氣死我啊!」

    他雖然知道以兒子的心性不過是哄那兩個小廝閉嘴罷了,絕不至於真把人送到那種下作地方去,只是兒子說話如此粗鄙,居然拿這種事威脅下人,一點兒沒有世家子弟的模樣,而且現在不知道那混小子跑去了哪裡,此時京城正是風聲鶴唳之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將人捲進漩渦。

    林牧元本打算今日安排幾個子女跟林皓一起回明水的,被這個混小子瞎折騰一番,現在看來一切還得從長計議,他歎了口氣,瞪了兩個小廝一眼道:「去叫林總管過來!」

    林皓此時正在一處清雅的院落中與一個白袍公子喝茶,他臉上絲毫不見一絲焦慮,優雅地端著個梨花白的茶盅品著茶,鳳眼微瞇一臉閒適的模樣。

    他對面那個白袍公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頭頂束著紫玉冠,烏髮如上好的濃墨一般,長眉入鬢,顧盼神飛,一雙狹長的眸子光華流轉,鼻樑高挺,薄唇帶了幾分笑意,端得是英姿勃發,豐神俊朗的世家公子。

    那人正是南伯侯世子邊城玉將沈玨,他年紀雖小卻是一直隨其父鎮守邊關,在對突厥人的幾次戰役中立了大功,以十六歲的年紀就被封為護國將軍,是林皓的表哥,也是他在京中為數不多的幾個死黨之一。

    「沈世子,沈大將軍,你就給個准話吧!你到底幫不幫忙?」林皓優雅地喝完手中的茶,突然把手中的茶盅一扔,站起身來不耐煩地道。

    「幫什麼忙?你爹不是讓你賺不夠十萬兩銀子不許回京嘛?你如今怎麼好意思回來了?銀子可賺夠了?」茶盅落地的聲音在冬日的上午很是震耳,沈玨卻只是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問道。

    「別給我裝模作樣,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至於我銀子有沒有賺夠,干卿底事?」林皓說得理直氣壯,面色卻浮現兩塊紅暈。

    「好啊?既然如此,我又幫卿何忙呢?」沈玨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有僕人拿了個新茶盅上來,被他揮揮手使了下去:「林三少爺家裡什麼好東西沒有,別拿來礙了他的眼,我可是窮得很,沒得被人亂扔。」

    林皓被沈玨擠兌得滿臉通紅,偏又有苦說不出,早知道不該和這人鬥嘴的,這人牙尖嘴利,心思敏捷,哪次鬥嘴不是自己吃虧,只是這事關乎林家生死,他今日必須得個准話,林皓憋了半晌道:「你別指望幾句話就把我打發走,我只問你,現在正是邊城軍情緊急的時候,你回京幹什麼?」

    「咦?林三少爺難道沒有聽說,本將軍腿部受了重傷,不良於行,必須回京靜養之事麼?」沈玨反問。

    「別給老子裝大頭蒜了,你哪條腿受傷了?嗯,哪條腿?」林皓狠狠往沈玨腿上拍了兩下:「別拿這個糊弄人,你沈將軍是什麼人,不要說腿受傷,就是被人穿胸射了一箭也悍不畏死戰鬥到底的少年軍神,一點兒腿傷就讓你離了邊城回京休養,你騙傻子呢吧?」

    沈玨唇角抽動,這林二愣子還真是下得去手啊,雖然他那傷處確實沒多嚴重,卻也架不住林皓這樣猛拍,他斜睨了林皓一眼道:「表姑父那個老狐狸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豬頭?滾回家玩去,別一天到晚瞎攙和。」

    林皓神色變幻,突然撲向沈玨,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鳳眼裡閃著水光,像小時候一樣可憐兮兮地抱著沈玨的胳膊撒嬌:「表哥大人,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幫幫忙給指條明路吧?我們林家已是到了生死關頭,你可不能不管啊!」

    沈玨面色發黑,真想一腳將這個牛皮糖踹開,他強忍住內心怒吼地衝動,冷冷道:「如果沒記錯,林家三少爺是位公子吧?怎麼做如此女兒情態?」

    林皓絲毫沒有被打擊的模樣,鍥而不捨地抱住沈玨的袖子,甚至還用那雪白的袖子擦了擦莫須有地鼻涕。

    沈玨終於忍耐到了極限,一腳將林皓踹到一旁,他力度掌握得很好,既沒有讓林皓感覺疼痛,又讓他離自己有兩米遠,誰知道林皓又死乞白賴地過來抱住沈玨的大腿哭喊:「表哥大人,看在我從小侍奉你,還給你送了許多禮物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吧!」

    沈玨簡直是滿頭黑線,這林皓自小屁孩時就長期死皮賴臉地跟著自己騙吃騙喝,說到送自己禮物,哪次不是被他算計著做活廣告,林皓十二歲那年居然突發奇想要開個純聊天的高雅青樓,差點就要給自己強塞個頭牌花魁,要不是自己狠狠揍了他一頓,還不知道這鑽進錢眼裡的小潑皮要鬧到什麼程度,如果不是他是自家表姑的兒子,又從小跟自己交情不錯,自己才懶得理他,只是想著他被表姑父扔到明水老家錘煉性子,如今只怕好些了,誰知還是撒潑打滾的模樣。

    沈玨無奈地看了一眼林皓道:「不長進的混小子,還不快起來?林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潑皮,七表姑是多麼知書達理的人兒,怎麼生了你個混世魔王?」說道林皓早逝的母親,沈玨眼中閃過一絲傷感。

    他斂了面上的表情道:「不想跟你說,是知道你是個混不吝的,心思又單純,怕你被人利用了去。」

    林皓忙站起身來,指天發誓道:「表哥大人,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傻瓜了,我絕對不會跟人亂說的。」

    沈玨撇了撇嘴,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這小子的潑猴樣,哪裡像是改了的,只是他怕林皓繼續胡攪蠻纏,也想給表姑父提個醒,省得他亂了方寸,他沉吟片刻道:「你們林家之所以能立家百年而不倒,就是因為從不參與朝堂之爭,表姑父和我說過你多少次……」

    他見林皓神情愧疚,歎道:「算了,先不說這個,我只跟你說,如今宮中暗流洶湧,朝中也是派系林立,此時表明態度跟著哪位皇子,都是把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上,一動不如一靜,不爭強如爭。」

    「既然如此,表哥你幹嘛巴巴跑回來,不是遠離京城在邊關更加安全嗎?還是你看戲不嫌台高?」林皓見沈玨與父親說一樣的話,有些不以為然。

    沈玨狠狠敲了林皓腦門一下:「你個榆木腦袋,也就做生意還有幾分頭腦,我說的這些是明面上的事情,我們沈家以軍功起家,又在邊關手握重兵,你以為我們不爭,不動就不會被牽連嗎?只是現在必須讓大家知道我們沈家現在還沒有任何偏向,這樣我們才能成為各方爭取的對象,我回京就是給人一個拉攏的機會,也好看清朝局,現在是冬季,突厥正虎視眈眈,若是我不回京城,被有心之人算計,我們父子豈不是腹背受敵?」

    「這麼說,你也不能確定誰會在這奪嫡亂局中取勝啦?」林皓巴巴地問。

    沈玨眸中寒光一閃,厲聲道:「你莫非還想爭那從龍之功?」

    林皓被沈玨的疾言厲色嚇到,期期艾艾地道:「當然……當然沒有。」其實他今日來就是想探探沈玨的口風,畢竟沈氏父子握有重兵,不管偏向哪一方,哪一方的勝算都會更大些。

    「好了,你別想些有的沒的,嫌自己命長麼?你先回家去告訴姑父,此時千萬不要妄動,更不要與任何一方勢力有何牽連,至於你,明天就給我滾回明水去!真是臉皮比城牆還厚,十萬兩銀子沒賺夠就好意思回來。」沈玨招了招手,一旁的僕從給林皓重新換了杯茶水。

    林皓知道沈玨這是要送客的意思,只是他聽得雲山霧罩,也沒獲得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哪裡肯走,不由睜大了鳳眼,可憐兮兮地看著沈玨。

    沈玨看見林皓那雙酷似七姑母的鳳眼,心頭一軟,聲音放緩道:「好了,你先回去,跟姑父說,如果那位有什麼事找姑父,還請他行個方便,朝堂之事自有我們父子,你們只是商人之家,安心經營就好了。」沈玨說完右手張開五個手指在林皓眼前一揮。

    林皓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道:「你是說……」

    沈玨搖搖頭,又點點頭,林皓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

    「好了,你爹找不著你該著急了,快回去吧!明天一早就給我滾回明水去,別淨瞎添亂。」沈玨說完招呼下人過來扶他起身,他的腿確實是受了傷的。

    林皓忙慇勤相扶,一邊還道:「表哥,我聽你的,明日就回明水!」

    蘇薇和福玉在碼頭等了許久,林管事匆匆回府去了,眼看這船今日是無法出發,兩人在船艙中大眼瞪小眼,卻是無計可施。

    林牧元見到林皓回府,先狠狠打了他兩下才道:「你怎麼又跑到南伯侯府去了?你不是說你再也不去找世子了麼?還說人家是粗蠻武夫,你現在是說話越發無信了,十萬兩賺夠了麼?你就敢回來?」

    面對父親的責問,林皓面色通紅,他當初也是受了奸人挑撥,被沈玨狠狠揍了一頓,他心裡憋屈,才在家裡嘟囔再也不跟沈玨來往,誰知竟被父親聽到,而且他確實沒有賺夠十萬銀子就回來了,他羞愧地道:「孩兒知錯了,只是父親大人,表哥跟我說了十分重要的消息。」

    林牧元揮了揮手,一旁的僕人紛紛告退,退出房門前將房門掩上,林牧元忙問道:「沈將軍說了些什麼?」

    林皓口中道:「表哥說他腿受了傷,邊關戰事又吃緊,不過是回京催催糧草,其他事情可管不了許多。」他悄悄向他爹伸了個巴掌,他爹一怔,旋即也愣住了。

    「表哥讓我明天就回明水去,說他在京城中還要待些時日,家裡的事情都會安排好的,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自會使人來說。」林皓聲音越發大了起來。

    「那你明天就給老子滾回明水去!不,今天就滾,林管事還在外間等你呢,你若下次還賺夠十萬兩銀子就偷偷跑回來,瞧我不打斷你的腿。」林牧元已經恢復平靜,再不復之前的焦慮,那位雖然不顯山不露水,看不出絲毫優勢,但既然是沈家暗自選擇的人,想來肯定不錯,自己也可以暫時安心了,看來其他家人還是暫緩送到明水,省得讓人起疑。

    林牧元揮了揮手道:「快去!快去!不要耽誤,今日就回明水。」

    林皓剛走到門口,林牧元突然皺了眉頭喊道:「皓兒,等一下,你這次回明水去就請林管事將你二姐和孟縣令家大公子的婚事辦了吧!」

    林皓也皺了眉道:「爹,您和奶奶派大哥或者二哥去辦吧!我不想摻和這事。」

    林皓的二姐林娟是林牧元的妾室三姨娘范氏所出,林皓一向不喜歡那有些陰沉的范姨娘,何況這個林二姐死活想嫁給沈玨,前兩年還使了些下作手段,幸而被沈玨識破,沈玨雖然沒說什麼,只是讓人把林二姐送回來,林家卻是覺得十分丟臉,這才把林娟丟到明水去,叮囑林管事幫忙在當地找個人家嫁了,嫁妝等物也在明水準備,對外只說是林娟已經訂了親,只是身體有些弱症,需要回老家休養。

    這林娟也不想想她一個庶出的商家之女,怎麼可能嫁給南伯侯府的世子,正室之位固然絕無可能,就算是做妾室也十分不妥,一則沈玨還未娶親,不可能先納妾,二則沈玨與林皓是表兄弟,雖然隔了一層,但這林二姐如果給沈玨做妾,以後林府怎麼與沈家相交。

    林牧元也十分頭疼,他這個庶出的二女兒平日裡像她那個娘親似的,一天說不了兩句話,性子也有些陰沉,他一直不太喜歡,誰知道蔫人幹大事,居然悶聲不吭地就自己使了下作手段去算計沈玨,他只得把人丟到明水,如今聽林管事說是訂了明水縣孟縣令的長子,十九歲考中了秀才,樣貌端正,與這林娟也算良配了,只是他不打算親自去明水,一來京城的東西須得時刻注意,現在又得了沈家的消息,更要好好籌謀,另外他實在覺得丟人,不願意見到林娟。

    林牧元見林皓神色難看,知道林皓十分討厭林娟,林娟算計沈玨,讓林皓十分尷尬,很長時間見了沈玨都覺得抬不起頭來,兩家走動也少了些,聽林管事說林皓就算回到明水老宅中,也從不與林娟見面,就算見面也當沒看見一般,想來是怎麼也不願意幫她操辦婚禮的。

    他頭疼地擺擺手,這家裡就沒一個人讓他省心,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是庶出,大兒子老實,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守成還行。二兒子雖然能幹卻是身體一直不好,三兒子林皓是他與夫人三十多歲才得得寶貝疙瘩,林夫人與林牧元成婚三年身上一直沒有動靜,她是個賢惠的,三年一到,不顧林牧元的反對,就給他納了三房妾室。

    妾室們進門不久就紛紛有孕,年紀最大的柳姨娘原是林牧元身邊的通房,林夫人做主抬了妾之後,很快一舉得男,生了庶長子林峰和三小姐林雅,二姨娘朱氏生了庶長女林紓和二兒子林磊,三姨娘范氏生了二小姐林娟。

    林夫人見妾室們紛紛為林家開枝散葉,雖然心中滿是苦楚,但也覺得自己盡到了正室的本份,林牧元對她也是一直敬愛有加,她也就放下了這事,直到林雅出生後不久,林夫人才被診出有孕,生了四小姐林嵐,又過了三年才生了林皓。

    林牧元和林夫人對這個小兒子都十分疼愛,林老太太更是把這個唯一的嫡孫看得像比眼珠子還寶貴,林牧元也最喜歡這個兒子,對他寄予了厚望,林皓在做生意方面確實很有天賦,只是他性格執拗又單純,混起來滾刀肉似的,自從林夫人去世後,他更是誰的話也不聽,想到這裡林牧元不由頭疼起來,莫非這事還得自己走一趟。

    林牧元再次不耐煩地揮揮手:「快走!快走!就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蘇薇和福玉在船上用完中飯,終於看見林管事和林皓從馬車上下來,林管事神情還有些憂慮,林皓卻是神色輕鬆的模樣,笑嘻嘻地跟蘇薇打了個招呼:「咱們還是得一起去回明水啊!」

    蘇薇和福玉在船上困了一下午,又總聽見碼頭上官兵盤查的怒喝聲,已是心情十分煩躁,幸而沒有聽聞蕭朗被抓到的消息,蘇薇才安心了幾分,兩人草草吃了中飯,就想去林府打探一下消息,就見林管事和林皓做了林家的馬車通行無阻地到了碼頭上。

    蘇薇和福玉見林皓神情輕鬆,不由都鬆了口氣,想來是沒有什麼大事,當天林家的商船就往江州進發。

    一路無事,船靠岸時蘇薇幾度想打探蕭朗的消息,又怕引人注意,給蕭朗惹麻煩,林皓倒是打聽過幾次,他有些奇怪地嘀咕:「我們林家的大船比別家的要快些,按說蕭兄只比我們早走一日,應該早就能趕上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一路上也沒有跟他形貌相似的人。」

    蘇薇道:「他感了風寒,也許大部時間在屋裡休息,沒多少人有印象也正常,你別到處去打聽了,等回了明水去他家一問不就知道了?」

    林皓也就慢慢放下心來,一路上蘇薇和他說些趣事,聊聊種茶,時間倒是過得很快,而且隨著江州越來越近,一直沒有聽說蕭朗被捕的消息,蘇薇心情越發放鬆起來,林皓離京之前放下了心頭大事,也是一身輕鬆,兩人倒是相處愉快,林皓甚至經常拍著蘇薇的肩膀哈哈大笑,讓林管事頻頻皺眉。

    蕭朗每日在艙房中打坐休息,飲食和熬好的藥由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廝送到房中,那船主雖然貪財,倒是做事比較妥帖,十天之後蕭朗就覺得身體恢復了許多。

    這日他走到甲板上想透透氣,他依然穿著那日上船時穿的那件大紅字福字紋綢袍,還是那日在碼頭時那土頭土腦的模樣,他抬眼看去,十多米遠的地方正是林家的大船,蘇薇和林皓站在船頭,蘇薇這日穿了一身淺綠色繡玉蘭花的裌襖,披著白色的披風,披風上一圈白狐毛,顯得整個人優雅華貴,她正笑靨如花地和一旁的林皓說著什麼。

    林皓今日穿了一身淺藍色萬字紋的裌襖,披著與蘇薇同色的披風,面上也帶了春風般的笑意,兩人相談甚歡,林皓是不是還拍拍蘇薇的肩膀,蘇薇也不在意,說到開心處也猛拍了幾下林皓。

    蕭朗看了片刻,只覺眼睛有些發酸,看來是甲板上的風太大了,他拉了來大紅綢袍的領子,轉身回了艙房。

    蘇薇到了明水也顧不得與林皓話別,帶了一大堆在京城給家人買的禮物,興沖沖劫了林府來接人的馬車就催著往家趕。

    林皓與蘇薇一路相處是越發熟絡了,只覺蘇薇見識眼界遠超他所認識的閨閣女子,雖然偶爾動作有些粗野,他也混不放在心上。尤其是聽蘇薇說了關於種茶和制茶的種種,他越發相信他盡快賺到十萬兩銀子重回京城的希望就在此處,對蘇薇十分欣賞,他簡直想用情投意合這個詞來形容他與蘇薇的關係,可是又覺得有些不妥。

    蘇薇一路催著車伕快些,再快些,與家人分開了快兩個月,蘇薇才發現自己對這一世的親人已是十分眷戀,在船上無聊的時候常常會想,今日娘親是不是又做了自己喜歡吃的紅燒肉,不會的,娘親那麼節儉,平時肯定不捨得吃肉,也不知道阿章有沒有長胖,大姐繡了多少新帕子,蘇婆子和朱桃花有沒有上門佔便宜。

    蘇薇到家時,宋娘子正在廚房做飯,蘇蓉打下手,此時已是薄暮,阿章搬了小凳子坐在屋簷看書,聽見馬車的聲音,忙丟了書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娘,大姐,肯定是二姐回來了。」

    宋娘子丟下手中的鍋鏟,蘇蓉放下手中的柴火,兩人跟著阿章一路往院門跑去。

    蘇薇跳下車來,一把抱住正撲過來的阿章,眼中有些濕潤,在古代通信不便,蘇家村更是荒僻,她離家這麼多天,只是偶爾聽林府從明水來的人提及家人的消息,現在又見到她們只覺心情分外激動。

    宋娘子和蘇蓉也是悄悄抹了淚,她們從未與蘇薇分開過那麼久,何況蘇薇是去了京城,那是她們平時想都無法想像的地方,一直心中牽掛,還去林府打探了幾次消息,聽說蘇薇在京城很好,還幫林三少爺治好了香菇的霉病,她們才覺得安心了許多。

    「二姐,二姐,你終於回來啦!我好想你啊!」阿章攬住蘇薇的脖子,狠狠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車伕從車上搬了許多東西下來,宋娘子和蘇蓉、阿章都看得目瞪口呆,宋娘子呆怔了片刻方道:「薇薇,你咋又亂買東西?」

    這時秦娘子聽得外面的人聲早已快步走了出來,她四處打量了一圈,沒有看見蕭朗的身影,不由神色一變,急急走到蘇薇身旁抓緊了她的袖子問道:「薇薇,郎哥兒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蘇薇臉色也有些發白,她想過蕭朗坐的船沒有林家的快,會不會是被趕超了,可是一路上沒有任何蕭朗的消息,她其實也有些忐忑,莫非是蕭朗沒走水路,在路上就被人偷偷抓走了。

    秦娘子見蘇薇臉色發白,只覺得雙膝發軟,要不是她心性堅強,就要軟倒在地,她強撐著問了句:「郎哥兒他出了什麼事?」

    蘇薇想了想,轉頭對宋娘子道:「娘,我有些話要跟秦大娘說,你跟大姐和阿章先回家等我。」

    宋娘子剛才見到蘇薇心情太過激動,此時才發現沒有看見蕭朗,又見秦娘子和蘇薇臉色都不太好,她也有些緊張,只是蘇薇是有什麼事情要單獨跟秦娘子說,她也不是個多話的,帶了蘇蓉和阿章搬了東西往家裡走。

    秦娘子面色雪白,極冷的天氣額頭上居然還掛了幾滴汗水,顯然是極度緊張憂慮,蘇薇忙安慰她道:「秦大娘,蕭哥哥先我們一日出發的,說是思念母親,我們坐了林家的大船,雖然晚他一天出發,但是林家船極快的,比他早兩日到也正常,您別擔心,興許蕭哥哥明天就到家了。」

    秦娘子聽了這話,整個人像是被人抽乾了全身的力氣般,倚在門框上才沒有跌倒,郎哥兒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是個感情內蓄的孩子,絕不會把思念母親掛在嘴邊,他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急於抽身,才會找了個這樣的借口,是什麼事讓他急於離開京城呢?莫非是他被人識破了身份?秦娘子怎麼也沒想到蕭朗居然敢單槍匹馬去刺殺仇人,是以只想到是不是蕭朗被人識破了行藏。

    蘇薇很是為難,她不敢跟秦娘子提起蕭朗受了重傷,京城四處搜捕他的事,正想著怎麼安慰秦娘子,突然身後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娘親,我回來了!」

    蘇薇眼見蕭朗穿了一身月白的裌襖,背著小小的包袱立在那裡,眼角眉梢帶著淡淡地笑意,又看見這熟悉的面孔,蘇薇只覺得眼中似有淚要落下,太好了!蕭朗還活著。

    秦娘子早已淚盈於睫,扶著門框泣不成聲,她還以為自己可能要失去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蕭朗見秦娘子難過,幾個箭步走到門口,撩起袍角就跪倒在地。

    蘇薇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珠,悄然往自家院中走去,人家母子相見,自己就不要在這兒打擾了。

    蘇薇回到家中,一家子十分開心,宋娘子攜了蘇蓉的手上下打量,眼中含淚道:「在京城辛苦吧?都瘦了。」

    蘇薇笑道:「瞧娘說的,我在京城吃得極好,你沒有發現我又長高了呀?」

    宋娘子慢點頭道:「是是是,我家閨女又長高啦!」

    她又看了蘇薇的腿小心翼翼地道:「可有找京裡的大夫診治?有沒有好些?」

    蘇薇這才想起當時是以去京中看腿為借口,才讓娘親同意的,誰知道在京中只顧著治香菇的病蟲害,後來又忙著去董記制茶,再後來就出了蕭朗受傷那檔子事,幾人匆匆回來,哪裡想得起診治的事,只是她看著宋娘子殷切地眼神,自然不能直說,蘇薇笑道:「找京裡的大夫看過了,宮中的御醫也看過,說慢慢將養總會好的。」

    宋娘子一聽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她最掛心的就是蘇薇的腿傷了,如今聽蘇薇有望痊癒,頓覺整個人放下了心頭大石,自從蘇薇受傷後,她從無一日像今日這樣精神煥發,宋娘子忙使了蘇蓉:「蓉蓉,去村口朱屠夫家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肉,薇薇最愛吃紅燒肉了,我們今天吃點好的。」

    蘇薇見宋娘子眉宇舒展,更覺得說謊有理了,宋娘子招呼蘇薇:「薇薇,你走兩步給娘看看。」

    蘇薇只得使勁用力撐直那條受傷的腿,盡量走得正常些,也許是蘇薇刻意走得穩當,也許是宋娘子心理作用之下眼花了,她欣慰地道:「京城的大夫果然不一般,可比原來好多了。」

    「我看著和原來……」阿章盯著蘇薇走了幾步,覺得跟原來沒有太大變化,何況他小孩子心性,一直覺得自家二姐是最棒的,從來也不覺得蘇薇腿有些瘸有何影響,豬尿泡都不是二姐對手,就算走路跟別人不一樣又有什麼要緊。

    蘇薇見阿章要說破皇帝的新衣,一把摀住他的嘴道:「阿章,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蘇薇在阿章面前擺了很多在京城買的小玩意兒,小泥猴、小彈弓、畫了圖案的《山海經》,甚至還有一把胡人用的鑲了幾顆寶石的小彎刀,把阿章看得眉開眼笑,一把將所有東西抱入懷中道:「二姐最好了,這些東西二狗子他們誰也沒有。」

    蘇薇見宋娘子眉頭微蹙,怕她又要說自己亂花錢,忙道:「娘,我幫林三少爺治好了香菇,他給了兩百兩銀子呢,這些沒花多少錢,還有很多是三少爺為了感激我送的。」

    宋娘子這才有些釋然,只是看見那麼多東西,她還是親暱地摸了摸蘇薇的頭道:「娘知道你懂事孝順,只是這銀子要留著你治傷腿的,不可以亂用。」

    蘇薇忙抱住宋娘子撒嬌道:「我在京城還學了制茶呢,以後我家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兩百兩不算什麼。」

    她見宋娘子一臉慈祥地看著自己,面上卻是不信,蘇薇扭股糖一般道:「娘不相信我!我真的可以賺很多銀子的,我說過要讓咱們一家過上好日子的,明年開春我家就要蓋個大房子,比村長家的還氣派。」

    蘇薇說完掏出身上的兩百兩銀票遞給宋娘子道:「娘,你先幫我保管吧!我要的時候再找您拿。」

    宋娘子連忙推拒道:「薇薇,你自己收好,家裡還有好幾兩銀子呢,夠咱們過個好年了。」

    「哼!要不是奶奶和豬尿泡前兩日來討做冬衣的錢,娘給了她們二兩,咱家現在可還剩好多錢呢。」阿章嘟著個小嘴道。

    蘇薇一臉無奈,自家娘親果然還沒有脫離包子行列,自己一不在家,她身上只有那麼幾兩銀子,也能被蘇婆子和朱桃花訛詐了大半去,如果這兩百兩放她這裡,自己什麼時候出門去了,還不知道娘親會不會又一時心軟被她們佔了更大的便宜。

    宋娘子神情有些尷尬,訕訕道:「薇薇,你奶奶說你三叔的工錢還沒結,她們今年都沒有過冬的衣服穿,我就給她們拿了些。」

    「哪裡是給她們拿了些,是被她們搶了些,娘剛掏出荷包,豬尿泡就一把搶過去,全拿走了,還是奶奶看我穿了件舊棉襖,搶過荷包掏了五錢銀子丟給娘讓給我做件冬衣。」阿章忙接口道,他小心翼翼地從自己貼身的兜裡掏出蘇薇走前遞給她的荷包,笑嘻嘻地看著蘇薇道:「二姐,還是我聰明,一直穿著破棉襖,把荷包裝在裡襯的袋子上,誰也不告訴,二姐你看,所有錢都在哦。」

    蘇薇眼睛有些濕潤了,阿章小小年紀居然這樣懂事,她接過荷包看了一眼,裡面連個銅子兒都沒少,想到阿章那麼小,就可以控制住小孩子嘴饞的毛病,沒有偷偷去買點他最愛的麥芽糖吃,沒有去買他喜歡的小面人,這麼小就這樣懂得自制,這讓她既欣慰又心疼。

    蘇薇狠狠抱住阿章在他紅潤的小臉蛋兒上親了一口道:「阿章最聰明,最懂事了,你怎麼那麼乖?怎麼那麼聰明,姐姐愛死你了。」

    宋娘子見小兒子都那麼能藏得住,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向自己透露過蘇薇曾經給他保管那麼多銀子,她雖然覺得蘇薇有些過於大大咧咧,但更覺得十分慚愧,連八歲的兒子都比她強多了,甚至知道不告訴他他身上有銀錢的秘密,怪不得阿章一直穿著這舊棉襖不肯換,自己這個當娘的實在是太失敗了。

    「娘,我聽林管事說,我們進京前,他就已經跟三叔結了一半銀錢了,我奶奶和三嬸她們怕是哄你呢。」蘇薇之前一直擔心宋娘子內疚自責有些話沒有說破,如今看來不能再顧慮太多,一定要把這些厲害說出來。

    宋娘子果然越發慚愧了,她低下頭小聲道:「薇薇,我只是看你奶奶大冬天還穿著單衣……」

    「我奶奶和豬尿泡拿了銀錢出門,二寶躲在蕭朗哥哥家院牆那裡拿著兩件厚棉襖呢,她們過去就穿上了,還抱怨凍了大半天,娘給的錢太少呢。」阿章被蘇薇親了一口,小臉有些發紅,檢舉揭發更加賣力了。

    「你怎麼沒跟娘說這事呢?」宋娘子抬頭看了阿章一眼。

    阿章撅著小嘴道:「娘不是常說,子不言長輩之過嗎?」

    宋娘子被阿章噎了一下,苦笑道:「那怎麼你二姐一回來你就全說了。」

    「二姐不在,我要是跟娘說了,只會害娘親難過,二姐回來就不一樣了。」阿章仰頭一臉期待地道:「二姐,我們明天就去把錢搶回來吧!」

    蘇薇雖然喜歡阿章不似宋娘子和蘇蓉一般軟弱,但阿章剛才說的那句話倒是提醒了蘇薇,阿章現在年紀還小,就像一張白紙,端看你往上頭畫些什麼。他剛才說孔孟之道倒是頗有些小讀書人的樣子,可是你瞧他後來那句,邀約蘇薇去搶錢的話說得多順溜,就像是約著姐弟倆去吃飯似地,看來自己不知不覺還是把阿章帶歪了,居然那麼小就開始好勇鬥狠起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2:59 PM


第五十九章 回家

    蘇薇並沒有責怪阿章,而是神情溫柔地道:「阿章,明年你就要進學啦!咱們是大人啦!可不能像個小孩一樣,搶東西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哦。」

    「可是豬尿泡搶了我們家銀子,還騙了娘。」阿章睜著大大的眼睛控訴。

    「阿章,要稱她為三嬸,不然別人聽到了會以為我們沒有教養呢。」蘇薇又道。

    阿章見姐姐雖然神情溫柔,話語間卻是在說自己做得不對,不由急得小臉通紅道:「我才不要叫她三嬸,她老欺負娘,還欺負姐姐。」

    「阿章,對待惡人,我們可以表面上恭敬,叫她一聲不過是個面子情,但是別人都會覺得蘇秀才家的孩子知禮,以後咱們再教訓她,別人才不會挑我們的理。」蘇薇細細解釋。

    「我們要教訓她麼?」阿章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蘇薇扶額,看來自己真的是把弟弟帶得過於彪悍了些。

    「我們只是要規勸於她,話要好聽,理要站住,然後去把我們家的東西要回來,而不是搶回來,因為那本來就是咱們家的東西。」蘇薇說完見阿章帶懂不懂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腦袋,又道:「人厲害,不靠說狠話,行動上讓對方吃虧,才是真實惠。」

    阿章點了點頭道:「嗯,我明白啦!二姐,以後我遇見二寶會叫他弟弟,但如果他敢惹我,我就揍他,還說是為他好。」

    蘇薇不由滿頭黑線,自己這個弟弟,實在是可造之材啊!如此懂得舉一反三。

    宋娘子欲言又止,她覺得蘇薇這樣教育阿章有些不妥,可是似乎說得又十分有理,她也說不出什麼來,只得道:「薇薇,我去廚房炸幾個土豆餅,你和阿章最愛吃了。」

    「嗯,娘,我跟你一起去。」蘇薇輕輕揪了一下阿章的耳朵道:「阿章,你也一起。」

    秦娘子與蕭朗進屋之後,她忙握住蕭朗的手腕號脈,神情凝重,半晌才道:「你還想瞞娘到什麼時候?」

    蕭朗知道自己雖然已經恢復了不少,神色與常人無異,普通人見了根本不會有任何懷疑,但自己的醫術還是娘親授的,自然瞞不了她。

    他跪到地上沉聲道:「娘,是兒子自作主張,刺殺東郭懷未遂,還受了傷。」

    秦娘子怒道:「出發前我是怎麼交代你的?只是讓你去打探消息,你哪來這麼大膽子?要知道蕭家如今只剩下你一根獨苗,你怎麼可以如此以身犯險。」

    秦娘子見蕭朗跪倒地上,冬天地上極冷,蕭朗又身受重傷,秦娘子怕他著涼,一把拉起蕭朗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能這樣?還不快起來!」

    蕭朗知道母親擔心自己,順勢站了起來道:「娘,我大哥也許還活著。」

    秦娘子心神巨震,微微張開嘴,半晌才道:「這是真的?知柏還活著。」

    蕭朗從懷中掏出那封書信,遞給秦娘子道:「娘,這是大哥寫的信。」

    秦娘子雙手顫抖地接過那封信,吩咐蕭朗挑亮了油燈,細細看了那封信好幾遍才含著淚問道:「你可有見到你大哥?他怎麼就那麼狠心?這麼多年不與我們相認。」

    「大哥救了我,當時我被東郭懷和他的護衛所傷,逃到長公主府中躲避,這才暫時安全,後來我回林家莊子上時,傷口流血太多昏迷,是大哥和蘇薇救了我。」蕭朗見母親傷心又道:「娘,我現在已經不妨事了,大哥給我包紮,還寫了方子給我,他的醫術越發精妙了。」

    蕭朗忙掏出那張藥方遞給母親,又柔聲道:「娘,大哥肯定是有迫不得已得苦衷才不與我們相認,東郭懷勢力強大,他背後的人又隱藏得極深,大哥肯定是怕與我們聯繫牽累了我們。」

    「你大哥一向是個極懂事的孩子,他這麼多年一個人一定過得很艱辛,京城那麼凶險,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秦娘子眼中不斷落下淚來,這麼多年她獨自帶著蕭朗逃難,其中凶險和艱難不足為外人道,到了蘇家村這幾年他們娘倆兒的生活才算穩定下來。

    秦娘子想自己畢竟和郎哥兒相依為命有個依靠,又躲在這荒僻的山村,除了日子清苦些,並沒有再受其他苦楚,只夜夜想起家人的深仇,心中如冰炭相煎。知柏一個人獨自在京中,那日子不知是如何煎熬苦楚,秦娘子簡直恨不能自己替知柏承受這些,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道:「郎哥兒,你可見到知柏了?他好不好?」

    「娘,我沒有看見大哥,我醒來時大哥已經走了,蘇薇看見他了,說大哥很好,長得很高。」蕭朗猶豫了一下道,蘇薇倒是跟自己略提了一下大哥,只是她可沒有說蕭知柏很好,只說他長得很高,眉眼跟自己有些像,有點兒凶巴巴的。

    「蘇薇看見你大哥了?她還看見些什麼?會不會洩露你大哥行藏?」秦娘子滿眼憂慮,又道:「要不你去請蘇薇過來,我想問問她知柏的情況。」

    「娘,蘇薇她們估計一家人正說著話呢,明日我再請她過來跟娘說話。」蕭朗道。

    「也好,郎哥兒,你再給我說說你大哥吧!」秦娘子突然聽得自己已經以為遇害的大兒子居然還活著,情緒十分激動,很想有個人陪她說說蕭知柏的事。

    蕭朗自上次在蘇薇家提起兩家結親的事,蘇薇把秦娘子氣得直想與蘇家絕交以來,首次聽他娘如此客氣地提起蘇薇,心頭微鬆,他理解娘急切想談些關於大哥的事,其實他也就只收到大哥的一封信,一張藥方子而已,對大哥在京中的事情不太瞭解,他還是耐心地陪秦娘子說到半夜。

    直到他腹中傳來飢腸轆轆的聲音,秦娘子才忙起身道:「郎哥兒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

    第二日蕭朗起床就看見秦娘子怔怔地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想著什麼,他躬身向秦娘子施禮道:「娘親早!」

    秦娘子這才抬起頭道:「郎哥兒,娘想了一夜,看來咱們這樣隱姓埋名也不是良策,東郭懷已經知道蕭家還有後人了,一定會繼續追查下去的,遲早會找到這裡,不如我們直接光明正大地走仕途,你堂堂正正地去參加科舉考試,到時候如果能有一官半職,更能幫你大哥查到當年是誰指使東郭懷暗害我們蕭家,而且東郭懷肯定不會想到我們蕭家人居然敢再出現在朝堂。」

    「嗯,娘親,我也正有此意,東郭懷肯定不會放過我們蕭家的,而且如果只是殺了東郭懷,他背後的勢力就更難查到了,東郭懷真是陰險無比,與我爹相交多年,卻一直隱瞞他會功夫的事實,還對我們蕭家百般陷害。」蕭朗捏緊了拳頭。

    「東郭懷本就是個卑鄙無恥之徒,可惜你爹真誠待人,卻落得如此下場。郎哥兒,聽你說起宮中那人將死,如今你已離京半個多月,京裡也該變天了吧?」秦娘子提起宮中那人,眼中帶了鄙夷和怨恨,還有一些恐懼。

    「嗯,在京中時聽說也就是那一兩天的事了,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只是那人沒有立傳位詔書,皇子們爭奪不休,不知道最後誰會取勝。」蕭朗眸中卻是只有怨恨,沒有一絲恐懼,淡淡說起京中的局勢。

    大部分古人都有忠君報國的思想,蕭朗和秦娘子卻是對忘恩負義、輕信人言,下旨處斬蕭家滿門的皇帝只餘下了怨恨。

    普通百姓也知道知恩圖報,蕭朗的父親蕭仁禹身為太醫院院使,醫術極為高明,禎熙帝從小體質虛弱,在暗害了自家哥哥登位之後,夜間經常憂懼而醒,身體越發不好,蕭仁禹幾次將他從死亡邊緣救回,他初登大位時曾當著滿朝文武讚揚蕭仁禹道:「蕭卿真乃華佗再世,有蕭卿實是我朝之福,朕之大幸啊!有朕一日就有蕭卿滿門富貴一日。」

    言猶在耳,卻是帝心易變,幾年後禎熙帝還在,蕭家卻被當時的副院使東郭懷陷害,滿門抄斬。

    這時候禎熙帝早已忘了蕭院使的恩德,更在朝堂呵斥為蕭家求情之人:「蕭仁禹狼子野心,妄圖害朕!百死難恕其罪,只抄斬蕭氏滿門,已是給他留了幾分情面,誰若是再替蕭氏求情,就別怪朕夷了蕭氏九族,讓他去與蕭氏滿門為伴。」

    禎熙帝屠戮了蕭家滿門,不知在他病入膏肓,藥石罔顧時他可曾後悔殺了蕭仁禹,不然,以蕭仁禹高明的醫術,也許能把他治好。

    「現在那人已逝,東郭懷卻依然活得很好,想來他身後的人也很適意。」秦娘子眼中閃過強烈地恨意,她沉吟了片刻問蕭朗道:「雖然你幼時曾經到惠山書院讀過兩年書,只是時間久遠了,這兩年你只跟蘇秀才讀過書,平日裡也是以學醫和功夫為主,四書五經並沒有學太多,如果明年下場考試,你有幾分把握?」

    「兒子到縣裡賣藥材時,也買了幾本四書,都通讀了兩遍,雖然沒有太過心,但是如果到縣裡找個飽學之士指點一二,明年下場,兒子應該有七八成把握。」蕭朗答道。

    蕭朗天資聰穎,不管學醫還是學武都是觸類旁通,不論看什麼都有過目不忘地本事,是以小小年紀才能醫術和功夫都十分了得,他幼時在惠山書院時已經比一眾學童都要出眾,要不是蕭家遭逢巨變,他只怕會是蕭家走科舉之路的第一人,雖然這兩年四書只是跟著蘇秀才學過一些,但是蕭朗後來自己通讀了兩遍,在這明水縣中與他同齡的只怕也無幾人。

    秦娘子欣慰地點頭,以蕭朗的天分,奮力一搏,科舉應該十分有望,本來自蕭家遭逢大難之後,她再未想過讓兒子走這條道路。

    蕭家一向是以醫術傳家,從前朝開始就在太醫院供職,一向從不參與朝堂爭鬥,只靠醫術立家,蕭朗卻是個異類,他從小對醫書不感興趣,對四書五經倒是頗有天分,是以蕭仁禹和夫人將兒子送到惠山書院去讀書,誰知蕭仁禹突然被他視為知交的東郭懷陷害,更被受了蕭家大恩的禎熙帝下旨滅門。

    秦娘子本已打算帶著蕭朗在這鄉村終老,因為以他們母子之力別說是報仇了,就算是能平安度日已是不易,也算留了一條血脈。

    只是說來容易,血海深仇,哪裡能輕易放下,蕭朗到了京中,聽得仇人日子越發安逸,少年血性,哪裡還顧得上生死,何況他對自己的功夫也有幾分自信,又不知曉東郭懷居然是個武功高手,這才冒險去行刺東郭懷,也是蕭朗機敏,功夫也練得紮實,又得蕭知柏暗中相助,這才逃出生天。

    「郎哥兒,你明日就到江州去之路書院找那裡的院長江玉書,既然咱們蕭家已經暴露,現在情勢緊迫,那江院長是可以信任之人。」秦娘子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蕭朗又道:「你把此信給他,他必然傾囊相授,也會護你周全。」

    她見蕭朗神情有些疑惑,面上微微一紅道:「江院長是忠勤伯的忘年之交,與你父親也交情深厚,當年蕭家被滅門之時還是他與南伯侯沈大將軍一起找人斂葬的。」秦娘子深恨當年父親對蕭家見死不救,連求情都不肯,是以直接稱其為忠勤伯。

    蕭朗聞言神色肅然道:「江院長高義,我知道母親怕我瞭解過多蕭家滅門之事心裡難過,才沒有將這些事細說,兒子到了書院之後,定會聽從江院長的教導,好好侍奉尊長。」

    秦娘子當年還是伯府五小姐時,曾與江玉書有過幾面之緣,江玉書當時還有過向忠勤伯求娶秦五小姐之意,後來知道秦五小姐早已與太醫院院使蕭峰之子蕭仁禹定了親才歇了心思,直到後來二人各自婚嫁,江玉書的夫人得了急症,蕭仁禹親自上門診治,救了他夫人的性命,蕭家蒙難之時,江玉書雖然已經遠離朝野,卻還是親自進京準備為救蕭家奔走,誰知只趕上幫蕭家收斂的屍身。

    秦娘子悄悄帶了蕭朗隱居在蘇家村時,也是存了實在不行就將蕭朗托給江玉書的想法,只是她畢竟與江玉書年輕時候有過些淵源,是以這麼多年也沒有跟他聯繫過。

    現在在兒子面前提及江玉書,秦娘子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咳嗽了一聲道:「江院長是大正三年的狀元,很得先帝重視,禎熙奪位後他辭官回鄉創辦了之路書院。禎熙帝還是熙王時,江院長曾給他講過幾日《春秋》,禎熙怕在弒君之外又多個殺師的惡名,且江院長在士林中極有聲望,禎熙為攏人心這才沒有加害於他,明面上還百般尊崇,那東郭懷再囂張手也不能伸那麼長。」

    蕭朗母子計議已定,早飯後蕭朗去蘇家請蘇薇來家裡,說是秦娘子許久未見蘇薇,想跟她說說話。

    這個理由並不好,蘇薇挑了挑眉,自從上次她在秦娘子面前撒潑之後,秦娘子估計恨不得從此再也不要見到她。現在請她過去,估計是為了京城的事,或者是秦娘子想問問蕭朗他哥的事,畢竟母子連心,想必十分想聽些大兒子的事情。

    蘇薇想到要去見端莊優雅的秦娘子就有些發楚,只是想到可憐天下父母心,而且蕭家大哥那凜冽地眼神讓她每每想起都出一身冷汗,現在去和秦娘子好好說說自己救了蕭朗的恩德,就算日後蕭朗他哥想殺人滅口,自己救了他弟弟,又討好了他娘,應該不至於真下得去手吧!

    蘇薇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又把身上的衣服拉得更平整些,這才跟蕭朗去見秦娘子。

    蘇薇今日穿了在京城買的淡黃色繡櫻草花的裌襖,這裌襖雖然是細布的,但加了雙層棉花的,二兩銀子一件,蘇薇在董記茶莊掙了大把銀錢之後,很捨得地給家裡人一人買了一件,她在京城時極喜歡穿這裌襖,因為夠保暖,而且是自己花錢買的,穿起來比穿林四小姐的衣服更安心。

    她存了討好之心,見了秦娘子溫文爾雅地斂衽行禮道:「秦大娘好!早就該來看望您的,只是昨日剛從京中回來,家中有些事情急著處理,今日才來,真是抱歉。」

    秦娘子見蘇薇去了京城一趟,整個人氣質大變,雖然走路還是有些一瘸一拐,但是步態端莊,說話做事居然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度,穿著文雅秀氣,毫不奢華,行禮如儀讓人挑不出錯處。

    秦娘子有些驚訝,但面上還是她一貫地冷清神色,只眼中少了些冷淡,她親自將蘇薇迎到客廳的椅子上,又遞了杯茶給蘇薇道:「薇薇不用客氣,今日請你來一是想感謝你對朗哥兒的搭救之恩,二來也想聽你說說那日搭救朗哥兒的情形。」

    蘇薇還是第一次見秦娘子對自己如此溫柔客氣,她重生以來第一次跟秦娘子見面就是她粗野撒潑地時候,後來就再也沒有機會與秦娘子說話了,偶爾與秦娘子在路邊相遇,秦娘子也是面色冷清地走開。

    只是蘇薇今日存了討好秦娘子的心思,分外乖巧,知道秦娘子是想多瞭解些蕭知柏的情況,雖然她其實也只見過蕭知柏短短半個時辰,蕭知柏只跟她說了幾句話,還是蒙了大半張臉的,蘇薇仍是順著秦娘子的心思細細說起見到蕭知柏的種種細節。

    「那位英雄大哥身姿挺拔,長得十分高大英偉,待人和氣知禮……」蘇薇心中腹誹著自己,和氣個屁呀,瞪人一眼凶神惡煞的,一見面就把人提溜道到空中威脅。

    秦娘子和蕭朗卻聽得十分入迷,蕭朗雖然上次聽蘇薇說起過遇到蕭知柏的情形,只是蘇薇當時只是簡單說了兩句,還有些心有餘悸的樣子,顯然對大哥印象不是太好,今日卻是對大哥極盡誇讚,不過蘇薇口中的大哥,與蕭朗和秦娘子記憶中的蕭知柏倒是十分符合。

    蘇薇搜藏掛肚把所有誇人的話都變著法的說了一遍,見兩位聽眾還是意猶未盡的模樣,秦娘子美麗的臉上甚至帶了難得地笑容,只是實在沒什麼好誇的了啊!她不由有些頭痛,最後總結了一句:「雖然與那位英雄志相處了短短半個時辰,但是我已經深深地感受到,他是位極好極好的人。」蘇薇覺得自己都要被自己說吐了,幸好早餐吃得少啊!

    秦娘子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情,看蘇薇的眼神全所未有的柔和,看得蘇薇都有些心虛,自己不會弄巧成拙讓秦娘子對自己過於欣賞,同意了蕭朗娶她這件不靠譜的事情吧!她可不要被捲入蕭家這個凶險麻煩的漩渦中,雖然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邁了半隻腳進去,以後卻是一定要與蕭家慢慢疏遠才好。

    秦娘子見蘇薇實在沒什麼說的了,這才站起身從桌上的小匣子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道:「薇薇,我家也沒什麼好東西,這是朗哥兒他師傅留給朗哥兒的《無極步》,其中有一些是如何打通腿部經絡的,你拿了這個去,讓朗哥兒教你,也許慢慢的你的腿腳就能恢復如初。」

    蘇薇瞪大了眼睛,雖然她自己對於腿部的傷其實也沒有那麼在意,但是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如果腿能夠恢復正常,那當然再好不過了,而且《無極步》聽起來就像武林高手的功夫啊,是不是修煉了就能像蕭朗一樣身輕如燕,疾步如飛了呢,蘇薇不由十分心動。

    蕭朗卻是十分詫異,其實在確定蘇薇很難痊癒之時,他也想過教蘇薇練習《無極步》,只是這是師傅隱俠封沐雨的獨門秘籍,因為蕭朗他爹救過封沐雨,封沐雨本來帶了兄弟要去劫法場的,誰知那東郭懷十分狡詐,行刑前居然臨時轉了地方,等封沐雨等人趕到時蕭家已經全部遇難。

    後來封沐雨輾轉找到了蕭朗,為了教蕭朗自保才傳了他功夫,也是報了蕭仁禹的恩德,雖然師傅沒有說過不能外傳,但是娘親曾經反覆跟自己說過決不許外傳,省得暴露了封沐雨的行蹤,蕭朗這才打消了念頭,誰知娘今日竟要將秘技給蘇薇。

    秦娘子見蕭朗神情詫異,對蕭朗道:「你師傅前幾日來過,說他終於找到了緋櫻女俠的蹤跡,他本是想來與你告別的,見你不在,他就走了,走前他說他將到萬里之外的歐羅巴國,可能此生不會再回中原了,他生性散漫疏懶,只有你一個弟子,他走後你可以將他的秘技傳授他人,也算是他這不肖徒弟為師門秘技傳承,做最後一點兒事情。」

    蕭朗面上先是一喜,師傅好幾年沒來看自己了,終於有了他的消息,可是聽到師傅離去,而且可能此生都不回來,他面上終於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他失聲道:「不可能的,師傅找了緋櫻師叔那麼多年都沒找到,緋櫻師叔怎麼可能去了那麼遙遠的地方?」

    「好了,朗哥兒,你師傅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緋櫻女俠,你應該為他高興才是,你今日就簡單地教薇薇一些修煉的法子。」秦娘子見蕭朗神情激動,不由微微皺眉,朗哥兒以後要走仕途與仇人相搏,必須喜怒不形於色才能不讓人猜到心思,看來還要好好錘煉一番才是。

    蘇薇本就是臉皮厚的,聽了秦娘子的話早就打消了疑慮,笑瞇瞇地抓住蕭朗的胳膊道:「蕭哥哥,你快教我!」

    秦娘子眉頭皺得更深了,對蘇薇的不喜又浮現了幾分,與一個男子拉拉扯扯地成何體統,她輕輕咳了一聲。

    蘇薇悄悄吐了吐舌頭,剛才一時得意忘形,居然忘記偽裝了,她斂了神色,端莊地向秦娘子行了個禮道:「謝謝秦大娘關心,薇薇一定會努力練習的。」

    「娘,我帶蘇薇到後院去跟她說說如何修煉吧!」蕭朗打消了心頭的顧慮,就想早點告訴蘇薇如何修煉,蘇薇腿傷也是他的一個心結,何況蘇薇剛救了他的姓名,就算投桃報李,他也應該好好教蘇薇。

    「去吧!」秦娘子揮了揮手,想到朗哥兒明日就要啟程去江州,估計也不會與蘇薇有更多聯繫,自己已經把秘技給了蘇薇,算是報了蘇薇的救命之恩,以後兩家人還是不必太多來往。

    蕭朗與蘇薇到了後院中,他規規矩矩地站在離蘇薇一米遠的地方,細細給蘇薇講解《無極步》的修煉方法,輕功部分倒是沒有太多提及,主要是教蘇薇如何調息運氣之法。

    蘇薇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蕭朗耐心示範了一下午之後,她終於找到了些許感覺,蕭朗見蘇薇還是有些懵懂的模樣,就知道她沒學會多少,只是他自己饒是極聰明,調息運氣,師傅也足足給他講了兩個星期,一個下午顯然不夠,他沉吟片刻道:「蘇薇,我明天就要到江州之路書院讀書了,如果以後你有什麼不懂,可以寫信給我。」

    「啥?!明天,再有半個月就過年了,你這時候去讀什麼書啊?書院怕是放假了吧?何況你的身體恢復了麼?」蘇薇很是詫異,怎麼這蕭朗突然要去書院讀書,是要考科舉麼?還趕得這麼急。

    「我身體好多了,我想參加明年的春闈,早幾日去書院多學點兒東西,更能多幾分把握。」蕭朗見蘇薇關心自己,有些感動,他對蘇薇非常信任,毫不隱瞞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本來想在在家陪娘親過了年再去書院,娘親卻說現在情勢危急,一刻也不能等,早點讓江院長指點學業,才能確保明年春闈能一舉成功,何況他和娘每年過年想起逝去的親人,根本無心慶祝,反而比平時情緒還要低落些,是以他們母子甚至對過年還有幾分排斥。

    「哦,你要考秀才啊!你家又沒有田地,考了秀才免田稅對你家也沒意義啊!」蘇薇杏眼睜得大大,一副吃驚的模樣,她想了想這是蕭朗的家事,自己不便胡亂提意見,又帶了笑意道:「不過嘛!年輕人知道上進是好事,難說以後能當個大官呢。」

    蕭朗微微一怔,想不到蘇薇隨口一說就說到了事實,他確實是想走科舉的路子,最快回到京中,如果能在京城任個一官半職,就能多打探些消息,更能給大哥一些助力。

    只是他聽了蘇薇老氣橫秋地說什麼年輕人知道上進是好事,不由有些好笑,他唇角微翹,眼中像是灑落漫天星光般,晶瑩璀璨,再不是平時那幽深的模樣。

    蘇薇第一次見他這樣微笑,不由看得有些呆了,這少年笑起來真是好看啊!

    第二日一早,蘇薇還沒有起床,天色微明,秦娘子就將蕭朗送到了村口,眼見蕭朗穿月白裌襖背著個藍布包袱的身影越走越遠,秦娘子眼中落下淚來,自己真是個狠心的娘,蕭朗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有的孩子十四歲的時候還在父母的羽翼下鬥雞走狗,而自己的兒子卻過早承擔了太多,如今傷口還未痊癒,回來不過兩天,自己卻又逼著他離家去走一條十分的艱辛的路。

    蘇薇知道蕭朗去江州,心頭微微有些失落,那個少年剛從京中逃出,身受重傷卻沒休息幾日,如今正是天寒地凍的時節,又快過年了,大家都往家趕,他卻要獨自一人踏上去書院的路,這時節書院怕是沒什麼人吧,也不知道他過年的時候會不會寂寞。

    蘇薇想起大學時候,因為要打工和省路費,她有一年過年沒有回家,宿舍裡只剩她一個人,因為家裡沒裝電話,她只是白天往村委會打了電話跟母親和弟弟說了兩句。到了夜晚,她一個人吃著用電磁杯煮的速凍餃子,拿個小破收音機聽著春節聯歡晚會,信號不好聲音刺刺拉拉的,聽到那首歌裡唱:「好久沒回家,不是不想家……」她終於掉下淚來,從那以後,不管怎樣艱難,她都會省吃儉用地攢夠回家的路費,到了春節前兩天跟春運大軍一起,哪怕站著也要回家過年。

    蕭朗,那個眸子如寒潭,又似繁星的少年,那個就算受傷也把背挺得直直的少年,一定很寂寞吧?蘇薇在大清早的寒風中,突然有些傷感,有些心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0 PM


第六十章 智斗

    蘇薇吃過午飯,覺得有些無聊,正搬了小凳子看阿章寫字,蘇蓉坐在一旁繡荷包,門外突然傳來一把熟悉的大嗓門,看來是那記吃不記打的朱桃花又來打秋風了。

    「哎呦,聽說我那二侄女從京裡回來啦!我這兒割了兩斤極好的肥豬膘來給二侄女補補身子。」朱桃花穿著件簇新的紅棉襖,手中提了條油膩膩白花花的肥豬肉走進院中。

    蘇婆子穿了件秋香色的新綢襖,抬頭挺胸地跟在朱桃花後面走了進來。

    宋娘子忙從廚房出來招呼道:「娘,您咋來了?」蘇薇的腿一直未能痊癒,她終究對朱桃花起了芥蒂,不願意跟她說話,只招呼蘇婆子進屋。

    朱桃花撇了撇嘴角,想說什麼還是憋了回去,今日出門前蘇婆子已經交代過了,聽說二丫頭跟著林家少爺去了京城,肯定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只是這二丫頭被那個蔫頭蔫腦地二媳婦教壞了,回來了也不想著提點兒禮物去看看長輩,還要自己親自上門提點,為了能得到更大的好處,蘇婆子還指點朱桃花割了條最肥的豬肉,要知道在農村這淨肥的肉可比瘦肉貴多了,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蘇婆子在農村老太婆中算是奸狡精明的了,深諳預先取之必先與之的道理,雖然大部分時候她都是不告而取,上回是讓朱桃花抓只不下蛋的母雞,這回卻是狠下心來,割了塊肥豬肉,臨出門前還特意交代朱桃花要牢記本分,不要多說多做,帶她來就是起到個搬運工的作用。

    朱桃花滿心歡喜,就算是搬運工又如何?京裡帶回來的都是好東西,搬回去就算蘇婆子收去大半,自己也會得些甜頭,是以見宋娘子不搭理她,也沒有發作,亦步亦趨地跟著蘇婆子進了屋。

    蘇蓉見蘇婆子進屋忙迎到門口,躬身向蘇婆子行了一禮,只是卻沒看蘇婆子身後的朱桃花一眼。

    蘇薇見蘇婆子走到桌旁,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道:「奶奶最近身體可好?今日怎麼有空過來?」她話雖然說得客氣,神情卻十分冷淡,蘇婆子當然有空過來,有便宜可佔她跑得比兔子還快。

    阿章也跟著姐姐起身向蘇婆子拱拱手道:「奶奶好!」他牢牢記住了二姐說的,對人要守禮,這樣才能站住理。

    只是一家人都當朱桃花是空氣,雖然沒有把她趕出去,卻是誰也不搭理她,朱桃花卻是個臉皮極厚的,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跟著蘇婆子來佔便宜,她一雙黃豆眼嘰裡咕嚕地到處亂看,倒像只肥碩的黃鼠狼似的。

    蘇薇不由心中歎息,三叔雖然算不得帥氣,但長相也算端正,又做得一手好木工,怎麼會娶了這麼個蠢笨貪心的女人,那上不得台盤的樣子,簡直是多看兩眼都嫌丟人。

    要說蘇啟輝當年在蘇家村也是數得著的好小伙,大哥在城裡開了鋪子,二哥考上了秀才,家裡田畝又多,本人樣貌端正,又會做木工,雖然蘇婆子過於精明潑辣,在村中名聲不太好,但是還是有很多人家把他當做好女婿的人選。也有好幾家請了媒婆上門說親的,只是蘇婆子偏愛小兒子,總想給他找個最好的,不是嫌人家姑娘長得不好,就是嫌人家姑娘嫁妝太少,一來二去就把蘇啟輝的年歲拖大了些。

    遠近幾個村子的媒婆怕影響自己說媒的成功率,也不願意上門了,蘇婆子這才著了慌,只是還不等她想出法子,蘇啟輝到鄰鎮的朱家村去做木活兒,被那戶人家的女兒看上了,半夜偷偷爬上了蘇老三的床,蘇啟輝人厚道,不提自己被算計,只說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要負責任,其實他根本啥也沒幹啊!

    那樣的兒媳蘇婆子當然是不願意要的,可看見那姑娘家送來的嫁妝十分豐厚,也就認下了這門親事。

    那位彪悍的姑娘就是如今的蘇三嫂朱桃花,她是朱屠夫家的六閨女,朱屠夫生了個五個兒子之後才得了這個姑娘,又是長得極像朱屠夫的,是以把這個小女兒寵得混不講理,人又蠢笨,果然是好白菜都被豬拱了,蘇啟輝就壞在了這豬尿泡手裡。

    這朱桃花剛嫁到蘇家時仗著自己嫁妝多,很是和蘇婆子別了一段時間苗頭的,只是她終究是以不光彩手段嫁給蘇啟輝的,而且蘇婆子精明厲害,動起手來朱桃花也不是她的對手。

    何況朱屠夫家分家後,朱屠夫兩口子跟著大兒子生活,家裡大嫂當家,朱桃花想回家要錢越發困難起來,她的嫁妝又被蘇婆子牢牢捏在手中,不過大半年朱桃花就被蘇婆子制得服服帖帖。

    蘇薇今日依然穿著昨日去見秦娘子那身裌襖,阿章換了件石青色盤了如意扣的新襖子,宋娘子和蘇蓉倒是只換了蘇薇在明水幫她們的新棉襖,一家子都穿得光鮮亮麗,暖呼呼的,看得朱桃花十分眼熱。

    雖然朱桃花穿的也是全新的棉襖但是看起來就是不如宋娘子身上的米色棉襖好看,她不覺得是自己身材肥碩氣質差,反而很後悔當日沒把宋娘子的新棉襖也搶了去。

    蘇婆子看似不經意地掃了蘇家眾人一眼,在屋子裡尋了個最高的板凳,一屁股做下去,翹起二郎腿,擺足了老太太的款兒,蘇薇看著有些好笑,這蘇婆子今日穿了新綢襖,倒有幾分像地主婆的模樣。

    蘇婆子毫不客氣端起桌上蘇薇給自己泡的茶,那茶葉還是陸浩然贈送的呢,等閒人喝不到的,蘇婆子大大地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這茶喝起來一股子苦苦的,還一股子怪味,哪裡有八寶茶好喝。

    朱桃花則是小心翼翼地站在蘇婆子身後,不像是蘇婆子的兒媳婦,倒像是她身邊老媽子似的。

    蘇薇見蘇婆子喝自己的茶,挑了挑眉角,也沒說什麼,反正今日有她在就不怕蘇婆子婆媳鬧出什麼花來。

    「老二媳婦,聽說二丫頭跟了林三少爺去了京城?」蘇婆子放下那苦了吧唧的茶水道,她年老口味重,平時偶爾也不過喝點兒加了大棗杏仁的八寶茶,就覺得是極好的東西,這茶葉的回甘她是根本感覺不出來的,只覺得味道很怪。

    「是啊,奶奶,我是跟了林三少爺去了京城。」蘇薇不等宋娘子說話,先答了句。

    「怎麼回來了也不來給長輩請個安?帶個好?」蘇婆子瞪了蘇薇一眼,這個二丫頭去了趟京城還是沒教養的模樣,長輩們說話,她一個小輩插什麼嘴?

    「本來準備今日就去的,剛巧奶奶和三嬸就來了。」蘇薇心中撇了撇嘴,誰又不是傻了去看你,還帶個好,是想帶點錢去給你花用吧。

    「既是去了京城,應該也帶了些好東西回來吧?拿來給我老婆子開開眼。」蘇婆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宋娘子。

    朱桃花在旁邊憋了半天不敢說話,這時小眼一亮道:「還不快拿來給婆婆開開眼。」

    蘇婆子轉頭橫了她一眼,她忙閉上嘴。

    宋娘子就要起身去拿東西,被蘇薇攔住道:「娘,那些東西是我和姐姐收的,您怕不知道放在哪兒。」說著對蘇蓉使了個顏色,姐妹倆站起身來往屋角的櫃子旁走去,那櫃子極大,是農村常用來存放米糧和一些貴重物品的地方。

    朱桃花忙跟著走過去,蘇婆子並沒有阻攔,蘇薇和蘇蓉合力打開了櫃子,朱桃花先是伸直了腦袋往裡看,見看不清楚,又伸出大半個身子探進櫃子裡,她個子不高,兩腿肥腿懸在了半空。

    蘇薇見狀對蘇蓉道:「大姐,三嬸她看不清楚櫃子裡面有什麼東西呢?我們幫幫她。」說著與蘇蓉一起托著朱桃花的臀部,把她推進了櫃子裡。

    朱桃花正看得專注,一下被蘇薇和蘇蓉推進了櫃子,大頭朝下扎進了一袋玉米面裡,弄得滿頭滿臉黃呼呼的,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朱桃花抹了把臉正要發作,蘇薇從櫃子裡拿出一塊褐色繡祥雲紋的緞子,一看就很是精細高檔,朱桃花看得看得眼都直了了,伸出手就想搶到手裡,蘇薇一閃身,她撲了空,差點又從櫃子中跌出來。

    蘇薇將這緞子遞給蘇婆子道:「奶奶,這是林三少爺賞給我的,我當時就想把她送給奶奶,這顏色你穿著最合適不過了。」

    蘇婆子臉上帶了笑容,接過緞子在身上比了比,卻發現這緞子雖好,卻是比一般的布料短了許多,給宋娘子做件衣服倒剛剛好,蘇婆子人長得高胖,這塊緞子只夠她圍在脖子上做塊圍脖,她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將緞子丟在地上道:「感情打發叫花子呢。」

    「娘,這料子給二寶做件小棉襖正好呢。」朱桃花忙從櫃子從爬出來,翻滾著到了蘇婆子面前撿起地上的那塊緞子。

    蘇婆子神色有些尷尬,果然不該帶這個蠢婆娘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淨給自己丟臉,她瞪了朱桃花一眼道:「瞧你這眼皮子淺的,還不快去看看櫃子裡有什麼東西?可曾被你踩壞了?」

    朱桃花這才想起,櫃子裡的東西她還沒有仔細看過呢,剛剛為了衝出來撿這塊緞子,都沒有好好看看,她胡亂將那塊緞子揣到懷裡,衝到櫃子邊開始翻檢起來。

    蘇薇和蘇蓉這次沒再攔她,蘇薇一臉平靜地端起蘇婆子喝過的茶杯,直接反手扔到了院子裡,蘇婆子臉色立刻黑了大半,她站起身來,肥手狠狠一拍桌子,大吼一聲道:「反了你了,你個小蹄子是想忤逆長輩麼?」

    「不敢!奶奶,那杯子裡是殺蟲藥啊,蕭哥哥說用茶湯沖泡驅蟲效果更好,我正想試試,如果可以的話就說給林三少爺聽,我在京城也沒能幫他治好香菇的病害,三少爺大人有大量沒跟我計較,我卻不能安心,這才開始自己研製一番。」蘇薇說完見蘇婆子的臉更黑了,眼中卻有幾絲不信,她裝模作樣地道:「那茶真的不適合奶奶您啊!」

    蘇婆子咬牙道:「那我方才喝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是想害死我呀?」蘇家村人極少有人喝茶,因為現在的茶葉還沒有大批量種植,明水本身也不產茶,蘇婆子喝得八寶茶更是只有少少幾片茶葉子罷了,她剛剛喝那茶葉就覺得味道奇怪,此時也起了幾分疑心,生怕真的喝了殺蟲藥下去。

    「這藥怎麼會傷人呢?頂多可能腸胃會有些不適罷了,我原來在京城調配的那些殺蟲藥才是毒性極大的,這砒霜果然還是在京城好買些啊!」蘇薇好整以暇地說了句,只把蘇婆子氣得吐血,她雖然不相信蘇薇說的話,因為誰會把毒藥放在桌上供著,還用昂貴的茶葉調配,只是她又擔心真的有毒,畢竟砒霜可是劇毒,就算只是曾經沾過些許,這吃下去也不是鬧著玩的,她突然覺得腸胃似乎真的有些不適起來。

    蘇婆子伸出手指指著蘇薇道:「我要是死了,就是你害的!我要去告官!告你忤逆不孝,意圖謀害尊長。」

    「奶奶,您怎麼不識好人心呢?我真的沒有像謀害你啊!那我都跟您說了那杯子裡裝的是殺蟲藥啊!是給阿章吃得,他最近肚子不舒服,怕是肚子里長了蛔蟲,找蕭朗調製的,您老喝確實不合適啊?」蘇薇張大了眼睛道。

    蘇婆子氣得直發抖,蘇薇提什麼治香菇病害的事,還說什麼砒霜,讓她以為是是殺蟲的毒藥,誰知道現在卻變成了給小孩打蟲用的打蟲藥,當然也可以叫殺蟲藥,她卻被蘇薇嚇得不輕,只是現在茶杯蘇薇被打翻了,估計裡面真的只是打蟲藥,她也不能去告官了,何況她本來也只是嚇嚇蘇薇罷了。

    宋娘子見蘇薇戲弄蘇婆子,張嘴想說點兒什麼,蘇薇卻轉頭看向朱桃花道:「三嬸,你可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啦?」

    朱桃花在櫃子裡翻找了半天,只又找到了兩小塊細布,只夠做幾方帕子,她緊緊捏在了手裡,還有一些蘇薇從京城帶回來的麻花糖、桂花糕之類的,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她也一股腦地拿手上的帕子包了放在腳旁,櫃子最下層還放了雙男鞋,牛皮翻毛的,十分暖腳,朱桃花樂滋滋地翻出來揣在了懷裡,蘇薇也沒有阻攔,因為那本就是給蘇啟輝買的。

    蘇婆子見朱桃花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這麼點兒物事,除了那雙鞋都不是什麼值錢的,也顧不得指責蘇薇了,起身到櫃子旁與朱桃花一起翻找。

    蘇薇看得目瞪口呆,這蘇婆子在為老不尊這方面還真是沒有底線,每次都能刷新蘇薇對於老不修的認知。

    蘇婆子見櫃子裡除了一袋玉米面和一袋大米,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不由惱羞成怒道:「你們就是防賊一般地防著自己的親人嗎?那小蹄子去了趟京城,還是跟林府少爺去的,怎麼可能只有這麼一點兒東西?」

    蘇薇翻了個白眼,可不就是防賊嘛!再說了,我的東西跟你們有半毛錢關係麼?她心中不屑,面上卻委委屈屈地道:「奶奶,我剛剛不是跟您說了麼?我沒能幫林少爺治好香菇的病害,人家沒跟我計較,可是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那麼些天,林三少爺還賞了我幾件他們家下人不穿的衣衫,我哪裡還好意思要別的東西?」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一個清清白白地大姑娘家跟那林家少爺出門那麼多天,對你名節有多不好你不知道嗎?給多少補償都要得。」說到這兒,蘇婆子眼珠子又開始靈活轉動起來,上次被蘇有才搗亂,沒有說成蘇薇和蕭朗的親事,如今這林府三少爺豈不是更好,明水首富家的公子啊!聽說在京城也是排的上號的豪富之家,就算把蘇薇送去做個妾,甚至是通房都是極好的事。

    蘇薇見蘇婆子又拿名節來說事,不由心中警鈴大作,看她那轉算不休的模樣,蘇婆子不會是又想借什麼自己的名節去訛詐林三少爺吧?而且自己才十一歲,怎麼就成了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了,這老太婆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也不想想林家是什麼人家,怎麼可能與蘇家結親。

    作為一個現代人,蘇薇根本沒有想到蘇婆子居然盤算著送她去做妾或者是通房,因為再窮的人家,除非是過不下去,或者富貴之心過於急切才會做出送女兒去做妾的舉動,蘇有才家妹妹就是有這樣的一心攀附權貴的家人,才會給黃舉人做妾,虧他們一家還覺得面上十分光彩。

    「奶奶,我在那林府中可是聽說,想爬上三少爺床的丫頭,被打死的可不止兩三個哦,而且有一天,有個不長眼的婆娘佔著自己當年奶過林府的二少爺,硬說是自家姑娘與二少爺一起去過明澤洲,求二少爺收了那姑娘在身邊伺候,那婆娘生生被林府的管事捂上嘴打了三十大板,腿都瘸了。」蘇薇見蘇婆子眼中躍躍欲試地神色終於淡了些,又道:「那還是二少爺的奶娘,腿被打瘸了還不算,還被送去見了官,告她訛詐之罪,現在還在順天府大牢裡吃著牢飯呢。」

    蘇婆子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懼意,蘇薇又道:「何況那林府的二少爺不過是庶出,三少爺可是嫡出,若是隨意想去攀附,只怕就不知打斷腿扔到牢裡那麼簡單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1 PM


第六十一章 說夢

    「我什麼時候說要攀附林家啦?你個死丫頭別瞎說!」蘇婆子本來沒什麼見識的,聽蘇薇說二少爺的奶娘都被送進了大牢,她也就當了真。

    「我當然知道奶奶只是關心孫女的名節,我們蘇家怎麼也是書香門第,怎麼會去做那等破落戶才幹的事?」蘇薇說完見蘇婆子神色坦然絲毫不見尷尬,不由暗歎,這臉皮真是夠厚啊!

    「當然了,我們家門庭在這蘇家村很是高貴,誰家也不似我家出了一個大掌櫃,一個秀才,你小叔的木工活也是十里八鄉都要誇的。」蘇婆子一聽蘇薇說自家是書香門第,立刻情緒高漲地吹噓起來。

    誰知她話鋒一轉道:「哎!當年我們蘇家是十分富足的,就是為了供老二讀書,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要不然我們家只怕就是蘇家村最有錢的人了,怎麼輪的著蘇有才在我面前胡吹大氣,可惜我那可憐的二兒去得早啊!我那苦命的二兒啊!。」蘇婆子居然瞬間從興高采烈一下子變成拍著大腿哭天喊地,這情緒變幻簡直如同過山車一般。

    宋娘子和蘇蓉都紅了眼圈,蘇薇雖然沒有什麼同感,因為在她記憶裡根本就沒有蘇秀才的存在,也許原來的蘇薇對父親是感情極深的,但現在的蘇薇對蘇秀才的印象停留在讀書用功、樂於助人、有點兒愚孝上,只是畢竟他是給了蘇薇這一世生命的人,蘇薇也有些難過。

    蘇薇當然知道在古代供一個讀書人有多不容易,像蘇家這樣的耕讀之家,雖然家裡小有餘財,但供一個讀書人也是需要舉全家之力的,這也是宋娘子一直對蘇婆子和朱桃花多有退讓的原因之一。

    只是蘇薇不經意間聽宋娘子說起過,其實當年蘇婆子並不同意讓二兒子讀書的,因為蘇婆子生蘇啟明時差點兒難產,她一直覺得蘇薇他爹與她八字不合,兼且蘇薇他爹人老實,不會哄人,她更偏愛嘴甜的大兒子和乖巧的小兒子,尤其是小兒子蘇啟輝,簡直是她的心頭肉、掌中寶。

    蘇婆子一直覺得小兒子才應該去讀書考秀才,就是大兒子也比蘇啟明強,只是大兒子不愛讀書,經常逃學跟村裡的大孩子去鎮上閒逛,蘇啟輝則是根本就不願意進學堂,每次送他去學堂他都哭得震天響,蘇婆子心疼小兒子,見他實在不願意去,也就作罷了。

    二兒子被蘇婆子使去放牛,卻在牛背上依然手不釋卷,倒像唐朝的李密似的,還是當時蘇家的老太爺做主才讓蘇啟明去讀的書,上學的費用也多半是蘇老太爺從自己的體己銀子裡出的。

    後來蘇老太爺去世,蘇薇她爺爺見兒子讀書努力,又頗得縣學的師長誇獎,覺得兒子光耀門庭有望,這才強壓了蘇婆子的反對,堅持供二兒子讀書,蘇啟明也爭氣,十九歲就考上了秀才,還娶了恩師的女兒為妻。

    可惜蘇婆子是天生心就長偏了的,就算二兒子如此爭氣,她還是看蘇啟明一家不順眼,蘇薇她爺爺去世後,不要說幫蘇薇家半點兒忙,時不時地就來要錢要東西,直到蘇秀才生病期間她才消停些,但也沒有給過什麼支持。

    蘇婆子哭得就像快要背過氣去似的,嘴裡還一邊嚎一邊唱著:「我那苦命的二兒啊,你娶的是什麼媳婦啊?自己穿新衣衫不給婆婆買啊!你生的那些小白眼狼得了好東西,連看都不給我老婆子看一眼啊!我還有什麼指望啊!不如隨你去了啊!」

    蘇薇撇了撇嘴,對蘇婆子她可沒有半分感激,也不認為自家爹考上秀才與蘇婆子有多少關係。何況當年蘇啟明生病之時,蘇婆子並沒提供多少幫助,任宋娘子四處求告舉債,也不肯拿出私房來支持,到得蘇啟明因病去世之後,她倒是打上門來,直說宋娘子剋死了她兒子,隔三差五過來吵鬧。

    「奶奶您如此思念我爹,果然是母子連心,我爹昨夜還托夢給我說他也十分思念您老,想與您老早日相聚呢。」蘇薇一臉天真地說完,眨巴著大眼睛看向蘇婆子。

    蘇婆子聽了臉都氣歪了,也顧不上哭鬧了,跳起身來就要撕了蘇薇的嘴,她口中嚷道:「你個死丫頭怎麼這麼惡毒?紅口白牙地就咒自己的奶奶去死,我撕爛你的嘴。」

    蘇薇忙閃身避過,委屈地看著蘇婆子道:「我沒有咒奶奶啊!奶奶別冤枉我,我爹昨晚在夢裡真的是這樣說的嘛。」

    宋娘子見蘇婆子氣勢洶洶,忙攔住蘇薇面前面色焦急地道:「娘,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跟她計較。」

    「奶奶,奶奶。」阿章拽了拽蘇婆子的袖子,仰起頭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道:「奶奶,姐姐說的是真的,阿章昨天也夢見爹爹說想見您呢。」

    蘇婆子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本是十分迷信的,覺得小孩子說話特別靈驗,她現在年紀大了,越發怕死,聽蘇薇說蘇秀才托夢就有些害怕,現在聽阿章也如此說,嚇得臉色蒼白,剛剛肚子就有些不舒服,現在更難受起來,她死死拽住阿章地小手,顫抖著問:「阿章,你說的可是真的?」

    阿章心中有些猶豫,畢竟奶奶對他還算不錯,只是他實在不喜歡奶奶欺負娘親和姐姐,也不想她成天來鬧,他要緊跟二姐的腳步才是,他堅定地點了點頭道:「是真的呢,爹爹說他明日就來接奶奶。」

    蘇婆子喃喃站起身來衝出了門外,不行!她還不能死,她還沒有活夠呢,這個死老二活著的時候就克她,死了還想牽累她,不成!她要去找吳道婆破解一下,看能不能把老二的魂魄趕走,不要再來糾纏。

    朱桃花把所有能塞進去的東西塞進了懷裡,胸前鼓鼓囊囊,像脹氣的皮球一般,左手拽著袋玉米面,右手拎著那包大米,除了那兩袋不值錢的紅薯,其他東西都被她一掃而空,她見蘇婆子突然風一般衝出門外,忙拎著一堆東西吭哧吭哧地追了出去。

    蘇薇也沒有攔她,她雖然極討厭朱桃花和蘇婆子,但這點兒東西就當餵狗好了,犯不著狗嘴裡奪食,反正以後總有整治她們的法子。

    宋娘子和蘇蓉見朱桃花和蘇婆子走了,兩人面色蒼白地問蘇薇和阿章:「你們真的夢見你爹爹了?他真的說相見你奶奶?」

    「當然夢見了,只是他只說十分思念奶奶,我想他肯定是十分想見奶奶的,這才跟奶奶如此說了,誰知道奶奶會嚇成這樣?」蘇薇還是一臉天真的模樣,在宋娘子心目中,多少還是偏向自己的孩子,覺得他們天真可愛,也許是他們是過於思念爹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夢見蘇秀才,也沒多想,只愛憐地將蘇薇和阿章抱在懷裡道:「可憐的孩子,明日我們給你爹爹燒些紙錢吧!」

    蘇薇和阿章偷偷相看了一眼,蘇薇輕輕擰了阿章的耳朵下,用口型罵了句:「小鬼頭!」

    阿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是不是越來越聰明了?

    蘇蓉則有些擔心地看著阿章和蘇薇,猶豫了下跟宋娘子說:「娘,要不我明日去真定庵給薇薇和阿章求個平安符吧!他們年紀還小,總夢見爹爹也不好。」

    她說完一臉虔誠地合十道:「爹爹,女兒十分想您,如果您要托夢,就到女兒夢裡來吧!」

    蘇薇和阿章瞪大了眼看著蘇蓉,蘇薇心下有些感動,雖然覺得蘇蓉的行為有些愚昧,但古人嘛總是有些迷信的,蘇蓉雖然性子軟弱,對自己和阿章卻是真心疼愛,平日什麼好吃的都留個他們,她自己都十四歲了還是纖細的身條,不像其他少女那麼曲線玲瓏。

    蘇薇忙拉了蘇蓉的手道:「大姐,你別擔心,我就夢見爹爹這一回,爹爹疼愛我們,不會有事的。」

    「是啊!大姐,爹爹最疼我們了,我巴不得天天夢見爹爹呢。」其實阿章真的很希望能多夢見爹爹,因為蘇秀才去世時他還小,對蘇秀才的印象已經越來越模糊,他很怕哪一天他就徹底忘記了爹爹的模樣。

    「別瞎說!」蘇蓉輕輕拍了下阿章的腦袋,蹲下身來,也抱住蘇薇和阿章。

    宋娘子見兒女們親熱,心頭歡喜,忙起身道:「瞧我這記性,鍋裡還燉著雞湯呢,我去瞅瞅。」

    她走到門口時,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對蘇薇道:「薇薇,你從京城帶來的那些東西,到底放在了哪裡?」

    蘇薇眨了眨眼,掩嘴笑道:「我昨天求了隔壁的秦大娘,把東西都搬到她家去暫時放放。」

    蘇蓉面上有些紅暈,她還是第一次瞞著娘親做事,有些不好意思。

    阿章也學著蘇薇掩著小嘴笑得賊兮兮的,宋娘子無奈地看了兒女們一眼,說了句:「你們真是越發……」她沒再說下去了,知道蘇薇他們瞞著她也是怕她為難。

    她一向對蘇婆子的要求很難拒絕,就如剛剛蘇婆子拿蘇秀才來說事,如果不是蘇薇在,她可能就把東西都搬出來任蘇婆子翻找了,因為在蘇秀才的影響下,她覺得蘇婆子生養了蘇秀才,又付出了極大的艱辛才把蘇秀才養大,怎麼回報都不為過。

    當年蘇秀才被他娘佔了房子趕出家門,自己蓋土坯房居住時都沒有絲毫怨言,總說家裡已經為他付出很多,自己沒能百般回報已是不孝,宋娘子深受影響,所以對蘇婆子和朱桃花越發逆來順受起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2 PM


第六十二章 訪友

    蘇薇陰暗地想了想,如果蘇秀才還活著,自家的情況可能會更好些,只是只怕蘇婆子和朱桃花來得會更加頻繁,而自家的孝順老爹怕是什麼都願意給,只要蘇婆子提出來。

    現在蘇秀才不在了,自己要慢慢影響宋娘子把那欠了老蘇家的想法慢慢剔除才是,對於蘇婆子,看在她對阿章還算照顧的分上,她還是願意孝順她一些的,只是這個老太婆十分貪婪刻薄,不能給她太多,不然她不但不會感激,還會生出更多算計來。

    至於朱桃花,蘇薇沒有用計把她趕出蘇家,也不過是看在蘇啟輝的面子上,畢竟他們已經生了二寶,孩子不能沒有娘,只是如果朱桃花再蹬鼻子上臉欺負宋娘子的話,蘇薇不介意哪天真的把她趕出蘇家,二寶沒有那個蠢笨狠毒的娘,也許對他的成長能更多些益處。

    宋娘子和蘇蓉到廚房做飯去了,自從蘇薇回家,宋娘子疼惜她出門在外辛苦,總覺得女兒瘦了許多,想著法子給蘇薇補身體,其實蘇薇在林府天天好吃好喝的,什麼山珍海味也不缺,只是宋娘子一片慈母心腸,蘇薇想著阿章和蘇蓉也可以多吃些好的,她也就沒有阻止。

    阿章繼續趴在桌上寫字,蘇薇看著自己的弟弟越發滿意,他才八歲而已,就這麼機敏,只是想到阿章現在撒謊越發順溜起來,她有些擔憂。雖然這也是極品親戚和軟弱娘親所逼,她一方面欣慰弟弟與自己配合得天衣無縫,另一方面卻擔憂阿章以後變成個心機深沉的孩子。

    人有心機並不可怕,只是如果一味耍心機,失了待人的赤誠,空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最終反而更容易吃虧。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中,阿章可是蘇家未來的希望,要頂門立戶的,自己把他捲入婦人間的紛爭對他的成長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蘇薇想了想,溫聲對阿章道:「阿章,奶奶對你好不好?」

    阿章猶豫了一下道:「好!但是她總欺負娘親和姐姐們。」

    「阿章,先不說她欺負娘親和姐姐,既然奶奶對你好,你是不是也該對奶奶好呢?」蘇薇又問。

    「嗯,我會對她好的,如果她不欺負你們的話。」阿章想了想回答道。

    「阿章,我們要記住別人對我們的好,男子漢大丈夫得人恩果萬年記,奶奶既然對你好,你也要對她好才是。」蘇薇說完見阿章憋著小嘴有些委屈地模樣。

    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至於奶奶欺負娘親和姐姐,家裡不是還有我嗎?你相不相信二姐?只要有我在,任誰也不能欺負了我們去!」

    阿章想起自從二姐醒來以後,只要二姐在,蘇婆子和朱桃花上門來欺負人,哪次不是灰溜溜地反被二姐趕走,不由點了點頭道:「嗯,我相信二姐。」

    「那以後奶奶再來,阿章該怎麼做呢?」蘇薇循循善誘。

    「我會尊敬奶奶的,只是二姐,我是咱家的男子漢,我不能眼瞅著奶奶欺負你們,何況我只是騙騙她嘛,沒什麼的。」阿章覺得讓自己在一旁看著二姐獨自戰鬥實在過意不去,忙拉住蘇薇的胳膊,眼巴巴地看著蘇薇。

    「阿章!」蘇薇不由皺了眉,提高了聲音道:「你將來是讀書人,要像蕭哥哥一樣持身嚴正,不可以隨意撒謊,這不是個好習慣。」

    阿章見二姐突然嚴厲起來,不由紅了眼圈委委屈屈地道:「那二姐還不是撒謊?」

    蘇薇不由有些面頰發燙,只是她也不是臉皮薄的,一臉嚴肅地看著阿章道:「我是女人,女人撒謊是可以的,你是男孩子,撒謊會被人瞧不起的。」

    阿章聽說男人是不可以撒謊的,不由挺了挺小小的胸膛道:「好吧!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才不要跟女娃娃一樣,我再也不撒謊了。」說完又調皮地眨了眨眼道:「但是姐姐說謊,我也不會拆穿的。」

    蘇薇有些好笑,愛憐地摸了摸阿章地額頭,笑瞇瞇地對阿章道:「來,咱們拉鉤,阿章是男子漢可不許撒謊,也不許和女人吵架哦!」

    「嗯,我不撒謊,也不和女人吵架!」阿章一張小臉滿是嚴肅的表情,伸出小拇指與蘇薇拉鉤。

    宋娘子和蘇蓉端了飯菜進屋時正看見蘇薇姐弟倆在勾手指頭,不由笑道:「你們姐倆在幹嗎呢?」

    「娘,我跟二姐拉過勾了,以後我再也不撒謊了,也不跟女人吵架!」阿章對自己男子漢的行為十分自豪,挺起胸脯驕傲地道。

    宋娘子本就對阿章張口就撒謊有些擔心,現在聽了這話不由放下心來,欣慰地放下雞湯,抱住阿章親了一口道:「這才是娘的好兒子!」

    蘇蓉也笑瞇瞇地道:「我們阿章最棒了!」

    阿章不由十分得意,一雙眼睛笑得像兩彎小月牙,亮晶晶地看著蘇薇。

    不知道蘇婆子和朱桃花是不是真的被蘇薇嚇到了,當真去找吳道婆求助,還是知道從蘇薇家得不到什麼好處,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找蘇薇一家的麻煩。

    這日蘇薇去張竹生家送了些她從京城帶回來的禮物,張家這段日子烙了畫的竹器賣得很是紅火,一家子見了蘇薇都十分熱情,張竹生更是樂滋滋地送了蘇薇很多各式各樣地小竹匣子,還有些製作精巧的竹蜻蜓、小竹狗之類的。

    張柳生卻並不在家,聽說是去明水縣城找了師傅學畫去了,蘇薇不由暗自點頭,這張柳生果然與一般村裡的小伙不同,竟是十分有見識的模樣。

    張家人強烈挽留蘇薇在他家用飯,蘇薇直說還要去找孫小梅,並答應年後一定來他家吃殺豬飯,張家人才放蘇薇離去。

    蘇薇提了幾盒京中所制的精巧點心和一些禮物去孫家,孫小梅剛巧從舅舅家回家過年,聽蘇薇來家,忙從屋裡迎了出來。

    「沒眼力勁兒的,年前正是忙的時候,不說在你舅舅家多做兩天,得些貴客的賞賜,死皮賴臉地忙著回來吃閒飯啊?」屋裡田桂花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小梅對她娘的抱怨已是司空見慣了的,混似沒聽見似的,笑瞇瞇地拉了蘇薇的手道:「薇薇,聽說你去京城了,今日可算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蘇薇也笑瞇瞇對小梅道:「我也想你呢,年下你舅舅家的飯館裡很忙吧?累不累?」

    自家娘親都沒問自己累不累,直報怨自己沒多待幾天多掙點兒錢,倒是蘇薇真心關心自己,小梅不由十分感動,她笑嘻嘻地道:「我舅舅家的飯館嘛,自家人生意,沒什麼累的,倒是薇薇你去京城那麼久,路上辛不辛苦?快跟我說說京城裡的新鮮事兒。」

    田桂花見小梅在門外很久都沒回屋,又聽得她跟蘇家的那個瘸腿丫頭在門外嘰嘰喳喳地說得很是熱鬧,她一向不喜歡小梅和蘇薇親近,又疑心她是不是拿了家裡的東西白送給蘇薇,忙出門來看。

    「死丫頭,你跟那起子見天來我家打秋風的人說些什麼?」田桂花罵罵咧咧地推門出來,待看見蘇薇手裡提了好幾樣包裝精緻的禮物,樣式十分新穎,不像是明水能買到的。

    田桂花想到這蘇家的二丫頭聽說是跟了林府的三少爺去了京城,想來這些是從京城帶來的好東西,她不由換了副和顏悅色的模樣道:「這不是蘇秀才家的二姑娘嘛,還不快進屋來,外面那麼冷,可別凍壞了。」

    田桂花一張胖臉上帶了嬌嗔,臉上的褶子裡都填滿了笑意,瞪了小梅一眼道:「還不帶薇薇進屋來!這不懂事的丫頭!」

    蘇薇還是第一次見田桂花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頗有些受寵若驚,小梅也是第一次見到她娘對蘇薇如此親切,想到肯定是因為看見人家手中的禮物,不由有些臉紅,自己這個娘眼皮子還真不是一般地淺啊!

    蘇薇不僅給孫小梅帶了許多京城的點心和布料,還送了她一支做工精細的梅花吐蕊銀簪子,那梅花的花蕊做得十分特別,是用銀絲精心製作的,戴在頭上隨著走路會輕輕顫動。

    小梅十分喜歡,但覺得這個禮物過於貴重,有些不好意思收,正要推辭,田桂花已經一把將簪子搶過去緊緊握在手中,口中還道:「你這孩子,薇薇可是你的好姐妹,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小梅覺得十分難為情,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蘇薇笑瞇瞇地拉了小梅的手道:「田大娘說得十分有理,咱倆那麼多年交情,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何況你還不是經常給我些好東西?」蘇薇調皮對小梅眨眨眼道。

    她對孫小梅是真心感激,小梅是她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她送給自己的那袋子白糖可是幫了她極大的忙,正是雪中送炭。對待朋友,蘇薇一向是別人對她一分好,她必付出十分去,何況小梅這姑娘為人赤誠,十分值得相交。

    小梅這才自在了些,微笑著對蘇薇道:「你可是我們村第一個到京城去的人,真了不起!」

    蘇薇笑道:「這也沒什麼,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

    小梅拉了蘇薇到自己屋裡,兩人聊了一番別後見聞,蘇薇見識廣博,口才又好,林三少爺都被她哄得十分開心,小梅更是聽得十分入迷。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2 PM


第六十三章 證詞

    兩人聊了大概兩個多時辰,蘇薇才從小梅屋裡出來,小梅給蘇薇拿了許多從舅舅家帶回來的禮物,雖然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卻十分豐富,臘肉、熏雞、年糕應有盡有。

    「你不是把你家過年的年貨都給我了吧?小心你娘揍你!」蘇薇與小梅聊了半天,兩人之間更為親密,見小梅拿了那麼多東西猶嫌不足,不由打趣道。

    小梅面色微紅道:「都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不用跟我客氣。」東西雖多,卻還抵不上蘇薇送她那支梅花吐蕊簪子的一半價錢,只是那簪子被她娘奪去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說要還蘇薇的話。

    蘇薇提了一堆東西起身告辭,走時還與田桂花打了招呼,田桂花已經將蘇薇帶了禮物盡數搬到了自己屋裡,此時正興致勃勃地正在揀點,裡面有塊上好的粉紅色海棠花緞子,她十分喜歡,想著要給小梅做件新衣裳,小梅今年已經十三歲了,翻過年就該說親了,穿得漂亮些更招人喜歡,她雖然嘴上刻薄,對自家閨女倒是十分疼愛的。

    她心頭歡喜,對蘇薇的惡感去了大半,見小梅又給了蘇薇大堆禮物也沒說什麼,笑瞇瞇地挽留蘇薇在家吃飯,見蘇薇要走,不僅地讓小梅送蘇薇到門口,還邀請蘇薇改日來家裡做客。

    小梅雖然心中對自家娘前倨後恭的做派很是不好意思,但見她對蘇薇再不似從前一般冷言冷語,她心中也生了幾分歡喜,依依不捨地把蘇薇送出去快半里路,才回了家。

    蘇薇心情愉快地哼著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誰知走出不遠就看見那蘇玉兒和她那個塌鼻子的小丫鬟桃妞,兩人見蘇薇走過來,目光中都帶了幾分喜色。

    蘇薇十分肯定這兩人不會是因為與自己久別重逢而心生歡喜,這對主僕半路攔住自己,準沒有什麼好事,是以她目不斜視地自顧向前走。

    那桃妞伸出小細腿攔住蘇薇道:「嗨!死瘸子,我家小姐等著你,你沒看見呀?」

    看來是上回給這對主僕留下的印象還不夠深刻,這不又上趕著來求欺負了,蘇薇暗自磨牙,面上卻帶了淡淡地微笑道:「塌鼻子,你家打穀場小姐找我何事啊?」

    蘇玉兒聽得蘇薇叫自己打穀場,不由想起幾個月前被蘇薇調戲,還在蕭朗面前大大丟臉的事來,面色有些發白,她顫抖著伸出食指指著蘇薇道:「都是你!害我在朗哥哥面前丟臉,桃妞,揍她!」

    桃妞今天又被蘇薇嘲笑塌鼻樑,想起小姐之前被這瘸子欺負,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哇呀呀叫著就伸抓往蘇薇臉上撓去。

    蘇薇現在雖然年小力弱,當前世可是稱霸村中的一把打架好手,大學時去道場打工,還跟著學了幾個月的跆拳道,雖然只學了點兒皮毛,但對付這黃毛丫頭已是足夠。

    她輕輕一閃身,避過桃妞襲擊,一個側踢就把桃妞踢翻在地。

    桃妞被踢到腰部,抱著肚子在地上哼哼,蘇薇力度掌握得極好,既讓桃妞感到疼痛,又沒有到受傷的程度,疼過勁兒後就會好轉。

    蘇玉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蘇薇真是耍得了流氓,罵得過婆娘,現在連打架都是一把好手,潑辣又野蠻,不知道蕭朗那麼斯文懂禮的人,怎麼會願意跟這樣的人相處。

    蘇薇乾脆利落地拍了拍手,斜睨著蘇玉兒道:「請問蘇小姐還有什麼指教?」

    「沒……沒……。沒有!」蘇玉兒見蘇薇逼近自己,想起她上次調戲自己,這次又一腳把桃妞踢翻,端的是狠辣非常,不由往後退了幾步,結結巴巴道。

    「既然沒有,那我就走了。」蘇薇轉身就走,步態瀟灑,要不是微微有些瘸,倒有幾分男兒似的風流。

    此時桃妞已經站起身來,感覺疼痛有所緩解,她指著蘇薇道:「那個瘸腿丫頭,你且等著,你隨意傷人,我要去告官!」

    蘇薇站住回頭問桃妞:「你確定要去告官麼?」

    桃妞以為蘇薇聽見告官害怕了,不由得意洋洋地道:「果然沒有親爹教養的,死瘸子,我現在就去告官,我們家姑奶奶可是認識很多官家娘子,到時候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蘇薇神情平靜,一言不發地走過來,狠狠扇了桃妞兩巴掌,又使了一記旋風腿猛地踢向桃妞,這一次她絲毫沒有留情,桃妞被踢倒在地大聲嚎哭起來,剛剛她被蘇薇踢了那一腳其實並不是很疼,她哼哼中帶了幾分向蘇玉兒表功的意思,這一次她真是覺得疼痛難忍,嚎叫得十分真誠賣力。

    蘇玉兒看見蘇薇動作凶狠,面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卻看得人心裡一凜,她心中害怕,轉頭就往家跑。

    「你不是想問我什麼話麼?」蘇薇又狠狠踢了桃妞幾腳,她從前世開始,最恨別人說她沒有爹教,就算是叫她死瘸子,她其實也沒那麼在意,桃妞是觸了她的底線了。

    蘇玉兒聞言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想到蕭朗溫文英俊的模樣,她強抑住內心的恐懼,慢慢回頭,猶豫了片刻,紅著臉小聲問了句:「你可知道朗哥哥去了哪裡?我…。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看見他了,我……我……。不敢不去問秦娘子。」

    「我知道蕭朗去了哪裡,只是這卻不能隨隨便便告訴你。」蘇薇說著,不經意似的看了躺在地上的桃妞一眼。

    蘇玉兒見桃妞閉著眼躺在地上哼哼,她急於得到蕭朗的消息,剛才還覺得桃妞罵蘇薇很是解氣,現在卻覺得桃妞這模樣十分礙眼,不由喝道:「還不快站起來,別在那兒裝死!」

    「若是蕭哥哥回來,知道你的僕人欺負了我,只怕會覺得你這主人十分不賢惠呢?」蘇薇又道:「哎,你讓她告官吧!我等著蕭哥哥來牢裡給我送牢飯,到時候也許衙役們會對我用刑,說不得只有讓蕭哥哥一口口給我餵飯了。」

    蘇玉兒聽蘇薇說起蕭朗語氣十分親熱,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嫉恨,這死瘸子哪裡好?她想像了一下芝蘭玉樹般的朗哥哥去陰暗潮濕地牢房中給蘇薇一口口餵飯的情形,她嫉妒得有些發狂。

    蘇玉兒狠狠踢了桃妞一腳道:「還不快起來,別在那兒嚎了,你當告官是什麼長臉的事麼?狗仗人勢地東西。」

    桃妞挨了自家小姐兩腳,又痛又委屈,只是小姐的話她不敢不聽,強忍著劇痛站起身來,蘇薇這次踢她十分陰毒,不知道是不是踢到了什麼穴位上,竟是令人疼痛難忍。

    蘇玉兒擠出一絲笑容看著蘇薇道:「妹妹,你看我替你教訓過這不長眼的奴才了,你告訴我朗哥哥去了哪裡?」

    「好啊,你先立個字據給我,說明桃妞先動手打我,我保留追究她責任的權利,以及告官的自由!」蘇薇說完見蘇玉兒有些猶豫,轉身道:「既然你不想知道蕭哥哥的蹤跡,那我就走了,你讓桃妞告官去吧!只要能從她身上驗出傷來。」

    蘇薇這兩日研究《無極步》也有一點兒心得,至少知道了幾個人身上的痛點,能讓人痛苦不堪,但表面上卻沒什麼傷痕,她十分喜歡這殺人越貨必備之絕招,下了功夫仔細研讀到半夜,誰知現在就用在了桃妞身上,效果似乎還不錯。

    只是蘇薇明白,蘇玉兒家好歹跟黃舉人有點兒親戚關係,雖然妾室的家人算不得什麼正經親戚,但似乎蘇玉兒的姑奶奶在黃家還是有幾分得寵的,萬一真的認得什麼縣太爺的夫人或是小妾之類的,就算桃妞身上沒有傷,說不得到時候那縣太爺偏了蘇家,自家是沒什麼背景的,真被送去吃牢飯就十分不美了。

    是以她在下定決心教訓桃妞的時候就想好了退路,以蕭朗的去向誘使蘇玉兒寫個保證書。

    她能看出來蘇玉兒是個極為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會在意桃妞的死活,從她每次都把桃妞推到最前面,見桃妞受傷也絲毫不心疼就可以看出來。

    蘇玉兒還是有些猶豫,蘇薇搖了搖頭道:「看來傳說中的蘇家村才女竟然不會寫字,可惜啊!可惜!」說完蘇薇給了蘇玉兒一個及其溫柔嫵媚的笑臉,故意矯揉造作地道:「大不了就讓朗哥哥去給人家送牢飯好了,他定然不會拋下人家不管的。」

    蘇玉兒還是第一次看見蘇薇這嫵媚的笑臉,不由心中一緊,她一直以為蘇薇是個毛還長齊的小丫頭,雖然有些嫉妒蕭朗與蘇薇的親近,卻從來沒把蘇薇作為威脅。現在見蘇薇笑起來居然十分動人,聲音如出谷黃鶯般清麗婉轉,不由捏緊了拳頭,必須趕緊知曉朗哥哥的去向,早日讓爺爺爭取成事,這蘇薇小小年紀竟會做如此媚態,再長大些豈不是成了妖孽,朗哥哥那麼端方的君子說不得就被這小狐狸精魅惑了去。

    她心情煩躁地踢了桃妞一腳道:「快去拿紙筆來!」

    桃妞心中不願意,在哪裡半天不動彈,蘇玉兒又狠狠給了她兩腳,惡狠狠道:「再不去老娘扒了你的皮!」

    蘇玉兒本來慣會在人前裝溫婉賢淑的,背了人卻是經常打罵桃妞,說話也不見得比蘇薇斯文,此時見蘇薇粗野凶狠,她心中煩躁,也顧不得偽裝淑女,撕破了平日的面具。

    桃妞嚇得屁滾尿流,忙不跌地跑回去拿紙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4 PM


第六十四章 曝人以短

    蘇玉兒對桃妞的凶狠威脅十分有效,她很快就強忍疼痛拿了紙筆過來。

    蘇玉兒正要開始動筆,蘇薇道:「慢著!我來說,你寫!」

    「甲申年酉時一刻,蘇玉兒僕人桃妞無故辱罵蘇薇,並對其進行人身攻擊,致其全身多處受傷,蘇薇將保留狀告桃妞的權利和獲得經濟補償權利。」蘇薇一邊說一邊盯著蘇玉兒寫。

    蘇玉兒初時頗為不願,蘇薇低低說了句:「哎呀,看來還是讓朗哥哥來給我送牢飯吧!」她立馬飛快地寫了起來。

    蘇薇拿起蘇玉兒寫好的證詞,又強迫著她們主僕按上了手印,蘇玉兒還被迫簽了大名。

    蘇薇好整以暇地吹了吹證詞上的墨跡,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懷裡,看著蘇玉兒充滿期待的眼睛輕輕說了句:「蘇小姐很想知道朗哥哥去了哪裡吧?」

    蘇玉兒直點頭,蘇薇故作高深地說了句:「朗哥哥嘛!自然是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說完再也不看蘇玉兒主僕一眼,轉身就走,只留下目瞪口呆又氣急敗壞的主僕二人立在原地,說到玩心眼兒她們怎會是蘇薇的對手?蘇薇可是兩世為人,實際年齡比這兩主僕加起來還要大。

    蘇玉兒反應比桃妞快些,她忙跑上前去攔住蘇薇的去路,氣急敗壞地道:「你……你……。你居然說話不算話!你這個騙子!」

    「我哪裡騙你了?我說過告訴你蕭哥哥的去向,他可不就是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他不想去的話,誰還能綁著他去不成?」蘇薇說完,小拳頭收到胸前,嫻熟地來個側踢,斜睨了蘇玉兒一眼道:「蘇小姐還有什麼見教麼?」

    蘇玉兒想到剛才蘇薇踢桃妞時的狠厲,嚇得哆哆嗦嗦地道:「沒……沒有。」

    「嗯,既然沒有,那就別擋路了,我趕著回家呢。」蘇薇拍了拍手,蘇玉兒忙小心翼翼地退到路邊去。

    蘇薇路過蘇玉兒旁邊時,似乎不經意般地掃了眼蘇玉兒的胸部,淡淡說了句:「幾個月不見,還是打穀場啊!」

    看著蘇薇揚長而去地身影,蘇玉兒氣得臉色發白,緊緊咬住下唇,狠狠踢了桃妞一腳道:「死丫頭!都是你,又讓我上了那個賤人的當。」

    桃妞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的,尤其是被蘇薇踢到的地方彷彿有幾根極長的針一直在不停地扎,她難受得直想滿地打滾。

    她本是想為自家小姐出頭,才被蘇薇狠狠收拾,現在蘇玉兒不但絲毫不疼惜她,還對她又打又罵,她心中有十二分委屈,面上卻絲毫不敢露出來,只跪在地上求饒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其實說起桃妞,也是個生世可憐的,她是隔壁綠柳鎮蕎麥村的人,她娘生了她和弟弟之後就過世了,她爹楊大郎娶了個繼母,對她和弟弟十分刻薄,楊大郎也是睜隻眼閉只眼的,日子雖然艱難也還能過。

    後來他爹出門做生意一直沒回來,她那繼母一年不到就守不住了,有一日捲了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就要逃走,逃之前還把桃妞賣給了人牙子。

    桃妞的弟弟她倒是沒敢賣,畢竟是老楊家的獨苗兒,後來被桃妞大伯家收養了,而桃妞就真沒人問過她的下落,因為他大伯家已經養了四個姑娘,少了桃妞正好可以省點兒口糧,只是一個丫頭片子罷了,誰在意呢?

    桃妞那時候只有十歲,長得瘦瘦小小,臉色由於長期營養不良蠟黃蠟黃的,又長了個塌鼻樑,有些難看,還是蘇有才當時剛有了點兒小錢,想擺擺有錢人的款兒,給孫女兒也弄個丫頭伺候著,更像小姐模樣,只他又有些貪便宜,桃妞那時候一直賣不出去,人牙子也有幾分心急,半賣半送地三百個大錢就將桃妞賣與了蘇有才。

    桃妞心中一直十分感激蘇有才買了她,她在蘇家吃的住的都比原來好多了,蘇玉兒雖然有時會偷偷打罵她,但高興起來也會賞她兩個銅錢,桃妞雖然早早被賣到了蘇家村,但是她一直想存錢給她弟弟,她很怕弟弟被欺負,雖然她不知道怎麼能把這微薄地錢拿給弟弟,但因為她覺得這是她與原來那個家唯一的關聯了,她很用心地伺候著蘇玉兒,默默忍受著她對自己的打罵,就是希望蘇玉兒能更多些開心的時候,多給她幾個賞錢。

    只是從小生活在這種缺乏溫暖的環境下,又與人前溫柔嫻雅,人後自私暴躁的蘇玉兒長時間相處,桃妞養成了欺軟怕硬,說話刻薄的性子,常常為了討主子歡心,把自己受的苦加倍發作到她認為比她更弱勢的人身上。

    蘇玉兒今日不但沒有打聽到蕭朗的消息,反被蘇薇戲弄了一番,只覺心頭滿腔怒火無處發洩,踢起桃妞來越發用力,一邊踢口中一邊亂罵,狀如瘋婦一般。

    年前林家的鋪子紛紛放假,林皓閒來無事,就準備來看看蘇薇,和蘇薇聊天總是十分有趣的。

    他今日還帶了許多年貨過來,他爹雖然說是不讓人來明水看他,但林老太太給自家孫子準備了大批的年貨使人送到明水來,他也裝作不沒看見一般,想來還是希望兒子能夠好好過個年的。

    林皓高高興興地想著見到蘇薇要怎麼顯擺一下奶奶送他的自鳴鐘,每到一個准點,自鳴鐘裡就有只小鳥會從窗子裡出來唱歌,十分好聽,他很希望能看見蘇薇驚奇的模樣,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嘴微張,很可愛的模樣。

    他於是樂此不疲地與蘇薇交談,把自己從小聽說過的所有奇聞異事說了遍,希望能在蘇薇臉上看到驚奇的神情,可惜這種表情在蘇薇臉上很是稀有,大部分蘇薇只是淡淡地看著,有時候甚至會來句:「哦,就這樣了麼?」把林皓氣得直跳腳,偏蘇薇神情十分淡定,讓林皓覺得自己地行為尤其可笑。

    林皓還十分熱衷於給蘇薇看些他覺得很稀有的東西,他甚至在梧州時托人買了兩隻非洲鸚鵡給蘇薇看,還有玻璃香水之類的,蘇薇見了都只是笑笑,甚至沒有說那句:「只是這樣了麼?」

    這使得林皓有些挫敗,他今日得了自鳴鐘,就興致勃勃地催著周永貴跟他來蘇家村想展示給蘇薇看。

    結果他正抱著自鳴鐘想像著蘇薇臉上驚奇的表情,笑得十分開心,前面突然傳來一個女子尖利地斥罵聲,他撩開簾子看見前面有個十三歲的少女,穿著粉色梅花緞子裌襖,長得十分細瘦,正狠狠踢打地上滾來滾去正在痛呼的僕人,那僕人不知道在地上滾了多久,衣服上全是灰土。

    那女子聽得有車馬聲,忙站直身體,四處張望,見了林皓所乘的馬車,見十分豪華氣派地樣子,很快斂眉站在一旁,又對那地上的僕人說了句什麼,那僕人立馬跳起身來,鑽進了旁邊的樹叢。

    林皓經過時,見那女子長得細眉細眼的,面上的脂粉塗得極厚,儀態在這村裡也算端莊了,像是請人專門教導過的樣子,只是看她之前背了人凶狠猙獰的樣子,誰能想到她現在倒是一副溫柔知禮的模樣,林皓對這種人前人後兩個樣的人最為討厭,經過蘇玉兒身邊時撩開車簾說了句:「蘇家村何時竟有這樣小小年紀裡外不一、心狠手辣的女子?真是讓人倒足了胃口!」

    蘇玉兒突然聽見一個清雅地聲音,更加賣力地做出一副小兒女地嬌羞情態來,聽了這話心中一驚,忙抬頭偷偷看了一眼,見車中一個衣著華貴,豐神俊朗地少年公子正懶懶地看著自己,眼中滿是厭惡與不屑。

    這少年比蕭朗居然還要俊俏幾分,只是聽他的話語,想來他剛剛是看見自己打罵桃妞了,蘇玉兒面色有些難看,她摸不清這人的身份,不知道這人會不會影響她在明水的嫻雅名聲。

    「阿貴,走啦!趕緊去看看蘇家那個小丫頭在做些什麼,今日出門沒看黃歷,居然遇見這麼噁心的人。」林皓說完啪一聲放下車簾,催促周永貴走快些。

    蘇玉兒緊緊捏住剛剛為了裝小姐,從懷中才掏出來的精緻手絹,這手絹是明水有名的繡娘卓雅所繡,蘇有才買回來給自家孫女撐門面的,蘇玉兒一直十分寶貝此物,現在她指甲過於用力,那手絹本是精細之物,很快就被她扯得變了形。

    桃妞見那那車走出去很遠,才從樹叢裡顫顫巍巍地走出來就要去扶蘇玉兒,被蘇玉兒狠狠將她的手打開。

    蘇玉兒面目猙獰地咬牙道:「死瘸子,我遲早要你付出代價!」想到剛才那個極俊俏的少年居然是去找蘇薇的,蘇玉兒不由又妒又恨,這蘇薇有什麼好?這人難道沒長眼睛麼?那麼粗俗不堪的人也有人能入得眼去。

    而且想到那少年還看見了自己背了人的所為,蘇玉兒也有幾分著急,她細細看了馬車是明水首富林家的馬車,據說林家的三公子與蘇薇關係不錯,看來那人就是林三少爺了,怎樣才能避免那林三少爺破壞自己的名聲呢?

    蘇玉兒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什麼好的方法,愁眉苦臉地帶著遍體鱗傷地桃妞回了家。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5 PM


第六十五章 鬥氣

    林皓興高采烈地到了蘇家,蘇薇正對著院中的柿子樹怪模怪樣地練踢腿,阿章在旁邊跟姐姐一起踢著小短腿,林皓進院子時,姐弟倆正飛起兩腳踢到柿子樹上,震落幾片乾枯的葉子。

    蘇薇覺得今日狠狠教訓了那桃妞一番十分解氣,看來提高自己的武力值是十分必要的,她回到家裡就帶了阿章在院中練踢腿,最近按著秦娘子給的那本《無極步》運氣,她覺得神清氣爽,雖然受傷的腿還沒有明顯好轉,但踢起人來卻是明顯比原來有勁多了。

    林皓還沒來得及讓蘇薇露出驚奇的表情,他自己先張大了嘴看著蘇薇和阿章,這姐弟倆是在做什麼?彷彿那棵樹跟他們有仇似的。

    倒是旁邊的周永貴比較淡定,輕輕喊了聲:「三少爺,這車上的東西是不是現在就搬下來?」

    林皓這才合攏了嘴,掩飾地咳了兩聲道:「咳咳,先搬下來吧!」

    蘇薇和阿章已經練了一會兒,兩人都面色紅潤,額頭上掛了幾顆細小的汗珠,蘇薇回頭看院中,林皓正指揮周永貴往蘇薇家搬東西。

    蘇薇帶了阿章過來向林皓行了個禮道:「三少爺這是來拜年麼?真是太客氣了。」

    林皓此時正為自己剛剛那驚奇的傻樣懊惱,急切想找回場子,爬進車廂獻寶似的捧出個精緻華麗的自鳴鐘道:「哈!蘇薇,這個你沒見過吧?」

    他鳳眼中充滿喜悅和期待,蘇薇看了一眼那鐘,並不覺得稀奇,只是估計這東西在這個時代十分稀有吧,看樣子應該是從歐洲來的,她正想說點什麼,看見林皓眼中強烈地期待,換了副驚喜地表情道:「哇塞!這是什麼東西?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好漂亮哦!」

    蘇薇完全模仿台灣電視劇裡那些見到什麼都捧著胸口,一副狂喜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的粉紅少女模樣,林皓卻是見了蘇薇的表情十分欣喜,覺得自己今天拿這個自鳴鐘來的決定簡直是無比正確,他把自鳴鐘小心翼翼地放在蘇薇家唯一的桌子上,招呼蘇薇和阿章過來,三個人排排坐好,

    到了整點,一隻羽毛鮮艷的小鳥從自鳴鐘的窗口出來唱歌,阿章興奮地拍手歡呼,蘇薇也賣力地拍手道:「好棒!好棒!」她在見到林皓興致勃勃地捧著那自鳴鐘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如果自己再不適時表現出對林皓擁有的各種新奇玩意兒的驚奇,還不知道這位大少爺還要去搜羅多少奇奇怪怪地東西來給她看。

    其實從上次這位少爺找了只鮮活的鱷魚來給自己看時,自己就應該醒悟的,不然這位少爺也不用這樣大冷天的還上趕著帶了自鳴鐘來顯擺,只是沒想到林皓看到她的驚喜表情之後十分愉悅,當場就表示要把自鳴鐘送給蘇薇。

    蘇薇意興闌珊地站起身來,神情有些冷淡地說:「不用了,三少爺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家中簡陋,沒有合適的地方安置這等富貴的東西。」

    她雖然很希望能多掙些錢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積累更多的創業資金,但對於他人過於貴重的饋贈,她卻覺得是一種負擔。林皓之前送一些他姐姐不要的衣物之類的,蘇薇倒也能坦然接受,只是這少爺一時高興居然開口就要將這等貴重的東西送人,自鳴鐘在這個時代是極值錢的物件,如此精緻華貴的至少也要上千兩銀子,蘇薇哪裡敢收,何況她覺得她與林皓的交情也還沒到這個份上。

    林皓神情有些尷尬,他剛才終於從蘇薇臉上看見他期待已久的驚歎表情,何況蘇薇過於賣力的表演也讓林皓被喜悅沖昏了頭腦,這時他見蘇薇突然神情冷淡,也醒悟過來,且不說這自鳴鐘是祖母所賜,就這自鳴鐘本身的價值而言,也不是能隨意送人的東西,再說他與蘇薇其實相識不久,這樣隨口送出貴重禮物,倒顯得他有些毛躁輕浮,他面色有些發紅,訕訕地道:「是我思慮不周。」

    蘇薇見他不好意思,自己也覺得剛剛說話有些沖,面上帶了笑意道:「我知道三少爺最豪爽了,想把這自鳴鐘借給我看看,我剛剛見了這鐘,確實十分精巧,尤其是這小鳥到點就會唱歌,簡直是巧奪天工,今日能看到這樣美麗的東西,晚上睡覺都會做美夢的。」

    「嗯,這個鐘太漂亮啦!三少爺最大方了,阿章可不可以再看一次小鳥打鳴?」阿章眼睛圓溜溜地看著林皓,林皓聽得蘇薇誇獎這鐘,又說明自己的剛才是說借給蘇薇看看,大大方方給自己解了圍,頓覺鬆了一口氣,又見阿章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很喜歡這鐘的樣子,心中的最後一絲窘迫也消散了。

    林皓高興地拉著阿章,仔細給他講這鐘的構造,蘇薇則去看周永貴搬東西,林皓居然搬了半馬車年貨過來,幸而都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多半是吃食等物,只是比明水本地的要精細很多。

    蘇薇只得撿了陸浩然給的幾盒好茶,請周永貴放在馬車上作為回禮,畢竟林皓大老遠給自家送年貨來,想來是把自己當朋友相交的意思,或者是這個傢伙在明水過於孤單,沒幾個朋友,所以把所有禮物都送到自己家來了,如果一味往外推,卻也不是待客之禮。

    這些禮物中有一半是給蕭朗的,因為秦娘子性子冷淡,而且蘇薇擔心林皓也許認識秦娘子,畢竟聽說這小子當年與蕭知柏關係不錯,難說是見過秦娘子的,蘇薇只說秦娘子身體不適,今日不便打擾,她明日會代林皓把東西帶給秦娘子。

    林皓這才知曉蕭朗去了江州之路書院讀書,不由有些慚愧,他本是來看蕭朗和蘇薇的,結果一心只想著要在蘇薇面前顯寶,倒把哥們兒給忘了,他摸了摸後腦勺有些尷尬地笑道:「哈哈,我過幾日想去江州看看蕭兄,蕭兄真是勤奮啊!年前還不休息,只是以蕭兄之才,考科舉真是浪費了。」

    蘇薇不想多說蕭朗的事,只笑道:「三少爺趕路多時,想必是餓了吧?我去廚房給你做點兒吃的。」

    林皓正要推辭,蘇薇起身道:「我做的這個東西可是你從來沒有吃過的哦,你不想試試?」

    「三少爺,我姐姐做的蛋糕可好吃了,又香又軟,阿章也想吃。」阿章拉住林皓的袖子仰頭看他,眼中儘是渴望,林皓只覺心裡軟軟的,對阿章這個小正太簡直好感度爆棚,他捏了捏阿章圓乎乎的小臉道:「那我也跟阿章一起吃吧!只是蛋糕是什麼東西?」

    蘇薇笑瞇瞇地看了阿章一眼,轉身去了廚房,這個弟弟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隨時給姐姐補台不含糊,這小機靈鬼,不知道長大了是怎麼個模樣呢。

    蘇薇簡單地用自家的煮湯的小湯鍋做了個蛋糕,其實味道遠沒有現代專業烤出來的好吃,好在雞蛋用得足,蘇薇火候把握的也不錯,端上桌時倒也香氣撲鼻,十分誘人。

    林皓和阿章趁熱吃了幾個,兩人都直說好吃,蘇薇估計林皓不過是圖個新鮮,也許還有肚子餓的原因才覺得好吃,林三少爺在京中什麼沒吃過,阿章卻是從小沒吃過多少好東西的,真心覺得好吃,蘇薇有些憐惜,摸了摸阿章地額頭道:「慢慢吃,鍋裡還有幾塊呢,阿章喜歡吃,二姐明天再給你做。」

    林皓手中拿了一塊蛋糕,大大地咬了一口道:「嗯,我明天再來吃。」

    蘇薇不由覺得十分頭大,這林三少爺再多來幾次,她好不容易在蘇婆子和朱桃花那裡營造的自己和林三少爺關係很一般,沒有多少錢的印象只怕要被打破了。

    何況村裡那些長舌婦們的舌頭可不是白長的,她就曾經幾次聽人背後議論說她家巴結上了林三少爺,她姐姐蘇蓉長得好看,林三少爺難說是看上了蘇蓉,這才天天往蘇家跑,倒是沒人想到林三少爺看上了蘇薇,一則蘇薇雖然面容清秀,卻沒有姐姐蘇蓉長得精緻,而且蘇薇年紀還小,又是個瘸子,村婦們怎麼也不會猜想明水首富家的公子會喜歡蘇薇。

    蘇薇聽到長舌婦們議論時也十分苦惱,她自己倒不在意,但蘇蓉可以定過親的,如果壞了蘇蓉的名聲可怎麼好?只是她見那幾個長舌婦在小河邊說得歡快,她裝作不經意般搬起幾個石頭來丟進河裡,濺了那幾個婦人一身水,那幾個婦人見是她,面色有些尷尬,口中卻是罵罵咧咧的。

    「不好意思,一時失手!各位嬸子請繼續,只是背後說人是非,死後可是會下拔舌地獄的哦。」蘇薇說完轉身走了,心中卻是十分無奈,這小村落裡就是有這點不好,一點兒小事就會傳得風言風語,她又不能隨意對這幾個婦人拳腳相向,也不能拔了她們的舌頭不讓她們亂說,是以她現在很不希望林皓出現在蘇家村。

    只是她也不好對林皓直言,讓他不要再來,畢竟人家大少爺願意大冷天跑到這山旮旯裡來送年貨也是好意,她猶豫了一下道:「三少爺,明日我家中有事。」

    「有什麼事啊?都年底了,我都沒什麼事情。」林皓斜睨了蘇薇一眼,一副大爺日理萬機都沒說忙,你個閒人能有什麼事的模樣。

    他這兩日的確十分無聊,接近年關,京中也沒什麼消息傳來,生意上就是還有賬要收,只是收賬什麼的自有林管事操持,實在也沒有什麼要他操心的。

    明水縣的富家子弟們,林皓覺得人家一副暴發戶的模樣,不想與之相交,官家子弟嘛,因為林二小姐與孟縣令的二公子訂了親,林皓也十分不願意與他們交往,是以林皓在明水的生活十分無趣,一得了自鳴鐘就忙不迭跑來找蘇薇顯擺。

    現在林皓正覺得十分愜意,熱乎乎地小蛋糕吃著,好茶喝著,時不時與蘇薇逗兩句嘴,說兩句話,旁邊還有個知情識趣地小阿章陪他吃喝,還隨時用充滿崇拜地眼神看著他,聽他詳細講解自鳴鐘的構造,這才是生活啊!

    林皓不由有些樂不思蜀,誰知卻聽蘇薇說明日家中有事,一副不歡迎他再來的樣子,他不由有些失落又有些惱怒。

    蘇薇看林皓的神色就知道這位少爺最近是極度百無聊賴的,居然大冷天不在家裡烤著銀絲炭,穿著名貴的皮裘,吃些精緻茶點什麼的,反而跑到自家的土坯房來吃她做的粗糙的蛋糕,在蘇冷颼颼的屋裡,跟個七歲孩童興致勃勃地講解什麼自鳴鐘的構造。

    她有些無奈地道:「林三少爺,馬上要過年了,我家中還沒有除塵呢,明日我們一家人要一起勞作,好好打掃一下屋子。」

    「嗨!不就是除塵嘛!我明日使五個僕人來幫你打掃。」林皓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蘇薇只覺頭大如斗,怎麼會有這樣的二貨,人家都這麼明白地說不想他再來了,還那麼執著,他也不想想,如果他真的派了那麼多僕人來幫蘇薇家打掃衛生,村裡的人怎麼說?林府的僕人會怎樣想?

    她不想和林皓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她本就不是個耐心極好的人,不由冷了臉道:「我家可請不起林三少爺家的僕人,現在天色已晚,少爺您再不回去就趕不及了。」

    林皓見蘇薇突然冷了臉下了逐客令,面色也難看起來,他一個富家少爺,從小就是家中的小霸王,何曾受過這種氣,他騰地站起身來道:「誰稀罕來這個破地方,你就是跪求本少爺,本少爺也絕不會再來了。」說完將手中沒吃完的蛋糕丟在地上,還踩了兩腳道:「這等粗劣的東西,本少爺怎麼嚥得下去。」

    門外蘇婆子和朱桃花面面相覷,蘇婆子被村裡的吳道婆騙去了二兩銀子,說是要給她念七七四九天驅鬼咒,定叫那敢來騷擾的鬼魂飛魄散,蘇婆子還是有些心疼兒子的,就請吳道婆只要把那鬼趕走,不要再來找她就行了,切不要讓那鬼魂飛魄散,那吳道婆眼珠子一轉道:「那須得再給五百文才是。」

    後來兩人終於討價還價到三百文,吳道婆還免費贈送了個據說價值三百文的平安符給蘇婆子,說是只要帶上百鬼莫侵,蘇婆子將平安符掛在胸前,忐忑不安的過了幾天,發現沒有什麼異常,自己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以為吳道婆確實道行極高,這個平安符十分有效用。只是她平白失了二兩多銀子,十分肉痛,她全不想她自己為老不尊去蘇家揩油,只覺得都是蘇薇那個壞丫頭害自己失了銀子,今日就想去蘇薇家找補一番。

    誰知進門就聽得林皓和蘇薇吵翻,兩人縮在牆角偷聽了一番,卻只聽見蘇薇淡淡說了句:「慢走不送!」

    又聽得蘇薇說了句:「慢著!你帶來的東西太過高雅,不是我這等村戶人家能享用的,一起帶走吧!還有您老那個稀奇的鐘,不要忘了!」蘇薇見林皓隨手扔了自己做的蛋糕還踩在腳下,火氣也上來了。

    林皓瞪了蘇薇一眼,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周永貴則是左右為難的看了又看,蘇薇將那自鳴鐘抱起強行塞進林皓懷裡,又找了塊床單將林皓帶來的禮物收羅起來,一併交給了周永貴。

    林皓抱著自鳴鐘,一張俊臉陰沉得可以滴下水來,他對周永貴道:「還不快走!別在這兒礙人家的眼。」

    蘇婆子和朱桃花眼見林皓帶了僕人抱了一大堆東西怒氣沖沖地從屋裡出來,兩人目不斜視地將東西搬上馬車,很快就消失在村口。

    蘇婆子和朱桃花忙進屋一看,屋裡空空如也,桌上一個盤子裡放了幾塊黃黃的糕點,朱桃花抓了一塊遞給婆婆,自己拿起一塊咬了一口,這東西既然是招待林三少爺的,味道應該不錯。

    蘇婆子一把將朱桃花遞過來的蛋糕打落在地,口中罵道:「不長眼的東西,一天就知道吃,敗家玩意兒!好好的東西往外推。」

    蘇薇此時正在氣頭上,見到朱桃花不經允許就擅自動手亂抓就有幾分厭惡,又見蘇婆子舉止粗俗,指桑罵槐,心頭的六分火氣頓時變成了十分。

    她心中怒火熊熊,面上神情卻十分平靜,她一直看在蘇婆子對阿章還有幾分顧惜的面上,對蘇婆子還算有些禮遇,只是今日這蘇婆子蹬鼻子上臉,連自己拒絕了別人的禮物也有話說,她現在心情極差,也懶得敷衍蘇婆子和朱桃花,只淡淡說了句:「也不知是哪個眼皮子淺又手長的?別人家的東西時時看在眼裡,還想夠到手裡,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這人啊!一旦眼淺心厚手又長,可不就像那八條腿的黑螃蟹一般,黑腿黑心肝,不懂直行只會橫走,尤其是那老螃蟹,嘴尖毛長最是討人厭!」

    蘇婆子聽得面皮直抽抽,氣得差點兒翻白眼,阿章偷偷出了屋,他不放心姐姐一人面對蘇婆子和朱桃花,忙去找援兵,宋娘子今日帶了蘇蓉去村中找關係好些的人家送年禮,她家前兩日在蘇薇的堅持下也買了頭年豬,準備過幾日殺了送親戚朋友的。

    阿章知道,雖然宋娘子和蘇蓉頂不了事,但至少她們可以幫著二姐吵架,他自己答應過二姐不跟女人吵架,自然是不能失言的,他腳下抹油一般,滑溜出去找人。

    「我打死你個不尊長輩的小蹄子。」蘇婆子五指一張,就要使出神技給蘇薇一個大耳刮子,蘇薇只稍稍往後一退,臉上還是挨了一下,很快就紅腫起來。

    她本來能躲開的,想到以後要與蘇婆子戰鬥不止的,此時正是掌握輿論風向的好時機,她硬生生接了一巴掌,白白的面頰上一個巴掌印十分明顯,她哭著跑出去,故意經過村口那塊陽光極好的打穀場附近,打穀場上幾個婦人正在一邊做針線一邊聊天,大冷天還願意在戶外做針線的說閒話的,只有村裡幾個愛嚼人舌根的八婆,正是蘇薇前幾天威脅過的那幾個。

    只是八婆的特性是八卦面前,不計前嫌,眼見蘇薇捂著臉哭著跑過去,幾人紛紛好奇地丟了針線追上去問道:「嘿!二丫頭,你怎麼啦?臉怎麼那麼腫?誰打你了?」

    「我奶奶打我!她說我家買了年豬要請村裡人吃肉是敗家子,只合自己偷偷吃了。」蘇薇一邊說,一邊紅了眼直抹淚道:「我知道幾位嬸嬸最是熱心,本想去請你們幾位過兩日去家裡吃殺豬飯的,現在奶奶不讓我家請外客,還打了我,我也不敢擅自做主了。」

    那幾個婦人平日裡除了愛說人閒話,更喜歡白吃白喝佔人便宜的,如今聽得自家本來有個白吃豬肉的機會,卻被蘇婆子一巴掌打掉了,幾人心疼得直咂嘴,有個顴骨有些高,膚色微黑的婦人就嚷道:「這蘇婆子真是刻薄,我就說蘇秀才家的十分慷慨,就是因為這個刻薄的婆婆日子也不得好好過。」

    「就是!就是!這個蘇婆子年輕時候就是個潑辣小氣的性子,如今老了居然為了這等事體就動手打自己的孫女,可見這老貨是越老越摳門了。」另一個膚色微黃,嘴唇有些厚的婦人點頭贊同。

    「一會兒我奶奶和我三嬸一定會把我家的豬趕走的,我要去尋我娘,不知道能不能找我奶奶要回我家的豬,怕是今年不能請幾位嬸子吃殺豬飯了。」蘇薇說完,一邊抹眼淚一邊哭著走了。

    留下幾個婦人在那兒義憤填膺,彷彿蘇婆子偷走的是自家的豬一般,幾人還議定,如果蘇婆子果然偷了蘇秀才家的豬,又不請客,她們幾個一定要去蘇婆子家大鬧一番。

    其實這豬本來跟她們幾個沒有任何關係,蘇薇一說要請她們吃殺豬飯,她們頓時腦海中就浮現出吃八大碗的情形,走時也許還能拿一兩塊肥肉回去,現在蘇婆子要奪豬,簡直就像往她們碗裡搶肉一般,幾人開始熱烈地討論要怎麼狠狠教訓那敢壞了她們吃豬大計的蘇婆子。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6 PM


六十六章 肥豬爭奪戰

    蘇婆子和朱桃花見蘇薇突然跑出去,兩人一愣,隨後猥瑣地相互看看,就在屋中翻找起來,眼見沒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朱桃花在蘇薇家後院那個養香菇的窩棚裡發現了一頭圓胖的黑豬,這豬看起來至少有兩百斤,少說也值五兩銀子。

    朱桃花忙興奮地招呼蘇婆子去看,兩人討論了片刻,居然找了根繩子套在豬脖子上,把那豬一路趕了回去。

    兩人趕著豬走到打穀場附近時,正好被那幾個長舌婦人看到,她們自發地站起身來,攔住蘇婆子和朱桃花道:「你們這是去蘇秀才去偷來的豬吧?嘖嘖,真不要臉!」

    蘇婆子眼珠子一轉並不說話,朱桃花已經叉著腰跳起來罵道:「哪個黑心賊說這豬是偷來的,這豬可是我們自己花錢買來的,你們這些長舌婦人,整日裡亂嚼舌根。」

    蘇婆子十分後悔沒有先於朱桃花開口,這個蠢材一開口,就讓局面十分被動,她本想說是宋娘子孝敬自己的,反正宋娘子性格懦弱,自己到時候拿捏她兩句,還不是乖乖把肥豬送給自己。

    現在這個蠢材這樣一說,那幾個婦人定然要去到處亂說自己搶了寡媳家的豬,還假裝是自己買的,她雖然潑辣奸狡,但卻也是個好面子的,當下就有些老臉發紅,她狠狠給了朱桃花一巴掌道:「放你娘的狗屁!這哪裡是你買的?這是老二媳婦孝敬我的年豬。」

    那幾個婦人哪裡肯相信,七嘴八舌地道:「哼!你個狠心的老太婆,剛剛才打了孫女,現在又打兒媳婦,這豬肯定是你們從蘇秀才家強搶的,真是不要臉,孤兒寡母買的年豬都好意思搶。」

    這時候阿章正帶了宋娘子和蘇蓉往家趕,遇見蘇婆子和朱桃花與幾個婦人爭吵不休,蘇婆子正與幾個婦人吵得面紅耳赤,她雖然彪悍,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朱桃花倒是污言穢語到處飛,可惜卻每一句說到點子上,除了來來回回臭罵那幾個婦人,就只會說:「這豬確實是宋娘子給的,你們這些長舌婦不要亂說。」

    蘇婆子見了宋娘子等人經過,忙大喊了一聲:「蓉兒他娘,你快過來說說,這豬可是你孝敬給我老婆子過年吃的。」

    宋娘子神色十分為難,因為這豬蘇薇讓她買的時候就說了,是要留著明年吃醃肉的,而且殺豬時還要請村裡關係好的幾家來吃殺豬飯,在這村裡要好好生活,與鄰里相處一定要吃人三餐還人一席的。現在如果把豬給了蘇婆子,自家明年吃不上醃肉也就罷了,自己和蘇蓉今日已經去請了許多與蘇家交好的人家後天來家裡吃殺豬飯,現在再去買豬也來不及了,何況這豬可是花了五兩銀子的,她也捨不得就這樣給了蘇婆子。

    卻說蘇薇剛才並未走遠,她本想跟著阿章去尋宋娘子和蘇蓉,她倒不是怕自己一個人被蘇婆子和朱桃花欺負,她雖然年小力弱,但論耍心眼吵架,十個蘇婆子和朱桃花也不是她的對手,她見宋娘子和蘇蓉帶了阿章從張竹生家慌忙出來時突然改了主意,偷偷跟在三人後面,想看看自己不在的情況下,母親和姐姐能不能與蘇婆子和朱桃花稍稍抗衡。

    「娘,我今日已經去請了十幾家人後日來家裡吃殺豬飯,正要去請您老人家到時候一起過來吃,您看這豬能不能先放在我家?」想到大家都愉快地接受了邀請,這時候再讓宋娘子去跟人家說後日不能請吃飯,或者說是今年不能請大家來吃飯了,她卻是怎麼也開不了口。

    雖然蘇薇手裡有上百兩銀子,但是宋娘子可不捨得動用女兒治病的錢再去買頭年豬,這年豬也是因為蘇薇說她和阿章想吃,她才狠了狠心買的,她心中是十二萬分不願意把豬給了蘇婆子的,是以她終於鼓起勇氣說話了,雖然話語十分委婉,但拒絕的意思卻是很明確的。

    蘇婆子雙目圓睜,瞪著宋娘子道:「你個忤逆不孝的媳婦!自家有年豬過年,卻不想著送給婆婆,想留著偷偷獨享?你都請了什麼人來吃?你又不是個精明的,那些外人平白請人家來吃豬肉作甚?」

    那幾個婦人聽得宋娘子已經請了十幾家人來吃飯,但卻沒有請自己,想著她們一向與宋娘子也沒什麼交情,疑心是蘇薇方才騙了她們,幾人相互看看,倒突然閉了嘴沒再與蘇婆子爭吵。

    蘇婆子是個精明的,她剛剛就知道是二丫頭使了壞,跟這幾個婦人說要請她們吃肉,現在宋娘子來了說請了人,卻沒說請這幾人,是以這幾個突然消停了,她眼珠子一轉道:「老二媳婦,聽見了沒?我說了不許請外人來吃,請什麼人來吃我說了算。」

    那幾個婦人抬眼看著蘇婆子,幾人竊竊說了幾句什麼,就縮到一旁看宋娘子如何應對,以她們平日裡對宋娘子的瞭解,她今日肯定會低頭把豬送給蘇婆子,到時候幾人想去吃豬肉只怕還要著落在蘇婆子身上。

    阿章張嘴想說什麼,卻想起答應過蘇薇不能隨意說謊,也不能和婦人吵架,摀住嘴小臉漲得通紅。

    蘇薇不由有些後悔,自己對阿章是不是有些矯枉過正了?現在自己不在,宋娘子雖然表現已經好於以往,至少敢反駁蘇婆子了,只是蘇蓉卻是張了幾次嘴卻沒說出什麼來,看來這個姐姐被娘親教導得過於賢淑了,連吵架也不會。

    宋娘子聽了蘇婆子的話心中焦急,面色也十分尷尬,只她不是個機變的,不然這時候主動提出要請那幾個婦人來吃殺豬飯,也算多了幾個援兵,現在卻被蘇婆子佔了上風。

    朱桃花這次學乖了,見蘇婆子掌握了主動權,只緊緊拽住手裡拴豬的繩子,趁亂拖了那豬一點點兒往人群外走。

    阿章見自己家的年豬就要被搶走,想起自己雖然答應過姐姐不和婦人吵架,但可沒答應過不與婦人搶豬,何況那豬還是自己家的,他忙衝上去與朱桃花搶那拴豬的繩索,只是他怎麼搶得過肥壯的朱桃花,反而被朱桃花一把推倒在地,蘇蓉忙過來扶起阿章。

    蘇薇見狀再也忍不住,平日裡她一直想著佔個理字,就算要教訓蘇婆子和朱桃花,表面上的禮數卻也周全,如今見弟弟被推倒,再也忍耐不住,看來對待這些不要臉的人,就算是樣樣占理也沒什麼用,因為沒有道德底線的人,只會為了一點利益不斷刷新人品下限。

    她從藏身的樹後衝出來,狠狠飛起一腳踹在朱桃花肚子上,她也想做個文雅淑女,不牽累姐姐和弟弟的名聲,因為姐姐要出嫁,弟弟可能以後要科舉,如果忤逆不孝落在眾人眼中,卻是極不好的,只是現在她顧不得考慮那麼多了。

    朱桃花高胖的身體居然被蘇薇一腳踢翻在地,她只覺腰上有個地方似有無數根針在扎,疼得她殺豬般叫了起來,這種疼痛的感覺與當時被蕭朗扭折手腕時有幾分相像,朱桃花心頭恐懼,莫非二丫頭居然跟蕭朗學了功夫。

    蘇薇一腳將她踢翻在地之後,又狠狠踹了她兩腳,見她雖然疼得臉色發白,手中卻依然緊緊拽著拴豬的繩子,她狠狠往朱桃花手上踩了兩腳,朱桃花終於吃痛鬆開繩子,蘇薇將繩子交到蘇蓉手裡道:「大姐,看好咱家的豬,誰再敢搶咱家的豬,我一定要把她揍成豬頭!」

    蘇蓉和宋娘子見蘇薇乾脆狠厲地就把朱桃花踢翻在地,不由目瞪口呆,蘇薇幾時練的功夫?居然如此了得,朱桃花比蘇薇高壯許多,卻瞬間就被蘇薇制住。

    其實以蘇薇現在的體力,要想制住朱桃花還是不易的,只是朱桃花一心揪著豬,蘇薇趁起不備,又使了巧勁,踢到她最為疼痛的穴位上這才制住了她。

    蘇婆子見蘇薇上來二話不說就踢翻了朱桃花,心中也有些害怕,不由往後退了幾步,口中卻惡狠狠地說:「反了!反了!小輩居然敢跟長輩動手,我要去告官!」

    蘇薇神色沉靜,一步步走到蘇婆子面前,蘇婆子只覺蘇薇今日十分可怕,一步步後退,神色也有些慌張,蘇薇走到蘇婆子旁邊,輕輕在蘇婆子耳畔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別人怕背上忤逆不孝的名聲,我卻不怕!奶奶你也見到我方纔的手段了,不怕跟您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可不是從前那個軟弱的蘇薇,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你如果再敢欺負我家人,我不介意哪天讓你去與我爹團聚。」

    「你不是二丫頭!你不是二丫頭!你是哪裡來的妖怪,佔了二丫頭的身體!」蘇婆子神色驚慌,一屁股跌到在地上。

    「奶奶,你怎麼啦?奶奶你怎麼連自己的孫女也不認識了?」蘇薇忙裝作一副十分關心蘇婆子的樣子,去扶蘇婆子。

    蘇婆子見蘇薇伸手過來,忙手腳並用地往後爬,她爬了幾步站起身來跑得飛快,就像身後有什麼怪物在追她一樣。

    蘇薇追了幾步,大聲道:「奶奶,記得來我家吃年豬啊!」

    她嚇跑了蘇婆子,又走了幾步道朱桃花面前道:「三嬸,你還好吧?你看你那麼大個人欺負我弟弟,我也是一時衝動,力氣用過了頭,你別放在心上啊!我這就扶你起來。」

    朱桃花見蘇婆子不知聽蘇薇說了什麼,兔子一般跑得飛快,她渾身劇痛,見了蘇薇如同見到惡鬼一般,顧不得疼痛,起身就去追蘇婆子。

    蘇薇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整理了下頭髮,和顏悅色地看著那幾個婦人道:「幾位嬸嬸方才看到了吧?我三嬸欺負阿章,我一時衝動才還了手,可不是我忤逆長輩,至於我奶奶,我不過是請她來家裡吃年豬,她卻盯著我說見到了我爹和我爺爺,然後還說什麼我是妖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她老人家常跟吳道婆來往,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老虔婆的蠱惑,或是撞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請幾位嬸子不要與她一般見識才是。」

    那幾個婦人剛剛見識了蘇秀才家二丫頭的彪悍狠厲,早被嚇得戰戰兢兢,如今見她打跑了朱桃花,又幾句話嚇得蘇婆子逃得飛快,她們哪裡還敢說什麼,幾人直點頭道:「是!是!蘇姑娘說的是!」

    連對蘇薇的稱呼也上檔次到稱為姑娘了,平時她們可是二丫頭、小瘸子的亂喊。

    蘇薇又笑瞇瞇地看著幾人道:「後日還請幾位嬸子來家裡吃殺豬飯,到時候記得帶著家裡的孩子一起來哦!」

    那幾個婦人見蘇薇方纔還是玉面羅剎地模樣,現在瞬間變得如此和悅,笑容暖如春風一般,完全是個鄰家小妹的模樣,幾人只覺那彪悍狠厲的蘇薇似乎從未存在過一般,看著眼前這個笑容甜美的小姑娘,又聽得邀請自己去吃殺豬飯還能帶孩子同去,幾人忙笑容滿面地點頭道:「當然要去!當然要去!」

    更有個知機的婦人滿臉諂媚地道:「剛剛姑娘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蘇婆子那老貨怕是撞克到了,說話顛三倒四的,那朱桃花居然欺負個七歲的孩子,還害得自己跌倒,真是活該!」

    另幾個婦人為討蘇薇歡心,也紛紛點頭附和,又說了許多蘇婆子和朱桃花的壞話。

    蘇薇轉頭笑盈盈地對宋娘子說道:「娘,我們後天多給這幾位嬸子準備些肥豬膘帶走吧!她們幾位真是極為明理的長輩呢。」

    宋娘子神色有些呆滯,這情勢峰迴路轉,自家女兒突然那麼彪悍,一腳踢翻朱桃花,更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輕易就將蘇婆子嚇跑,她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時聽了蘇薇的話,又見那幾個婦人肯為蘇薇說話,忙點頭道:「是啊!是啊!早就想請幾位嫂子去家裡吃飯,後日一定要來啊!」

    那幾個婦人見宋娘子也同意請她們過去吃殺豬飯,心中歡喜,想著後天要穿什麼衣服,明天開始要少吃幾頓飯,早把蘇薇的彪悍狠厲忘在腦後,幾人說笑著拿起針線簍子就回了家,走前還狠狠感謝了宋娘子和蘇薇一番。

    一家四口牽著那頭失而復得的年豬回了家,路上誰也沒有說話,蘇薇是累得不想說,這個家要依靠她的地方太多,而她可以依靠的人卻太少。

    宋娘子心中內疚,又有些詫異,薇薇真的與從前改變了太多,她見蘇薇不說話,她也不敢多言,因為要不是她長年軟弱,也不用蘇薇小小年紀就為家裡出頭,而且想到剛剛朱桃花居然把阿章推倒在地,她覺得蘇薇踢朱桃花那兩腳十分應該,倒沒有再想什麼女孩子要賢淑之類的,因為她自己就是個賢淑的,卻護不住兒女,頂不起家業。

    蘇蓉卻是心中慚愧,她只覺自己果然是個極沒用的人,每次都要弟弟妹妹保護。

    阿章也有些沮喪,他畢竟年紀太小,力氣太弱,朱桃花對他來說還是太過強大了,他覺得自己作為男子漢總是躲在姐姐身後十分丟臉,他一定要努力跟二姐練踢樹,比二姐還要厲害,快快長大到可以保護家人。

    一家人回家之後草草吃了晚飯,各自去睡了,蘇薇雖然知道要讓家人一夕之間變得不再軟弱可欺很困難,心中卻還是有些沮喪,畢竟她本來一向是個只動口不動手的,前世跟村裡的婦人吵架自家娘還會幫襯,現在的娘卻指望不上,最後居然要靠武力取勝。只是她轉念一想,武力就武力吧!如果武力能保護家人,保護自己,那她也不介意自己做個打手,只是以後如果更有錢些,還是再請幾個打手代自己出手好了,成天與人廝打還是有些太過低級了。

    第二日蘇薇帶了阿章在院中練踢腿,宋娘子一大早就去請人來殺豬,蘇啟輝挑了兩筐菜進來,他面色有些訕訕地,畢竟自家老娘和媳婦昨天做的事情實在是太丟臉了。

    他走進院中放下籃子招呼蘇薇和阿章道:「薇薇,阿章,聽說你家明日請殺豬客,我給你家送些菜來。」

    「三叔,你來啦!」蘇薇忙招呼蘇啟輝,她可從來都是恩怨分明的人,就算蘇婆子和朱桃花得罪了她,蘇啟輝卻是一直對自家很照顧的,她熱情地招呼蘇啟輝,又請他去屋裡喝茶。

    「薇薇,你奶奶年紀大了,你三嬸又是個渾不楞的,你別與她們計較。」蘇啟輝在屋中坐下,猶豫了半晌,這才一臉不好意思地道。

    畢竟讓他跟自家侄女道歉,他心中有幾分不自在,他知道自家老娘和媳婦的德性,雖然她們回家去大聲嚷嚷是蘇薇不尊長輩動手打手,蘇婆子更嚷嚷著蘇薇是鬼怪,要找吳道婆來收了蘇薇的鬼話。

    蘇啟輝十分無奈,雖然他娘和媳婦說的七零八落,他還是聽明白了,自家娘和媳婦去二哥家偷了人家的年豬被發現,這實在是件十分丟臉的事情,而且他娘彷彿瘋了一般,竟說些瘋話。

    蘇薇可不就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待人有禮,笑容甜美,雖然那次蘇薇不小心用菜刀劃傷了她們的手,畢竟是她們搶人家雞鴨在先,何況朱桃花說蘇薇打她,拚命喊疼,他看了哪裡有什麼傷處,自家媳婦他還是明白的,她打了別人有可能,蘇薇打她這不是說瞎話嘛。

    是以他安慰了自家老娘,不讓她再去找吳道婆,免得再鬧出什麼笑話來,又訓斥了朱桃花一頓,本想帶了朱桃花來向二嫂賠禮,又怕她說出什麼自己是對二嫂有意的渾話來,是以一大早就去自家院子裡摘了滿滿兩大筐蔬菜,不顧蘇婆子和朱桃花的阻攔,挑了過來,順便看看有什麼自己可以幫忙的。

    蘇薇見自家三叔雖然是一副莊戶人的打扮,卻是面容端正,身形矯健,不說玉樹臨風,在這村裡也算難得的人才,再想想朱桃花那副高胖粗糙的樣子,哪裡配得上三叔,真是好白菜被豬拱了啊!不過想想蘇婆子那副模樣,好姑娘嫁到蘇家來,只怕不被蘇婆子折磨死,也會被蘇婆子逼瘋的,這朱桃花與蘇婆子卻真真是臭味相投。

    可惜了三叔攤上了這樣一個極品老娘,又娶了這麼個老婆,不過想想三叔至少還得了蘇婆子的真心疼愛,自家爹娘才是只受其害,未得其益,自家老爹去世後,自己一家還要受極品的氣。

    蘇啟輝喝了杯茶,沒再說什麼,勤腳快手地把那些菜全部撿洗好,又跑去殺豬那裡幫忙,出門前見蘇薇盯著他的腳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蘇薇的頭笑道:「薇薇,謝謝你給三叔從京城帶的禮物,我很喜歡,很暖和,只是三叔有很多鞋子啦,薇薇下次不用給三叔買東西了,應該三叔給你買才對。」

    他今日穿了蘇薇送給他的那雙新鞋,朱桃花倒是沒有厚著臉皮說是她買的,當然她也沒說是她搶來的,只含糊說是蘇薇給的。

    蘇啟輝得了那雙新鞋十分開心,去縣城偷偷給蘇薇家的人一人買了雙新鞋放在那堆菜下面,剛剛洗菜時偷偷放在了蘇薇家的廚房裡,他沒好意思跟蘇薇說,因為他那天看見朱桃花除了那雙鞋還拎了兩包麵粉回去,已經猜到朱桃花又去二嫂家搬東西了。

    殺豬時家裡事情特別多,蘇薇和阿章晚上也幫著宋娘子和蘇蓉一起做肉丸子,血腸等物,第二日請了村裡宴客的廚子來做菜,與蘇家交好的幾家人都來幫忙,那幾個長舌婦人今日也早早到了,雖然沒幫什麼忙,主要是帶著孩子在廚房周圍轉悠抓點兒東西吃,但也給蘇家小院添了許多熱鬧。

    幾個婦人嘰嘰喳喳竄雀一般,四處敬業地散佈蘇婆子和朱桃花的壞話,把蘇薇一家誇得知情識趣,慷慨大方,說蘇婆子和朱桃花嫉妒蘇家請客,惡毒攻擊,還想搶寡媳家的年豬。

    蘇啟輝今日早早就帶了二寶來幫忙,蘇婆子和朱桃花卻沒有出現,幾個婦人見蘇啟輝來了,倒沒再說蘇婆子的壞話,只是說起朱桃花的各種劣跡來更加賣力,一邊說還一邊偷瞄蘇啟輝,畢竟蘇啟輝雖然三十出頭了,但在這村裡依然是婦女們眼中的男神。

    蘇啟輝面色有些尷尬,卻也不好去與幾個婦人分說,只得使了二寶去跟阿章玩,自己承擔了擔水的活兒,一趟趟往外跑。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7 PM


第六十七章 書院

    蘇薇本是極會說話的,宋娘子和蘇蓉雖然沒有蘇薇能言,卻是笑容滿面,這頓殺豬飯吃得賓客盡歡,走時宋娘子又給大家準備了肥豬膘和一些豬下水,人人都十分開心的回了家,與蘇秀才家的關係似乎更好了些。

    劉大娘拉了蘇薇的手笑盈盈地直誇她長得可愛會說話,張柳生今日早早從縣裡回來幫忙,只是他話不多,只埋頭幹活,只跟宋娘子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和蘇蓉和蘇薇多說什麼,神色卻有些深沉,不像平日那麼跳脫。

    張竹生依然十分活躍,還拿了根麥管吹了豬尿泡給阿章和二寶等幾個小孩一起玩,二寶今日沒有朱桃花在一旁,倒是十分乖巧,跟在阿章身後,很有幾分乖弟弟的模樣。

    蘇薇和宋娘子等人終於送走了所有客人,向別人家借的桌子和鍋碗等物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準備第二天一早就給人送回去,一家人今日雖然很累,但都很開心,阿章樂滋滋地把那個豬尿泡掛在牆上,平日裡他跟娘去吃殺豬飯,這豬尿泡都是歸主人家小孩所有,他十分羨慕,今日阿章終於也有了一個,他睡前還嘟囔了一句:「要是天天都請吃殺豬飯就好了。」

    宋娘子愛憐地摸了一下阿章的頭,眼角有些濕潤道:「這傻孩子今天高興壞了,咱家自從你爹去世後,還是第一次請人來家裡吃殺豬飯呢。」

    「嗨!娘,這算什麼啊?咱家以後有的是錢,請人吃個殺豬飯而已,就算像阿章說的天天請吃殺豬飯我也請得起。」蘇薇見家人開心,她心情也好了許多,不由開起玩笑來。

    「你這孩子越發會吹牛了,哪能天天殺豬啊!就是縣裡的林三少爺家也不會天天殺豬吧?」宋娘子笑著看向蘇薇。

    「嘿,娘,人家林府可不是一天要吃一頭豬嘛,只是不是自己殺而已,自然有屠戶殺好豬送到林府去。」蘇薇笑瞇瞇地回答。

    「真的啊?一天吃一頭豬,果然是首富家。」宋娘子有些吃驚地看著蘇薇,提起林府,她神色有些慎重地看著蘇薇道:「薇薇,聽阿章說你跟林三少爺吵架了?還把人家的禮物還了回去。」

    「哎呀,娘,你就別管了,我跟林皓那小子說不到一塊兒去,人家大少爺要使五個人來幫咱家打掃屋子呢,我們可消受不起。」蘇薇說完打了呵欠道:「好了,娘,我好累!要睡覺了嘛。」

    宋娘子聽說林三少爺要送五個人來幫家裡打掃,不由嚇了一跳,她也曾聽村裡那些長舌婦人說起林三少爺看上蘇蓉要娶蘇蓉做小的渾話,只她從來沒當真。別人也許覺得蘇薇年紀又小,性格潑辣,又瘸了腿沒人看得上,在宋娘子眼中自己這個二閨女卻是聰明機靈,無人能及的,她頓時想到難道林三少爺看上了蘇薇,她不由心中一緊,她是絕不願自家女兒去做小的,哪怕是首富家的公子也不行,她見蘇薇閉上眼睛,歎了口氣道:「薇薇,你做的很好!以後還是少跟三少爺來往,這些富人家的公子哥,與我們這樣的人家本就不該有什麼太多關聯。」

    蘇薇只當做沒聽見,閉了眼裝睡,她只是覺得林皓那小破孩性格有些龜毛,說是風就是雨的,又是大少爺脾氣,給人添了麻煩也不自知,原來關係疏遠時還好,現在關係親近了些,這位大哥就經常送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過來,實在有些麻煩,蘇薇對林皓倒沒有太多惡感,只是最近不想見到他罷了。

    卻說林皓那日說要給蘇薇送僕人來打掃,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滿腔怒火的回家發了一通脾氣,把送給蘇薇的禮物都賞給了下人,只留了那自鳴鐘,又想起車上蘇薇送的茶葉忘了還給他,本想使人拿去灶上燒了,終究有些捨不得,又使人放回去。

    他第二日起床時氣已經消了大半,只是想起蘇薇對自己冷言冷語的樣子,不由有些發悶,他想起蘇薇說蕭朗在江州讀書,就拎了蘇薇給的那幾包茶葉,使周永貴陪著自己去江州之路書院找蕭朗去了。

    之路書院的江院長是個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面容端正儒雅,長得一把好鬍鬚,頗有幾分美髯公的意思,他看見蕭朗,不由有些呆住了,蕭朗長得很像秦娘子,又有些像蕭知柏。

    待得蕭朗將那封書信奉上,江院長看完之後,神情十分激動地看著蕭朗道:「朗兒都長這麼大了?我還以為你們一家都……真是蒼天有眼啊!」

    他神色有些急切地問蕭朗道:「你母親一切可好?怎麼現在才讓你來找我?當年我就聽聞你神童之名,這麼多年耽擱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似乎是怕自己這樣說打擊了蕭朗的信心,他又道:「不過嘛,現在也不晚,朗兒你現在才十四歲,又是天資極聰穎的,你娘在信中說你曾跟隔壁的蘇秀才學過四書,自己後來也有通讀,這在你這個年紀裡的少年中已是十分難得。」

    「多謝江院長誇獎,學生愧不敢當!」蕭朗恭謹施禮道。

    「嗯,蕭夫人果然把你教育得很好,端方有禮,溫和敦厚!」江玉書見蕭朗姿容俊秀,行禮如儀,滿意地捋了捋鬍須讚許道。

    蕭朗很多年沒有聽人稱自家娘親為蕭夫人了,那彷彿是另一個世界般,在他現在的世界裡,他娘只是秦娘子,村中的婦人並不以丈夫的姓氏來稱呼,多半是以娘家的姓來稱呼,頂多在正式場合,稱為張劉氏之類的,他眼中似有波瀾,但很快就消失了蹤跡,又施了一禮道:「家母讓我向您請安。」

    江玉書忙扶起蕭朗道:「好了,好了!朗兒不用如此多禮!你父親當年救過我的性命,我與你家也算世交,腆著臉也勉強可當得你的世叔,不在院中上課時,你可以稱呼我為江世叔。」

    「江世叔好!」蕭朗從善如流,自他聽母親說了江玉書曾經冒了極大的風險進京去為蕭家人收斂屍身,他對江玉書就十分感激,在當時的情況下,很多人不惜落井下石,出頭揭發蕭家,甚至有許多還是父親曾經救過性命的,到最後卻只有這個平時與自家來往不算很多的江世叔,還有個沒見過幾次面的江湖豪俠封沐雨對自家伸出援手。

    江玉書笑得十分開懷,親自攜了蕭朗的手走進院中道:「你蓮姨聽說你來也十分開懷,說要親自下廚給你做些拿手菜好好招待你呢,還有你梓清妹妹,她比你小兩歲,聽說你來她也十分開心,另外梓櫟和梓桐倆兄弟去他們外祖家送年貨去了,晚些時候就回來,梓櫟比你大三歲,梓桐那小子卻比你小三歲,他們見到你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蕭朗聽江玉書絮絮叨叨,只覺心頭有些暖意,對江玉書又添了幾分親近之意,一路神色恭謹地聽著江玉書介紹家中各人,大兒子梓櫟性情沉穩,十七歲就已經考了秀才,還取了案首,是江州聞名的才子,二女兒梓清性子文靜,做得一手好菜,還擅長古琴琵琶,十二歲就已在江州有了才女之名,三兒子梓桐卻是性子極為跳脫的,不愛習文,江玉書提起這個兒子有些頭疼又有些驕傲的樣子,說是跟著他外祖家的武師習武,整天鬧得人頭疼。

    蕭朗從小被送到書院讀書,其實對於父親的印象並不深刻,後來家裡遭逢大難,他跟著秦娘子逃到了蘇家村,蘇秀才家對他們母子多有照顧,蘇秀才對聰穎的蕭朗十分喜愛,蕭朗跟著蘇秀才讀書,倒與阿章一起感受到了些許父愛,雖然他不能像阿章一樣撲到蘇秀才懷裡喊父親,但蘇秀才和蕭朗的師傅封沐雨給了他一些屬於成年的男性的關懷,這使得他對他們兩人感情比旁人要深厚許多,對蘇家多了許多關懷。

    現在聽江玉書說起自家兒女的事情,面上帶著慈父的微笑,蕭朗不由想起了蘇秀才和師傅,心中有些酸楚,那兩位師長,一位天人永隔,一位遠走他鄉,此生可能都不會回來了,都是再也見不到的了。

    蕭朗跟著江玉書走進了一個小巧的四合院外,還沒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清雅的香氣,沁人心脾,江玉書有些得意地說:「你蓮姨和梓清最喜歡梅花,她們種的翠縷梅最是清雅,到了冬天很多人都來我家想求幾枝去插瓶。」

    走進院中,只見小小的天井中植了兩株枝條疏朗的梅樹,那梅樹樹形枯瘦,虯勁的枝幹上星星點點開著碧玉色的梅花,花中吐著鵝黃色的花蕊,端得是十分清雅。

    江玉書帶著蕭朗穿過兩株梅樹,還沒到堂屋,就有個穿著蓮青色裌襖,用碧玉簪綰了個簡單圓髻的婦人笑意盈盈地走了出來,她五官並不算出彩,沒有秦娘子美貌,但她皮膚潔白光潤,神情溫婉,讓人很容易生出親近之心來。

    她身後跟了個穿淺黃色繡梅花緙絲裌襖的少女,身材苗條,面容姣好,嘴角帶著恬然的笑意,一眼看去就是極有教養的名門淑女模樣,款款行來,頗有幾分姣花照水的動人之態。

    看來眼前的就是江院長的夫人馮羽蓮和女兒江梓清了,蕭朗忙躬身行禮道:「蓮姨好,梓清姑娘好!」

    「呵呵,這孩子,你叫梓清妹妹就好了,不用稱她為姑娘的。」江玉書見蕭朗拘謹,笑呵呵地道。

    「老爺,朗兒剛到咱們家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你還打趣他!」江夫人有些嬌嗔地看著江玉書。

    蕭朗其實是想稱江梓清為江姑娘的,除了蘇薇姐弟幾個,他不太習慣叫其他人名字,但是稱江姑娘又覺得江玉書待自己如自家子侄一般,這樣似乎有些刻意疏遠,斟酌一番才折中地叫了梓清姑娘,誰知道卻被江玉書打趣。

    「爹爹,飯已經上桌了,近日天冷,再不上桌可就吃不到熱乎飯菜了,蕭哥哥一定餓了吧?」江梓清巧笑倩兮地柔聲說道,她年紀雖小說話卻十分得體,幾句話既幫自家父母解了圍,又落落大方地與蕭朗打了招呼。

    「哈哈,可不是嘛,還是我們清兒最操心了。」江玉書寵溺地看了江梓清一眼。

    江夫人忙招呼蕭朗進屋用餐,飯廳中一張大理石桌面的八仙桌,擺著熱騰騰的飯菜,一鍋紅燒獅子頭上點綴著幾根青菜,放在紅泥小火爐上咕嘟嘟冒著熱氣,旁邊一碗燒乾絲裡撒了碧綠的香菜十分養眼,還有一碟醬板鴨和一碟撒了芝麻的糖醋排骨,菜式雖然簡單,卻十分精緻,令人食指大動。

    江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之上靜悄悄地,連碗碟相碰的聲音都聽不到,江夫人偶爾起身給蕭朗布菜也是十分恰到好處,見他對哪個菜多動了幾筷子,就給他多夾幾次,每次都在蕭朗碗中飯菜過半時夾菜,既熱情又不讓客人吃多。

    蕭朗自小被秦娘子教養得十分守禮,吃飯時儀態大方斯文,江玉書和夫人不由相視一笑,想來是對蕭朗的餐桌禮儀十分滿意。

    只是蕭朗在一片靜謐中,突然想起蘇薇和林皓吃飯時鬥嘴的情形,大部分時候蘇薇都是淡淡幾句話就刺得林皓跳起來,但只要她想哄林皓,卻也能短短幾句話就把林三少爺說得眉開眼笑,蕭朗雖然不說話,但也偶爾會被捲入戰團,他大部分時候只是笑著看蘇薇和林皓笑鬧,似乎那時候幾人一起吃飯很有趣呢,他唇角微翹,眼角眉梢帶了幾絲笑意。

    江梓清正細細地吃著一根乾絲,偶然抬頭看見蕭朗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浮現笑意,仿若春風吹過一泓清泉,讓人覺得暖洋洋地,說不出地適意。她看了片刻,突然意識到自己怎麼盯著個初次見面的男子看,不由低下頭去,面上飛起了兩片紅霞,眼前這個少年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呢。

    幾人吃完飯,江家的丫鬟上來將碗筷收拾乾淨,江玉書帶了蕭朗去書房閒聊,江玉書很快就發現蕭朗雖然多年不曾受過專門的科舉考試教育,但他自己通讀過四書,悟性又極高,很多見解都很新穎,聽得江玉書直點頭。

    兩人交談了一下午,到了晚間江玉書已經拍著蕭朗的肩膀道:「朗兒,你明年就能下場考試了,難說你會成為江州第一個十五歲就中秀才的書生呢,你梓櫟哥哥十七歲才中秀才,就有幾分沾沾自喜,等你明年考上秀才,看他怎麼好意思驕傲。」

    「爹,你這話太不厚道了,我哥最是謙虛低調的人,誰不說他是公子如玉、謙謙有禮,你不能為了誇蕭哥哥就說哥哥驕傲嘛。」一個少年有些粗噶地聲音傳進房中。

    「你個臭小子,我跟你蕭哥哥正在說話,你插什麼嘴?」江玉書口中罵著,眉宇間卻是滿是笑意,看來是梓櫟和梓桐回來了。

    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穿著一襲竹葉青的緙絲長袍、眉目俊朗的少年和一個長得虎頭虎腦,穿一身灰色短打,光著臂膀的少年走進屋來,兩人先向父親行禮,又與蕭朗微笑見禮。

    「你個臭小子,穿得像個閒幫似的,還不快滾去換身衣衫,大冷天光著個膀子,找抽麼?」江玉書看見江梓桐穿著粗陋單薄,不由吹鬍子瞪眼道。這個小兒子真不讓人省心,以為自己練過兩天武就能冰寒不侵了麼?看來岳父實在是太慣著這小子了,瞧他穿那身衣衫,不像讀書人家的公子,也不像正經練武的子弟,怪模怪樣的。

    江梓桐被自家老爹臭罵,笑嘻嘻地舉手投降道:「老爺子別生氣啊!別生氣!我這就去換衣衫,我不過是看街頭有個小孩大冷天穿個短打,凍得瑟瑟發抖跟他換了衣衫罷了,你不誇獎你兒子我古道熱腸,還罵我!下次我可不敢做好事了。」

    江玉書聽得自家兒子是扶危濟困才穿得這樣單薄,不由氣消了大半,只是見他沒個正型的模樣,又擔心他凍到,忙揮了揮手吼道:「還不快去!小心家法伺候!」

    江梓桐朝蕭朗吐了吐舌頭,這才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江玉書見小兒子出去了,這才板了臉對江梓櫟道:「你瞧瞧你弟弟都成什麼樣子了?他胡鬧你也由著他,凍壞了可怎麼辦?」

    江梓櫟躬身道:「是孩兒的錯,請爹爹責罰!」其實他也很無奈,他這個弟弟皮得像猴一樣,他不過是跟一個同窗寒暄了幾句,轉眼這小子就跑到街角把身上穿的衣服脫給了一個和他年歲差不多小孩,還換了人家的衣衫,後來江梓櫟給他找了衣衫,他卻不肯換,說什麼他以後是要去當兵打戰的,邊關苦寒,現在正好練練耐寒,他說服不了弟弟換衣服,只得催促車伕快些趕路,如今回到家中果然被父親斥責,只是他受弟弟牽累慣了,忙躬身請罪。

    江玉書無奈地瞪了大兒子一眼:「好了!我知道你拿那皮猴也沒辦法,只是你做哥哥的一定要拿出哥哥的樣子來,他要是還不聽,你就揍他!我就不信他敢還手。」

    江梓櫟躬身道:「是的,父親!」

    江玉書真想拍大兒子一頓,每次都說好的,也沒見他哪次真的動那皮猴一指頭,每次都乖乖請罪,卻從來不改。

    他沒好氣地道:「你也別敷衍我,過來與朗兒說說話,你做哥哥的好好跟他交流一下下場的心得。」

    江梓櫟果真就與蕭朗說起了一些考試需要注意的問題,怎麼看書之類的,說得十分細緻。

    江玉書有幾分滿意,卻也有幾分遺憾,這個兒子雖然勤奮好學,卻遠遠比不上蕭朗機敏聰穎,江梓櫟過於聽話沉靜了些,就如現在,自己雖然是說讓他與蕭朗交流一番科考心得,卻也有希望他們能更親近些的意思,自己兒子就全說的是科舉之事,雖然十分盡心,但卻缺少了情感的交流。

    這時江梓桐換了身大紅色的緙絲袍子興沖沖地跑進來,見自家哥哥正與蕭朗交流考試心得,不由撇了撇嘴,他難得在家中見到個同齡人,正準備來叫蕭朗去看他練拳,誰知被哥哥霸佔著說什麼無趣的科舉考試。

    江梓桐上前就挽住蕭朗的胳膊道:「蕭哥哥,你今日剛到,一定很累吧?又聽我爹嘮叨了一下午唸書的事,現在肯定頭暈了,哪裡還聽得進去我哥在這兒唧唧歪歪,走!別聽他們嘮叨了,瞧我練拳去。」

    江玉書見小兒子對蕭朗熱情友好,很是欣慰,又聽他說自己和大兒子嘮叨,狠狠瞪了小兒子一眼,轉念想到自己確實已經跟蕭朗說了一下午了,現在讓大兒子接著說,只怕蕭朗容易疲累,不如讓他跟小兒子出去轉轉,大兒子也跟著去走走才好,這孩子越來越書獃氣了。

    他對大兒子道:「櫟兒,你也跟你弟弟和朗兒去練會兒拳腳,不要光會看書。」

    江梓櫟和江梓桐都睜大了眼看自家老爹,他一向看不慣小兒子不好好讀書,舞刀弄棒的,現在居然還叫大兒子一起去練拳腳,這還真是出人預料啊!看來蕭朗的到來,讓自家老爹十分重視呢。

    江梓櫟還是第一次聽見自家老爹支持自己練武,對蕭朗更添了幾分好感,當下攬住蕭朗的肩膀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得意地大喊了一聲:「哥!還不快走!你真想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啊?」

    江梓櫟怕自家老爹聽了弟弟的話又生氣,忙跑出去跟上兩人。

    其實蕭朗剛剛聽江梓櫟說科舉之事,倒是十分用心,江梓櫟雖然沒有任何寒暄,但和他說的都是自己的切身經驗和讀書的一些心得,蕭朗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只覺得江梓櫟這人務實又真誠,是個可以結交之人。

    只是江梓桐十分熱情,從他脫衣給街頭貧兒這事來看,是個古道熱腸又有赤子之心的人,而且如果自己跟著他練些拳腳,以後就算他顯露武功也能有個出處,使人少些懷疑,是以對江梓桐熱情攬住自己也沒有十分排斥,跟著他就去了書院中的一塊空地上。

    那空地上放了幾個梅花樁,還有幾個用稻草綁的幾個人形草垛,江梓桐見到這些東西立馬生龍活虎起來,幾個箭步衝上去就給了其中一個草垛幾腳,又狠狠擊打了幾拳,蕭朗見了就知道江梓桐練的是外家功夫,幾拳幾腳看似簡單,卻是威力十足,想來是有名師指點的。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08 PM


第六十八章 過年

    蕭朗與江梓櫟和江梓桐兄弟倆練了大約兩個時辰,他既適當地顯示了自己在練武方面的天賦,又沒有暴露出自己原本會武功的事情來,江梓桐覺得蕭朗簡直是他遇到過學得最快的學生了,比他自己當年領悟還要快些,他教得輕鬆又極有成就感,心情十分愉快。

    對比之下江梓櫟對於練武就十分沒天賦了,江梓桐教他幾個拳法花了比蕭朗多十倍的功夫,不由十分不耐煩地道:「哥你太笨了,還是不要練武了,去旁邊跑跑步強健一下體魄吧!」

    江梓櫟本來對練武也沒什麼興趣,不過是他一向聽話慣了,被自家老爹踢出來跟弟弟練武,他也就老老實實地跟著江梓桐學拳腳,現在弟弟不樂意教他,讓他去跑步,他也就毫不多言地跑步去了。

    蕭朗跟著江梓桐兩人打完了一套五行拳,江梓桐又教了他另一套極威猛的拳法,蕭朗學得很快,江梓桐拍了他的肩膀笑道:「蕭哥哥,你還是別跟我爹學什麼四書五經了,不如跟我去外祖家跟洪師傅一起學武功吧!那些個文人就會紙上談兵,好男兒就是要真刀實槍地與人拚殺才好,你看你學得如此之快,洪師傅說我已經算是練武極好的根骨了,我學這兩套拳法還花了十天呢,你一下午就學會了,不去學武太浪費了。」

    蕭朗微微一笑道:「我不過是學得些許皮毛罷了,怎及世弟你拳法剛猛、虎虎生風?」

    江梓桐少年心性,聽了蕭朗的誇讚有些得意地道:「這拳法我耍得極好吧?我跟你說,我最擅長的還是槍法,我師傅教過我楊家槍,說這個上陣殺敵最好了。」

    說著他神情又有些低落道:「可惜我爹不讓我在家裡使紅纓槍,不然我耍給你看。」

    「嗯,世弟拳法如此出色,槍法又得名師相傳,定然也是極好的。」蕭朗點頭稱讚。

    江梓桐又高興起來,攬住蕭朗的肩膀道:「蕭哥哥,不如你過了年跟我去我外祖家吧!還有啊!不要叫我世弟,聽起來怪彆扭的,你直接叫我梓桐或者桐兒吧!我爹娘和我哥都這樣叫我呢。」

    江梓桐比蕭朗小兩歲,比蕭朗矮了半個頭,偏喜歡攬住蕭朗的肩膀,梓桐又很是壯實,倒像一隻小秤砣吊在蕭朗身旁,蕭朗只得微微了彎腰遷就他。

    江梓桐勾肩搭背地跟蕭朗說著話就要回家去,此時天色已晚,夕陽西沉,枯草蕭瑟,江梓櫟還在慢慢跑著,蕭朗回頭道:「江大哥,天晚了,咱們回家去吧!」

    江梓桐這才一拍腦袋道:「哎呀!差點兒把我哥給忘了,這個書獃如果不喊他,只怕會一直在那兒跑步呢,我哥這人就是有些呆氣。」

    「哥,走啦!明天你再來強健體魄吧!」江梓桐也大喊了一聲,江梓櫟這才慢慢跑了過來,只見他白皙的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看來十分賣力的樣子。

    三人一起慢慢走回了江家的小院,最近書院放假,院中只有兩個因為家貧無錢回家的學生在院中負責打掃一下衛生之類的,也沒有其他人,蕭朗白天上午跟江玉書和江梓櫟學一些四書,下午則與江梓桐一起練武,江梓櫟照例跟了兩人出去跑步,江玉書見大兒子跑完步面色紅潤了不少,心中高興,也就隨三人去了,只是也沒再說讓他跟著江梓桐練武的話。

    江梓桐跟他爹提了一下要蕭朗跟他去外祖家學練武的事情,被他爹狠狠罵了兩句,還給了他一個爆栗,讓他不要打擾蕭朗學習,只是下午江梓桐來叫蕭朗去練武時他也沒說什麼,他希望自家的兩個兒子能跟蕭朗親近一些。

    這日三人正在院中習武,突然有人在場邊大喊了一聲:「蕭兄,我來看你啦!」

    蕭朗回頭見是林皓,他今日穿了一身緋紅色繡銀色櫻花的繡袍,外面披了鑲了圈銀色貂毛的披風,頭戴金冠,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他身旁站著的人正是周永貴,周永貴手中提了大包小包的禮物。

    蕭朗面上帶了笑意,他跟著江梓桐練了半日拳法,額頭卻只微微滲出來些細汗,他用袖子輕輕一擦,就大步走過來道:「明芝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林皓聽得蕭朗叫他的表字,不由眼神一亮,蕭朗終於不再稱呼他為林三少爺了,看來算是認下了他這個兄弟,他有些興奮地大步走向蕭朗道:「蕭兄,我聽蘇薇說你來之路書院唸書,就想過來看看你,許久沒見蕭兄,你越發精神啦!」

    蕭朗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勁裝,看起來確實十分精神幹練,他不想在江家兄弟面前顯出他與林皓的生疏,讓林皓難過,這才叫他的表字,看見林皓眼中的神彩,就知道他是極開心自己這樣稱呼他的,不由微微一笑道:「明芝也越發神彩翩然了呢。」

    江梓桐今日穿了一身青布短打,怕自家爹娘看見又要嘮叨,在短打裡穿了件厚些的薄裌襖,現在看林皓穿著華貴又有些騷包,又與蕭朗一副親厚的模樣,他這兩日早已把蕭朗當做自家兄弟,不由心頭有些不爽,這花孔雀一般的少年自己沒長手麼?那麼大堆東西讓旁邊的僕人拎著,真真是個紈褲。

    江梓桐自小就喜歡與江湖人士交往,加上江玉書一直教導兒女們不能有什麼門第之念,他一向最是憐貧惜弱的,這時見林皓這幅模樣,不由老大瞧不上眼,慢慢踱過來道:「這位少爺是誰啊?真是身嬌肉貴呢,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還要無力,既然是送人的禮物,怎麼不自己提著?」

    林皓正沉浸在與朋友見面的喜悅中,不防旁邊走出個穿著古怪愣頭愣腦的少年,一臉鄙夷地看著自己,不由有些不快地道:「我來看望蕭兄,這小廝真是無禮!主家說話,你插什麼嘴?」

    江梓桐正看不慣林皓,聞言道:「小廝又如何,蕭哥哥可沒有因為我是小廝就瞧不起我,那些看麻衣相的人最是見識淺薄了。」

    蕭朗見林皓和江梓桐一見面就掐了起來,不由有些頭痛,他忙向江梓桐介紹林皓道:「梓桐,這是明水林府的三少爺林明芝。」

    「哦,你是沈小將軍的表弟啊?」江梓桐一聽,忙喜滋滋地拉住林皓繡了銀線櫻花的袍袖,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對人家惡語相向一般。

    林皓皺了皺眉,但他見蕭朗對這個二愣子親近,而且這二愣子一聽自己是明水林府的三少爺就知道自己是沈玨的表弟,想來不是一般人,更不可能是書院的小廝,因為就算在京城知道自己和沈玨關係的人也不算特別多,何況在這相對偏遠的江州。畢竟他娘親只是沈玨的表姑,而不是親姑姑,只是機緣巧合,兩家關係極為親近罷了。

    他壓住心頭的不快道:「沈玨確實是在下表哥,這位公子有何見教?」

    「那個……你能不能給我弄個沈小將軍的簽名。」江梓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道。

    林皓不由微怔,自家那個狐狸表哥居然有如此多的擁簇麼?在這遠離京城的江州居然還有個二愣子對自家表哥如此癡心,剛剛此人還對自己百般看不慣,此時竟一臉討好地拉著自己的袖子,只為了要個簽名,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好說!好說!」

    江梓桐一聽十分開心,笑嘻嘻地道:「嘿嘿,你果然是沈小將軍的表弟,一看就氣度不凡!剛剛多有得罪,還請見諒!我是江梓桐,你可以叫我桐兒,蕭哥哥與我關係極好的,你是蕭哥哥的好朋友就是我江梓桐的好朋友。」

    林皓明明看見此人方才看自己的眼神無限鄙視,此時突然就誇自己氣度不凡,讓他有些哭笑不得,而且蕭朗不過叫他梓桐,他直接讓自己叫他桐兒,雖然他看起來比自己小兩歲的樣子,只是這小屁孩臉皮真厚啊,瞬間就開始攀起好朋友來了。

    他聽這二愣子說自己姓江,想來跟江院長有什麼淵源,蕭朗既在之路書院讀書,跟院長家人打好關係就很重要了,他放下心頭的不快,微笑道:「正是呢,我看小兄弟你相貌英武,性情直爽,實在是可交之人!」

    「是吧!哈哈,我就說嘛,我人緣一向極好的,林哥哥,你既是沈小將軍的表弟,眼光想必與沈小將軍相似,你說沈小將軍會不會也覺得我不錯?」江梓桐挺起胸膛一臉期待地看著林皓。

    林皓眼角微抽,這位兄台到底是哪里長出來的奇葩,就這二愣子的模樣,自家那個狐狸表哥會喜歡才怪呢,但他還是擠出一句:「應該會喜歡吧!」

    江梓桐聞言十分開心,立馬就攬住林皓的肩膀,邀請人家去看自己練拳腳,林皓比蕭朗稍微矮一點點兒,倒不至於要彎著腰,只是他悄悄丟了個十分愁苦的眼神給蕭朗,這大冷天的,他又為了耍帥穿得十分單薄,才不想在這裡喝冷風看人耍拳腳。

    江梓櫟見有客人來,忙跑過來打招呼,他聽了蕭朗介紹是明水林府的三少爺,又聽自己弟弟叫嚷著這是沈小將軍的表弟,躬身向林皓施禮道:「林三公子好!」

    林皓忙還禮道:「江大公子好!」

    江梓桐聽得膩歪,不由皺了眉頭道:「大哥就是不爽利,你們這樣公子來公子去的多見外,林哥哥,你叫我哥江大哥就好了,不要叫他江大公子,酸倒了我的牙。」

    林皓正覺得彆扭,這江大公子看起來比蕭朗還要端方守禮的模樣,只是這滿頭大汗地模樣跟他的氣質有些違和,他聽了江梓桐的話忙道:「是啊!是啊!我也最不耐煩這公子小姐的稱呼了,你們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或者跟蕭兄一樣叫我表字明芝也可以。」

    蕭朗見林皓凍得面頰通紅,不由笑道:「明芝還沒見過江世叔吧?」

    「哦,是啊!我還沒見過江院長呢,剛剛在書院門口看見個掃落葉的小廝,他說你們在這裡練拳,我就直接過來了。」林皓道。

    「明芝,那是我的同窗許長青。」蕭朗提醒林皓。

    「哎呀,那個許長青總是穿著不太講究,林哥哥看錯也正常嘛!」江梓桐早攬了林皓的肩膀為他開脫道,此人方纔還因為林皓把他錯認為小廝而不爽,現在卻已經為林皓說話,看來他對沈小將軍果然十分崇拜,愛屋及烏地過了頭。

    蕭朗微微一笑,他知道林皓也沒有什麼不尊重的意思,不過是他大少爺錦衣玉食慣了,來往的人非富即貴,見了穿著簡樸又拿著掃帚的許長青錯認也是有的,也沒再說什麼,只催促道:「咱們快去與院長見禮吧!」

    江梓櫟也道:「咱們快去吧!也出來半日了。」而且他的衣服早就被汗浸透了,冷風一吹冷得發抖,他正想趕緊回去換套衣服呢。

    三人進了江院長家的小院,林皓見了那兩株梅花讚道:「這兩株梅花極好,京城也難尋呢。」

    「是吧!哈哈,那是我娘親和二姐種的,很不錯吧?沈小將軍會不會喜歡?要不我求了娘親和姐姐挖一棵去送給他老人家。」江梓桐十分狗腿的模樣。

    江梓櫟偏過頭去不想再看,自家弟弟對沈玨父子十分崇敬,尤其是對邊城玉將沈玨,簡直是傾心歎服,他跟著學武的那個洪師傅正是出自沈氏父子麾下,常常跟江梓桐說起沈小將軍少年英雄的事跡,江梓桐常常嚷著要去跟沈小將軍打突厥,只是洪師傅說他學業未精會給沈小將軍抹黑丟臉,這才作罷。

    林皓眼角抽搐,自己不過是出於客氣那麼一誇,誰知道這二愣子如此狗腿,不由皺了眉道:「啊!謝謝梓桐好意,只是我表哥他不喜歡這些花啊草啊的。」

    「也是啊!沈小將軍少年英雄,怎麼會喜歡這些女兒家的東西,林哥哥,你與我說說沈小將軍平日裡都喜歡些什麼?」江梓桐一副興致勃勃地模樣,洪師傅畢竟只是沈小將軍麾下的一名千戶,後來受了傷才回鄉榮養的,與沈小將軍接觸不多,現在這林皓可是沈小將軍的表弟,他終於可以多打聽些沈小將軍的事情了,這讓江梓桐怎能不興奮。

    林皓只覺十分頭大,他剛才就該說出自己與沈家只是遠親,與沈玨平日裡並無太多交往的話來,現在卻是不好再說這話,只得硬著頭皮應付江梓桐。

    幸好這院落不大,很快幾人就到了屋中,江玉書正面色凝重的與一個穿石青色棉袍,面容端肅的老者說著話。

    蕭朗耳力極好,遠遠聽見一句:「那人終於殯天,只是京中形式複雜,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馬在京郊聚集,宮中又有矯詔說傳位於二皇子,京中只怕現在已經陷入大亂。」

    蕭朗神色微怔,當時離京時就聽說那人不久於人世,還在想怎麼還沒有傳來那人殯天的消息,如今終於聽到,心頭卻有些不辨悲喜。那人聽信讒言,下旨滅了蕭家滿門固然十分可恨,只是他就這樣死了,丟下一個亂糟糟的京城,他幾個兒子在他屍骨未寒之時就已經為了那個位置骨肉相殘,東郭懷那小人依然在這世上逍遙,而他身後的勢力卻沒有揪出,未來的路還很艱辛。

    他收斂了心神,跟在江梓櫟等人身後進了屋中,向江院長和那人行禮,原來那人竟是江州知府石雪安,幾人紛紛向他行禮,那人看見江梓櫟和江梓桐面上帶了笑意點頭致意。

    江院長向他介紹蕭朗說是自己的遠方侄子,那老者並未在意,只點點頭,又聽江梓桐介紹林皓,他聽得林皓是沈玨的表弟時,若有所思地看了林皓兩眼,卻並沒有說什麼,起身與江院長打了招呼只說衙門裡還有事就告辭而去。

    江院長笑著與幾人說笑了一番,並未向幾人提及京中大事,甚至也沒有與林皓特別說些什麼,除了蕭朗估計其他幾人都不知道石知府到底與江院長說了些什麼,因為石知府經常來找江玉書閒聊下棋,今日雖然面色端凝,幾人也未深想。

    江院長本欲留林皓住在江家,林皓想到江梓桐追著他問表哥的喜好就十分頭痛,把禮物放下就告辭說是江州還有長輩親眷沒有去拜訪,他爹委託他年前一定要去看看的,這才脫了身。

    江梓桐拉著蕭朗一直把林皓送到山門外,又一再叮囑林皓記得初八前來找他們玩,因為他初八又要去外祖家學功夫了。

    林皓口中答應,心裡卻想絕對不能初八以前來找蕭朗,一定要等這個二愣子走了再來。

    江梓桐回去時還十分興奮,嘰嘰喳喳地與蕭朗說著沈小將軍的各種事情,其實蕭朗對沈玨還是有些印象的,似乎他與自家哥哥有些交情,只是沈玨和蕭知柏比蕭朗和林皓大六七歲,大孩子們通常都不喜歡帶小弟弟玩,何況蕭朗很小就被送到書院去上學,與沈玨不過見過幾次面,只記得是個器宇軒昂的少年,何況自從離開京中他已經極少想起京中的事情來了,因為回憶過去對他而言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林皓帶來的禮物中,有幾盒陸浩然送給蘇薇的茶葉,林皓本來生了蘇薇的氣想丟到火中燒了的,最終沒捨得,可是看見又覺得心煩,他乾脆拿來丟給了蕭朗,還說是蘇薇托他送給蕭朗的,他不想知道蕭朗說起自己和蘇薇吵架的事情,覺得十分丟臉,是以拿了茶葉來,裝作是蘇薇托他送的,其實蘇薇現在才不會想與蕭朗與任何交集,更別提給他送什麼禮物了。

    蕭朗卻不知道,只覺心頭有些暖意,看來這小丫頭雖然脾氣彆扭,卻還是挺牽掛他的,他唇角微翹,小心翼翼地把茶葉收好放在書櫃中,然後寫了兩封書信回蘇家村。

    蘇薇收到蕭朗的信時十分詫異,蕭朗怎麼會突然想起給自己寫信,她打開才知道是林皓去看望蕭朗還假借自己的名義給蕭朗送了茶葉,不由有些好笑,這林三少爺還真是個彆扭的小孩啊!只是就算是自己送了蕭朗幾盒茶葉,這位仁兄也不用專門寫封信來給自己致謝吧?而且除了開頭那幾句致謝,後半部分全是女孩子要如何注意言談舉止之類的,她看得十分想睡,反手就把信丟給阿章去照著練字去了,這蕭朗寫的字挺不錯,清雋端雅,給阿章臨摹十分合適。

    秦娘子收到蕭朗的信卻是十分激動,當夜燃香禱告了一番。

    第二日就是除夕,這是蘇薇在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年,她吃著餃子,眼中卻有些濕潤,她很想另一個世界的母親和弟弟,甚至想念那年年看年年罵的春節聯歡晚會。

    阿章突然笑著嚷道:「我吃到了銅錢,今年要發財嘍!」

    蘇薇偷偷擦了擦眼角,反正已經回不去了,幸好這一世她並不孤單,還有這些真心待他的家人,本來蘇家村屬於南方,這裡過年習慣吃湯團,並沒有吃餃子的習慣,因為她說了一句很今天想吃餃子,母親和姐姐就給她做了許多餃子,有白菜餡、蓮藕餡、韭菜雞蛋餡。

    蘇薇忙搶過阿章的餃子咬了一口道:「我也要發財!」

    阿章將銅錢從嘴裡掏出了用袖子擦了擦大大方方地遞給蘇薇道:「嗯,給二姐發大財!阿章只要發點兒小財就好了。」

    宋娘子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嗔怪道:「你那銅錢上都是油,就往新衣服袖子上抹。」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十分熱鬧,睡覺前還熱熱鬧鬧地放了兩掛鞭炮。

    蕭朗第一次離家在外過年,他與江家人和書院中的兩個同窗一起吃了年夜飯,飯桌上氣氛十分熱鬧,菜式豐富,比他往年吃的都要豐盛,蕭朗面上也帶了十分得體的笑意。

    只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無邊的夜色,思念母親和大哥,也思念蘇家村喧鬧的大年夜,思念逝去的親人。

    林皓不想跟他二姐一起吃年夜飯,叫人端了飯菜道屋裡獨自吃了,又去門口放了鞭炮,悶悶地回屋躺在床上,這是他第一次離家過年,沒有祖母的絮叨,也沒有老爹的怒瞪,四姐的嘰嘰喳喳他也十分想念,甚至連兩個平時不太親近的庶兄們他也有些想念,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祖母和四姐一定很想自己吧!

    林皓不由紅了眼圈,但是想到蕭朗今年也不能回家過年,他肯定只會淡淡的笑著,絕不會像自己這樣沒出息地想哭,林皓不由啐了自己一口,翻了身慢慢睡著了。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明年又是新的一年。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0 PM


第六十九章 初心

    很快過了初八,林皓開始忙手上的生意,他今年就算賺不夠十萬兩銀子,也要賺夠五萬兩,他剛度過了一個孤獨的春節,他可不想未來許多年都在明水度過,是以他過了初八也沒有再去找蕭朗,也沒空再去找蘇薇鬥嘴,畢竟他還有遠大的目標未完成。

    蕭朗和江家人一起送走了江梓桐,江梓桐依依不捨地攬住蕭朗的肩膀道:「蕭哥哥,你如果想學武,一定要來找我啊!你不學武真是十分可惜呢,我爹老頭要攔你你就跟我說,我告訴我外祖父,他可不敢違逆我外祖父的意思。」

    江玉書狠狠瞪了江梓桐一眼道:「還不快點走!船要開了,去了你外祖家要聽你幾個表哥的話,要孝敬你外祖父,別整天跟著一群武人胡混。」

    江梓桐聽著他老爹的碎碎念,十分頭痛地跳上船去,走前還不忘大喊一聲:「蕭哥哥,你跟林哥哥說我去了梧州,端午節的時候我就回來了,讓他來找我玩啊!」

    江夫人和江梓清都紅了眼圈,偷偷拿帕子擦了,直到江梓桐的船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漸漸再也看不見,一家人才回了書院。

    蕭朗在書院中的日子過得十分規律,每日與其他同窗一起上課,晚間或是江玉書單獨給他講一些如何寫策論的方法,或是江梓櫟給他傳授一些考試的經驗,他人極為聰穎,又十分刻苦,很快就趕上了很多學生的進度,比很多積年在書院學習的儒生成績還要好些,只是他為人謙和,又肯幫幾個勤工儉學的儒生一起幹活,平日裡也並不在江院長家中用飯,而是與其他儒生同吃同住。

    江院長對蕭朗十分滿意,常常在江夫人和江梓清面前誇讚蕭朗,也時常鞭策大兒子要更加努力學習,因為蕭朗天賦比他高出許多,卻比他還要努力。

    江梓櫟也比之前還要努力些,常常看書到深夜,江夫人欣慰之餘十分心疼,經常煲些滋補的湯水給江梓桐和蕭朗,江梓清偶爾也會做些好吃的小點心給兩人送去,蕭朗每次都十分端正有禮的道謝,果然是君子如玉的模樣,時間長了江梓清對蕭朗漸漸懷了幾分淑女之思,只是她自來守禮自持,並不好意思表露分毫,只是幫助母親照顧哥哥和蕭朗的衣食起居更加用心罷了。

    翻過年後蘇婆子和朱桃花十分消停,並沒有來找過蘇薇家的麻煩,這讓蘇薇十分開心,阿章也進了村裡的學堂,每天開開心心地背著小書包去上學,宋娘子和蘇蓉將家裡的幾塊地都翻了一遍,想著開春就種上玉米。

    蘇薇每日除了練習秦娘子給他的無極步,就是晚間帶了阿章一起踢柿子樹,宋娘子見她腿腳越發有力,十分欣慰,每日變著法子給她熬各種大骨頭湯,蘇薇經常分給阿章和蘇蓉喝,也常嬌嗔地哄宋娘子喝骨頭湯,一家人都養得面色紅潤了許多,她和阿章很快就長高了半個頭。

    春天到了,在阿章不去學堂的日子,蘇薇會帶了他和二寶去放風箏,二寶自從上次過來吃殺豬飯與阿章相處甚歡之後,就很喜歡過來找堂哥玩,不知三叔說了些什麼,朱桃花沒有跟來,二寶每次來了也很乖巧,蘇薇也就漸漸接受了二寶,畢竟小孩子嘛也沒多少壞心思,何況他是三叔的骨肉,自己多帶他玩,省得他以後像他娘那樣極品可就糟糕了。

    這日蘇薇覺得腿腳似乎比原來靈便了許多,渾身也充滿力氣,此時又是春茶快要長成的時節,就動了去山中找茶葉的心思,只是蕭朗去江州上學去了,那株珍惜茶樹,蘇薇只大概記得是長在一處懸崖邊,她還有個想法是既然自己是從那裡到了這個世界,也許那裡存在一個時空之門之類的,難說她還能回去。

    蘇薇伸出手掌看了看歎了口氣,她現在的身體可是屬於這個時代十一歲小姑娘蘇薇的,不知道她在另一個世界的那具二十多歲的身體現在還在不在,會不會跌落山崖,已經成了一副枯骨,想到這裡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宋娘子和蘇蓉肯定不會同意自己獨自去深山裡找茶葉的,因為這個時代的山林生態環境很好,很多老虎豹子之類的猛獸還是活得很滋潤的,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成為這些動物的盤中餐,只是這村裡除了蕭朗並沒有武功高強的人可以保護她,至於家裡人,蘇薇不想帶他們去涉險。

    蘇薇思來想去,錯過春茶時節她又不甘心,到城裡找林皓借個保鏢她也不願意,她不想欠林皓太多人情,何況他們剛剛鬧翻。

    最終蘇薇決定只身前往,反正前世她也獨自去過幾處深山老林,何況現在是春天,食物漸漸豐富起來,林子中的動物們只要你不要侵犯它的地盤,一般它也不會主動襲擊人類的,再說自己現在也算比前世更懂些拳腳,雖然腳受過傷,但根本不影響行動,自己再備上些毒藥和石灰、辣椒水等東西,應該可以自保。

    蘇薇只跟宋娘子說自己要去江州看望蕭朗,另外胡六味最近也去了江州,她想去找胡六味看看腳。宋娘子想讓蘇蓉陪她一起去,被蘇薇拒絕了,她只說蘇蓉要在家幫娘幹活之類的,最後宋娘子只得同意,畢竟蘇薇的腿腳現在還沒全好,胡六味最近又不在,去江州找他看看也好,何況蘇薇是去過京城的,去個江州應該也沒什麼事情。

    蘇薇準備好了各種她覺得很齊全的食物和武器,包括一柄在京城買的鋒利匕首和一枚小巧的指南針,還有一些砒霜、石灰粉、辣椒、皮繩等物,蘇薇自認已經準備得十分齊全了,將這些東西藏在送給胡六味和蕭朗的禮物中,就與家人告別,坐上張柳生的牛車去了明水。

    到了明水張柳生見蘇薇坐上去江州的船之後,才揮了揮手賣竹器去了,最近他家的烙畫竹器銷量極好,等再過一段時間,他準備再去江州看看有沒有市場。

    蘇薇見張柳生走遠之後,悄悄跳下船來,這才去縣城中找了藥鋪想再買點兒厲害的毒藥防身,問了幾家卻都沒有,想來見血封喉這類熱帶雨林中獵人常用的毒藥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小縣城裡的,她又去買了一些厚毯子之類的東西,另雇了不相熟的牛車偷偷回了草籽鎮,到了鎮上又潛行了很久回到蘇家村,這才往山裡走去。

    卻說蕭朗在江州的書市發現了一本古籍,上面有一個治療腿腳的方子十分新穎,他看了之後立刻就向江院長告假,江院長還十分奇怪蕭朗怎麼過年都不回家,這時卻急如星火一般,只是想到蕭朗也幾個月沒回家,估計是思念母親,他也沒有多問,只讓江夫人準備了些禮物讓蕭朗帶回家去。

    蕭朗想備齊藥材就回蘇家村幫蘇薇診治,誰知他到了藥鋪門口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老闆,我家隔壁的獵戶托我來問問,你店中可有可以抹在弓箭上的毒藥?」

    那聲音聽起來很像蘇薇,他正想進去看看,卻被一個同窗攔住寒暄,他再去店中時卻沒有看見蘇薇,他問了老闆剛才那個女孩的年貌,確實跟蘇薇有些相像,只是蘇薇怎麼可能到藥鋪中買獵戶家需要的毒藥呢。

    待他回了蘇家村時,秦娘子才跟她提起蘇薇去江州找胡六味看病的事,她還托蘇薇給蕭朗帶了幾件衣衫。蕭朗不由神色微變,他今日在藥店中看到的那個女孩肯定是蘇薇,因為以他對蘇薇的瞭解她對自己的腿傷其實並不放在心上,更不會特意去書院看自己,她去縣城中想買獵殺猛獸的毒藥,又向家中隱瞞了自己的行蹤只有一種可能,那丫頭獨自跑去深山中找她說過的那株茶樹了。

    蘇薇曾經多次向蕭朗問起那株茶樹的位置,還瞭解過深山中猛獸的習性,蕭朗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後來蘇薇腿好了些,她也不過與家人去臨近的山裡採些香菇和野梅子罷了,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敢獨自去深山中。

    他顧不得與秦娘子解釋,換了一身衣服,又帶了把匕首和一些草藥道:「娘,我有事出去幾天,蘇薇可能獨自跑到深山去了,您先別跟宋大娘說,我去山裡找找看。」

    蘇薇很快就進入山裡,一開始山林間還有進山採藥、撿蘑菇的人留下的小路,傍晚時分,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蘇薇找了片空地,撿了許多柴禾燃起一堆篝火,在地上鋪了塊油布,初春的夜晚還是很冷的,尤其是山中,她裹上在縣城中買的厚毯子,把背簍中的饅頭拿出來放在火上烤了烤就放進嘴裡。

    她的背簍中還放了兩口小鍋,是準備找到茶葉之後直接在山裡炒制用的,因為那茶樹離村子有好幾天路程,如果不及時炒制,茶葉就不新鮮了。何況她去年與陸浩然約定,讓他春天到蘇家村來,蘇薇是早就想好今年春天一定要炒出新茶來的,這是她去年第一次見到陸浩然時就打算好的,這是她在古代創業最重要的一步,先將明水出好茶的名聲打響。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林子四周傳來許多奇怪的聲音,蘇薇卻不覺得十分害怕,只因她前世也經常到深山中去尋找新的茶葉品種,野外生存經驗還算豐富,只是前世她身上背著全球衛星定位系統,揣著麻醉槍,還有許多現代的野外生存工具,諸如強光手電、帳篷、睡袋之類的,現在在古代很多東西都只能大概準備,她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的。

    蘇薇一邊啃著饅頭,一邊把自己裹在毯子裡,盡量靠火源更近些。

    她走了一天,很快就裹著毯子睡著了,蕭朗找到這裡的時候,她身旁的火堆已經快要熄滅,只有微弱的火光,一隻在旁邊蹲守了很久的狼之前一直畏懼火光,這時見火光越來越弱,作勢正要撲向蘇薇,蕭朗將匕首甩出,準確插到了野狼的咽喉處,那狼哀嚎了一聲就氣絕倒地。

    蘇薇被野狼的叫聲驚醒,起身看到身側躺著一隻野狼,那狼的神色猙獰,咽喉處插了一把匕首。

    她直起身仰頭見蕭朗穿了身黑色勁裝站在兩米遠的地方,在微弱的火光中挺立如松,蘇薇死裡逃生,只覺得蕭朗的身影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高大。

    蕭朗見她驚醒,忙走過來扶住她,一臉焦急地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哦,我沒事,謝謝你救了我,只是你怎麼會在這裡?」蘇薇有些怔忪,彷如夢中一般。

    「我在明水時見你去藥店買獵猛獸的毒藥了,回來發現你果然不在家,想來你肯定是獨自進山了,這山裡十分危險,你快跟我回去吧!」蕭朗語氣有些焦急,他之前一直擔心蘇薇已經被野獸所傷,或是跌入了山谷,現在見蘇薇還算安全,才算鬆了一口氣,剛剛見那野狼撲過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要不是他來的及時,只怕此時的蘇薇已是一具屍體。

    「蕭哥哥,我沒事的,我要去山裡找那株茶樹,你能帶我去麼?」蘇薇看見那條死狼就知道自己還是沒有正確估計這深山野獸的可怕,她過於高估了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

    要知道在她之前所處的時代,野獸已經十分稀少,就算在深山中也很少遇到,加上她之前帶了帳篷和現代的長明火,很少遇到什麼危險,古代深山中卻猛獸極多,何況她一時大意睡著,真是差點送了性命。

    此時她十分後怕,但還是不想放棄去深山找那株茶樹,尤其是見到蕭朗突然出現在這裡,他一定能帶她找到那株茶樹的,何況有這樣的高手在身旁,蘇薇也覺得十分安心,畢竟之前蕭朗帶著原來的蘇薇進山採藥,可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的。

    「薇薇,我先送你回去吧!你現在腿腳不便,不宜走那麼遠。」說到蘇薇腿腳不便,蕭朗有些猶豫,他本不想直接這樣說,怕傷了蘇薇的心,只是更怕她不聽勸阻,執意要去深山。

    「蕭哥哥,求你了!我現在練了那個《無極步》之後,腿腳好多了,今天走了這麼久山路也不覺得累,我答應過董記的陸少爺,今年要制些春茶給他,我不能失信於人。」蘇薇可憐巴巴地看著蕭朗。

    蕭朗有些猶豫,他本想回來幫蘇薇稍作診治,再將這法子告訴母親,請她幫蘇薇繼續治療,他今年秋天前一定要通過院試考上秀才,這樣才能參加三年後舉行的鄉試,考上舉人,進而考上進士,這樣才能入京任職,幫助大哥查出東郭懷背後之人。

    雖然他天資比別人聰穎,但畢竟基礎不夠紮實,現在正是需要用功的時候,只是想到以蘇薇的性子,肯定還會再進山去找那株茶樹,萬一再遇到什麼危險,他想起剛剛眼見蘇薇險些遭遇不測,心臟似乎要停止跳動一般,從來沒有哪一刻讓他如此害怕,彷彿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蘇薇見他神色猶豫,本想說算了,可是想到若是今年採不到春茶,又要等明年了,而且她本是打算以那棵茶樹作為母茶,在蘇家村附近的山地開闢許多茶園的,今年趕不上,又要往後拖一年了,她心中十分不願,只是她也不想勉強蕭朗,她知道蕭朗準備走科舉之路,年都沒在家過就去了書院,想來是時間緊迫。

    她想了想道:「蕭哥哥,我們回家吧!你不是趕著要去書院學習麼?」

    蕭朗猶豫了片刻道:「既然你那麼想去看那株茶樹,我就陪你去一趟吧!看書也不是這兩三天的事。」

    「不用了,我們回去吧!」蘇薇見蕭朗為了自己的安危如此擔憂,花了許多時間出來尋找,還要陪自己去找茶樹,心中有些感動。她不由為自己一心想離蕭朗遠一點兒,深怕將來蕭朗出了什麼事牽累自家而感到有些內疚。反觀蕭朗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現在更是為了自己的安危,願意花時間陪自己去找茶樹,她也不好太過自私,何況自己還打算在那裡制茶,只怕也不是兩三天就能回來的事。

    「沒關係,若是不讓你去尋那株茶,你只怕不會安心,想到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偷偷跑進這深山裡,我怎麼能放心回江州去看書,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只怕宋大娘會十分難過。」蕭朗說完將那野狼的屍體拖到一旁遠遠扔出去道:「你再睡會兒吧!天亮我們就出發!」

    蘇薇想了想道:「蕭哥哥,這樣好了,我今日跟你回去,明日我托林皓幫我找個武師陪我到山裡,我這次不僅要去找那棵茶樹,還想在山中制茶帶出來,只怕要個十多日,我當時跟我娘說要江州找胡大夫診治,就是因為江州路遠,診治又需要花時間。」

    「你快睡吧!我這兩日可以再詳細跟你說一下《無極步》的修煉方法,另外我在江州找到一個治療你腿疾的法子,雖然現在沒帶藥材,但也能跟你說說。」他見蘇薇手忙腳亂地收著地上的毯子,知道她不想耽擱自己的時間,微微歎了口氣道:「蘇薇,如果你好好練無極步,那以後就算遇到野獸,就算不能與之搏鬥,逃跑總是夠用了,就當是我害你受傷的補償吧!不然我就算回了書院也不安心。」

    蘇薇聽蕭朗說起補償的話,不知為什麼心裡有些堵,原來蕭朗對自己好,關懷自己,全是因為他內疚帶自己去深山採藥,才讓自己跌落山崖,留下的殘疾所致,並不是因為別的什麼。

    想到這兒她不由偷偷啐了自己一口,自己這是在想些什麼,蕭朗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正太罷了,自己雖然表面是個十一歲的蘿莉,其實內心可是二十多歲的熟女,居然對個小正太想些有的沒的,一定是被剛剛那只野狼嚇破了膽失心瘋了,或是自己待在一個蘿莉的身體太久了,居然生出顆少女心來。

    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她急吼吼地說了一句:「那現在就走吧!既然想補償我,那現在就走,只要你帶我找到那株茶樹,我們就兩清了,從此以後我們再無關聯,你不用再想著要補償我什麼。」

    蕭朗見蘇薇神情有些激動,口中又說什麼從此兩清再無關聯的話,他心中有些酸楚,其實他對蘇薇好,並不僅僅只是因為覺得虧欠了蘇薇而已。

    也許一開始他說出要娶蘇薇的話只是出於補償,並沒有其他的心思,但後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漸漸對蘇薇多了些其他的心思,他在書院時常常會想起與蘇薇相處的時光,蘇薇笑瞇瞇地說些無禮的話,蘇薇制茶時專注的樣子,甚至蘇薇故作嫵媚逗弄他的模樣。

    他收到蘇薇送的茶葉時,心中的喜悅甚至超過了收到娘親寄來的信。

    他這次匆忙趕回來,到底是因為發現那張方子一定要親自幫蘇薇診治,還是因為他心中對蘇薇的思念,他自己也並不十分清楚,因為那張方子其實只要他在信中寄給娘親托她為蘇薇診治就可以了,秦娘子的醫術是得了父親親傳的,只怕比自己要好許多。

    他心中很惶恐,雖然古人有些早熟,在大戶人家很多十四歲的男孩已經有了大丫鬟教導一些成人之事,但他還是為自己對蘇薇生出的心思十分不安。

    他這次匆匆趕回明水,還有另外一個想法,自己可能是因為不習慣那麼長時間沒有見到蘇薇,也許見到了蘇薇那些奇怪的心思就會消失,畢竟蘇薇才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自己居然對那麼小的女孩產生莫名的情愫,真是十分不應該。

    誰知道在明水聽到那個很像蘇薇的聲音時,蕭朗只覺得心頭狂跳,他有些近鄉情怯,又有些期待,等他進了藥店發現蘇薇不在時,心中又有幾分失落。

    他趕回蘇家村聽聞蘇薇是去江州看望自己時,卻沒有一絲喜悅,只覺得十分恐懼,因為他猜到蘇薇一定是去深山找那株茶樹了,他在山林裡拚命尋找蘇薇的蹤跡,卻遍尋不到,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蘇薇,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心死如灰的感覺。

    他看見蘇薇在狼口下險些喪命時,感覺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幸好他及時趕到,不然那個會媚眼如絲笑著看她的小丫頭,那個很會擠兌人的小丫頭,那個有些粗魯率真,又坦然自信的小丫頭就再也見不到了。

    剛才聽蘇薇說想讓他陪她一起去找茶樹,他心中有些隱約的喜悅,可是現在離院試已經只有幾個月了,何況他背負家仇,未來還有一條極艱辛的路要走,他不想把蘇薇也捲進去。

    有些感情雖然美好,卻不是他能背負的,何況對方還是個沒有及笄的小女孩,雖然這小女孩偶爾會表現得比一般成年人還要沉穩,但他不該有一絲一毫那種心思的。

    蕭朗沉默了片刻,心中千回百轉,抬頭看向蘇薇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從小守禮自持,很多情緒已經懂得藏在心裡,他只淡淡對蘇薇說了句:「蘇薇,我並不是想補償你,我只是不能辜負蘇伯父的囑托,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宋大娘一定會很傷心,蘇蓉和阿章也會很難過,他們性子柔善,如果沒有你只怕會被你奶奶和三嬸欺負。」

    蘇薇心中一緊,好吧!原來不是為了內疚,只是為了父親的囑托,罷了!自己本來就不該對一個十四歲的男孩生出奇怪的心思,這樣也好,而且想到家人,這個家確實不能沒有她,姐姐還沒出嫁,弟弟還沒有成人,娘親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蘇薇很有精神地揮了揮拳頭,對自己大喊了一聲:「蘇薇加油!」然後騰地站起身來笑眼彎彎地對蕭朗道:「好吧!我們走吧!既然蕭哥哥那麼強烈要求,我可說好了,是你強烈要求照顧我的,耽誤了你考秀才,你可別賴我!」

    蕭朗見蘇薇很快恢復了精神,又開始調侃起自己來,面上也帶了笑意道:「考秀才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別說耽誤十多天,就算一個月,我也能考上的。」

    蘇薇還是第一次聽見蕭朗這樣毫不謙虛的說話,神色間多了幾分少年人的自信和意氣風發,她打趣蕭朗道:「想不到蕭哥哥也有這樣胡吹大氣的時候。」

    一邊說著她一邊手腳麻利地收好了地上的毯子,那火堆已經徹底熄滅了,蘇薇用松枝把火堆弄散,又澆了些水。

    蕭朗很自然地接過蘇薇手中的毯子,背起地上的背簍,蘇薇見他動作乾脆利落,笑道:「原來蕭秀才剛才說讓我休息的話是騙人的,現在可不是想讓我趁夜趕路,給你省些時間回去看書,看來不是真有自信啊?」

    蕭朗無奈地笑笑:「走吧!總是說不過你,寬慰你幾句你說我是胡吹大氣,幫你拿東西你說是我不想讓你休息,你這小丫頭真是伶牙俐齒。」

    蘇薇覺得蕭朗今日似乎與平日十分不同,居然會與自己開玩笑,還叫自己小丫頭,莫非是他也被剛才那只野狼嚇到了。只是見蕭朗神情自然,她也越發自然起來,她一個現代女性,還會怕與一個小正太相處麼?不要搞笑了,剛剛那點兒心思,就當自己一時抽瘋好了,誰沒事不偶爾抽個風,大腦短個路什麼的。

    蕭朗神情平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心中卻是十分苦澀,這樣自然的自己其實不過是另一種掩飾罷了,只是這才是合適的相處方式吧?就像蘇薇和林皓一樣。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1 PM

本帖最後由 candice8994 於 2013-11-27 03:12 PM 編輯

第七十章 與君同行

    蕭朗和蘇薇走了半夜,到了一處山洞附近,蕭朗帶蘇薇走進洞中,這山洞造型奇特,像一個有穹頂的大廳一般,穹頂處有個圓形的空洞,仰頭可以看見皎潔的月光從頂部的空洞中透進來,山洞中間是一泓月牙兒般的泉眼,泉眼周圍長了一些雜草綠樹。

    蕭朗給蘇薇找了片乾淨的空地,幫她鋪好油布和毯子,又到四周撿了些柴火,燃起一堆篝火,這才轉頭對蘇薇道:「蘇薇,你先休息一下!等天明後再出發。」

    蘇薇正仰頭看著穹頂處灑下的月光,散落在月牙泉之上,星星點點,如夢似幻,這山中居然還有這麼美的地方。

    聽見蕭朗招呼自己,她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蕭朗已經效率奇高的給她鋪好了毯子,燃好了篝火,她不好意思地笑道:「蕭哥哥真是手腳麻利,這地方太美了,我方才太過出神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原來我們採藥的時候也經常在這裡歇息,因為這裡水源乾淨,又能通風采光,地上不像其他洞穴那麼潮濕,你快休息下吧!天快亮了。」蕭朗說完轉身向洞口走去:「我在洞口守著,這裡很安全,你安心休息吧!」

    在洞口守著,豈不是一夜都不能睡,外面那麼冷,蕭朗雖然功夫好,但畢竟才受過重傷,只是以他守禮自持的模樣,怕是不願意和自己共處一室,雖然這不過是個山洞罷了,蘇薇微一沉吟,可憐兮兮地看著蕭朗道:「蕭哥哥,你別去洞口了,我害怕!你就在這裡守著嘛,萬一有什麼野獸從洞頂跳進來怎麼辦?」

    蕭朗微笑道:「不會的,這個洞的頂部很高,外壁光滑,野獸爬不上去的。」

    蘇薇見蕭朗還是堅持要到洞口,忙站起身來裹了毯子追上去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洞口守著,我一個人真的很害怕。」

    最終蕭朗無奈地在火堆旁坐在了蘇薇油布的一腳上,因為蘇薇說如果他要坐在地上,她也決不躺在油布上,蘇薇蓋上毯子在篝火旁只覺渾身暖洋洋的,想到蕭朗這個高手在一旁,她覺得很安心。

    那些小心思對她一個現代女性來說其實很容易拋下,畢竟她前世也談過兩次戀愛的,就算失戀也能盡快用工作和購物打發時間,很快情傷就會痊癒,何況在現代時不管是工作中還是交際圈裡,見到的帥哥比古代多了去了,偶爾對哪個帥哥有點兒小心思也正常,蘇薇想通透之後也就一臉放鬆的睡去了。

    剛剛那點兒小糾結和小困擾,也隨夜風慢慢逝去。

    蕭朗坐得筆直,轉身看見蘇薇沉睡的模樣,有片刻的失神,蘇薇睡著的樣子很乖巧,篝火和月光灑在她紅潤地面頰上,唇角微翹,似乎正做著美夢。

    這個女孩似乎自從昏迷醒來以後就變得讓蕭朗不認識了,總是有很多獨特的想法,言行舉止跳脫瀟灑,懂得很多,會種香菇,會制茶,有時候像個小女孩一般調皮,有時候卻眼神深沉,似乎其中有許多超越了她年紀的東西。

    蕭朗輕輕伸手擋住蘇薇眼前的火光和月光,她一定很累吧?今天走了那麼多的路。

    蘇薇醒來的時候見蕭朗不在洞中,想來他定是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悄悄去了洞口,這個小學究還是這樣守禮,這天光透亮的洞窟怎麼能算共處一室呢。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蕭朗正倚在洞口的一塊石頭上,身上只穿了來時那身單薄的衣衫,他雙目微閉,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白皙的臉上,劍眉微蹙,就算在夢中,似乎也有沉沉心事。

    蘇薇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想看看他有沒有發燒,畢竟天氣那麼冷,他又穿得那麼單薄,蕭朗霎時睜開眼睛,感受到額頭的溫暖,他的眼神有瞬間的迷濛。

    蘇薇見他驚醒,微微有些尷尬,手不知該繼續去摸蕭朗的額頭,還是縮回去,後來一想,不就是個小正太麼?摸一把又如何,心一橫手直直伸向蕭朗的額頭,蕭朗心中一慌,下意識地一把握住蘇薇的手,又似被燙到一般很快放開,白皙的臉上浮現紅暈,結結巴巴地道:「我……我……」

    蘇薇被他害羞的樣子逗樂了,看來蕭朗睡了一覺之後終於恢復正常了,又是那個靦腆的小學究模樣,蘇薇壞笑著又把手伸到蕭朗面前,蕭朗往後縮了縮,後面那塊大石頭現在顯得十分礙眼,蕭朗退無可退,猛地站起身來,倒把蘇薇嚇了一跳。

    蘇薇見蕭朗白皙的面孔完全變得通紅,知道他被自己嚇到了,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道:「蕭哥哥,你別害羞嘛!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發燒?」

    「沒……沒有!」蕭朗逃也似地跑出洞外,遠遠傳來一句:「我去給你抓只山雞。」

    蘇薇心情很好地對蕭朗大喊了一聲:「不肥的不要!」果然偶爾調戲一下蕭小夫子有益身心啊!自己昨天怎麼會起了那麼奇怪的心思呢?一定是夜色太黑,那只野狼太可怕,呵呵,這麼好玩的小正太偶爾用來調劑一下乏味的生活多好。

    蕭朗不知道自己被蘇薇定位為生活必須的調味劑,他只覺得臉像火燒一樣,他心裡覺得似乎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他跑到一條小溪旁用冷冽地溪水拍了拍臉,心神清明了些。

    他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以來都是被蘇薇幾句話就弄得面紅耳赤的那個,雖然他為人端方,但也不是和女孩子說幾句話都會臉紅的那種,面對江梓清和村裡那個經常找了各種機會與自己說話的蘇玉兒時,他都沒有這種很手足無措的感覺。

    不過轉念一想,就算是蘇玉兒也不會像蘇薇這般……這般跳脫,也許別的女孩像蘇薇這樣,蕭朗會覺得她舉止輕浮,可是蘇薇卻只讓他覺得率真自然,蕭朗搖了搖頭,想把這些紛亂的情緒甩到腦後,不是已經想好了,不能把蘇薇捲進自己的世界麼?

    蘇薇還有自己的家人要照顧,而自己要走的那條路,注定孤寂艱辛,而且九死一生。蘇薇懂得制茶,還會種香菇,她雖然年紀小卻是個極有主意的姑娘,未來就算自己不在她身邊,她也能過得很好吧?

    蕭朗想起那日蘇薇和阿章在院中晾梅子時姐弟倆手拉手唱歌的樣子,那時蘇薇已經知道她的腿腳不能痊癒,可是她臉上的笑意卻比秋日的陽光還要燦爛,沒有一點兒自憐自艾,似乎是從那時起自己對蘇薇多了一些不一樣的關注,蘇薇是個不管在什麼情況都能讓自己活得很好的姑娘。

    只是如果能把蘇薇的腳徹底治好就更好了,回蘇家村以後一定要試試那個方子,蘇薇的腳治好之後,自己也就沒什麼遺憾了,蘇薇曾經說過要找個村裡帥小伙嫁了,只是不知道誰能配得上那笑容燦爛如千陽的女子,只是這些都與自己無關了。

    蕭朗猛地將頭扎進溪水中,冰涼的溪水讓他的頭腦無比的清醒,他用袖子隨意擦了一把面上的水珠,一聲長嘯之後幾個縱躍就消失在叢林中,等他再次出來時手中提了兩隻肥大的山雞。

    他到小溪邊細細將兩隻山雞洗淨之後帶回蘇薇棲息的山洞,驚奇的發現蘇薇在火堆旁壘起幾個石頭,將她隨身攜帶的其中一口小鍋放在火上,鍋裡似乎煮了魚湯,空氣中散發出一股鮮香的味道。

    蘇薇見蕭朗提著兩隻山雞進來,笑瞇瞇地招手道:「蕭哥哥,那泉眼中有魚呢,我剛剛抓了幾條,又去山谷中採了幾根野蔥,煮了鍋魚湯,我剛剛嘗過,味道很好呢,你也來試試?」

    蘇薇居然還隨身帶了只碗和湯匙,她盛了碗湯給蕭朗,裡面有雪白的魚肉和碧綠的野蔥,香氣撲鼻。

    蕭朗微微一笑,蘇薇果然是個隨時隨地都能讓自己過得很好的姑娘,他見蘇薇只帶了一隻碗,擺了擺手道:「你先喝吧,我先把這雞烤一下。」

    蘇薇見蕭朗看了自己手中的碗一眼,就知道這傢伙什麼男女之防的思想又冒頭了,她把魚湯強塞給蕭朗之後,自己拿出一隻瓷杯往裡盛了杯魚湯,小小喝了一口道:「蕭哥哥,在這荒山野嶺的,你就算和我共用一隻碗又怎麼啦?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男女之防之類的,可是我覺得對於真正的君子來說,男女之防是放在心中的,有的人雖然滿口仁義道德,卻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我把你當哥哥一般,就算我們同處一室,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你覺得很不妥,是存了什麼奇怪的心思麼?」

    蘇薇說完雙目灼灼地盯著蕭朗,蕭朗面上飛起兩片紅霞,他被蘇薇戳穿心思,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手中的魚湯也差點兒灑出來,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道:「沒……沒有什麼奇怪的心思。」

    「嗯,那就對了嘛!我對蕭哥哥也沒什麼奇怪的心思,正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咱倆相處可不是坦蕩如明月入懷,所以你就安心用那只碗吧!本來我是毫不介意的,你看你現在這樣扭捏,害我一會兒還要多洗一個杯子,可不是麻煩人嘛。」蘇薇說完嗔怪地看了蕭朗一眼。

    蕭朗更覺面紅耳赤,直覺自己剛剛不該拒絕蘇薇遞過來的魚湯,這樣彷彿自己真是懷了什麼奇怪的心思似的,他忙低下頭喝了口魚湯,味道十分鮮美,不知蘇薇是怎麼能因陋就簡地做出這樣鮮美的魚湯的。

    蘇薇見蕭朗乖乖喝魚湯,耳朵紅紅的,就知道他又被自己說得害羞起來了,她偷偷咧嘴一笑,大口將杯中的魚湯喝光,又舀起一杯。

    蕭朗默默喝完魚湯,吃完魚肉,這才問蘇薇道:「這魚挺大的,你是怎麼抓到的?」

    蘇薇早已喝了兩杯魚湯,又吃了幾塊魚肉,將火上的小鍋撤下來,快手快腳地將蕭朗帶回來的兩隻雞抹上鹽,雞肚子裡塞上剛剛煮魚湯剩下的野蔥葉,用根長長的木棍架在火上轉動著烤了起來。

    她見蕭朗問她,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裡面居然放了兩枚魚鉤,其中一枚上栓了根細線。

    蕭朗接過魚鉤笑道:「你究竟還帶了多少東西啊?簡直像是搬家似的,鍋碗瓢盆什麼的都帶著。」

    「這裡山林那麼凶險,多帶點兒東西有備無患嘛,萬一被困在哪裡,至少可以多一種食物。」蘇薇熟練地翻轉著木棍上的山雞。

    「我真好奇,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還有那些什麼君子小人的話,也不知道你是從哪兒學來的。」蕭朗接過蘇薇手中烤雞的木棍,隨口問道。

    「這個嘛,我上次就跟你說過,我摔下山崖時觸到靈光穴麼?」蘇薇掏出塊帕子擦了擦手,見蕭朗眼角帶笑地看著自己,顯然不相信自己的話。

    她歎了口氣,專注地盯著蕭朗,用一種極認真的神情看著他道:「也許你不相信,但我摔到頭時夢見我到了另一個世界,有其他的家人,過著另外一種生活,在那個世界裡我學會了很多東西,等我在這個世界醒來,恍如隔世一般,這裡的人和事我全忘了,有個故事叫做莊周夢蝶,我現在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莊周還是莊周夢中的蝴蝶,不知是我夢蝴蝶,還是蝴蝶夢我。」

    蘇薇起身走到泉邊,採了兩把野草刷鍋,一邊刷一邊用極快地語速道:「呵呵,我說的你不一定懂,可是有沒有人懂有什麼重要呢?既然我身在這個世界,這是我的生活,我就必須把它過好,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讓自己和家人過得更好。」

    「嗯,蘇薇,你做的很好,不管是夢是真,你都活得很……自由,我相信你夢中一定去過另一個世界,那一定是個極好的世界,現在你,真的很好!」蕭朗認真地看著蘇薇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莊周是誰,可是我懂你的意思,不管是面對什麼樣的生活,都不能放棄希望,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過得更好。」

    「呵呵,也沒那麼哲理啦!」蘇薇覺得自己和蕭朗談人生談理想的模樣十分古怪,自己先笑了起來,笑靨如花地看著蕭朗道:「沒那麼複雜,這就像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小怪獸一樣正常啊!人人都想有更好的生活罷了,呵呵,我有時候就喜歡說兩句大道理,可能是在那個夢中,曾經教過小孩子的緣故。」

    蕭朗不知道什麼是奧特曼,但他還是寬和地笑道:「你說的就算是歪理,也總是對的。」

    「哈哈,是吧?!也就只有你這樣的老實人好騙些,那些什麼莊周啊!夢啊!讓我們都忘掉吧!烤雞快好了沒有?我餓了。」蘇薇見蕭朗居然相信自己胡謅出來的夢境,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蕭朗真是好騙啊!這到讓她生出幾分欺負老實人的內疚來,只是她的內疚感很短暫,因為想起蕭朗面紅耳赤的模樣十分可愛,她不由又生出了壞心思。

    「快好了!你再稍等一會兒。」蕭朗老老實實地答道。

    「說起來,在那個夢裡像你這樣的小男孩都會寫情書給自己喜歡的小女生了呢?不知道蕭哥哥有沒有喜歡的小女孩啊?」蘇薇乾脆地撇下剛剛浮起的幾分內疚,十分惡趣味地問蕭朗。

    蕭朗的臉果然騰的一下就紅了,結結巴巴地道:「沒……沒有!」

    「那時候啊!我們班有個小男生……」蘇薇突然意識道自己居然準備跟蕭朗談起自己的青春期羅曼史,不由拍了下自己腦袋喃喃道:「果然是憋太久快瘋了麼?把個小男孩當閨蜜。」

    她想到有些事情再也無人可說,就算她跟蕭朗說了自己的夢,估計他也不能理解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人生,她有些意興闌珊,仄仄地刷乾淨杯子和碗,抱著膝蓋蹲在火堆旁呆呆地看著那兩隻烤雞。

    蕭朗也沒有說話,專注地烤著山雞,不知為什麼,他直覺蘇薇沒有說謊,也許她真的是做了場大夢,畢竟她昏迷了幾天,而且醒來之後突然懂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根本不可能是幾天內能懂得的,而且蘇薇醒來之後除了樣貌,性格舉止和原來完全不同。

    蕭朗不是相信怪力亂神的人,所以他不會想到什麼鬼怪附身之類的事情,既然蘇薇已經是現在的蘇薇,他不打算再去追問什麼,他很喜歡蘇薇臉上燦爛的笑容。

    蘇薇啃著蕭朗烤好的山雞,滿嘴流油地讚道:「味道真不錯,你烤得很好!不過主要是我調味調得好。」

    蕭朗見蘇薇毫不謙虛的模樣,只是笑笑優雅地小口吃著手中的雞肉,他把雞腿和雞翅膀給了蘇薇,自己吃雞胸脯上有些無味的肉。

    「哎!蕭哥哥,秦大娘是怎麼教你的啊!啃個燒雞都這麼優雅斯文,這樣根本吃不出什麼味道來嘛。」蘇薇有些嫉妒地看著蕭朗優雅的姿態,她惡狠狠地用牙扯了一大塊雞肉下來道:「瞧!吃雞就是要這樣才夠味。」

    蕭朗見蘇薇表情兇惡,嘴巴裡塞滿裡雞肉,鼓鼓囊囊的,彷彿一隻小豹子般,他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遞給蘇薇道:「快擦一下,你嘴邊的油都快流到衣服上了,到秋天你就十二歲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蘇薇見蕭朗的帕子雪白精緻,上面還繡了一株翠竹,想來是秦娘子的巧手繡制,自己拿來擦油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她擺了擺手,從背簍裡翻出兩張草紙,遞了一張給蕭朗,自己草草擦乾淨手道:「我吃好啦!你也快點吃吧!」

    她暗暗腹誹,你才是小孩子,姐可比你大許多呢,她完全忘了自己自從穿越過來,因為頂了個小女孩的身體,有時候確實十分孩子氣的事實。

    兩人吃完東西,收拾好行裝就出發了,當天晚上蕭朗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燃起篝火,他雖然拒絕了蘇薇豪放地共躺一塊油布的要求,卻也沒有離蘇薇很遠,就坐著蘇薇的腳旁,倚著一棵大樹閉目養神。

    蘇薇現在只把蕭朗當個初中生小弟弟,覺得自己一個阿姨級別的人士和一個小正太共躺一塊油布並沒什麼大不了,以她現代人的觀點來看,就算是現在的她也還算是個小女孩,何況她並沒打算跟蕭朗分享一個毯子,只是不想他徹夜坐著罷了,是以她也沒覺得自己的邀約有什麼不妥。

    蕭朗自然又說了一通女子應該如何如何端莊知禮的話,只是他見蘇薇初時還不耐煩地哼哼兩句,後來竟然睡著了,也只是笑了笑,往篝火上加了兩把柴火。

    他雖然知道他說的這些蘇薇定然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他還是想告訴蘇薇這個世界女子的一些生存守則,因為就算是她現在年紀還小,未來總會找到夫家的,多知道一些總沒壞處,而自己以後總不能時時在她身邊。

    第三日時他們終於走到了那株茶樹,與蘇薇前世時見到的情形差不多,那茶樹長在高高的懸崖上,懸崖上垂下一條瀑布,飛珠濺玉般傾瀉下來,崖下有一個深潭,水色幽深,看不見底。

    蘇薇不由暗自慶幸,幸好沒有跌進這個深潭中,不然她可不會游泳,難說就不止是摔斷腿那麼簡單了。

    蕭朗指著懸崖半空的一棵手脖子粗的小樹道:「你去年就是為了采一株靈芝草,從那山崖上摔下來,幸好有那棵小樹擋了一下,不然只怕情況還更加凶險。」

    蘇薇看了一眼那棵細瘦的小樹,心有餘悸地想,前世的自己似乎是為了采那株茶樹上的茶葉從山崖上跌下來的,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好像摔到了一塊大石頭上,渾身劇痛,然後就沒了意識,她四周看了看,這裡似乎沒有印象中的大石頭。

    而那株自己當時看見的上百年茶樹,如今也只比她的小腿粗些,只有幾十年的樹齡罷了,那處深潭倒是當時就存在的。

    她見只有那深潭與前世時有些相像,有些急切地跑過去,掬了一捧水放在手中,潭水十分清涼,卻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孩子氣地閉上眼睛把腦袋整個扎到那潭水中,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時,被蕭朗一把撈了起來。

    蘇薇睜開眼睛看見蕭朗近在咫尺地俊臉,她不由有些失望,喃喃道:「我怎麼還在這?果然是再也回不去了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3 PM


第七十一章 喚卿之名

    「回去?蘇薇你要回哪兒去?」蕭朗見蘇薇眼神呆滯,不由有些急切地問道。

    蘇薇閉上了雙眼,豆大的淚珠一滴滴沿著面頰滾落,心中的那絲期望破滅了,雖然之前就覺得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還是很難受,她心中對母親和弟弟的思念突然排山倒海地湧上心頭。

    蕭朗從沒見過蘇薇這樣難受的表情,忙一手扶住蘇薇的肩膀,一手握住蘇薇細瘦的胳膊把脈,脈象平穩,不像是溺水之症,也沒有其他不妥。

    蘇薇推開蕭朗,抱住膝蓋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她心中充滿了委屈,她不過是想讓家人過得好些,不過是比別人拚命些,因為她想在那個大大的城市中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的窩,可是為什麼讓她來到了這樣一個世界?讓她再也見不到親人?

    蕭朗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蘇薇,也不知道蘇薇為什麼突然這樣難受。

    蘇薇哭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蕭朗忙將那塊繡了翠竹的帕子遞給蘇薇,蘇薇這次沒有拒絕,她接過來有些用力地擦乾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對蕭朗笑了笑道:「我想起自己就是這裡跌落山崖的,有些難過。」

    蕭朗點了點頭,他其實並不確定蘇薇是不是真的因為想起了自己跌落山崖的事情而落淚,因為蘇薇就算是在聽到自己的腿可能留下殘疾不能痊癒時,也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蘇薇仰起頭,像是對自己說,又像對蕭朗說:「其實,能活著已經很好了,還有什麼會比死更可怕?」

    「嗯!是啊!活著就很好了。」蕭朗想到逝去的親人,其實還有一種事情比死還可怕,那就是身邊許多親人都逝去,而自己雖然活著卻只能看仇人逍遙,甚至找不到真正的仇人,這種煎熬也許比死還可怕,只是這些話他不會跟蘇薇提起。

    蘇薇情緒平靜下來,雖然眼睛紅腫,卻帶了笑意,指著那棵懸崖上的茶樹道:「蕭哥哥,你說怎麼才能安全上到那裡採到茶呢?」

    蕭朗見蘇薇眼睛紅腫,有些心疼,接過蘇薇手中的帕子在潭中洗乾淨浸泡了片刻,擰乾之後遞給蘇薇道:「你先敷下眼睛。」

    蘇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剛剛一定哭得很難看,她接過帕子敷在眼睛上。

    蕭朗仰頭看了一下懸崖,懸崖上垂下幾條樹籐,他拽了幾下,那樹籐頗為結實,他足尖一點,稍微借了籐條之力,一息之間就到了山崖上的茶樹旁,他不知道該怎麼採茶,立在茶樹旁問蘇薇:「這茶要如何采呢?」

    蘇薇揭開帕子發現蕭朗已經立在茶樹旁,他雙足踩在一塊茶樹旁凸出的小石頭上,站得十分穩當的樣子,蘇薇瞪大了眼,有些緊張地道:「蕭哥哥,你快下來,那裡很危險。」

    她知道蕭朗功夫高強,卻不知道居然高強到這樣的地步,瞬間就無聲無息地帶了那麼高的地方,那麼小的一塊石頭,根本無法想像人能夠站立,她剛才問蕭朗不過是想問問他還有沒有其他路能爬上去,因為之前的蘇薇既然能爬上去採靈芝,應該有什麼方法才是。

    「無妨!你跟我說怎麼採摘茶葉,我很快就下來了。」蕭朗背上背著小背簍,氣定神閒的模樣。

    蘇薇仰頭看蕭朗神情淡定,還是有些擔心,她又問:「你會游泳麼?」會游泳的話就算掉進深潭也沒那麼危險。

    「不會!」蕭朗有些不好意思,他出身太醫世家,家風嚴整,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教他游泳,到了蘇家村以後雖然村裡有許多小孩夏天回到村子邊的小河裡去游泳,他卻一次也沒去過,一方面是秦娘子擔心他的安危,另外村裡的小孩游泳通常都脫得光溜溜的,這讓蕭朗很不適應,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算睡覺也穿著中衣。

    他見蘇薇擔憂,又補了句:「但是我會在水中閉氣,半個時辰也沒什麼問題。」

    「半個時辰?」蘇薇睜大了眼睛,這也太誇張了,不是說人類離開空氣五分鐘後就可能死亡麼?這位兄台練的是什麼功夫?忍者神功?

    「蘇薇,這茶是不摘芽尖,要摘第二片和第三片葉子麼?」蕭朗還記得蘇薇在董記茶廠時曾經說過。

    「不是的,這種茶要采芽尖,董記在徽州霍山的那種茶適合採葉,而這種茶還是要采芽尖,芽尖帶一片長成的新葉即可。」蘇薇仰頭大聲道。

    蕭朗採茶居然也是一把好手,不過半個時辰就採了小半簍茶葉,從懸崖下攀著籐條很快下到潭邊。

    蘇薇看了背簍裡的茶葉,點頭道:「想不到蕭哥哥還擅長採茶呢?只是這附近居然只有這一棵茶樹,不然還能多採些。」

    「不過這也夠了,所謂物以稀為貴,我一定會炒出最好的茶來。」蘇薇尋了幾塊石頭,蕭朗幫她壘起灶台,兩人又找了許多枯枝,蘇薇將蕭朗采的茶稍微篩選了一番,就放到鍋中開始炒制起來。

    炒制方法大致與在董記茶場時差不多,只是在茶葉揉捻時採用了另一種手法,蘇薇將茶葉芽尖整理成毛筆尖一樣的形狀,蕭朗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蘇薇炒茶。

    蘇薇炒制時神情十分專注,就如庖丁解牛般行雲流水,舉手投足間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耳畔飛瀑濺玉間或有幾聲鳥鳴,鼻端似有花香,又似有茶香,蕭朗只覺得此刻竟是人生最平安喜樂的一刻。

    大概兩個時辰左右,蘇薇將炒制好的所有茶葉放入兩個小竹筐中,在炒好的茶葉上放了一層薄薄的新鮮茶葉,她鼻尖和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她也沒太在意,只一臉滿足地微笑著看著炒好的茶葉,有了這些茶葉,陸浩然來到蘇家村應該會十分驚喜。

    蕭朗看著蘇薇額頭的汗珠,強忍住想幫她拭去的衝動,將方纔蘇薇用來敷眼睛的帕子遞給她道:「快擦擦汗!小心著涼。」

    蘇薇接過手絹,一臉興奮地從裝茶葉的小竹筐裡拿了一小把茶葉給蕭朗道:「蕭哥哥,你嘗嘗看,這茶葉是不是比那日我在董記茶廠炒制得好許多?」

    蕭朗接過茶葉含在口中,果然覺得唇齒留香,這味道和他平時喝過的所有茶味道都不同,香味濃郁而不顯厚重,後味回甘,他點頭讚道:「果然是好茶!」

    「嗯,不枉我為了這株茶樹走了那麼幾天路,這茶葉果然是極好的,超過了我所見過的所有茶,可惜只有這一株。」蘇薇也取了片茶葉含在口中。

    「你見過很多茶?」蕭朗有些好奇,其實蘇薇之前胡謅她師傅是個方外之人時,蕭朗就覺得十分離奇,聽蘇薇的話語,她似乎見過很多茶似的。

    「呵呵,蕭哥哥,不瞞你說,我在夢中那個世界就是以制茶為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醒來之後還會記得這樣清楚,也不知道居然用那些方法真的可以製作出這麼好喝的茶葉。」蘇薇雖然和蕭朗提起過前世是她的一個夢,只是她也不好跟蕭朗說太多,要是她說實話她是穿越過來的只怕就算是蕭朗也會受到驚嚇,不如半真半假好了。

    蕭朗點了點頭道:「嗯,只是以後如果有人問起你從哪兒學的制茶,你還是說你師傅是雲遊僧人吧!」這方外之人,雲遊四海不知其蹤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說是夢中所學,估計就沒幾個人肯相信了,蕭朗自己是相信的,只是他不希望蘇薇被其他人質疑。

    「嗯,我不會跟其他人這樣說的,就是我娘親和我姐姐我也沒有說過,只是以後如果她們問起,蕭哥哥你要幫我作證哦。」蘇薇有些不好意思,果然這種夢中所學的話,就連蕭朗也覺得不妥呢,她杏眼圓圓地看著蕭朗。

    蕭朗面上飛起一絲紅暈,有些猶豫有點兒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

    「哈哈,蕭哥哥,你居然也會撒謊,果然被我帶壞了。」蘇薇見蕭朗難為情的模樣,笑得十分開懷,其實蕭朗並不是那種一味只懂非禮勿言的君子,雖然他大部分時候都是謙謙君子的模樣,但他也有腹黑的一面,比如面對惡人,他也會騙死人不償命,面對蘇薇二堂哥蘇蘊武的時候就是這樣,只是平日裡對宋娘子或是蘇薇等人他是從不說謊的。

    蕭朗臉更紅了些,他吶吶說了句:「我只是不想讓宋大娘擔心,讓你為難罷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蕭哥哥當然是君子了,我就沒見過比蕭哥哥更君子的人。」蘇薇忙點頭贊同,有蕭朗幫腔的話,以後如果有人問起她的師承,她可以更加坦然撒謊了,就算人家不相信她的話,可是蕭朗如果幫她證明的話,相信天下間很難有人會懷疑,畢竟蕭朗看起來那麼誠實可靠、端雅如玉,還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俊臉,簡直是得天獨厚的撒謊最佳拍檔啊!

    蕭朗被蘇薇誇得更加面紅耳赤起來,他轉過身道:「蘇薇,你餓了吧!今天想吃什麼?兔子還是山雞?」

    「我今天不想吃肉了,膩得慌,我想吃竹筍。」蘇薇炒茶十分順利,心情一片大好,有些刁鑽地想為難蕭朗一下。

    「哦,好的,只是這個地方經常有野獸會來飲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蕭朗居然沒有半點兒猶豫就同意了。

    蘇薇聽見蕭朗說這裡經常有野獸出沒,想起那天那只死去的野狼,她不由打了個寒噤,雖然她帶了許多毒藥和石灰粉什麼的,可是畢竟沒有跟野獸實戰過,她跟蕭朗一路行來不知道為什麼也沒看見什麼兇猛的野獸,蘇薇還暗自幻想了一番是不是之前蕭朗打遍山林無敵手的名聲傳遍了此處的野獸界,野獸們都不敢出來了,是以她最近放鬆了警惕,而且他們在這裡大半天了也沒看見半隻野獸,她不由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四處打量。

    「野獸們通常清晨和傍晚時分會來此處喝水,白天一般不會出現,不過也偶爾會有幾隻。」蕭朗見蘇薇面帶疑惑地四處看,解釋道。

    「哦,那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蘇薇忙將炒好的茶葉收到小背簍裡,背在身上。

    蕭朗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正午剛過,日頭正毒,他知道有片竹林,只是離此處有些遠,以他的腳程,一個時辰就能來回,如果蘇薇和他一起的話,只怕要走半日,他怕蘇薇勞累,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他居然很快用匕首砍了十幾棵樹,飛快地將樹桿削尖,一根根用內力深深插入山崖中,在半山搭了個兩平方米左右的小木台,然後找了根籐條讓蘇薇拴在腰上,他在木台上輕輕一拉就把蘇薇拉到了半空,讓蘇薇感受了一番原始蹦極的滋味,蘇薇被他高高甩起,輕輕落在木台上,臉色有些發白。

    蘇薇剛剛見蕭朗讓自己往腰上拴籐條,以為是他想讓自己試試攀巖,正準備手腳並用爬上去,誰知道蕭朗輕輕一扯,自己整個人就飛了起來,嚇得她哇哇亂叫,她摀住砰砰亂跳地心臟不滿地瞪了蕭朗一眼腹誹道:「這個蕭學究,既然功夫那麼高,抱老娘上來會怎樣?非要像甩個面口袋一樣,讓人留下心跳回憶啊?」

    「蘇薇,真是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蕭朗訕訕地道歉,本來抱著蘇薇他也能很輕鬆地上下,只是他不好意思,而且他對自己的功夫還是沒有完全準確地認識,沒想到會把蘇薇甩起那麼高。

    「沒…。沒關係,只是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心臟病都要嚇出來。」蘇薇見蕭朗道歉,而且自己也確實沒什麼事,何況蕭朗合理掌握了她落下的力度,十分輕柔,並沒有想像中的屁股遭殃,她也就不好意思責怪他。

    蕭朗幫蘇薇鋪好油布,放好毯子,那兩筐新炒制的茶葉也妥帖地放好,甚至還拿了兩隻山雞腿給蘇薇放在一片寬大的葉子上做零食。

    蕭朗搭木台這個地方位置很好,上方有幾棵樹剛好能遮擋陽光,離地面大概二十米的高度,野獸不能侵襲,視野開闊,能看得見附近山林的景色,山風習習十分涼爽。

    「你累了一上午了,在這兒先歇息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回來。」蕭朗說完縱身一躍就下到了地上。

    蘇薇本來正愉悅地欣賞四周的美景,她剛剛炒茶正感覺週身發熱,現在吹著山風,聽著水聲鳥鳴十分愜意,眼見蕭朗突然離開,不由有些緊張,這裡那麼高,萬一蕭朗不回來,自己可怎麼下去啊?何況就算老虎、狼之類的上不來,萬一有蛇怎麼辦?

    她忙俯身大喊道:「你要去幹嘛?我一會兒怎麼下去?人有三急啊!」

    「我去給你挖竹筍,很快就回來了,那平台後面有個小土坑。」遠遠傳來蕭朗的聲音,他沒有明確回答蘇薇的問題,因為他沒想到蘇薇會這樣直接問出來。

    「喂!別走啊!我不吃竹筍了,你快回來!」蘇薇看見那個小土坑,確實十分適合方便,不知道蕭朗什麼時候弄的,旁邊還放了幾片大葉子和土,可以用來遮蓋排泄物的,果然想得十分周到。

    只是蘇薇現在無心欣賞,蕭朗不在,蘇薇剛才所有的愜意都消失了,只覺得這裡安靜地嚇人,剛剛聽起來十分悅耳的鳥鳴,現在也聽著十分嘈雜,還間或又幾聲不知什麼動物的叫聲,讓蘇薇膽戰心驚。

    她從平台上伸出頭去張望,那潭水十分幽深,她腦海中浮現出什麼尼斯湖水怪、非洲巨蟒之類的幻想,只覺那水潭也變得可怕起來,似乎隨時可能有什麼怪獸會從裡面跳出來似的。

    她現在十分想一巴掌抽死自己,好好地非說要吃什麼竹筍,現在好了,因為自己想吃素,遇到個想吃肉的怪物正好給人加餐。

    蘇薇越想越害怕,這才發現原來蕭朗給他提供了那麼強大的安全感,如果不是蕭朗那天找到了自己,自己也許早就進了野狼的腹中,或者別的什麼動物的腹中,也可能早就在山林裡迷路掉進沼澤,跌下山崖什麼的,果然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沒有那些現代的高科技設備,在這原始森林中,她也不過像個弱小的孩童一樣。

    從沒有一刻,蘇薇感覺這麼想念蕭朗,她一遍遍後悔不該隨口說要吃竹筍,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要不是自己太作,乖乖吃點兒山雞腿什麼的,哪會有現在的煎熬。

    蘇薇把自己整個人裹在毯子裡瑟瑟發抖,突然潭邊傳來一聲巨吼,嚇得蘇薇心臟都要從口中蹦出來,她沒有聽錯,那聲音很像動物園中的虎嘯,只是比動物園中那些馴養的老虎聲音更大更有氣勢,十分嚇人!

    尼瑪,這地方居然有老虎,不是說傍晚才來喝水的麼?它是有多口渴啊!蘇薇裹住毯子悄悄往平台邊緣挪了挪,透過毯子中的縫隙,她看見一隻吊睛白額的成年老虎正在潭邊喝水。

    那老虎十分健壯,黑黃條紋相間的皮毛油光水滑,肌肉十分緊致,後腿粗壯,彈跳力十足的模樣,蘇薇看了一樣之後,屏住呼吸慢慢往後縮,一邊縮一邊心中默念:「你沒看見我!你沒看見我!你沒看見我!」

    那老虎喝完水,又是一番仰天長嘯,蘇薇感覺自己快要被嚇尿了,她甚至開始後悔來這裡找這株茶樹,其實就算不來這裡找這株茶樹,以自己識茶和制茶的技藝,去其他茶葉的主產地也大有可為,不過是懷了一絲執念,想著自己前世就是為了這株茶跌下山崖,報了一絲僥倖想也許能從這裡回去,早知道這裡如此凶險,打死她也不會來的。

    蘇薇透過毯子的縫隙又偷偷看了一眼,尼瑪,那老虎長嘯一聲之後似乎正仰頭打量著自己,好像在好奇什麼時候這裡多了個這種東西,傳說老虎是會爬樹的,只是它應該還沒到會攀巖的程度吧,這山崖下半部分可是除了幾根籐條沒什麼樹的,蘇薇默默祈禱老虎趕緊走開。

    蘇薇覺得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下面沒有再傳來什麼響動,她小心翼翼地將腦袋從毯子中探出來,嚇得差點兒大叫起來,那老虎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平台下面的空地上,仰頭看著蘇薇。

    那老虎見毯子裡突然伸出個動物的腦袋,也嚇了一跳,往後一躍,長嘯了一聲,然後猛地朝平台上撲來。

    蘇薇嚇得抓起面前的東西就亂扔,那老虎身手敏捷地蹦起來一口咬住蘇薇丟下去的雞腿,蘇薇簡直覺得一口老血就要噴出,自己居然拿雞腿扔老虎,真是嫌命長,那老虎吃了雞腿覺得美味,估計更不會走了,只會想盡辦法跳上平台來吃了自己。

    此時她也顧不得害怕了,丟開毯子,從背簍裡找了匕首、毒藥和石灰粉、辣椒面出來,一股腦兒地朝那老虎丟去,匕首失了準頭,被丟進了水潭,毒藥和石灰粉在半空中就飄散了,丟辣椒粉時蘇薇雖然蒙了帕子在臉上,但是被嗆得打了好幾個噴嚏,下面的老虎卻是毫髮無損,在平台下躍躍欲試想撲上來,幸好平台夠高,那老虎雖然彈跳力不錯,卻也只能蹦起兩三米,離平台很遠。

    饒是這樣蘇薇也嚇得夠嗆,蕭朗回來時看見平台下一隻老虎正有些疲倦地嚼著什麼,不由心頭一緊,仰頭看見平台上正有一團物事在瑟瑟發抖,這才放下心來。

    他幾步走到老虎身旁,像拎只小貓一樣,拎起那隻老虎輕輕鬆鬆就扔出了十米遠,那老虎落地嗷嗚一聲就迅速竄進了山林中,那聲音充滿恐慌和委屈,它今天不過是吃了兩隻小小的山雞腿,塞牙縫都不夠,就遇上了上次把它踹飛的大惡人,嗚嗚,好可怕。

    蕭朗手中提了一包竹筍,縱身一躍就到了平台上,蘇薇以為是那隻老虎跳上來了,嚇得一邊尖叫,一邊往後縮。

    蕭朗忙道:「蘇薇,別害怕!是我!」

    蘇薇揭開毯子看見蕭朗,一下子就撲進了他懷中,她面色蒼白,渾身發抖,蕭朗猶豫了一下,終於輕輕攬住她顫抖地肩膀,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道:「薇薇,別怕!那老虎走了!我在這裡!」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4 PM


第七十二章 歸途

    這是蕭朗第一次叫蘇薇的乳名,蘇薇倚在蕭朗懷裡,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不好意思地裝作去看地上的情形,面上終於帶了一絲羞赧,輕輕推開蕭朗的胳膊從蕭朗懷中離開。

    蕭朗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他紅了臉從木台上輕輕一躍下到了潭邊,手中提著竹筍道:「我去洗一下竹筍,再抓兩條魚,今晚我們就可以喝竹筍魚湯了。」

    要說蘇薇現在最討厭的食物是什麼?那一定非竹筍莫屬,要不是自己一時腦抽要吃什麼竹筍,何至於被一隻老虎嚇得魂不附體,還丟臉地撲進蕭朗的懷裡求安慰,只是蕭朗跑了那麼遠的路給自己挖了竹筍來,如果突然說什麼不吃竹筍的話,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蘇薇在那木台上待了大半日,雖然沒有感覺內急用上那個小土坑,但是卻很想到平地上走走,她又實在不願意讓蕭朗再用籐條把她甩下平台,只是蕭朗那小學究肯定是不肯抱自己下去的,剛剛自己那麼害怕他也只是輕輕攬住自己,只手跟自己肩膀和背部稍微接觸了片刻就臉紅成那樣,怎麼能指望他呢?

    蕭朗在潭邊仔細清洗竹筍上的土,一邊洗一邊想著明日就回蘇家村,蘇薇茶已經制好,這山林裡畢竟危險,不宜久待。何況也出來那麼多日了,再不回去,蘇薇的家人該擔心了,再說自己也好幾日沒看書了,雖然跟蘇薇說得自信滿滿的,但畢竟只剩下幾個月時間,回去還得加倍努力才是。

    只是雖然理智如此想,心中卻又對現在的時光十分不捨,如果沒有家仇,自己也許真的可以與蘇薇就這樣無憂我慮地生活下去,蕭朗想到這裡臉更紅了,幸好他面向深潭,只能從水面上隱約看見自己的影子。

    蘇薇卻沒有想那麼多,她在腰上拴了根籐條,又使勁扯了扯旁邊的樹籐,感覺十分堅韌,她像猴子一樣跳到樹籐上想滑下去,樹籐十分粗糙,她往下滑動十分困難,很快感覺手心的皮就被磨破了,火辣辣地痛,讓她實在很想放手,可是放手就會跌下去,雖然現在離地面只有大約十米遠,可是跌下去難保不會再次摔斷腿什麼的,往上爬卻又沒有氣力,蘇薇正在上下不得。

    蕭朗洗完竹筍,回頭看見蘇薇吊在籐條上,忙丟下手中的竹筍,足尖一點躍到半空中,攬住蘇薇的腰將她輕輕放在地上。

    蘇薇歎了口氣,自己今天是丟人丟到家了,饒是她臉皮極厚面上也帶了紅暈,不行!必須趕緊回去了,似乎對蕭朗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回來了。

    蕭朗也很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自己方才一時情急,也沒有顧上男女之防,居然攬住蘇薇的腰把她抱下來,實在是過於孟浪,看來必須得趕緊回去了,一刻也不能等!不然真不知道自己還誰做出什麼有損蘇薇名節的事來。

    蘇薇道:「蕭哥哥,我們回去吧!」

    「薇薇,我們回去吧!」蕭朗說完發現兩人異口同聲說了同樣的話,有些尷尬,又有些失落,莫非蘇薇也在責怪自己的孟浪之行,所以想趕緊回家。

    蘇薇則在想,看來蕭朗實在是受夠了要照顧自己這個累贅,心中也有些失落。

    蕭朗發現自己又叫了蘇薇的乳名,更加不好意思,他對蘇薇說了句:「我到潭中去抓魚。」轉身就扎進了幽深的潭水中。

    嚇得蘇薇忙跑到潭邊大喊:「蕭哥哥,你沒事吧?」這傢伙不是不會游泳麼?雖然說是會閉氣,萬一這潭水極深怎麼辦?

    蘇薇在潭邊焦慮地轉來轉去,大概五分鐘之後,蕭朗終於從潭中飛身出來,渾身濕淋淋的,一手提了一條兩尺長的鯉魚。

    蘇薇歎了口氣,真的必須馬上回去了,蕭朗雖然功夫高強,但有時候實在有些嚇人,比如說剛剛用籐條把自己扔到平台上,又把自己一個人放在上面,現在更是一句話就跳進這不知道多深的水潭中。再跟他待兩天,不知道自己對他產生的那種奇怪感覺會不會越發強烈起來,就算那感覺被自己拋在腦後,這時時擔驚受怕的滋味也十分難受,不管怎樣,一定要早些結束兩人單獨相處的日子才是。

    蘇薇把蕭朗洗好的竹筍用匕首切成小段和清理好的鯉魚一起放在鍋裡清燉,她也無心去找些香料來調味,倒是蕭朗找了幾株野芹菜和野蔥放進了魚湯裡。

    兩人喝了魚湯,吃完竹筍和魚肉,蕭朗把鍋和碗刷了,飛身上了木台,取下蘇薇的背簍、毯子等物。

    蘇薇猶豫了片刻,終於厚起臉皮道:「蕭哥哥,我想帶些茶樹的枝條回去,你能幫我割些下來麼?要粗壯些的。」

    「嗯!」蕭朗幾個縱躍到了崖頂,很麻利地幫蘇薇割了十多根茶樹的枝條。

    蘇薇從背簍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個麻布口袋,裡面墊了能保水的竹筍殼,她請蕭朗幫她一起在山林中挖來五六袋土,將茶樹的枝條插到土中,土上灑了些水,用苔蘚厚厚地蓋了一層,蘇薇小心翼翼地將裝了茶枝的布袋放在背簍中,兩口小鐵鍋合攏將炒好的茶葉放進去,可以隔絕潮氣,只是回去的路上就不能喝湯,只能吃烤雞和烤野兔了。

    蕭朗幫蘇薇將布袋放好,不等蘇薇吩咐就背好了背簍,蘇薇手中抱著的毯子和油布也被他接過抱在胸前。

    蘇薇甩著兩隻手跟在蕭朗身後,有些不好意思,見蕭朗走得十分輕鬆,背了那麼重的背簍,依然身姿挺拔,看起來很輕鬆的模樣,又有些愜意,其實如果在這村裡找個蕭朗這樣的壯勞力也不錯啊!樣貌英俊堪稱村草,武功高強能保護自己,干體力活兒更是一個頂十個,又會唸書還懂醫術,簡直堪稱完美。

    可惜就是年紀太小,而且身世複雜,估計未來麻煩事情會很多,這古代人命有時賤如草芥,自己還是不要隨意玩火的好,不如找個村裡家世單純的小伙嫁了,以後說一不二,當家做主。

    蘇薇十分輕閒,盯著蕭朗挺直的背影一通亂想,想到自己以後找個老實帥氣的農村小伙兒,自己指南他不敢向北,不由有些好笑,原來自己竟是個控制欲如此強烈的女子。前世的時候雖然不說小鳥依人,但對男朋友也還算溫柔,怎麼這一世居然有這樣的想法,莫非是蘇婆子的基因在自己身上有所體現,她越想越好笑,不由笑出聲來。

    蕭朗在前面安靜地走著,突然聽得蘇薇在身後偷笑,回頭一看蘇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副樂不可支地模樣,只是他從來不是多話的人,心中雖然好奇,卻沒有問什麼,只站在一旁等蘇薇走到他的前面,這才道:「蘇薇,你走前面吧!」

    蘇薇知道他是怕自己走丟,也沒拒絕他的好意,只是聽他又叫自己蘇薇反而有些不習慣,他還是叫自己薇薇的時候更親切些,這樣又叫回原來的稱呼,聽起來就覺得怪怪的,她口隨心動道:「你還是叫我薇薇吧!突然覺得你叫我蘇薇很不習慣呢。」

    「啊!」蕭朗之前一直自責自己孟浪地叫了蘇薇的乳名,雖然十分順口,只是畢竟是女孩子的乳名,宋娘子和其他長輩叫得,甚至村裡的張竹生等人也這樣叫蘇薇,只是他自來守禮,若不是剛才一時情急怎麼也叫不出來的,現在見蘇薇說讓自己叫她的乳名,他紅了臉道:「對不起!蘇薇,剛才是我孟浪了,多有唐突,請你原諒。」

    蘇薇也是一時沒注意,話一出口時她就有幾分後悔,叫什麼有什麼要緊,林皓還一直叫她蘇姑娘呢,她也沒覺得不習慣,之前蕭朗一直叫蘇薇,她也沒覺得有什麼,怎麼剛剛會覺得聽起來很彆扭呢?自己真是臉皮夠厚的,蕭朗方才不過是見自己被嚇到,想安慰自己暫且那樣叫了兩聲,誰知自己竟然就聽得入耳入心起來,她有些懊惱,二十多年的定力去了哪裡?怎麼會突然提出這麼傻的要求。

    蕭朗見蘇薇神色懊惱,有些結巴地道:「要不…。要不沒有其他的人的時候,我叫你薇薇好不好?」

    蘇薇本來只是懊惱,現在卻有些害羞,這個呆頭鵝這樣說,就像是自己求著他叫自己乳名似的,她雖然是二十幾歲的心智,卻也有些小女人的彆扭脾氣,當下便扭頭道:「你還是叫我蘇姑娘吧!也別叫我名字了,你不是說女孩子的閨名不能隨便告訴別人麼?你成天這樣叫我,別人豈不是也知道了我的閨名?」

    蕭朗被蘇薇說得張口結舌,他本是口才極好的,不然也不會講《禮記》時讓林皓也覺得歎服,只是面對蘇薇他總覺得似乎莫名地變得嘴笨拙舌起來。

    他從小就跟著娘親這樣稱呼蘇薇的,因為兩家交好,又是在村中生活,稱呼蘇姑娘反而十分怪異,一直這樣稱呼他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如今聽蘇薇這樣一說,果然十分不妥,他忙神情端肅地向蘇薇躬身道:「蘇姑娘說得十分有理,倒是在下唐突了。」

    蘇薇見蕭朗背著背簍,雙臂抱著毯子,卻能行禮如儀,背簍中的東西十分安穩,蕭朗手中的毯子也抱得很是妥帖,她不由扶額,這位蕭公子真是奇人,一般人這樣背上背著大堆的東西,手中抱著厚厚的一卷毯子和油布,一定顯得十分臃腫忙亂,而他卻十分輕鬆優雅,居然行個禮還能這樣端正,果然是如玉翩翩,只是這翩翩少年偏長了個榆木腦袋,自己不過為了激他一激,隨口說了句話,他居然奉為聖旨般,還躬身向自己道歉。

    聽了蕭朗那聲蘇姑娘,她頓時覺得十分無力,就這樣吧!與外星生物的溝通到此結束,本來只是一時衝動讓他叫自己的乳名,現在好了,直接連名字也不叫了,改口叫蘇姑娘了,姑娘就姑娘吧!這樣也好,可以更好地消除自己那些奇怪的心思。

    蘇薇端端正正地還了一禮道:「那我以後也不能隨口亂叫你蕭哥哥了,阿章他們渾叫也就罷了,我還是稱你為蕭公子吧!或者跟林皓一樣稱呼你為蕭兄。」

    蕭朗只覺心頭一窒,其實他很喜歡聽蘇薇壞壞地叫他朗哥哥,只是蘇薇似乎只有逗他的時候才會故意這樣聲音清甜柔婉地叫他,至於叫蕭哥哥,那是她從小叫慣了的,蕭朗也聽習慣了的。

    原來的蘇薇很少說話,偶爾就算叫他也是聲音極小有些含在嘴邊似的,現在蘇薇叫他卻極為清脆響亮,讓人聽了覺得很是悅耳,只是蘇薇說得也有道理,現在他們畢竟長大了,蘇薇又是女子,的確不好再像小時候那樣渾叫的。

    蘇薇見蕭朗神色有些變幻,星目中光華微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悄悄說了句:「古人就是麻煩啊!在我們那裡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說到這裡她眼神一亮,對嘛!蕭朗又不是女子,不用擔心閨名洩露什麼的,就叫他名字好了,蘇薇笑嘻嘻地道:「好了,我知道叫你什麼了?我以後就叫你名字吧!蕭朗,你說可好?」

    蕭朗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名字從蘇薇口中吐出,只覺得十分悅耳,這樣雖然沒有蕭哥哥親切,沒有朗哥哥那麼婉轉,可是聽起來卻比蕭公子和蕭兄之類的稱呼好多了,他紅了臉點了點頭道:「嗯,你以後就這樣叫我吧!或者你可以叫我白芷。」

    「哈哈,原來你也有個中藥名字啊!白芷,很好聽呢。」蘇薇笑得十分開懷,調皮地對蕭朗眨眨眼道:「我還是叫你蕭朗吧!這個名字只怕不足為外人道也。」

    蕭朗眉目溫潤,眼中帶了笑意,蘇薇真是極聰慧的姑娘,只從這名字上就能猜想到那麼多事情,只是自己卻太不謹慎了,這個名字只有大哥和娘親知道,自從逃亡後他一直用的是蕭朗這個名字,朗兒其實只是他的乳名,只有家裡極親近的人知道,只是現在這名字卻用作了他的大名,而知道這個乳名的人則多半已經不在這個世間了。

    這是極重要的秘密,可是面對蘇薇,他卻很輕易地說了出來,也許是因為自從上次蘇薇救了他,卻沒有走漏半點兒消息,讓他對她全然信任,也許是自己一個人憋了太久,很想有個人能再喚自己一聲。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4 PM

本帖最後由 candice8994 於 2013-11-27 03:15 PM 編輯

第七十三章 神奇療法

    回去的路程比想像中似乎要短,兩人第二日薄暮時分就回到了蘇家村附近的小山包,蕭朗站在小山頭上看著村中的炊煙,蘇薇走累了,見蕭朗停住,她尋了塊乾淨的草地坐下。

    蕭朗心中有些惆悵,終於這條路還是走完了,他回頭看蘇薇大馬金刀地坐在草地上,掏出塊帕子擦汗,絲毫沒有一點兒女子的斯文模樣。

    蕭朗看著蘇薇微瞇著眼仰頭看著斜陽,唇角帶著笑意,面色紅潤,顯得那樣的生機勃勃又自然。

    想到自己以後只能稱她為蘇姑娘,而她也不再叫自己蕭哥哥了,以後這樣兩人獨處的時光只怕不會再有,蕭朗神情在夕陽下分外落寞。

    他即將踏上的那條路,注定是孤寂艱辛,而薇薇也將有自己的生活,也許真的如她所說嫁給一個帥氣的莊稼漢,兩人相濡以沫平安喜樂的過一生,這樣也是極好的,蕭朗心中暗自歎了口氣,轉頭對蘇薇道:「蘇姑娘,我們快走吧!宋大娘一定十分擔心。」

    蘇薇這一路上已經聽蕭朗叫了自己很多次蘇姑娘,從一開始不習慣,到現在倒也十分適應了,似乎隨著稱呼的改變,自己對蕭朗那種奇怪的心思確實淡了很多,她覺得很滿意。

    兩人一起往山下走去,快到村口時,蘇薇心中湧起了淡淡的傷感,只是她很快就將這傷感拋在腦後,這樣不是正好麼?如自己所願,與蕭朗保持適當的距離,平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帶領家人過上美好富裕的新生活。

    蕭朗幫蘇薇把背簍和毯子等物送到家中,宋娘子和蘇蓉、阿章迎了出來,宋娘子拉著蘇薇的手上下打量,又讓蘇薇走兩步給她看看。

    蘇薇回家前特意梳了頭,換了身乾淨的衣衫,還在回家的路邊找到了當時從明水回來時買的禮物,她當時用油紙包了些禮物藏在路邊的樹洞裡,現在取出來拎在手中,一副從江州剛回來的模樣。

    宋娘子見蘇薇衣飾整潔,只是皮膚黑了許多,不由有些疑惑道:「江州的陽光如此厲害麼?薇薇你怎麼曬黑了許多?」

    她看蘇薇走了兩步,還是有些瘸的模樣,有些失望,看來胡六味看了之後也沒太大起色。

    阿章則好奇地看著背簍中的茶樹苗,伸手摸了摸問蘇薇:「二姐,你去江州買了什麼花回來啊?」

    蕭朗見蘇薇一家人相見甚歡,宋娘子只是覺得蘇薇黑了許多,想來應該不會想到蘇薇孤身一人去深山的事,自己離家這麼多天,娘親只怕也很擔心,而且幫蘇薇治腿的一些藥材和器物也還沒準備好,他向宋娘子等人告辭回家去了。

    宋娘子聽得蕭朗管蘇薇叫蘇姑娘,詫異地問蘇薇:「薇薇,朗哥兒怎麼這樣叫你?」

    蘇薇見她娘親的注意力終於從她為什麼變黑這件事情轉移開,忙笑道:「蕭哥哥說我們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不好渾叫的,我以後也不叫他蕭哥哥了,直接叫他的名字。」

    「二姐,二姐,那我以後也不能叫蕭哥哥了麼?我也要叫他的名字麼?」阿章忙拉了蘇薇的袖子問道,他才不要叫蕭朗名字,他沒有哥哥,自小把蕭朗當自己親哥,叫蕭哥哥已是習慣了的。

    「你還叫他蕭哥哥嘛!你是男孩子,不用講究那麼多。」蘇薇見阿章一臉焦急,輕輕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安慰他。

    「也是,你們都大了,是不好再渾叫的,秋天你就滿十二歲了,翻過年可不是就要議親了,我們薇薇是大姑娘了。」宋娘子愛憐地將蘇薇抱在懷裡,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道:「這次去江州可把我閨女累瘦了,這又黑又瘦的小模樣,要好好養養才行。」

    蘇薇有些黑線,神馬?她明年就要議親,要不要這麼趕啊?她還沒有發家致富呢,才不要那麼快嫁人。

    何況她十三歲時說親的男孩子估計也就是十五六歲,那麼小的年紀,就算過兩年再結婚,她也才十五歲,那男子也不過十七八歲,自己身體還沒長成,男方估計心智也不夠成熟,這樣倉促嫁人太可怕了,萬一被逼著進門就要生娃,蘇薇打了寒顫,好可怕!

    「我才不要說親,我要在家陪著娘親和阿章,姐姐再過兩年要出嫁了,我也要多陪姐姐。」蘇薇抱住宋娘子撒嬌。

    「傻孩子,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呵呵,娘不說了,到時候你就知道啦!」宋娘子溫柔地摸了摸蘇薇的頭道:「薇薇餓了吧?娘就估摸著你今日該回來了,給你燉了你最愛喝的大骨頭湯,還做了紅燒肉。」

    「娘從前天就估摸著你快回來了,我們吃了兩天紅燒肉和大骨頭湯呢?不過娘只許我吃肥肉,嘻嘻,說二姐喜歡吃瘦肉要我把瘦肉留給你呢。」阿章笑瞇瞇地摸著小肚皮,似乎在回味那紅燒肉的滋味。

    「娘最好了。」蘇薇抱著宋娘子,狠狠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宋娘子臉上帶了笑意,微嗔道:「這孩子越大越像小娃娃了。」

    「二姐,二姐,我只吃了一點點肥肉,大姐光喝了兩口湯,好吃的都給你留著呢?」阿章見蘇薇與宋娘子親近,忙邀功道。

    蘇薇大大地親了阿章一口,又抱住蘇蓉道:「大姐,你可要多吃點兒,太瘦了未來姐夫不喜歡哦。」

    蘇蓉紅了臉嬌嗔地道:「娘,你看薇薇說話越來越不像樣了,你也不管管她?」

    「嗯,薇薇說的對,蓉兒你要多吃點些,再長胖點兒才好看。」宋娘子笑瞇瞇地看著姐妹倆笑鬧。

    阿章也在旁邊幫腔:「嗯,姐姐們要長胖點兒才好看,但是也不能長得像周大叔家的二丫一樣,胖得像個球一樣。」

    蕭朗回家後秦娘子忙問他:「蘇薇真的自己跑去深山採茶去了?」

    「嗯,娘,我走之前請您幫忙準備的那些藥材都準備好了吧?」蕭朗不想讓秦娘子對蘇薇印象不好,只隨意帶過蘇薇去深山採茶的事,就問起藥材來。

    「都準備好了,我看過你帶回來的那本古書,那方子確實不錯,也許真能治好蘇薇的腿腳,這樣你也不用總感覺歉疚了。」秦娘子見兒子一聽蘇薇可能獨自去了深山,那緊張的神色,心裡有些不踏實,她從來沒見兒子如此著緊一個人,之前她以為兒子是出於歉疚,可是他的神情實在讓人難以釋懷,莫非兒子真的喜歡上了蘇薇。

    秦娘子有些著急,她原來就不喜歡蘇薇,自從上次蘇薇耍潑之後她心中更是不喜,雖然蘇薇救了蕭朗讓她對她的印象有些改觀,但這樣潑辣粗野的女子,她打心眼裡看不上。

    何況蕭朗現在準備走科舉之路,更不可能娶個村姑,既然一家人打定主意要查出真兇,蕭朗的婚事更不能輕易決定,至少得等他考上舉人之後再尋個能對他未來仕途有助力的賢惠女子。

    「嗯,娘,幫蘇姑娘治好她的腿腳之後,兒子就會安心讀書,定不讓娘親和哥哥失望。」蕭朗神色平靜,心中卻有些苦澀,只是既然已經決定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強抑在心中,他就不會再露出一絲端倪。這也是對蘇薇最好的方式,畢竟她未來還要尋人家的,如果自己對她的心意被人察覺,對蘇薇的名聲影響極不好的。

    秦娘子聽蕭朗不再稱呼蘇薇的名字,不由放下心來,看來兒子真的只是出於歉疚,蘇姑娘這稱呼雖然很是有禮,卻有些疏離。

    秦娘子面上帶了笑意道:「嗯,我們自然要幫蘇姑娘治好她的腿腳,朗兒你安心讀書吧!這書上的方法為娘也研究過,很是可行,而且也無須你幫忙,畢竟你也大了,不適合再幫年輕女子診治,你就放心交給娘親吧!」

    蕭朗微微一怔,他本是想親自幫蘇薇診治,這樣才更放心,只是娘親說得也十分有禮,自己和蘇薇都不再是小孩子,這診治方法會看見蘇薇腿部的肌膚,自己確實不太方便,只是如果自己在娘親治療的過程中,自己能用真氣幫蘇薇打通腿部的筋脈,相信效果會更好。

    他沉吟了片刻道:「娘親說得是,只是我想明日在你診治時幫蘇姑娘用真氣打通筋脈,這樣她會好得更快些,我這幾日詳細教了她無極步的修煉方法,這樣多管齊下,她的腿應該能痊癒。」

    秦娘子想了想道:「也好,那明日我以書中的方法給蘇薇診治,只是你明日幫她打通筋脈時自己要注意身體,不要太過勞累,明晚你好好休息一下,後日就回江州去吧!離院試沒幾日了。」

    第二日一早秦娘子熬製了一大鍋藥湯,蘇薇跟宋娘子說蕭朗在江州得了個幫她治療腿疾的新方子,說好今日去他家診治,宋娘子聽了十分歡喜,聞見蕭朗家小院中傳來的濃濃地中藥味,迫不及待地催蘇薇趕緊過去。

    蘇薇到了蕭朗家,秦娘子帶蘇薇進屋,屋子正中放了一口大缸,裡面黑乎乎地放滿了中藥,秦娘子讓蘇薇脫了鞋襪,脫了褲子和外面的襦裙,將腿泡進熱騰騰的大缸中。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左右,蘇薇覺得腿部一直有種火辣辣的感覺,不知道這鍋藥湯裡是不是放了辣椒,就在她覺得實在無法忍受,準備偷偷爬出來時,秦娘子走進來扶起從缸裡出來,找了塊帕子給她擦乾淨腿傷的藥汁,然後塗了薄薄一層似乎是蜂蜜的東西,黏糊糊的。

    等蘇薇整理好衣物,蕭朗從門縫中遞過一包嗡嗡響的物事進來。

    秦娘子將那布包拿進來,小心地打開一條縫,裡面飛出幾隻蜜蜂來,蘇薇嚇了一跳,莫非蕭朗這個方子是韓國那個大長今傳到中國來的,用蜂蜇治病,想到要讓蜜蜂蟄自己的腿,她有些害怕,往後縮了縮。

    那蜜蜂聞見蜂蜜的香味,紛紛往蘇薇腿上飛來,蘇薇嚇得哇哇亂叫,起身就想往外跑,卻被秦娘子一把抓住,她面色肅然道:「不想腿繼續瘸著就乖乖坐好,稍微忍耐一下。」

    蘇薇一向有些怕秦娘子的,雖然她不確定這蜜蜂蟄了自己一番之後是不是腿真的會好,只是想到蕭朗武功高強,估計秦娘子也會兩手,自己如果不乖乖聽話,被點個穴什麼的也就不能動彈了,何況人家這麼勞心勞力地為自己診治,自己如果不領情,因為怕疼就逃跑也太說不過去了。

    蘇薇強忍住心中的懼意,乖乖地坐了下來,任蜜蜂很快爬滿了自己的雙腿,秦娘子凝神在蘇薇膝蓋和腳心部位施了幾根銀針,蘇薇頓時覺得腿腳麻木失去了知覺,只看到蜜蜂在自己腿上爬來爬去,卻沒有任何感覺。

    秦娘子用一把小扇子輕輕拍擊那些蜜蜂,蘇薇依然毫無感覺,過了大概半個多時辰,那些蜜蜂紛紛從蘇薇腿上跌落再也不動彈了,蘇薇腿上留下了許多黑色的小刺,正是蜜蜂留下的尾針。

    蘇薇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是說蜜蜂的尾針是極毒的東西嗎?自己會不會被毒死,現在腿上沒有任何感覺,只看著有些紅腫,也不知道這治病方法是否靠譜,這蜜蜂蕭朗是如何抓到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被蜜蜂蟄成了個豬頭。

    秦娘子在蘇薇腿旁用瓦片放了一圈燒著的栗碳,然後把蘇薇膝蓋和腳趾上的銀針拔除,蘇薇一下子就感覺腿部又麻又痛又漲,現在還多了一種火上烤肉的感覺,要不是秦娘子在一旁她就要哭出來了。

    這是什麼治療方法啊?可別腿沒治好,還落下什麼後遺症,現在自己至少還能正常行走,雖然有些一瘸一拐,但除了有礙瞻觀一些,並不影響行動,可別經過這詭異的治療後,直接需要拄著雙拐,或者坐著輪椅度過下半生啊?

    何況現在就算有輪椅,以古代的路況,也就只能在院子裡轉轉,還要下雨時及時填平土坑才行。

    蘇薇疼得滿頭大汗,心中暗想,如果自己真的被秦娘子和蕭朗治成了半身不遂,就算拼著臉面不要,也要死乞白賴地讓蕭朗娶了自己,照顧自己下半輩子才行,誰讓他們這樣折騰自己,又是蜜蜂又是火炭的。

    蕭朗雖然在自己腿上試過蜜蜂尾針的效果,覺得應該十分對症,只是聽得方才蘇薇的叫聲,他還是有些心神不寧,在屋外走了一圈又一圈。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5 PM


第七十四章  離別

    就在蘇薇覺得自己的腿快要被烤熟時,秦娘子終於撤了火炭,用一把小小的鑷子將蘇薇腿上的蜂針一根根仔細取下來。

    蘇薇死死捏住自己的袖子,口中咬了塊帕子,因為每取一根針,她都感覺鑽心地疼痛,要不是秦娘子告訴她這種疼痛有利於她腿腳的恢復,蘇薇都要疑心秦娘子是不是在報復她之前的失禮,明明紮了銀針就不會痛了,卻不給她用,要她生生感受這種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薇只覺得咬住帕子的嘴唇已經麻木,秦娘子終於把她腿上的蜂針拔乾淨了,用熱毛巾輕輕地將蘇薇腿上殘留的蜂蜜擦乾淨,遞給蘇薇一條輕薄的褲子,讓她穿上。

    蘇薇穿好衣服,秦娘子收拾好床邊的瓦片等物,喚蕭朗進來,蕭朗快步走了進來,神情有些焦慮,見蘇薇雖然面色有些蒼白,卻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

    他坐到蘇薇身旁的椅子上,凝神聚氣,將兩手放在蘇薇的腿部,蘇薇隔著褲子都能感覺到強烈的熱氣,蕭朗雙目微閉,手指輕輕沿著蘇薇腿部的經絡擦過,蘇薇感覺一陣陣熱流湧進她的腿中。

    她睜大了眼專注地看著蕭朗,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氣功,還是能治病的那種,她覺得腿部有些酸脹,但是很舒服,剛剛蜜蜂蟄過的地方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不過半盞茶功夫,蕭朗額頭上就滿是細密的汗珠,秦娘子有些擔心,手裡拿了個帕子卻不敢給蕭朗擦汗,知道他正在用真氣幫蘇薇疏通經脈,不能貿然打擾。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蕭朗終於睜開眼睛,蘇薇面色紅潤,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十分精神的樣子,蕭朗卻是面色發白,有些疲憊,秦娘子忙將帕子遞給蕭朗將額頭的汗擦乾,又叮囑蕭朗:「朗兒,看你全身都是汗,快去換身衣衫。」

    蕭朗起身道:「娘,蘇姑娘現在腿部的筋脈已經通了八成,後面您再幫她扎三次蜂針,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

    蘇薇一聽還要被蜜蜂蟄三次,不由苦了臉巴巴地看向蕭朗,蕭朗微微一笑,有些安撫地看著蘇薇道:「別害怕!後面兩次就沒那麼痛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只是這幾日你不能走路,還得好好歇幾天。」蕭朗說完,對秦娘子躬身施了一禮道:「娘,我去換身衣衫。」

    「你快去吧!」秦娘子怕蕭朗著涼,忙趕他出去。

    「謝謝秦大娘診治之恩。」蘇薇人在床上,微微躬身向秦娘子施禮道謝,她是真的很感激秦娘子,秦娘子在給自己放蜜蜂出來診治時,手上還被蜜蜂蟄了兩下,有些紅腫,她也不過是隨意抹了點兒藥膏,就繼續給蘇薇佈置火炭。

    秦娘子神情有些疲憊,卻還是帶了些笑意點頭道:「不必言謝,當初如果不是朗兒帶你去採藥,你也不會受傷,何況你於朗兒還有救命之恩。」

    「秦大娘言重了,我的腿傷與蕭朗哥哥沒有任何關係,他帶我去採藥是為了讓我能掙錢貼補家用,如果不是他我們家前幾年的日子越發難過呢,而且說起來救他的是那個黑衣的俠客,我不過是剛好看見幫他們遞了幾樣東西罷了。」蘇薇知道越是對別人有恩,越不能放在嘴邊惹人反感,何況自己腿受傷真的與蕭朗沒什麼聯繫,說起來蕭朗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秦娘子見蘇薇不挾恩圖報,說話又委婉知禮,對她的印象好了幾分。

    因為蘇薇剛剛經過治療不宜挪動,她就在蕭朗家暫時住下,宋娘子一天過來看了蘇薇幾次,見她精神極好,又聽蘇薇說起治療的過程,只覺得聞所未聞,想來肯定是對症的,心中很是歡喜,晚間做了好幾樣菜和點心送到蕭家。

    蘇蓉也送了秦娘子兩方自己繡的帕子,正是秦娘子極喜歡的木蘭花,因為她的閨名正是秦木蘭,蘇蓉的繡工雖然比不上秦娘子,在這蘇家村卻也是數一數二的,秦娘子收到帕子眼中有了些笑意。卻說蕭朗幫蘇薇用真氣打通筋脈後,強撐著走回自己屋裡,倚著牆就滑坐到地上,他剛剛耗費了太多真氣,幫蘇薇疏通了兩遍筋脈。

    一般武林高手只要幫人疏通一次就會耗費極大的精力,而他方才為了確保能將蜂針上的毒素導入蘇薇脈絡中,刺激淤積的筋脈疏通,又怕蜂毒殘留在蘇薇身體中,對她的身體不好,強行運氣第二次疏通,逼出了一部分蜂毒出來。

    剛剛為了不讓母親和蘇薇擔心,他強撐著不露出異樣來,此時卻是再也支持不住,只是他怕秦娘子生疑,歇息了片刻,草草換了身衣服,用清水洗了把臉就走出了屋子。

    秦娘子幫蘇薇蓋上被子,囑咐她好好休息,蕭朗跟秦娘子打了招呼提著兩個布袋就出了門,他不能在家待太久,不然娘親一定會看出異樣來,何況蘇薇後面幾天治療的蜜蜂還沒抓夠,他還得再去山裡找兩個蜂窩。

    秦娘子並沒有看出蕭朗的異樣,蘇薇治療之後還需要喝藥,她親自到廚下去給蘇薇熬藥去了。

    到了晚間宋娘子見蘇薇睏倦想睡覺,這才帶了蘇蓉和阿章回了家,臨出門前對秦娘子又千恩萬謝了一番。

    秦娘子雖然性子有些冷淡,但與蘇家終究是好幾年的交情,淡淡帶了幾分笑意將蘇家幾人送出了門,這才神色有些焦急地看向門外,朗兒怎麼還不回來?

    昨日蕭朗去抓蜜蜂不過一個時辰就回來了,今日怎麼用了那麼久?

    蘇薇卻沒想那麼多,在她心目中蕭朗是個功夫高強的奇人,而且她也不知道真氣這種東西是不是極耗費人的體力,她雖然見蕭朗有些疲憊,但似乎也沒什麼,她今日折騰了半日,又是蜂蜇又是火烤的,很快就睡著了。

    到了子時,蕭朗終於回來了,他手中提的布袋鼓鼓囊囊,俊秀的臉上居然有幾個紅腫的鼓包,本來以他的身法,蜜蜂絕對蟄不到他,只是他今日耗費了太多真氣,饒是他到山中尋了棵大樹睡了幾個時辰,還是沒有恢復過來。

    秦娘子見蕭朗終於回來,放下心來,在燈下才發現蕭朗面上的鼓包,自從封沐雨傳了蕭朗功夫,除了上次被東郭懷重傷,她還是第一次在蕭朗面上看見傷痕,不由有些焦急,又有些心疼地問道:「朗兒,你今日怎麼受了傷?何以耽擱到現在?」

    「娘,今日蜂窩有些難尋,兒子走了許久才找到兩個,而且兒子一時大意,忘了抹驅蜂的藥,這才被蜜蜂蟄幾下,不妨事的。」蕭朗說完有些心虛,他極少對母親說謊,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驅蜂的藥,昨日他輕鬆就抓了許多蜜蜂到袋中,就算有蜜蜂飛到他面前,他掌風過處,蜜蜂早已暈死過去,怎能蟄到他?

    秦娘子其實對兒子的功夫如何也不是太過瞭解,因為她自己從未習過武,她只知道以兒子的身手,深山中的野獸無法傷害到他,而且他所練的無極步,似乎是極高明的輕身功夫。

    她此時見兒子並無其他異樣,也就沒有多問,只叮囑蕭朗吃過飯後早些歇息,不要耽誤了明日一早去江州。

    蕭朗草草吃了點兒東西,回到自己屋中躺在床上,他只覺週身睏倦,彷彿又回到了重傷初癒的時候,只是頭腦卻十分清醒,他在床上翻滾了片刻,想到蘇薇此時就住在隔壁房間,他有些難眠,不覺披衣起身,靜靜倚在靠蘇薇比較近的那面牆上。

    也許這已經是此生自己離蘇薇最近的地方了,過了今夜,自己就要離開蘇家村,走上那條已經注定的路,再也不能回頭,也再也不能離她如此近。

    窗外的月光靜靜透過窗欞灑在蕭朗有些紅腫的臉上,他伸出雙手輕輕攤開,似乎想抓住那月光,可是手中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抓住。

    第二日蕭朗起身之後,秦娘子見他跟在自己身後有些欲言又止,她微微蹙眉道:「朗兒,娘跟你說過,男子漢說話要乾脆果決。」

    「娘,我想去看看蘇姑娘今日恢復得怎樣,一會兒我就要去江州了。」蕭朗面色微赧。

    「走吧!」秦娘子知道蕭朗一向是個守禮的孩子,想來是覺得自己一個男子獨自去看蘇薇有些不妥,這才來尋自己同去,看來自己的教育沒有白費,她端了碗藥往蘇薇房中走去。

    蕭朗跟在她身後,神情有些扭捏,他早上起來發現昨日被蜜蜂蟄過的地方紅腫雖然消了一些,但還是留下幾個比昨日稍小的鼓包,雖然他一向不是注意外表的人,但想到要與心儀的姑娘離別,頂著這樣一張臉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他更牽掛蘇薇的腿傷,也顧不得彆扭,跟著秦娘子快步走進蘇薇房中。

    蘇薇早已醒了過來,此時正倚在床上看書,她覺得今日腿似乎比平日更加有力,只是稍微有些腫脹的感覺,她很想起身走走,但又怕影響腿傷恢復,其實她內心深處還是很希望腿能恢復正常的,誰也不喜歡被別人叫瘸子啊!

    蕭朗見蘇薇神情專注地看著書,嫻靜端雅,與往日完全不同,白皙的小臉在清晨的陽光中晶瑩生輝,竟有幾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模樣,讓他有些移不開眼。

    秦娘子也沒想到蘇薇居然會有如此嫻雅的一面,她知道蘇薇跟蘇秀才識得幾個字,卻不知道她的程度已經可以自己看書,她微微頷首,終於有些像是讀書人家的孩子了。

    秦娘子走近一看,蘇薇手裡拿的居然是蕭朗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此處的《九州志》,這本書主要是講各個地方風土人情的,蕭朗很喜歡看,她見蘇薇看得專注,溫和地說了句:「蘇姑娘,喝藥了。」

    她跟著蕭朗稱呼蘇薇為蘇姑娘,其實是含了與蘇薇劃清界限的意思,蘇薇也不介意,她笑瞇瞇地抬頭道:「秦大娘好!蕭朗哥哥好!」

    蘇薇覺得再秦娘子面前直接稱呼蕭朗的名字似乎也不太好,就折中的在蕭朗名字後面又加了個哥哥,畢竟兩家交往多年,蕭朗又比自己的年長。

    她見蕭朗面上多了幾個鼓包,像是被蜜蜂蟄的,她每次看見蕭朗他都是神清氣爽、斯文俊雅的模樣,今日的蕭朗面上多了幾個鼓包,但卻絲毫沒有狼狽的模樣,依然氣質端華。

    蘇薇知道蕭朗是為了自己去抓蜜蜂才被叮了滿臉包,有些不好意思地端端正正向蕭朗一拜道:「蕭朗哥哥費心了,累你受傷真是十分抱歉。」

    蘇薇心中有些疑惑,蕭朗前日也抓了許多蜜蜂,似乎毫髮無傷的模樣,怎麼昨日卻多了許多傷痕。

    她有些感動,蕭朗對她不管是出於同情還是為了不負父親的囑托,他做得已經足夠多了,以後自己不能再拖累他,再給他添麻煩了。

    「不妨事的,昨日忘了塗驅蜂的藥,這些只是皮外傷,很快會好的。」蕭朗見蘇薇氣色紅潤,讓蘇薇伸手給他,他凝神把脈,又查看了蘇薇的傷腿,面上帶了笑意道:「看來這法子確實對症,你腿部的經絡大部分都通了,再這樣治療幾次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嗯,謝謝蕭朗哥哥,讓你們費心了。」蘇薇是真心感激秦娘子和蕭朗,秦娘子雖然性子冷淡,又有些不喜歡她,可是對她的治療和照顧卻是十分周到細緻。

    蘇薇自問如果是自己對不喜歡的人是否能如此盡心?答案是否定的,對她不喜歡的人,她是連眼角都不願意瞟一下,更不可能盡心照顧,就算是那人對自己有恩,自己雖然肯定會報恩,只是絕不會像秦娘子這樣盡力。

    秦娘子和蕭朗都是端方高潔的人,蘇薇對秦娘子和蕭朗生出許多好感來,自然就覺得跟他們不對付的人都是壞人,她暗下決心,就算不想與蕭家多牽扯,但如果以後蕭家需要幫忙的話,她一定會盡量提供幫助的,她蘇薇可是知恩必報的人。

    蕭朗對於蘇薇願意在他名字後面加上哥哥二字有些開心,他其實也不想真的與蘇薇如此疏遠,雖然叫名字總比叫蕭公子什麼的親切,但加上哥哥二字似乎又更親近了一層。

    秦娘子對於蘇薇的稱呼似乎沒什麼想法,原來蘇薇叫蕭朗蕭哥哥的時候她也沒有阻止,現在蘇薇如此稱呼,既不顯得過於親近,又不顯得過分疏遠,倒也合適。

    「蘇姑娘,我娘再幫你用蜜蜂和火炭治療三次,配合湯藥,你應該很快就能痊癒了。」蕭朗神情輕鬆地放開蘇薇的手腕,站起身來道:「蘇姑娘,我這就要去江州了,可能要等秋天考完院試才會回來,希望到時候能看見你的腿已經痊癒。」

    蕭朗說完躬身向秦娘子施了一禮:「娘,孩兒不能在娘身邊盡孝,還請娘親保重身體!」

    秦娘子眼圈有些發紅,卻只是擺了擺手道:「你快去吧!天色不早了,記得寫信回來。」

    蕭朗拜別秦娘子,也沒再看蘇薇一眼,轉身大步出了房門,他的行李已經整理好放在客廳,秦娘子沒有出屋相送,蕭朗也沒有再過來告別。

    看來母子倆都不是情感外露的類型,蘇薇心中有淡淡的傷感,蕭朗為了自己的腿傷,在這緊要關頭從書院告假歸來,又趕到深山中救了自己,還幫自己採茶制茶。

    他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已經背負了那麼多,而自己還總是給他添麻煩,等自己腿治好了,一定要好好報答蕭家母子,雖然不欲參與他們的報仇大業,但是以後自己有了很多錢之後,給他們多提供些報仇經費應該是可以的。

    蘇薇對自己未來的發家致富充滿了信心,畢竟在現代她憑自己的制茶技術都能過得不錯,何況是在這個制茶技術落後的時代。

    經過三次治療,蘇薇在蕭家又休息了大半個月,宋娘子和蘇蓉姐弟每日過來看望蘇薇,幫秦娘子熬藥做飯,兩家人的關係倒比原來更為親近了些。

    後面幾次治療對於蘇薇來說已經沒那麼不能忍受了,她對秦娘子十分感激,在她面前再沒有原來那潑辣粗野的模樣,畢竟怎麼說她在現代也是一個知識女青年,只要她願意,她可以做到禮節周到,斯文優雅。

    秦娘子對蘇薇的印象漸漸好轉,何況她見蘇薇和蕭朗兩人相處時十分自然,沒有過分親切,倒有幾分客氣,蕭朗最近幾年也不會常常在村中,她也就完全放下心來。

    其實只要蘇薇不是要做自己兒媳婦的話,在這村裡也算十分不錯的姑娘了,既有村婦的潑辣精明,難得的是還算知書識禮,又知進退。

    自蕭朗去江州後,秦娘子一個人在家也有些孤單,蘇家姐弟幾個常常過來,倒給她的小院添了許多熱鬧,她原本就喜歡蘇蓉性子安靜,現在對阿章和蘇薇也多了些好感。

    這日蘇薇終於得了秦娘子的允許,可以下地走兩步了,秦娘子和宋娘子、蘇蓉、阿章,在蘇薇身旁圍了一圈,有些緊張地看著蘇薇下地邁出第一步。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6 PM


第七十五章 有客自遠方來

    蘇薇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地邁出第一步,吸了口氣又走了兩步,宋娘子和蘇蓉姐弟都一臉興奮,她們見蘇薇走路終於不再一瘸一拐了,三人臉上都帶了笑容。

    秦娘子神情卻有些凝重,蘇薇現在走起來雖然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但她是懂醫的人,她還是看出了些微的不同,她微微蹙眉對蘇薇道:「蘇姑娘,你再走快些。」

    蘇薇現在已經走得很順溜了,她之前好些天沒有下床,腿有些軟,她自己走了兩步覺得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見秦娘子神情有些嚴肅也有點兒緊張。

    她快走了兩步,很快發現有些不妥,走快了右腿受傷的地方還是會有點兒僵硬,雖然不細看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仔細看的話,與正常人還是有些不同。

    宋娘子和蘇蓉姐弟一開始沒有看出什麼來,宋娘子有些焦慮地問秦娘子道:「秦姐姐,可是有什麼不妥麼?」

    蘇蓉和阿章的笑容凝在臉上,因為蘇薇突然在院子裡跑了起來,跑起來時很容易就能發現她的右腿有些僵直,比她快走時更加明顯。

    「這個方子已經是極好的了,只是蘇姑娘當時受傷之後沒能好好休養,又受了新傷,現在傷勢拖得有些久了,所以才未能痊癒。」秦娘子見宋娘子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有些不忍,忙安慰她道:「其實蘇薇現在這樣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也許是因為現在恢復的時日還不夠長,再過些時日可能就全好了。」

    蘇薇雖然心中有些淡淡的失望,可是更多的卻是感恩和開心,畢竟在這醫學落後的古代,原以為自己要那樣一直一瘸一拐地過下半生,等有錢時被人稱為「一代女跛豪」的,現在能治療到現在這樣已經十分難得,畢竟走路時已經與常人無異,就算快走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至於說跑步時比較明顯嘛,那真沒什麼好擔心的,蘇薇向來不是個熱愛的運動的人,估計也很少會有必須要跑的時候,慢慢走就好了嘛!

    古代生活節奏那麼慢,跑那麼快幹嘛?何況蕭朗教了自己修煉無極步的方法,以後需要快跑的時候,自己難說直接可以像蕭朗那麼飛來飛去,能不能跑又有什麼要緊呢?

    蘇薇很快就釋然起來,她本就是個豁達的人,不然也不會在莫名穿越到一個貧窮農家,又得知自己傷了腿成了瘸子之後還能每天生活得那麼歡快。

    「娘,沒關係的,已經比原來好太多了,只要我不快跑,根本就看不出來,何況我幹嘛要跑呢?我可是淑女,好好走路才符合身份。」蘇薇見宋娘子神情失落,蘇蓉和阿章也有些失望,忙笑嘻嘻地開起玩笑來。

    她還故意極為端莊地在院中慢慢走了幾步,果然完全看不出與常人有什麼不同,宋娘子臉上也帶了笑意,是啊!至少比之前好太多了,只要蘇薇不走太快,也不要奔跑,那就根本看不來什麼異常。

    「而且秦大娘不是說了嘛,也許是恢復的時間還不夠長,等再過幾天難說就完全好了。」蘇薇安慰宋娘子,其實她看見秦娘子的神色就知道怕是很難完全恢復了,只是她不想見母親難過,笑嘻嘻地安慰她。

    「嗯,二姐一定會好起來的。」阿章一臉堅定,小拳頭捏得緊緊的。

    「薇薇現在就好了很多,以後一定會更好的。」蘇蓉也微笑著拉著蘇薇的手道:「我們薇薇是要做淑女的,我可是聽到了的,以後可不許再像個小娃娃一樣亂跑哦。」

    「謝謝秦大娘幫我治好了腿傷,也請你在信中代為謝謝蕭朗哥哥。」蘇薇向秦娘子深深施了一禮。

    宋娘子和蘇蓉也對秦娘子說了許多感謝的話,就連阿章也從小書包裡掏出兩個山核桃恭恭敬敬地遞給秦娘子道:「謝謝秦大娘和蕭哥哥幫我二姐治好腿傷,這是馮先生誇我《三字經》背得好獎給我的,送給您聊表心意。」

    秦娘子見阿章說得文縐縐的,很有幾分小讀書人的模樣,不由想起蕭朗小時候,摸了摸他的頭,眼中帶了笑意道:「阿章好乖,你留著自己吃吧!」

    蘇薇也笑道:「我們阿章都會說聊表心意了,哈哈,果然是讀書人呢。」

    「那當然,我見村長給我們先生送臘肉的時候就是這樣說的。」阿章聽大家誇獎他,很是得意。

    「哦,村長給你們先生送臘肉啊?先生對阿章那麼好,我們也給先生送臘肉吧?」蘇薇見阿章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十分自豪的模樣,就逗逗他。

    「不用啦!先生說只要我們好好唸書,他就很開心了,有臘肉吃固然歡喜,我們若是讀書進益他更是歡喜。」阿章學著馮先生的樣子慢條斯理地道。

    「你們先生都說有臘肉吃歡喜啦!你個小氣的小孩還不給先生送點兒去,是想留著吃成個小胖墩兒麼?」蘇薇今日心情很好,揉了幾下阿章的頭髮。

    阿章的頭髮很柔軟,被蘇薇幾下揉成了一蓬亂草,他嘟著小嘴抱著頭道:「先生說君子要時時注意儀容,二姐弄亂了人家的頭髮,阿章做不了君子豈不是成了小人。」

    秦娘子情緒本有些低落,沒想到蘇薇的腿居然沒能完全痊癒,現在見蘇薇笑意盈盈十分開心的模樣,她與阿章插科打諢也帶得大家心情都好了起來。

    至少比原來好多了呢,若是蕭朗沒有找到這個方子,只怕蘇薇要恢復成現在的樣子也很不容易,也許以後還能找到更好地方法,讓蘇薇的腿恢復如初,甚至比常人還要康健,秦娘子寬慰自己。

    蘇薇笑容燦爛,眼神明亮,似乎一切都充滿希望,宋娘子和蘇蓉、阿章也被她感染,一家人都喜洋洋的。

    懂得知足和感恩,樂觀豁達,秦娘子對蘇薇的好感又提升了許多。

    蘇薇一家又再三向秦娘子道謝才回了家。

    到家時發現門口站著個長身玉立的青年,竟是陸浩然,他身旁跟著個穿青布衣衫的小廝。

    那小廝長得斯文清秀,袖子挽得整整齊齊,露出裡面潔白的袖口,一看就是個精明幹練的。

    遠處穿來馬蹄聲,林府那輛鑲金嵌玉的青帷馬車正在村道上飛馳。

    今日是什麼好日子麼?遠在京城的陸少爺趕到蘇家村。

    被自己氣跑,幾個月不見蹤影的林三少爺居然也來了。

    蘇薇忙與陸浩然見禮,陸浩然見蘇薇的腿腳恢復如初,溫雅一笑卻只說了句:「此來是為赴蘇姑娘春茶之約,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蘇薇見他只淡淡地看了自己的腿一眼,並沒有說什麼,想到他第一次見自己時就是十分坦然的模樣,完全沒有因為自己走路的姿態與旁人不同而有任何輕視,笑眼彎彎道:「自然不會讓陸少爺失望。」

    很快馬車就到了蘇薇家門口,馬車還未停穩,林皓已經迫不及待地從馬車中蹦了出來,車前坐的車伕和辛硯被林皓往兩邊一推,差點摔了一跤。

    辛硯忙扶住林皓道:「少爺,您慢點兒啊!」

    林皓喜氣洋洋地喊了一聲:「蘇姑娘!」

    卻見蘇薇正笑容滿面地和一個男子說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林皓不由有些氣惱提高了音量喊了聲:「蘇薇!」

    蘇薇這才瞟了林皓一眼,卻也沒搭理他,這小子幾個月不見脾氣還見漲了,蕭朗稱呼自己為蘇姑娘,這小子倒更進一步,直接喊上名字了,自己跟他很熟麼?

    蘇薇沒有賜林皓白眼兩枚完全是因為陸浩然在的緣故,當下裝作不認識林皓的樣子,繼續與陸浩然侃侃而談。

    林皓今日來找蘇薇是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極好的商機,興致勃勃地想與蘇薇分享,誰知蘇薇卻裝作不認識他的模樣,見蘇薇與那男子相談甚歡,他心中更添了惱意,對那個長相似乎還不錯的男子也添了幾分反感。

    辛硯見蘇薇不搭理自家少爺,林皓又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他不由暗自著急,忙上前與蘇薇見禮。

    「蘇師傅好!」辛硯臉上帶了真誠的笑容,躬身向蘇薇施禮。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蘇薇見是辛硯,笑盈盈地道:「辛硯,你可回來啦?你不用照管京中的香菇了麼?」

    「嗯,京中的香菇交給周管事打理,老夫人讓我給少爺帶些上好的春茶來給少爺,我就回明水來了。」自從上次蘇薇去京城拯救了香菇之後,辛硯對蘇薇更多了幾分敬重,稱呼蘇薇師傅的時候也很是真誠。

    林皓見蘇薇對辛硯都是笑意盈盈,慇勤相問的模樣,偏對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有氣沒處發,沒好氣地瞪了辛硯一眼道:「你很閒麼?還不去車上將本少爺帶來的東西搬下來。」

    說完又見陸浩然對自己微笑致意,因為蘇薇的緣故,他對陸浩然有些反感,只是他畢竟是世家子弟,也對陸浩然擠出了一絲微笑。

    「鄙人姓陸名浩然,請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從辛硯和蘇薇的對答中,陸浩然其實已經猜到林浩的身份,那麼華貴的馬車在這明水似乎也只有首富林家才能擁有,而且林牧元將三兒子趕回老家的事情在京中也是人盡皆知。

    「哦,你是董家那個表少爺啊!」林皓隨意拱手行了個禮,他聽說過陸浩然的名字,聽說是董老太太的侄兒,卻比對自己親生的兒孫還要疼愛,董老爺對他也頗為倚重。

    林家在京城是排名前十的豪富之家,董記茶莊雖然遍天下,但是論起財富與開錢莊起家的林家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兩家平時也沒什麼來往,何況林皓正心頭不爽,也懶得應酬陸浩然。

    蘇薇見林皓神情倨傲,心裡有些不舒服,其實林皓雖然出生豪富之家,卻也不是那種驕奢淫逸的紈褲子弟,性情直率,對自己欣賞的人哪怕是布衣窮漢也是禮遇有加,對他不喜歡的人嘛,哪怕是天潢貴胄也不會十分給面子的。

    雖然他也會為了生意,偶爾虛與委蛇一番,但大部分時候他還是很隨性的,此時他既不向陸浩然介紹自己,也不搭理蘇薇,只仰頭看天。

    近日天氣轉暖,林皓穿了身淺藍色領口繡玉蘭花的錦袍,頭上戴著紫玉冠,幾個月不見似乎個頭又長高了些,如果不是神情倨傲地看著天空,倒也是個英姿翩翩的少年郎。

    蘇薇懶得搭理這位傲嬌的少爺,熱情地請陸浩然到家裡喝茶,還招呼了辛硯和車伕,卻仍然沒有搭理林皓。

    宋娘子和蘇蓉方才與陸浩然見禮後就回屋去燒水準備待客,阿章卻陪蘇薇站在門口與客人說話。

    他見姐姐不搭理林皓,林皓也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他對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少爺是很有好感的,畢竟這個少爺給了姐姐很多銀子,雖然姐姐說都是憑自己本事賺來的,但阿章還是很感激林三少爺。

    「三少爺,你在看天上的雲彩麼?我也喜歡看呢,是不是很像小烏龜的樣子?只是仰頭看太久了,脖子會酸哦。」阿章見姐姐帶了那位陸大哥進了院子,辛硯和車伕很是尷尬地立在門口,他笑瞇瞇地跑去和林皓搭話。

    林皓聽了阿章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他覺得脖子似乎是有些酸,何況他用眼角的餘光發現蘇薇已經帶著那個姓陸的進了屋,連辛硯和車伕都熱情招呼了,卻還是當自己不存在,自己在這兒像只鵝似的曲頸向天歌也沒人欣賞。

    阿章和他搭話,正好給了他個台階,他低下頭拍了拍阿章的頭道:「還是阿章最懂事了,不像某些人一樣小肚雞腸,一點兒小事也記到現在,不給人好臉色看。」

    阿章知道林皓在說二姐,他那天是見到二姐和林皓吵架的,其實他不太懂為什麼林三少爺說使幾個人來幫他家幹活,二姐會生氣,還把林三少爺送的禮物都還了回去,二姐和林三少爺不是好朋友嗎?

    他不願意二姐和林皓鬧翻,這個漂亮哥哥總是誇獎他,他很喜歡他,阿章拉著林皓的手往院中走去。

    林皓心中正有無數的話想跟蘇薇說,雖然又被蘇薇氣得頭暈,但他那些精彩的想法怎能沒人欣賞,當下也就按下脾氣跟阿章往家走。

    一邊走一邊有些訕訕地嘟囔道:「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與小姑娘一般見識。」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17 PM


第七十六章 寒潭新玉

    蘇薇帶陸浩然到堂屋坐下,宋娘子將燒好的水送進屋中,蘇蓉見有陌生青年男子,不好意思出來,幫宋娘子燒好水之後就躲進了自己的屋中繡帕子。

    蘇薇用熱水細細燙了幾個粗瓷杯子,杯子雖然粗糙,顏色卻十分討喜,天青中點綴著幾個燒製不均的白點,倒像幾朵梅花似的。

    蘇薇從陶罐中取了一小匙茶葉放進一個白瓷壺中,片刻之後茶香就渺渺飄入鼻端,清雅入心。

    林皓神色有些彆扭地跟阿章走進了堂屋,才進屋就聞見一股茶香,這香氣十分清雅獨特,沁人心脾,他不由讚了一聲:「好茶!」

    這茶居然比祖母讓辛硯帶給他的春茶還要清香幾分,光聞這香味就知道不是凡品。

    陸浩然神情也有些興奮,眼神專注地盯著蘇薇手中的茶壺。

    蘇薇將第一遍沖泡的茶水棄之不用,又衝了一壺茶水,緩緩從壺中注入粗瓷杯中,雙手捧給陸浩然之後,也捧了一杯給他身旁的小廝一杯茶。

    陸浩然接過杯子細細端詳,湯色碧綠澄澈,他輕輕吸了口茶香,十分陶醉的模樣,然後小小啜飲了一口,入口之後茶香馥郁卻不艷俗,口感微澀,很快回甘,想不到明水居然有如此好茶,竟比董記茶莊中最頂級的君山眉還要好上幾分。

    蘇薇自己取了杯茶細細啜飲,其實這茶對她來說算不得特別好,受制茶工具限制,她制茶的技術沒能施展開,而且時間也太倉促了些,不然這茶會比現在要好許多。

    那株茶樹的品質算是頂級,如果能好好製作,定然大放異彩。

    林皓聞著茶香快步走進屋中,見陸浩然和蘇薇好整以暇地正在品茶,他走進來也無人招呼,陸浩然是因為沉醉於茶香,蘇薇則是不想搭理。

    他面色微沉,他今日到蘇薇家一直受到冷遇,蘇薇只當他不存在,現在他都放下身段跟著阿章進屋來了,誰知蘇薇還是不理他。

    「二姐,三少爺也想喝茶!」阿章見二姐看也不看林皓,林皓面色難看,眼睛卻一直盯著桌上的茶杯,阿章討好地看著蘇薇道。

    蘇薇見阿章一臉討好地看著自己,一會兒又轉頭去看看氣鼓鼓的林皓,知道他是想當和事老,蘇薇見到他小臉上一副又是為難又是極力想討好自己的神情,有些心疼,阿章是怕自己得罪了林皓吧!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如此操心,自己又怎能不給他面子,何況她只是不喜歡林皓傲嬌的模樣,也不是真的討厭他,她以後還想與林家做生意呢。

    蘇薇唇角微翹,帶了幾分笑意道:「誰想喝誰就自己拿唄,我又沒說不許喝。」

    林皓聽了這話,想去拿茶杯,又覺得有些不爽,陸浩然喝的那杯可是蘇薇雙手奉上的,甚至他旁邊那小廝,蘇薇也是雙手奉茶,怎麼他大少爺要喝杯茶還要自己取。

    車伕在外面休息,辛硯卻跟著林皓進了屋,聽了這話,忙端起一杯茶,雙手捧到林皓面前道:「少爺請喝茶!」

    林皓皺了皺眉,他本是希望蘇薇能聞弦音而知雅意,給他也雙手奉上一杯茶,誰知蘇薇眼角都不掃他一下,他又十分好奇這茶的滋味,也顧不得再拿架子,接過茶細細喝了一口,鳳眼中閃過一抹亮色。

    「想不到明水竟有如此好茶,請問蘇姑娘此茶可有名字?」陸浩然將一杯茶細細品完,眉目舒展,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蘇薇。

    蘇薇微一沉吟,她還沒有想到給這茶取什麼名字,這茶炒制之後形狀很像碧玉雕成的小顆瓜子,又長在懸崖之上,深潭之畔。

    「此茶名為寒潭新玉,長在寒潭之畔,形如碧玉,香味清新,故有此名。」蘇薇很快就給這茶取了個名字。

    「嗯,這名字與此茶十分相宜,寒潭新玉,果然好茶!」陸浩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神情開朗。

    他身旁的小廝也是一臉笑意,當初少爺說要來明水赴什麼春茶之約,他還有些不以為然,他沒有見識過蘇薇的制茶技藝,雖然聽人講過,但畢竟不是親見,更不相信明水也能有什麼好茶,到門口時剛聞見茶香他就知道今日是來對了。

    而且蘇薇居然能雙手奉茶給他,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與少爺有所不同,這讓他對蘇薇印象很好。

    他很為少爺開心,他是自小隨少爺到董家來的,知道少爺在董家不過表面光鮮罷了,寄人籬下的日子哪是那麼好過的,董府的下人忌憚董老太太和董老爺,明著不敢說什麼,背地裡卻沒少使壞。

    少爺其實早就存了自立門戶的心思,只是他這麼多年依附董家生活,其實沒存下多少錢財,平日裡他的收入不過就是每個月的月錢,還是近幾年董老爺體諒他南北奔走的辛苦,每年又給了他一些茶莊的分紅,但因為是自家子侄,也不好給太多寒了茶莊管事們的心。

    董老太太和董老爺對少爺恩重如山,少爺也不忍離開董家讓他們傷心。

    現在少爺找到這絕世好茶,也算是為董記茶莊立了大功,不知道能不能讓少爺再多些分紅,少爺這麼多年為了董記那麼辛苦,就算報恩也差不多了,如果能出來自立門戶,以少爺的能力手腕,要重振陸家的家聲也並不是什麼難事,何必再依附他人,受人冷眼。

    董家那幾個少爺哪個是好想與的,少爺這幾年在茶莊幫忙,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明槍冷箭。

    那小廝正想得出神,陸浩然見他端著個茶杯在一旁發愣,面上一時悲一時喜,輕輕拍了他一下道:「清風,你手中的茶再不喝可要涼了,如此好茶,可別浪費了。」

    清風這才醒過神來,忙大大喝了一口茶,陸浩然笑著對蘇薇道:「看來清風也是極喜歡這茶的,這幾年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喝茶,大口飲來不知道是何滋味。」

    「大口飲茶者直率之人也,豪爽!」蘇薇笑瞇瞇地湊趣。

    「解渴!」林皓也大大喝了一口茶道。

    他也覺得這茶十分不錯,只是他見陸浩然一副十分懂茶的模樣,一雙眼看著蘇薇閃閃發光,他覺得心頭的不快越積越多,憑什麼這位大叔就能跟蘇薇相談甚歡?

    「牛嚼牡丹!」蘇薇瞟了林皓一眼。

    「你……你……」林皓被蘇薇氣得說不話來,那個小廝大口喝茶就說他豪爽,自己大口喝茶就說是牛嚼牡丹,而且這還是蘇薇進屋以來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林皓十分胸悶。

    「陸少爺覺得此茶如果在京中銷售,價值幾何?」蘇薇正色對陸浩然道。

    「價值千金!」陸浩然十分肯定地道:「此茶如果在京中銷售,只要推廣合宜,一定會大受歡迎,不知蘇姑娘有多少茶葉?」

    「此茶十分精貴,今年只得兩斤。」蘇薇說完又道:「陸少爺想必知道明水並不產茶,這茶樹十分稀有,明水僅此一株,最近三年,每年所得也只就這個數。」

    「既是如此珍稀,價值只怕不止千金之數。」陸浩然稍稍有些失望,居然只有一株麼?

    「蘇薇你別與姓陸的廢話了,你這茶賣給我吧!我給你萬兩白銀,現銀交割!」林皓聽了二人的對話,他雖然不是懂茶之人,但卻極為精明,早已發現這茶葉中的商機。

    何況辛硯帶來的消息,京中幾位皇子已經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只有那位無人注意,又得表哥暗中支持,只怕很快就能取勝,到時候只要把這茶獻給新皇,既可以討好新皇,又可以讓這茶成為貢茶,大賺一筆。

    蘇薇微微挑了挑眉,這位林三少爺還真是好算計,如果她只是為了那萬兩白銀,當時答應陸浩然在董記茶莊制茶每年就可得萬兩之數,又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找那株茶樹。

    陸浩然神情淡然,微一沉吟對蘇薇道:「蘇姑娘,陸某願與姑娘合作,我負責這茶在京城的推廣銷售,到時候收益五五分成怎樣?」

    「姓陸的,你就別胡吹大氣了,你不過是寄居在董家,董記之事你做不得主,就別在這兒糊弄人了。」林皓聽得陸浩然居然和自己搶生意,他早就看陸浩然不順眼,當下毫不留情地打擊對手。

    「我們少爺自然是能做主的,你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別在這兒胡鬧。」清風護主心切,忙反擊道。

    「嘿!你說誰毛沒長齊呢?我家少爺可是林府嫡出的少爺,別說你們少爺,就是董家在京裡也不過是跟在我們林家身後撿漏的。」辛硯見清風居然敢諷刺自己少爺,跳起來就罵道:「你倒是毛長得挺齊的,怎麼不頭朝下拖地去?主人家說話,你個拖把把子也好意思瞎咧咧?」

    林浩然聽辛硯罵得痛快,他少年心性,心中不覺很是暢快,笑指著清風道:「可不是,你個拖把把子還不快把自己掛到牆上去。」

    清風沒有辛硯嘴利,不由十分委屈,正要再罵,卻見自家少爺丟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雖然萬般不願意,嘴角向下耷拉著,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林皓和辛硯罵戰勝利,主僕二人十分開懷,簡直要拍手相慶。

    「我相信陸少爺定是說話算話之人,五五分成是個不錯的比例,只是我有個條件,不知陸少爺可能答應?」蘇薇見林皓和辛硯正笑作一團,不由扶額,這位少爺不是傳說的經商天才麼?怎麼如此幼稚,跟個小廝吵架吵到連生意都拋在一旁,可見十分不靠譜,還是跟陸浩然合作好些。

    「請蘇姑娘道來,陸某願聞其詳!」陸浩然拱手道。

    「嗯,我們來簽個合約吧!合約期為三年,三年內我每年向你提供寒潭新玉,保證質量,收益我只要四成,只是有個條件,這寒潭新玉必須用茗薇記的牌子來出售,你們董記只擁有銷售權,寒潭新玉這個品牌屬於茗薇記,三年後我要收回。」蘇薇娓娓道來,神色平靜。

    「茗薇記?那是?」這條件有些苛刻,只是三年的話就算是每年售出幾萬兩,五五分成自己也做得了主,只是要想在董記裡賣別家的茶葉,表哥肯定是不會同意的,而且這茗薇記是哪個茶莊的名號,並沒有聽說過。

    「那是我的茶莊,我的茶莊就叫茗薇記!」蘇薇神情自信坦然。

    陸浩然神情驚訝,這個小姑娘還真是讓人不能小視,這麼小的年紀,不僅制茶技藝極高,目光深遠也非常人能及,不貪眼前之利,甚至還能為了長遠的將來再退一步,更懂得把握根本。

    林皓也停止了與清風鬥嘴,專注地看著蘇薇,神情是從未有過的端正,鳳眼中滿是讚賞,蘇薇果然是個極為不凡的女子。

    在這低矮地土坯房裡,就連喝茶也只能用粗瓷的被子,蘇薇穿著村姑常穿的紅棉襖,頭髮紮成兩個小辮,除了兩根紅頭繩,並無任何其他飾品。

    就是這個小小村姑,在這陋室之中,以林皓從未見過的自信和坦然說出:「那是我的茶莊,我的茶莊就叫茗薇記。」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茗薇記是一家天下聞名的大茶莊,自己孤陋寡聞沒有聽說,能以這樣的自信和坦然說出將來才會存在的事物,需要多麼強大的自信和魄力。

    林皓自問自己說起在他手中無比輝煌的剪秋坊時也沒有這般自信和理所因當,彷彿那是前天下最值得驕傲的事。

    而且她剛才與陸浩然說的合約,目光之長遠,心思之靈透也讓林皓動容。

    其實蘇薇與他簽香菇種植技術轉讓合約的時候,林皓就已感覺到她與一般女子的不同,現在她更讓他刮目相看,懂得適當讓出利益以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更懂得把握最核心的東西。

    蘇薇果然是個能與自己比肩的經商天才,她年歲還比自己小些,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林皓神情有些複雜,既有欣賞還有一些心酸,因為蘇薇似乎比自己還要優秀,莫非自己就是那要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麼?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24 PM

本帖最後由 candice8994 於 2013-11-27 03:24 PM 編輯

第七十七章 冬蟲夏草

    「蘇姑娘,我答應你,你這茶可以放在董記銷售,就用茗薇記的字號。」陸浩然沉吟半晌,眼神堅定地看著蘇薇。

    不等蘇薇回答,林皓鳳眼微挑問道:「不知陸少爺對銷售寒潭新玉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只是陸某在茶莊多年,這銷售之道也略懂一二。」陸浩然面色平靜,語氣淡然。

    「不如這樣,兩斤茶也不算多,你也不用再談什麼銷售之道。」林皓不等陸浩然說完就轉頭對蘇薇道:「兩斤茶葉而已,數量那麼少,你與他一個做不了主的二東家有什麼好談的?不如都賣給我,我願意出五萬兩銀子,至於你想打出茗薇記寒潭新玉的名聲,這也好辦。」

    「哦,還不知道林府什麼時候是三少爺當家了呢?只是不知這五萬兩銀子三少爺可能付現錢?」蘇薇見林皓毫不客氣就打斷陸浩然說話,一副財大氣粗的暴發戶模樣,她有些不耐煩。

    「五萬兩現銀而已,我自然是有的,不是我說你,這寒潭新玉雖好,但是確實太少了,你想想,就算每人限購一兩,也只有二十人能買到,你茗薇記的名聲什麼時候能打響?」林皓開始發揮他生意人的本色侃侃而談。

    「這個就不用林三少爺操心了,少有少的好處,越少越珍貴,買不到的人才會越發惦記著。」蘇薇擺了擺手,不想再聽林皓嘰歪。

    這傢伙今日一反常態,對陸浩然老實不客氣,這讓蘇薇有些尷尬,陸浩然畢竟是自己請來的客人,林皓這樣不給人家面子,實在是讓她面上也有些不好看。

    蘇薇對陸浩然道:「陸少爺,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就簽個合約吧!」

    「少爺,董記茶莊一向只銷售董記自己生產或是收購的茶葉,從來不會掛其他名號,你要三思啊!」清風有些著急,少爺平日裡在茶莊時十分注意,一向都是以董記利益為重,生怕別人說自己佔了董記的絲毫便宜。

    將蘇薇的茶葉放在董記銷售,卻打著茗薇記的名號,以少爺的能力雖然也能為茶莊賺到錢,只是卻難免讓人詬病,畢竟蘇薇說那合約只簽三年,如果三年後她轉而與其他家簽約,董記這不是為他人做嫁衣麼?

    少爺一定會被茶莊的管事指責,更會被董府的少爺們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清風神情焦慮,他雖然對蘇薇有些好感,但是他十分不願意少爺與蘇薇做成這筆生意,因為少爺在董家的日子已經夠艱難的了,何必給自己增加新的障礙。

    「我就說他做不得主吧?蘇薇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林皓見清風出言阻止,心中得意,他現在很懷念他的灑金折紙扇,這時候拿出來搖兩下豈不是十分愜意,又能充分體現他貴公子的瀟灑氣度,可惜蘇薇這個小村姑不懂欣賞。

    「對啦!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談一筆大生意,我跟你說……」林皓只覺今日到了此時才是他最揚眉吐氣的時候,陸浩然似乎是被清風說動了心事,若有所思地在一旁沉默著。

    林皓一開心,就想起自己今日正是要來蘇薇商談一筆大生意,如果做成了也許他明年就能回京城了。

    蘇薇見陸浩然沉吟不語,想來他在董家確實身份有些尷尬,也許自己提出的條件確實令他為難。

    只是讓她只是做個制茶師,把自己辛苦製作的茶葉就這樣打包賣掉,她卻也不願意,茗薇記是從前世就存在於她的腦海中夢想,她無數次幻想過能擁有自己的茶莊。

    陸浩然這種寄人籬下的心情,蘇薇多少有些理解,這與她當年在茶葉企業打工有些相似,只是打工雖然有些身不由己,好在還可以在實在不願意幹的的時候炒了老闆跳槽到別家。

    陸浩然似乎比她還要憋悶幾分,因為他還背負著親人的恩義,就算在董記幹得不開心,也不能隨便離開,否則就會被人戳著脊樑骨罵他忘恩負義。

    蘇薇還是很願意與陸浩然合作的,畢竟陸浩然此人精明能幹,難得的是與人相交多了幾分生意人少有的赤誠,並不以貌取人,對自己這個小村姑從一開始就十分禮遇。

    只是蘇薇也不想讓他為難,此時聽見林皓在一旁有些聒噪地談論什麼大生意,她雖然已經想到也許最後寒潭新玉的銷售還是要依靠林家,但她不喜歡林皓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在她心目中林皓雖然有些傲嬌,卻不是這樣刻薄的人。

    她哪裡知道,林皓不過有些小孩子脾氣,蘇薇不理他,又與陸浩然相談甚歡讓他十分不爽,這才說話帶刺,句句針對陸浩然,其實他雖然在家中是個小霸王,在外面待人還是十分厚道知禮的。

    蘇薇有些疲憊地打斷林皓的話道:「好了,我們先不談你的大生意了,我們先來談談小生意吧!」

    為了自己的夢想,蘇薇終究忍耐住想胖揍林皓一頓的念頭,她現在只覺得像林皓這種含著金匙出生的人,不懂人情冷暖,依靠著有個有錢的老爹和豐富的人脈,隨便做成幾筆生意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大少爺實在是有些欠扁。

    「哦!」林皓鳳眼微瞇,粉色的唇角微微上翹,十分愉快地道:「哈哈,那我們就想來談談你的小生意!價錢方面好說,只要你願意把寒潭新玉交給我來銷售,收益我只要兩成,其他的歸你,只是合約不能只簽三年。」

    「三年合約是我的底線!」蘇薇斬釘截鐵地道。

    「好吧!好吧!三年就三年。」林皓見蘇薇態度堅決,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手,反正只要這寒潭新玉交到他手上去銷售,他相信蘇薇見識到她的手段之後,三年後一定會繼續交給他銷售的。

    「我們來談談大生意吧!」蘇薇的好茶雖然賺錢,但是林皓最近發現了一項更為賺錢的生意,短短幾個月他已經賺了好幾萬兩銀子,如此一本萬利的生意實在是少有,他是存了提攜蘇薇的意思才想讓她也參與一下的。

    而且他最近遇到了一點兒困難,這才急急來尋蘇薇。

    「什麼大生意?」蘇薇也有些好奇,林皓巴巴地跑過來,應該不會只是想來與陸浩然吵架的吧!

    「哈哈,你想不到吧?現在冬蟲夏草也可以人工種植了呢?」林皓十分得意,笑嘻嘻地道:「這幾個月我已經賺了好幾萬兩銀子了呢。」

    蘇薇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種香菇也不過是誤打誤撞,而且種香菇相對簡單,冬蟲夏草可是十分珍貴的東西,就算在現代也沒有特別成熟的種植技術,在這個古代居然有人能種出冬蟲夏草,還幾個月就賺了幾萬兩銀子,莫不是又有穿越人士來到了這裡?

    「我可是親眼所見,那位青玄道長可是十分厲害,不僅會煉金之術,還會這種植冬蟲夏草的技術,是不是比教你制茶那個師傅還要厲害?」林皓見蘇薇果然被自己所言震住,滿腔的憋屈一掃而空,有些得意地道。

    如果說蘇薇方才滿腔詫異,現在則是滿腔笑意,居然還會煉金術,煉金術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古代術士騙人之法寶,想不到林三少爺居然也會上這個當,既然是懂得煉金術的「大師」,那種植蟲草的技術只怕也是蒙人的。

    林皓居然拿這人跟自己編造出來的師傅比較,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只是他說已經賺了上萬兩銀子,一個道士居然有那麼多錢財拿來做餌,看林皓現在樂滋滋的模樣,想到他年初的時候還頗為拮據,只有幾千兩銀子的模樣。

    那道士就算想坑蒙拐騙,林皓也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來,現在那道人反倒讓林皓有了幾萬兩銀子的收益,可見所圖不小。

    林皓現在能動用的銀子少得可憐,那道士莫非所圖是林皓身後的林家?

    蘇薇陷入沉思,這個林三少爺有時候還真是很傻很天真,哪裡有丁點兒商業奇才的模樣。

    蘇薇沒有想到的是,林皓那麼容易上那道士的當,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由於他親眼見蘇薇種出了香菇,而且還取得了不錯的收益。

    他覺得既然香菇種得,冬蟲夏草自然也種得。

    雖然蘇薇現在有些看不慣林皓大少爺的模樣,但她畢竟與林皓認識得久了,她的第一桶金也是林皓所賜,雖然鬧了彆扭,但她還是林皓當做了自己朋友的,自然不希望他被人騙了,而且那道士出手就是幾萬兩銀子,一個道士就算是知名道觀的觀主也不可能如此闊綽,這人肯定不簡單,所圖應該極大。

    只是看林皓這志得意滿的模樣,蘇薇有些頭痛,這位少爺這樣子,顯然是對那道士十分信服的,如果她直說那道士騙人,無憑無據的,林皓定然不會相信。

    現在只有再瞭解些情況,看能不能看出那道士所圖,蘇薇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句:「不知道那冬蟲夏草如何種植?三少爺今日究竟有何事登門?」

    「這個嘛,我帶你去江州看看你就知道了,青玄道長十分厲害的。」林皓笑瞇瞇的道。

    「我跟你說,要不是我想提攜你一起發家致富,我才懶得來找你。」林皓心情很是愉快,喝了口茶又道:「那冬蟲夏草我已經賣了好幾發,只是最近這一發長了黴菌,雖然顏色和香菇不同,但我想你既然能治香菇,應該也能治冬蟲夏草,青玄道長這幾日去尋訪道友去了,我就想請你去幫忙看看。」

    蘇薇只覺滿頭黑線,這冬蟲夏草生長期雖然不算長,也要好幾個月,而且人工種植出來的並不是可以藥用的蟲草,而是一種金黃色的有些像黃花菜的東西,其實不過是蟲草的菌絲,現代人又叫它蟲草花,煲湯倒是不錯,但是沒有什麼太高的價值。

    林三少爺的蟲草,幾個月就賣了幾發,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何況冬蟲夏草一般只長在青海等高寒地區,江州氣候溫暖,怎麼種得出蟲草來,看來那道人真真是個騙子無疑,只是不知道他想從林皓這裡得到什麼。

    「你說那蟲草上長了黴菌,是什麼樣子?」蘇薇蹙眉問道。

    「白白的,像棉絮似的。」林皓見蘇薇感興趣,忙提供線索。

    蘇薇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聽起來根本就像是沒有保存好的蟲草發霉,最近江州已快進入四月份了,雨水有些多,蟲草不好保存發霉也是有的。

    「林少爺,這蟲草種植之術陸某也未曾聽說,可否同去一觀。」陸浩然也覺得很是蹊蹺,他雖然感覺到了林皓莫名的敵意,只是他方才想到的銷售茶葉的法子,卻需要林皓相助。

    此時聽得他好像是被奸人所騙,又想他年紀尚幼,也沒計較他對自己的言語衝撞,反而想能不能幫他一幫。

    「好吧!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江州吧!」蘇薇想不破那道士所圖,也有些好奇,那道士是如何種植的冬蟲夏草,林皓雖然有些傲嬌,但畢竟出生商家,也不是那麼好騙的,那道士究竟是如何騙到他的。

    「至於這茶葉之事,也不用著急,待我們從江州回來再行商議。」蘇薇說完迅如疾風地衝出堂屋,留林皓帶了辛硯和陸浩然、清風四個人在屋中大眼瞪小眼。

    「你……你也想去看看我家的蟲草?」林皓聽陸浩然說想去看他種的蟲草,有些開心,對陸浩然的厭惡也少了幾分,看來此人還算有眼光,懂得欣賞自己的經商之才。

    「嗯,陸某見識淺薄,從來沒有見過人工種植的冬蟲夏草,還請三少爺能允許在下一觀。」陸浩然說得恭謹。

    「拖把把子,你也想去看我家少爺種的蟲草吧?」辛硯見陸浩然對自家少爺態度恭謹,十分開心地問清風。

    清風臉色有些發黑,他年紀與陸浩然相近,比林皓和辛硯要年長得多,跟著陸浩然走南闖北多年,也算有些見識,他也想到林三少爺可能是被人騙了,卻不知道自家少爺為何突然態度那麼恭謹,還要去看什麼冬蟲夏草。

    那道士幾個月就拋出好幾萬兩,顯然不是一般人,這裡面只怕不簡單,不知道少爺為什麼要捲進這麻煩的漩渦中。

    清風心中充滿對林皓的鄙視和對自家的少爺不解,此時他居然被那個圓頭圓腦的笨蛋辛硯挖苦,不由有些無奈又有些憋屈。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25 PM


第七十八章  攤上大事啦

    蘇薇跟宋娘子說林三少爺請她去江州幫忙看看他新種的蟲草,宋娘子沒有聽說過蟲草這種新奇的東西。只是她一直覺得蘇薇上次去京城沒能幫上林三少爺的忙,還帶回了一堆禮物十分不好意思。

    她是個厚道的,總想著欠了林三少爺極大的熱情,是以這次聽說蘇薇要去幫忙,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很快幫蘇薇收拾了行禮。

    又讓阿章去問秦娘子有什麼需要帶去江州給蕭朗的,秦娘子幫蕭朗收拾了幾件夏日穿的衣裳等物,蘇薇等人就浩浩蕩蕩向江州進發了。

    說起來蘇薇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見到蕭朗了,也沒有收到他的隻言片語,蕭朗似乎也只在寫給秦娘子的信中問起過蘇薇腿傷恢復的情況,這次去江州也許能見到他呢,蘇薇坐在去江州的馬車上,挑起車簾看向外面。

    窗外再沒有那個英姿挺拔的身影,那個看見自己探出腦袋往外看,會皺起好看的眉讓自己把腦袋縮回去的男孩不知道現在在做些什麼?

    林皓和辛硯坐了另一輛馬車,陸浩然和清風則騎了兩匹馬跟隨,林皓見陸浩然騎在馬上十分瀟灑,暗暗下了決心,回京城後一定要好好學習馬術,也要像陸浩然和蕭朗那樣騎馬,而不是像個娘們兒一樣天天只會坐馬車。

    其實在林皓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中,很多人都會騎馬,而他因為幼時騎馬曾經摔到過,他娘和祖母再也不讓他騎馬,他自己也有些害怕,之前見蕭朗騎馬就覺得十分羨慕,現在見陸浩然和清風騎馬,他更是十分眼紅。

    從明水到江州不過兩日的路程,林家在江州也有幾處宅子,第二日幾人到了江州就進了其中最大的一座宅子,剛進門就見林管事急急迎出來,匆匆與大家見過禮之後就拉了林皓到一旁,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實在抱歉,家中有急事要處理,請恕我失陪片刻。」林皓說完急急跟著林管事進了內院,又使了辛硯招呼蘇薇等人。

    辛硯帶了幾個僕役接引蘇薇等人到花廳奉茶,蘇薇見林管事焦急的模樣,似乎比上次找不到林皓時臉色還要難看幾分,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事?就算是種冬蟲夏草失敗對林府目前而言,也不會有多大損失,畢竟他們已經賺了好幾萬兩,而投入據說也不過幾千兩銀子而已。

    陸浩然端坐著品茶,神情專注,似乎他來江州的目的就是喝上一口林府的茶水似的。

    清風則是沉默無波的模樣,辛硯神情有些焦慮,不時向外張望。

    蘇薇喝了口茶,覺得這春茶雖然不錯,但比寒潭新玉差了不止一點點兒,口感有些粗澀,她見辛硯神情焦慮,心中也有些著急,招手把辛硯叫過來問道:「辛硯,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林管事如此著急的模樣?」

    「蘇師傅,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那些蟲草出了什麼問題,知府大人帶了人過來要查驗蟲草,具體是為了什麼我也不太清楚。」辛硯說完,見蘇薇若有所思的模樣,也沒有打擾,只靜靜站在一旁,眼神依然不時往外飄。

    就算是蟲草發霉,甚至全部損壞,知府大人也不可能因此來林府,難道是他也入股種蟲草,發現收益可能受到影響,這才急急趕來?

    可是,不應該啊!江州知府是難得的幹吏,雖然因為性格狷介不得上官歡心,但為人也是精明幹練的,怎麼可能與林皓官商合作、予人話柄?何況他怎麼會隨便相信一個道人隨口胡謅。

    蘇薇暗自沉吟,莫非是教林皓種植蟲草那個道人惹上了官非,或者說是林皓自己惹上了官非?

    現在京城波雲詭譎,蘇薇一路上也聽過林皓與陸浩然議論時局,陸浩然言談有些保守,不過說了京城現在由首輔大人負責處理政務,有兩位皇子在京郊火拚,更有一位皇子拿出一份遺詔說是先帝留在大光明匾後面的,要傳位於他云云。

    蘇薇當時聽到這個說法十分想吐槽,又不是清朝時期,什麼傳位詔書放在大光明匾後面之類的,那位皇子以為自己是雍正麼?

    那位皇子當然不是雍正,而那死了的皇帝也不是康熙,禎熙帝從來沒有留下任何遺詔,在他生命的後期,他每日服食大量的金丹,意圖升仙,結果沒有升仙,直接升了天。

    據說他最後已經陷入昏迷,不昏迷時就很瘋狂,已經完全認不出他的任何一個兒子,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想到立遺詔什麼的?

    那位皇子被首輔大人直接以矯詔之罪幽禁起來,而現在之所以朝中沒有大亂就是因為有首輔大人力挽狂瀾,只是有件事他卻極為出乎大家意料,他沒有利用他的影響力和政治手腕支持任何一位皇子,而是冷眼看著皇子們爭鬥不休。

    有人私下議論,是因為他掌握了朝政大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皇子們爭鬥不休正好可以凸顯他國之股肱的光輝形象,何況只要一日沒有皇子們成功上位,他就是皇子們爭取的對象,因為他的手中握著的正是皇子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只要有他的支持,就算是有些癡呆的七殿下也不是沒有登上大位的希望。

    林皓曾向蘇薇分析過朝局,只是蘇薇不太關心,只隱約覺得林皓似乎對京城的這些事情表現得十分淡定,似乎誰當皇帝,誰掌朝局都與他無關似的,或者說他其實早就已經很篤定是哪位皇子能最終取勝。

    蘇薇前世就是個不關心政治的,有時候在深山老林或是邊遠的茶園裡大半個月不能得到外界的消息,她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是以林皓跟她分析朝局,她只當聽小故事一樣並不過心。

    畢竟這些皇子到底誰做皇帝跟她也沒多少關係,何況有那麼彪悍強大的一位首輔大人,誰當皇帝又有什麼重要?

    只是這位首輔大人的做法十分怪異,他不怕別人說他是奸臣弄權麼?一般人這時候不是應該選一個皇子好好扶持上位,然後自己藉著擁立之功可以享受更多的富貴榮華。

    而且古代人講究忠君愛國,這位首輔大人任由皇子們爭鬥不休,就不怕國內動亂,民不聊生麼?蘇薇當時也問過林皓這個問題。

    林皓慢條斯理地道:「徐明遠就不是個凡人,他雖然不能算個奸臣,但他也絕不能算是個忠臣,他是個能臣,有他在朝局不易亂,只是有他在皇子們只怕也不能輕鬆上位。」

    「據說他曾直接說過,他不想要一個傀儡皇帝,更不想要一個軟弱之輩,先帝在時,十多年不理朝政,他實在是受夠了,反正先帝兒子多,誰有本事誰上,沒本事的被人謀害,也算是優勝劣汰了,只要新皇夠優秀,新皇登基之日,他一定掛冠而去,讓新皇無一絲掣肘。」

    林皓似乎對此人頗為歎服,說了許多徐首輔的軼事。

    蘇薇也覺得此人似乎不是那種謀國的奸臣,有膽識、有魄力、有手腕,才能在朝局動亂之時力挽狂瀾。

    她現在腦中有些紛亂,不知為何總是想起關於這位首輔大人的事情,莫非是腦袋受了傷,現在應該考慮不應該是林皓目前面對的困境麼?

    蘇薇想了想站起身對辛硯道:「辛硯,你帶我去看看,你家少爺究竟出了何事?」

    辛硯其實早就想去內院看看,只是少爺吩咐他在此處陪客,他不敢擅自離開,而且看林管事的神色,似乎是出了什麼極為了不得的事情。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上百名士兵無視林府家丁的阻攔,很快就打進了院中,一名穿黑色鎖子甲的刀疤臉軍官踢踢踏踏走進了堂屋。

    蘇薇和陸浩然等人早已驚起,正準備往後院躲避,誰知那些官兵來得極快,很快就打翻了林府的家丁衝了進來。

    那軍官手裡拿著馬鞭,見到蘇薇等人大喝一聲道:「爾等罪人還不束手就擒?」

    「請問這位軍爺因何事到此?我等不過是恰巧到林府做客,不知所犯何罪?」陸浩然神情鎮定地問道。

    「今日來林府做客,真是極巧,拿下!」那軍官斜睨了陸浩然一眼,手一揮,他身後的士兵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

    蘇薇只覺得額頭冷汗直冒,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大場面,那些官兵手中明晃晃的大刀,閃亮的刀尖和薄薄的刀刃,還有他們手上的鮮血都在提醒著蘇薇,這些官兵是真正敢傷人甚至是殺人的,他們今天攤上大事了。

    不知道是怎樣的大罪,能讓這些官兵這樣揮著大刀登堂入室,進門就稱他們為罪人,林府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們家在江州應該是勢力很大的,知府現在應該還在林府,這些官兵卻不是衙門的衙役,他們是知府大人喚來的?還是別的什麼人派來的呢?

    陸浩然用極小的聲音對蘇薇說了句:「情況不對,這些官兵絕不是知府所派,看他們的服色像是鎖子軍,應該在漁陽府附近的,不知怎麼會出現在江州,咱們先不要妄動。」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26 PM


第七十九章 無路可逃

    蘇薇幾人很快被官兵五花大綁起來,嘴裡還被塞了塊破布,蘇薇只覺鼻尖一陣酸臭,熏得她直想吐,不知是不是士兵門隨便撿了破衣裳撕成的布條,偏因為嘴裡塞了東西,還總想流口水,一股腥鹹的味道讓蘇薇眼淚想往下掉。

    這感覺真是十分難受,蘇薇有些後悔不該不知深淺地跟著林皓來了京城,初時她雖然想過那老道士所圖極大,但也不過是以為老道士引林皓賺了甜頭,再讓他吃個大虧,圖謀林家的家財,如今看見這些官兵,蘇薇隱隱覺得很是不妙,自己到底捲入了什麼是非之中?

    那刀疤臉綁了蘇薇等人之後,留下幾人看守,自己帶著人進了內院,不一會兒內院傳來一陣廝殺聲,是知府帶來的衙役與官兵們打鬥了起來,衙役們平日裡抓個賊什麼的還行,這些鎖子軍可是正規軍,真正上過戰場的軍士,很快衙役們就被制住。

    蘇薇和陸浩然就見林皓和林管事、還有一個穿正四品大紅官袍的中年人被五花大綁地推搡著進了廳中,林皓口中大喊:「你們不能亂抓人,以下犯上,拘捕朝廷命官,你們不想活了麼?」

    那中年人正是江州知府石雪安,他面色冷峻,看來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這鎖子軍居然出現在江州,看來京中已經有人察覺沈將軍暗中支持五皇子之事。

    「大逆罪人還敢叫囂,要不是上官有令,要我等暫留你等狗命,且容你在此亂叫。」刀疤臉一臉不耐,只是孔將軍交代必須毫髮無損地抓到此人,他方才本是讓人往他嘴裡塞破布,怎奈此人一見那破布骯髒,居然死死咬住牙關不張嘴,他又不能像對蘇薇幾人一般強行塞進去,因為怕他在反抗過程中受傷,這才容他一路大罵至此。

    「本少爺何時犯了什麼大逆之罪,你並無海捕文書,也無朝廷旨意,怎能胡亂抓人?」林皓見蘇薇和陸浩然也被抓住,五花大綁之餘,口中還塞了破布,不覺十分愧疚,是自己牽累了他們,他口中越發罵得起勁:「瞎了你們的狗眼,你們不知道這裡是林府?我是護國將軍的表弟,你們敢亂抓人。」

    石雪安對林皓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開口。

    這些兵士闖入種植冬蟲夏草的窩棚內時,石雪安正跟林皓去看種植的蟲草,石雪安是前幾日就聽人說起林府三少爺最近幾個月突然得了個道人相助,居然種出了蟲草,他初時也以為是有人想謀財,因為沈玨曾經托他照看林皓,他當時就想過了查看,誰知府中有事耽誤了。

    今日一早突然收到消息說是京中太醫院現任院正東郭懷查知先帝死因,是由於煉製金丹的材料中有一味是蟲草,而這蟲草竟是來源於江州林府,那蟲草含有劇毒,才導致先帝突然暴斃。

    要說這說法十分無稽,先帝去世時林皓還不認識那清玄道長,也沒有開始種植蟲草,宮中的蟲草如何可能源自江州林府,此時之事雖然看起來無稽,但突然此時傳出這樣的消息,看來那道人居心叵測,那些蟲草只怕真有問題。

    石雪安剛收到消息就急忙趕到林府,誰知林皓居然去了明水,他十分著急,只是很多事情他還只是猜測,也不好跟林管事透漏太多,只說情況緊急,讓他速去找林皓回來,幸而林皓的等人很快就到了府中。

    林皓聽了石雪安收到的消息,不由神色大變,他雖然有些少不更事,但久居京中,知道與先帝死因有關是何等大罪,一個不慎就要累及親族。

    只是他也覺得此事十分無稽,先帝去世大概月餘他才認識了清玄道長開始種植冬蟲夏草,第一撥蟲草上市之時,先帝已經葬入皇陵,先帝之死怎麼可能與林府有關?怎麼可能是林府的蟲草有毒所致。

    雖然前兩月賣出的一批蟲草確實被太醫院購入,但據說是因為這批蟲草質量極好,宮中的貴人正因為先帝大行,傷心太過需要補身,才大批採購,一次就付了兩萬兩銀子。

    只是這大逆之事,沾上即是要命的事情,可以直接問斬,根本沒人關心你是否被冤枉。

    石雪安卻在見到鎖子軍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看來京中還是有極精明的人,不但看出了沈將軍暗中支持五皇子,還十分瞭解南伯候府與林家交好之事,想利用蟲草之事攀咬南伯候府,拆掉五皇子最得力的臂膀。

    京中現在二皇子被徐首輔幽禁,大皇子和三皇子在京郊的爭鬥也決出了勝負,大皇子的軍隊將三皇子所帶的人馬殺了個片甲不留,就在他揮刀砍殺自己的弟弟時,突然一軍突起,成千上萬穿黑色鎖子甲的軍士衝出,當先一人正是鎖子軍的將軍,柱國將軍孔垂芳,他親自挽弓射殺了大皇子。

    挽弓時還道:「如此不顧手足之情的人,豈非禽獸也不如?我定要將二皇子救下。」

    二皇子雖然活著,卻受了重傷,孔垂芳也算是救了他的性命,還帶回宮中,請御醫精心診治,只是二皇子傷勢太重,兩天後就隨他父皇和大哥去了。

    柱國將軍射殺皇子,卻無人論罪,只說他是為救二皇子而殺了殺害手足的禽獸,且不說如果二皇子勝了會不會也對大皇子刀劍相加,就說他救二皇子的時機實在過於巧妙,就在二皇子被大皇子狠狠砍了一刀時他才出現救了二皇子。

    而且救了二皇子之後又親自趕了車駕,將其送入宮中診治,一副忠心事主的模樣。

    當時京中有不明真相的糊塗人就紛紛議論原來鎖子軍是擁立二皇子的,但是明眼人卻是一眼就能看出,孔垂芳擁立的只怕另有其人,孔垂芳雖然與二皇子的母妃沾親帶故,但他如果真的支持二皇子,在二皇子與大皇子京郊火拚之時就應該表明立場,積極相助,而不是裝模作樣地借救二皇子之機殺了大皇子。

    只是京中人也看不分明,徐首輔並沒有讓人問罪於孔垂芳,畢竟誅殺皇子可是極大的罪過。

    徐首輔在這亂局中所以能把持朝政令京中不亂,不僅是因為他是內閣之首,還因為他手中有的不只是錢糧,還有五軍都督府的帥印,只是他此時隱忍不發,大家只能暗自揣測,也許這也是徐首輔所默許的優勝劣汰,慫就不要爭,像四皇子和五皇子就十分安靜低調,無人注意。

    而跳出來爭奪的皇位的皇子,兩位皇子前後腳去找禎熙帝報道,三皇子被幽禁起來。

    現在年歲大些的幾位皇子紛紛推出了爭奪大位的歷史舞台,現在成年的皇子只剩下四、五、六三位,七皇子是個癡呆的,看來大興朝的新皇就要從這三位皇子中產生了。

    石雪安眼中寒光一閃,看來鎖子軍的主子是那位平日裡沉默寡言得像個隱形人一般的四皇子,不知道孔垂芳為何選了那位,如今看來那位怕是心機極深的,四皇子母妃位份不高,不過是為昭容,生下四皇子後才進了敬嬪,他並不得皇帝喜歡,在朝臣中也沒有什麼聲名。

    這個人卻能第一時間發現五皇子暗中的助理,還能提前謀劃出這等毒計,看來實在不是個簡單的人,之前居然一直沒有注意道,反而是六皇子母妃是華貴妃,華貴妃的哥哥華朝鋒掌握戶部,手握錢糧,六皇子在皇子中不算特別出色,但在朝臣中卻有仁善之名。

    這樣就能想通了,四皇子和孔垂芳想借蟲草之事構陷沈玨,一旦南伯侯捲入大逆之事,五皇子就算明面上與沈玨沒有什麼交往,沒有受到什麼牽連,失了沈家這一強大的助理,也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罷了。

    只是太醫院院使東郭懷居然跳出來力證先帝死於蟲草之毒,看來四皇子在朝中的力量已經不小,只是任這等心機深沉之輩就這樣圖謀,徐首輔只怕不會等閒視之吧?還是說他其實早就存了不臣之心,等皇子們鬥個幾敗俱傷之後,他另有所圖,但徐明遠此人雖然不是什麼忠義之輩,但應該也不是此等竊國之人。

    林皓此時已經停止了喝罵,他不是個愚笨之人,在他踢到護國將軍之時,他明顯從刀疤臉眼中看見了欣喜的神色,甚至還有幾分期待。

    那時他就明白了,他不過是個商人之子,雖然林家有錢,但在京中不是首富,平時也不顯山不露水,能讓人如此煞費苦心地構陷,又能調動軍隊之人,所圖肯定與大位有關,謀害皇帝這個罪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南伯侯府肯定會被牽連,看來表哥支持五皇子之事已經被人察覺。

    林皓恨不得掐死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賺錢心切,親信了那位道人,進了別人的圈套,怎會有今日之禍?

    當日清玄那個賊道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見他第一眼只是看著他深深歎了口氣道:「也是個可憐之人。」

    他當時以為清玄不過是跟平日算命騙錢的方士一樣危言聳聽,博人眼球騙人錢財罷了,誰知道那位老道居然問出了一句:「你定是十分思念你的母親吧?想不想與你母親說幾句話。」

    他當時鬼使神差地居然就點頭同意了,因為他真的十分想念娘親,而清玄真的讓他與娘親說了幾句話,娘親的魂魄飄在半空,雖然與他隔著塊幕布,但真的是娘親的聲音,娘親喚她「念兒!」這個名字只有他和娘親知道,因為有一次娘親帶著四姐回外婆家沒帶他,他思念娘親,給娘親寫了封信,信中他胡謅了一首打油詩「念娘不見兒心憂,以淚洗面盼娘歸,只帶四姐不帶兒,念兒想娘心中苦。」

    林夫人從此後偶爾打趣他時就會管他叫念兒,雖然娘親只與他短短說了幾句話,囑咐他天冷多加衣之類的,林皓卻覺得十分滿足,從此奉清玄道長為上賓。

    及至清玄向他傳授種植冬蟲夏草的方法,又親自幫他種出了幾批蟲草,還在京中賣出了極好的價錢,他對清玄更加深信不疑,畢竟他真金白銀地賺了幾萬兩銀子,而投入不過三千兩,要說清玄是圖財害他,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因為清玄由始自終只讓他拿了三千兩銀子購買蟲草苗等物。

    而且蟲草在京中銷售十分順利,他為了怕他爹說他依仗林家,還特意找了渠道銷售,買蟲草的人頗有一些京中大戶,那些人怎麼會與清玄聯手,只為了騙錢。

    現在看來這個陷阱環環相扣十分周密,這清玄定是受人指使來構陷自己,這麼大手筆,京中肯定有貴人相助,所圖並不是銀錢,而是謀害林家攀扯南伯候府,拆掉五皇子的臂膀。

    家中肯定也出了內鬼,不是娘親身邊極為親近之人不會知曉自己與娘親偶爾的打趣之語,不知道父親知不知道此事,會不會被牽連?

    林皓心焦如焚,這次又是因為自己的輕信被人鑽了空子,如果禍及親族,他真是百死難贖。

    他轉頭看蘇薇一臉痛苦,嘴被塞住,手腳已經被粗糙的繩索勒得通紅,由於動彈不得,手腳酸麻極為難過。

    蘇薇見林皓一臉焦急地看過來,她心中雖然無限怨怒,但到了這個時候,後悔焦慮甚是是憤怒已經沒有任何用處,她莫名地被林皓牽累,而且聽他們說起什麼謀害先帝,肯定是極大的罪狀,看來自己是大大的失算了,原來以為會被蕭朗牽累,誰知卻被自己認為要好好結交的貴人,富二代林皓牽累。

    自己好不容易重生,這次卻可能要稀里糊塗地交代在這兒了,她有些歉意看了陸浩然一眼,要不是自己陸浩然也不會捲入這次災難中,陸浩然面色也有些焦慮,但還算平靜,清風和辛硯卻是盯著各自的主人十分擔心,眼中甚至帶了些晶瑩。

    眼下真是無計可施,她雖然會點兒跆拳道,但在這些五大三粗的軍士面前,那些完全是花拳繡腿,幾下就被制服,後來為了避免被揍得很慘,她很識時務地沒有反抗,現在被五花大綁,要想脫逃基本是癡人說夢。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27 PM


第八十章 刑房

    刀疤臉帶了軍士們將五花大綁的幾人扛到了林府後門僻靜處,將幾人強行塞進了三輛馬車,林皓和石雪安分別獨享一輛馬車,其餘四人則被一股腦推進第三輛馬車,四人手腳被縛,嘴中的破布已經被口水浸濕,很是噁心。

    幾人被軍士們像木材一樣堆在一起,蘇薇由於最為瘦小被丟在了在最上層,而陸浩然和清風則被墊了在最下層,蘇薇睜大眼睛盯著車頂,她現在距車頂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離,感覺車頂的灰不時落下,嗆得她直想咳嗽,口中卻被堵了破布,咳不出來、嚥不下去十分難受,手腳酸脹麻木得彷彿已經不是自己身體一般。

    蘇薇等人被堵了嘴,一路上也無法交流,蘇薇怕將最下層的陸浩然和清風壓壞,竭力將身體往上頂起,雖然知道起不到多少作用,但這至少讓她覺得心裡好受些。

    只聽得車吱吱呀呀行駛的聲音,那些士兵們一路上很沉默,看來軍紀十分嚴明。

    蘇薇此時才真正理解了度日如年的真正含義,進出不得,身體麻木腫脹,腦袋昏昏沉沉,胸口似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她已經無法思考,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已經成了負累,她只想能夠脫殼而飛。

    在這一刻她真的願意拿自己所有的一切來交換片刻的自由,蘇薇暗暗下決心,如果這次能逃出生天,一定要離這些所謂的貴人越遠越好,自己已經有了幾千兩銀子,很多這時代的百姓幾輩子也賺不了那麼多錢,以後要蓋大房子,甚至做點兒小生意已經足夠,再也不要想什麼創業,什麼商業宏圖,能自由的活著已經足夠。

    林皓獨自被關在一輛馬車中,口中被塞了一顆麻核,刀疤臉怕他一路大嚷大叫讓人發現行蹤,趁他不備往他口中塞了一顆小孩拳頭大小的麻核,這麻核雖然沒有破布的髒臭,但也讓人十分難受。

    林皓用悲憤和凌厲的眼神怒瞪了刀疤臉很久,刀疤臉真是陰險狠毒,居然趁人不備幹這種卑鄙之事,只是現在他被綁得像個粽子一般,眼神再凌厲也沒半點兒用。

    石知府也被塞了麻核,他並沒有反抗,神情平靜地被丟上了其中一輛馬車。

    相比蘇薇等人,他倆一人獨享一輛馬車,算是單間牢房,高級待遇,看來孔垂芳對這兩人十分重視。

    林皓一時悔,一時怒,卻也無計可施,他親眼見蘇薇幾人被塞進了狹小的馬車,一定十分受罪,不知道被壓在最下層的陸浩然和清風會不會有事,自己這次真是牽累了很多人。

    蘇薇漸漸失去了意識,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腦海中出現的居然是蕭朗的臉,如果蕭朗在是不是就會保護自己,至少不會那麼輕易被抓。

    蕭朗自從回到之路書院一直靜心苦讀,每日裡雞鳴即起,深夜才歇息。

    江梓桐見蕭朗那麼努力,自己也越發努力起來,竟是比自己考秀才還要更加勤奮,江院長十分欣慰,欣慰之餘又有些擔心兩人身體頂不住,常常囑咐妻女給二人做些精細的飲食。

    江梓清只覺蕭朗似乎從明輝回來之後人越發深沉起來,笑容也像被稀釋過的蜂蜜水似的,淡淡的看不分明。

    蕭朗對江梓清雖然依然極為守禮尊重,只是那如春風拂面般的笑意似乎消失了一般,整個人疏朗淡遠得就像院中那株寒梅。

    其實蕭朗回來那日江梓清曾見過他一面,當時他來找父親,俊秀白皙的臉上多了許多紅色印記,說是回家時不小心被蜜蜂蟄的。

    江梓清其實很好奇,因為蕭朗性子沉穩,絕不是那種會去捅馬蜂窩的少年,不知他回家究竟為了何事?為何只是回去了十多天,整個人似乎跟之前就有些不一樣了,寒潭般的星眸越發沉寂起來。

    只是她畢竟是閨閣女子,斯文慣了,也不好意思多問,只在飲食方面更想著法子翻新花樣,給大哥和蕭朗補身。

    蕭朗雖然沒有拒絕江院長一家的好意,只是平日飲食還是與書院的其他同學一起,輕易不到江家用飯,江院長也十分贊同,這樣可以讓蕭朗更好地融入書院生活。

    江梓清每次煲好湯或是做了什麼好菜,也不過是請家中的僕人送到書院去給江梓桐和蕭朗,而蕭朗已經很久沒到江家來了,他每日在書院孜孜不倦地讀書,輕易不出院門,每過十天會給秦娘子寫封家信託人送到明水。

    這日他收到秦娘子的家信,說起蘇薇跟著林三少爺到了江州,她托蘇薇給他帶了些夏天的衣衫和吃食等物,不知他曾收到,是否還有其他需要。

    蕭朗心中有些隱隱的期待,又有些淡淡的酸楚,蘇薇是跟著林皓到的江州,按娘親說的今日應該已經到了,只是現在已經快傍晚了,看來今日是不會來了。

    想來也是正常的,蘇薇畢竟是跟著林皓到的江州,肯定要先到林府去的,何況蘇薇一向和林三少爺很聊得來,兩人在一起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就連鬥嘴都那樣自然,彷彿認識了很多年似的,很有默契的樣子。

    蕭朗手中拿著家書,倚在一棵柏樹旁,怔怔地看著天邊的晚霞,晚霞映紅了半邊天,鑲了金邊似的,正是倦鳥還巢時,記得蘇薇在水潭邊時曾經念了句詩:「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他當時聽了覺得很雅致,問蘇薇這句詩是從哪裡看到的,蘇薇只說是一個叫王勃的青年才俊寫的,然後似乎怕自己多問,笑嘻嘻地岔開話題道:「你吃了豬肉覺得很好吃,也不用每次都追問養豬的人是誰吧?」

    此時又是落霞之時,只那共賞孤鶩落霞之人,現在應該正在林府的中笑眼彎彎地與林皓閒談,他們會說些什麼呢?

    江梓清飯後帶著小丫鬟到院中散步,遠遠看見蕭朗倚在樹旁,見慣他挺拔如松柏的樣子,這樣有些閒逸的蕭朗與平日裡不同,他頭上的淡藍色方巾在晚風中輕輕飄動,走近了些,見他神情有些惘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江梓清一時看得有些癡了,這樣的蕭朗讓她有些陌生,卻又覺得很鮮活,不再是平日裡那個笑容有些疏淡的少年。

    她身旁的小丫鬟見狀,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小姐,起風了,我們快回去吧!仔細別著涼了。」

    她才驚醒過來似地,面上飛起兩片紅雲,她像是心事被人發現般有些羞惱,聲音中也有些惶急道:「快走吧!」

    蕭朗聽見人聲,回頭看見江梓清,面上的惘然瞬間不見了,他眼神清明地對江梓清施了一禮道:「江世妹好!」

    自從他稱蘇薇為蘇姑娘之後,他也不再稱呼江梓清梓清姑娘或者梓清妹妹,而是叫她江世妹,既全了兩家的情誼,又不顯得過分親切。

    「蕭哥哥好!」江梓清只覺面如火燒,但還是端端正正地還了一禮,這才吩咐小丫頭回去,走前忍住羞怯柔聲說了句:「蕭哥哥,天涼了,別忘了加衣。」

    說完這句她快步走回了家中,只覺面上燙得越發厲害了。

    蕭朗微微一怔,卻沒有說什麼,因為江梓清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他將家信收好,面色已經恢復了堅毅清冷的模樣,今日蘇薇是不會再來了,而自己還有很多書要看。

    蘇薇是被一盆冷水澆醒的,她口中的破布已經被拿掉了,現在是初夏時節,夜間還是有些涼的,這樣被一盆冷水激醒,手腕和腳腕上的繩索雖然鬆開了些,只已經被粗糙的繩索磨破了皮,碰到涼水只覺疼得鑽心。

    好在終於不用被塞在馬車裡了,蘇薇忙環顧四周,陸浩然和辛硯等人也醒了,雖然頭髮散亂,面容憔悴,但還算精神。

    見蘇薇看過來,陸浩然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蘇薇放心。

    清風和辛硯口中的破布也被取了出來,清風焦急地看著自己少爺,見他點頭知道他應該沒什麼事,這才放下心來。

    他現在手腳還是麻木的,左邊胳膊似乎骨折了,當時那些人本是想先將幾人中最高大的陸浩然丟在最底層墊底,清風搶先挪到馬車前,不管不顧地往後一倒,那些人見他自己進了馬車,也省了他們不少力氣,也沒搬動他,只把陸浩然丟到了他的身旁,重重地壓住了他的半邊身體,估計他的胳膊就是那個時候骨折的。

    辛硯情況稍微好些,但手腕和腳腕處也磨破腫脹起來,林皓和石雪安不知道被關在了哪裡,他剛開口問了一句:「我家少爺呢?」

    就被一個粗豪的軍士狠狠甩了一巴掌道:「沒問你話,不許多言!」

    蘇薇見幾人都沒有受太大的傷,這才稍微放下心來,接著昏暗的燈光仔細觀察四周,這屋子四周放著釘了釘子的皮鞭、絞索、釘板等物,屋中還放了個大火盆,放著烙鐵等物。

    這是古代版的渣滓洞、白公館麼?莫非自己馬上就要扮演江姐的角色,蘇薇心頭一陣戰慄。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28 PM


第八十一章 獲救

    蘇薇額前的頭髮被冷汗打濕,這裡看來就是用刑的地方了,她被冷水潑醒,應該很快就要面對拷問,只是不知牆上這些可怕的刑具會先用哪種?這些軍士又想從他們嘴裡問出什麼來。

    她就算再沒有政治敏感度,也知道皇帝大行是在二月,那時候林皓應該還不認得那什麼道人,更沒有開始種植冬蟲夏草,這些人卻硬要說是他們謀害先帝,看來他們知道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會承認什麼。

    他們很有可能會被屈打成招,作為構陷林家的證人。

    這真是無妄之災,在封建時代,人命果然賤如草芥,莫名地被牽扯進什麼大逆之案中,不用搜查令,沒有任何法律程序,就被五花大綁帶到刑房。

    陸浩然知道林家在京城也算商業大家,與南伯候府沾親帶故,林皓在京中與幾位宮中貴人交好,後來因為與簡親王交往過密,被認為是三皇子一黨,差點兒被其他皇子的人陷害捲進大長公主巫蠱之案中。

    林牧元花了數十萬兩銀子,送出許多禮物給禎熙帝寵幸的吳貴妃才讓林皓得以脫罪,這在京中也不算是什麼秘密了。

    因為此事林皓才被林牧元趕到明水來反省,並言明賺不夠十萬兩銀子不許回京。

    林府一向與宮中貴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從不參與朝中之事,一副老老實實做生意,誰都不得罪的模樣,誰能想到這次居然也捲入了奪嫡之爭?

    陸浩然本是打聽到林府與南伯候交情甚好,傳聞南伯候世子沈玨對於品茶頗有獨到之處,如果寒潭新玉能得沈玨賞識,在京城要想打響名氣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這才存了與林皓合作之心。

    只是陸浩然畢竟只是個商人,對朝局的瞭解不夠深徹,他在京中只知沈玨在幾位皇子奪位之爭中一直處於中立,卻原來也捲入了奪嫡之亂中,這才有了今日之劫。

    可是細細想來,現在這樣的局勢,又有誰可以獨善其身?鎖子軍都出動了,看來京中幾位皇子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連孔垂芳這樣的將領也捲入其中。

    這地方看著不像普通的牢房,光是牆上掛著的鎖住犯人的鐵鏈就足有嬰兒的手臂粗細,此地看著倒像是審訊軍中要犯之地。

    刀疤臉換了身常服走進來,沒有穿他白日裡所穿的鎖子甲,他手中捏著鑲了刺的馬鞭,進屋後冷冷掃視了蘇薇等人一圈,馬鞭一揚,指向陸浩然道:「先從他開始。」

    旁邊就有幾人上前解開陸浩然身上的繩索,將他強行按在刑凳上重新綁好,刀疤臉馬鞭狠狠朝陸浩然臉上一甩,陸浩然半邊臉立時有血珠子滾落下來,半邊肩膀上所穿的石青色杭綢衫子也被扯破,露出裡面雪白的中衣,很快被血跡染紅。

    清風奮力掙扎,嘶聲大喊:「你們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我們少爺。」

    蘇薇閉上眼睛不忍也不敢看,心中又愧又怕。

    辛硯也喊道:「你們把我家少爺怎樣了?我們是明水林家,你們居然敢如此?」

    陸浩然神情痛苦,只是他性子堅忍,咬緊牙關沒有吭聲。

    蘇薇強忍住心中的害怕睜開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快放了陸少爺,他只是來明水收茶葉的,他是董記茶莊的人,與林家並無關係,你們想知道什麼問我好了,我跟林三少爺是朋友。」

    她不能在無辜的人受自己牽累之後,還眼睜睜看著他們受罪,就算很快要輪到自己,她也不能讓無辜之人擋在自己前面。

    陸浩然和清風神情震動地看向蘇薇,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在如此嚇人的刑罰之下居然還能挺身而出,她身形瘦下,稚氣的臉上卻是凜然的神情。

    辛硯聽了蘇薇的話,怕那些軍士真的立時抓了蘇薇去拷問,忙大聲道:「我是少爺的貼身小廝,你們要問什麼只管問我,不要為難林府的客人,他們今日才第一次到林府中,什麼都不知道。」

    那刀疤臉狠狠甩了辛硯一鞭,辛硯頭臉上滲出了血,口中卻還是喊道:「你們打我好了!不要為難其他人,那小姑娘只是村戶人家的姑娘,給我家少爺送茶葉來的,你們別為難她。」

    「辛硯,你知道什麼?你們林府種香菇的技術可是我教的,你快別說話了。」蘇薇怕辛硯再被責打,急急道。

    「你們都別爭了,既然你們在今日出現在林府,不管你們跟林府是什麼關係,總是亂黨逆賊,不要想著逃脫,總有輪到你們的時候,給老子閉嘴!再多嘴多舌就把你們舌頭割下來,就算你們不開口,我也能拿到證據。」刀疤臉惡狠狠地吼了一句,舉鞭就朝蘇薇劈頭蓋臉地打去。

    蘇薇頭往後一偏,知道躲也無用,閉上眼睛,身體縮成一團,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

    她睜開眼就見那刀疤臉後心流血倒在地上,四周傳來幾聲悶哼,其他軍士也紛紛倒在地上,幾條黑色的影子如鬼魅般從牆角陰影處出現,手腳麻利地隔開蘇薇等人身上的繩索之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刑房門口。

    雖然那幾個人蒙了臉,但蘇薇覺得他的眼睛十分熟悉,是蕭朗的哥哥蕭知柏,他怎麼會出現這裡?還救了自己。

    林皓和石雪安被關在蘇薇和陸浩然旁邊的屋中,那屋子有個幾個小孔能看到刑房的情況,林皓和石雪安腳上的繩索已經被放開,手上鬆鬆纏了幾道,確保他們不會受傷,但也無法活動自如,他們口中的麻核依然還在。

    林皓覺得口舌已經麻木,不知道這樣下去會不會失去說話的功能,那群軍士給兩人搬了凳子讓他們坐下,然後指點他們去看刑房的情形。

    林皓通過小孔看見蘇薇等人被五花大綁,又見陸浩然和辛硯被打,他雙眼死死盯著那小孔,雙拳緊握,眼見蘇薇勇敢而決然地說出自己和他是朋友的話來,他心中一震,在這種情況蘇薇沒有求饒,更沒有急於和自己撇清關係,而是挺身而出擋在陸浩然和辛硯前面。

    林皓心中有一絲喜悅,更有羞愧和悔恨,第一次覺得自己果真是蠢笨如豬,恨不能掐死自己。

    蘇薇和辛硯挺身而出,陸浩然也受自己拖累受傷,而自己卻坐在椅子上,什麼也做不了。

    眼見刀疤臉帶刺的馬鞭就要揮到蘇薇臉上,林皓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腳將椅子踢倒在地,跌跌撞撞就往門口衝去。

    從沒有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恨自己草率親信,恨自己讓蘇薇他們受到牽連。就算是他當時一時親信,被簡親王構陷,差點兒被抓緊刑部大牢,後來害他爹損失了十多萬兩銀子時,他也沒有這樣痛恨過自己。

    他雙手被縛,心中焦急,腳下步子邁得急了些,就要摔倒在地,卻有一雙手扶住了他,他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因為口中的麻核沒有取出,他鳳眼睜得大大的看著來人,是表哥軍中的副將公孫冶。

    公孫冶穿了一身夜行衣,英氣勃發的面上帶了散漫地笑意,閒閒地看著林皓道:「林三少爺不說話的時候,其實還更可愛些呢。」

    林皓死死盯著那人,口中嗚嗚吼著,倒像一隻怒吠的小狗。

    公孫冶見林皓唇角有些濕潤,皺了皺眉道:「我將你手上的繩索解開,你自己把嘴裡的東西取出來。」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林皓只覺手腕一鬆,他顧不得活動雙手,一把將口中的麻核取出就往門口跑去。

    那邊石雪安也經被人解了手上的繩索,口中的麻核也取了出來。

    公孫冶見林皓急於跑出去,也沒有攔他,只躬身向石雪安施禮道:「末將見過石大人。」

    「公孫將軍多禮了,還未謝過公孫將軍相救之恩。」石雪安忙與那人見禮。

    早在京中傳出先帝被人謀害的消息時,沈玨就已令公孫冶帶了暗衛星夜兼程趕到江州,石雪安讓身邊身手最好的護衛潛出林府去報信,在他被抓到之前,他在官袍的袖子中藏了泥土,他獨自在馬車中時雖然手腳被縛,還是用盡全身力氣,尋了個縫隙,將袖中的泥土一點點漏出,這才讓公孫冶能帶人很快找到他們。

    「要不是大人及時傳信,我等不能及時趕到,只怕會誤了大事,請恕我等來遲,大人受驚了!」公孫冶對石雪安十分尊重,方才面對林皓時有些散漫的神色盡數收起,面色端凝,更顯英武。

    林皓跌跌撞撞跑進隔壁的刑房,蘇薇顧不得手上的紅腫,掏出帕子遞給陸浩然和辛硯清理傷口,她神情愧疚,欲言又止,想說對不起,可是害人陷入這樣的險境,又豈是一聲對不起就可以的。

    林皓見他們幾人得了自由,心中一鬆,只是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陸浩然和辛硯都被刀疤臉的馬鞭所傷,面上的血珠子還在不斷滲出,面容有些可怖,而他卻全身無一絲傷痕,方纔那一刻還坐在椅子上看著幾人受刑。

    他站在門口,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公孫冶與石雪安從隔壁房間走出時,看見林皓在刑房門口躊躇不前,公孫冶眉頭微挑,將軍那麼天縱奇才的人物,卻有這樣單純得有些愚蠢的表弟,按說這表弟與將軍不是嫡親的表兄弟,只是不知為何這位林三少爺偏是得了將軍的青眼,據說從小就經常惹了麻煩牽累將軍。

    將軍雖然也會罵他,甚至急起來也會對他這個表弟飽以老拳,但卻一直頗為照顧。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39 PM



第八十二章 公孫冶

    公孫冶唇角微翹,促狹地說了句:「三少爺這是在刑房門口散心麼?」

    林皓尷尬地看了公孫冶一眼,辛硯發現自家少爺好好地站在刑房門口,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興奮地跑過來,一臉關切地問:「少爺,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他們有沒有打你?」

    林皓見辛硯頭臉上都是傷痕,眼皮也高高腫起,卻毫不顧及自身的傷痛,第一時間關心的還是他的安危,他心中又愧又痛,自己平時因為辛硯有些愣頭愣腦的,時常拍了他的腦袋罵他,現在辛硯受自己拖累,卻毫無怨言,只關心自己有沒有受傷。

    蘇薇和陸浩然也看見林皓站在門口,蘇薇見林皓好端端的,只是頭髮稍微有些凌亂,心中也有幾分怨懟,她不過是被捆綁了許久,手腳腫痛罷了,陸浩然和辛硯卻被那刀疤臉揮出的鞭子打得滿臉是血,而林皓這個罪魁禍首卻毫髮無傷。

    蘇薇面上帶了幾分冷意,清風神情也有些凝重,兩人看也不看林皓一眼,攙著陸浩然就往刑房外走去,倒是陸浩然神情平靜,看見林皓還微笑著點頭致意。

    經過林皓和辛硯身旁時,蘇薇冷冷說了句:「不知道是否該多謝林三少爺相救之恩,只是能否麻煩您幫忙找個大夫來幫陸少爺和辛硯看看,杵在門口不動,是想當門神麼?」

    她心中有氣,說話就多了幾分刻薄。

    林皓神情越發尷尬,忙閃身避到一旁。

    公孫冶饒有興致地看了蘇薇一眼,笑嘻嘻地道:「其實三少爺做門神還真是不錯,比所有門神加起來都要好看。」

    林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是什麼都說不來,他對蘇薇等人有愧,就是蘇薇說話有些刻薄,他也不好反駁。

    公孫冶則是剛剛救了他們幾人的性命,雖然他一向不太待見表哥身邊這個有些痞氣的副將,只是這人畢竟是自己新出爐的救命恩人,而且公孫冶只是擠兌自己兩句已經很是客氣了。

    畢竟要不是林皓輕信他人,也不會給人可趁之機,還差點兒連累了石大人和沈玨,害公孫冶千里奔襲來救援,他一反常態地像個鋸嘴葫蘆般一聲不吭,只伸出胳膊攙著辛硯。

    辛硯見少爺要親自攙扶自己,有些不自在,推拒了幾次,見少爺神色冷峻地看著自己,這才任由他攙著自己往外走。

    幾人走出牢房,看見外面明晃晃的陽光,都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脫出困境,蘇薇這才想起方才刑房中那些軍士們的死狀,這並不是一個噩夢,那些人是真正的死去,而自己幾人如果不是被人及時救起,只怕現在不死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她第一次真正的面對死亡,真正地意識到這個時代真是命如草芥,在燦爛的陽光下,她渾身顫慄,突然蹲下身去嘔吐起來。

    她所要面對的這個世界、這個時代,比想像中的還要危機四伏,相比之下蘇婆子和朱桃花來家裡揩油佔便宜這些小事是多麼的不值一提,自己要變得更強大才行。

    陸浩然和清風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他們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他們面前死去,就算這些人上一刻還在虐待他們,可是就這樣死去,還是讓人有些無法接受。

    林皓和辛硯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殘酷,只是林皓心中充滿歉疚,那些軍士死亡給他帶來的震撼,遠比陸浩然和清風要小些。

    公孫冶明面上帶來的人並不多,只有一二十人。

    蘇薇裝作不經意,把公孫冶帶來的軍士都辨別了一番,蕭知柏並不在其中,看來他們真正的助力是昨晚夜間出現的暗衛,那些人夜間出沒,又是蒙面,想來身份是不能暴露的,白天不知隱藏在何處。

    公孫冶帶的人中有一名軍醫,那軍醫姓尚單名一個勤字,是個長相普通的青年,身材雖然高大,卻有些駝背,他細細幫陸浩然和辛硯清理了身上的傷口,灑上褐色的藥粉,仔細包紮起來。

    蘇薇見那尚勤包紮的手法似乎與蕭知柏用的方法有些相像,只是她仔細看了那人,面相普通,就連眉眼也與蕭知柏眉眼沒有半點兒相像,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也許這個時代的大夫包紮傷口的手法都有些類似。

    而且尚勤見到她絲毫沒有顯出半分與她相識的模樣,只是初見面時與她見了禮。

    等尚勤幫陸浩然和辛硯處理完傷口,林皓忙道:「尚軍醫,煩請你幫蘇姑娘和清風看下他們的手腳,被捆綁了許久,不知有沒有什麼妨礙?」

    尚勤幫蘇薇和清風手腕上敷上藥膏,又給了他們兩瓶藥酒,囑咐他們每次早晚塗抹。

    他做完這一切才對林皓道:「林三少爺請放心,蘇姑娘和清風只是手腕被繩索磨破,加之捆綁已久,有些血脈不通,抹了藥酒之後很快就會恢復的,陸少爺和辛硯兩位也只是皮外傷,可能恢復稍微慢些,但也不會有什麼妨礙。」

    林皓聽了才放下心來,辛硯卻躬身對尚勤道:「還請尚軍醫幫我家少爺看看,他的手腕也有些紅腫。」

    林皓瞟了辛硯一眼,擺擺手道:「無妨!尚軍醫不用管我。」

    他的手腕只是稍微有些紅腫,根本沒有破皮,相比蘇薇和清風等人,確實不算什麼,他現在只恨自己受傷太輕,哪裡好意思讓尚勤診治。

    尚勤也不勉強,收了藥箱,躬身告退。

    公孫冶見眾人已經診治完畢,林皓悄悄將手腕藏在袖子裡不肯診治,想來他不是不想讓大家看見他的手腕紅腫,而是不好意思讓大家看見他的手腕連皮都沒有破半塊,難得這位傲嬌少爺終於得了教訓,現在的表現也還算講義氣。

    他也就收了擠兌林皓的心思,神情難得端正地道:「四皇子和孔垂芳既然已經出手,肯定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他們在江州抓不到人,肯定還會再想其他方法,一定要將謀害先帝的罪名強加到林家頭上的。」

    「說先帝中了蟲草之毒本就是無稽之談,說我們林家的蟲草有毒害了先帝更是豈有此理,整個江州誰不知道我三月份才種出了第一批蟲草,怎麼可能謀害到先帝。」提起蟲草之事,林皓情緒有些激動。

    「關鍵不是你從何時開始種蟲草,而是我昨日收到消息,那位清玄道人已經到了京中,被人抓了起來,那道人供稱他一月份就與你相識,並在你的授意下一直從青海等地收購蟲草。」公孫冶道。

    「而且還說那蟲草根本無法人工種植,你不過是假借種植之名,實則是讓蟲草長出黴菌之後,再以這些毒草淬毒,意圖謀害宮中貴人們。」公孫冶說完,見林皓神情震駭,又道:「而且太醫院那位與你交接收購蟲草的太醫已經出首供稱你給了他五千兩銀子,讓他配合你謀害宮中貴人。」

    「宮中的七皇子和張貴人吃了林家種植的蟲草後已經出現了先帝大行前的症狀,所有這些證據都直指林家以蟲草謀害先帝之事。」公孫冶說完見林皓臉色變得煞白卻沒有出言安慰,相比林皓現在的麻煩,將軍所面對的局面更要凶險百倍。

    他之所以把這些事情告訴林皓,也不過想給他敲個警鐘,提醒他以後一定要更加謹言慎行,不要再給將軍和林府帶來麻煩。

    就說這次,將軍在京城正是用人之際,為了這個表弟,卻把自己身邊的暗衛派了出來,這些力量平日可是隱藏在暗處,輕易不示人的,如今那些見過暗衛的鎖子軍雖然全已經數滅口,只是終究還是暴露了。

    蘇薇等人也是心神巨震,林皓面對的是一個設計雖然不算慎密,但卻環環相扣的陷阱,如果不是公孫冶等人及時出現,自己幾人難說已經被滅口了,滅口前可能還要被強逼著在證詞上按個手印什麼的。

    公孫冶說完對身旁的軍士揮了揮手,那軍士抬了個竹筐過來,那竹筐中裝的正是林皓在林府所種的發霉蟲草,看來刀疤臉等人是想把這些蟲草作為呈堂證供帶走的,現在被公孫冶帶人截住了。

    蟲草長霉之後還可以用毒藥炮製致人死命,蘇薇不由歎為觀止,這古代人雖然不講科學,但設計陰謀倒是環環相扣,招招致人死命。

    林皓面色由白轉紅,十分難堪,他低下了頭,躬身向公孫冶長長施了一禮道:「多謝公孫將軍相救!」

    「江州看來已經不安全了,你此次就跟我們回京去吧!林老爺想必也不會說什麼的,十萬銀子總沒有兒子的性命重要。」公孫冶沒給林皓留太多臉面,這次不給這位小爺個慘痛教訓,只怕他以後還會惹出什麼事來。

    林皓忙道:「明芝必然不會再犯,請將軍放心!只是我這幾位朋友,可否請將軍派幾位軍士保護?他們受我拖累不淺,如果因我再出什麼事情,明芝實難心安。」

    公孫冶見林皓態度誠懇,知道這位少爺最愛面子,平日裡不要說見到自己,就算是見到將軍也是吊兒郎當的模樣,此時卻能放下身段為了朋友向自己懇求,也是講義氣的,對林皓多了幾分欣賞。

    他看了陸浩然和清風兩人一眼道:「這兩位兄台聽口音是京城人士吧?到時候跟我們一起回京,應該可保無虞。」

    「至於這位姑娘,年紀雖小,卻是個勇敢又有擔當的,如果願意也可以與我們一起回京。」

    蘇薇心中瞬間閃過許多念頭,最終卻還是斂衽道:「謝謝公孫將軍,小女只是明水村中一村姑,想來此次事了,也再沒有誰會想起我來,京城居大不易,我還是會村裡去吧!」

    公孫冶見蘇薇年紀雖小,在遭逢大難之際還能神情不卑不亢,十分坦然,言談舉止有禮有節,就是京中一些世家的小姐也比不上,除了衣著打扮有些土氣,這氣度哪裡像個村姑。

    他微一沉吟,便點頭贊同道:「如今京中的情形確實還不如待在明水,姑娘你所居山村荒僻,我們使人將你悄悄送回去,你只要最近不要在江州出現,就算林府暫時還有孔垂芳的眼線,也是無妨。」

    「只是如今之計,為保完全,我還是留兩個人保護你,他們平日潛在暗處,也不會打擾姑娘生活,姑娘盡可安心。」公孫冶對蘇薇態度頗為和藹。

    蘇薇想了想,看來公孫冶所說派兩個人,應該是派的暗衛,雖然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自己要不是受林皓牽累,也不會受這樣的折磨,何況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家裡儘是婦孺,誰知道會不會有個別漏網之魚來找麻煩。

    那些暗衛蘇薇只見過片刻,但無聲無息就能殺死那麼多訓練有素的軍士,想來武功十分高強,能有這樣的高手保護的話總是要安心許多的。

    以現在的情勢,就算自己不想捲入這亂局之中只怕已是不能,既然這樣,多一重安全係數也好,何況那個酷似蕭知柏的暗衛也讓蘇薇留了心,如果能多瞭解這些暗衛的事,或者這次派來的就是蕭知柏,能跟秦娘子見個面的話,秦娘子一定很開心。

    她深深向公孫冶施了一禮道:「謝謝公孫將軍!」

    公孫冶微微頷首,這個小姑娘竟是個進退得宜的,稍作考量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議,說話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陸某感謝公孫將軍相救之恩。」陸浩然躬身向公孫冶施了一禮,雖然是被林皓拖累才有此劫,但他敏銳地感覺到,這也是一次他與林家甚至是南伯候結交的大好機會。

    沈玨能在事發之前,千里之外充分掌控局勢,及時派人趕到,一舉挫敗了孔垂芳所謀,能力和手腕都十分了得,只怕未來大有可為,現在京中的幾位皇子,不管是哪一位能得他相助,在大位之爭中都十分有優勢。

    如果能與林家交好,且不說現在幫蘇薇銷售寒潭新玉,就是以後自己想離開董家自立門戶也不是什麼難事。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0 PM


第八十三章 相見歡

    林皓見蘇薇和陸浩然感謝公孫冶,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該做點兒什麼才好,公孫冶這裡自不必說,回京之後定要好好置份禮物好好感謝一番,還要好好感謝一下表哥的相救之恩,放低了身段抱著他的大腿道歉是必不可少的,以後與人相交時切不可再大意。

    陸浩然和蘇薇此番被自己拖累,也要好好道歉才是,可是光說對不起什麼的也太過蒼白,他靈光一閃,想到寒潭新玉銷售的事宜還沒敲定,原來蘇薇已經和陸浩然要達成協議,都是自己橫插一棒子,才讓這事現在還沒有定論。

    林皓此時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與陸浩然相爭,甚至也不好意思再與蘇薇提銷售分成之事,他有些赧然地道:「蘇姑娘,寒潭新玉銷售之事還是交給陸公子吧!我回京之後也會傾力相助,至於分成一事你們自行商議即可。」

    陸浩然和蘇薇都是一怔,林皓這話的意思是他仍會幫忙銷售寒潭新玉,只是卻不參與分成,知道他是因為心中愧疚覺得此番拖累了自己二人,想以此補償。

    陸浩然本就是個厚道的,又存了與林家結交之心,當然不可能讓林皓光出力沒有收益,只是寒潭新玉畢竟是蘇薇的,他卻不好說什麼,一切還要蘇薇定奪。

    蘇薇見林皓主動退讓,她也不是個斤斤計較的,此時情緒平復下來,想到此番雖然是林皓輕信於人帶來的禍患,只是設局那些人如此精心佈局,就算是自己也很難不掉入套中,對於林皓來說也可算是無妄之災,而且自己幾人雖然受了皮外傷,但也是托了林皓之福才有人相救。

    林皓之後更是放低身段請軍醫幫自己等人診治,還請托公孫冶派了暗衛保護自己,這樣想來雖然不算扯平,但蘇薇對林皓的憤懣還是消散了許多。

    她本就不是個在意眼前小利的,寒潭新玉的分成多少其實她並不放在心上,畢竟現在寒潭新玉產量極少,收益再多也有限,最重要是提高知名度,讓京城更多人知道這個品牌,知道這是茗薇記出產,為三年後茶葉大量上市打好基礎。

    她微一沉吟道:「林三少爺不必如此,不如我們三家共同分成,你和陸少爺負責京城的銷售,分成陸少爺四,我們每人各三,您二位看如何?」

    蘇薇提出這樣分成,也是存了對陸浩然的愧疚之意,畢竟她和林皓多少也算是朋友,陸浩然卻是平白被牽累的。

    「這樣甚好!」林皓點頭贊同,他也對陸浩然存了愧疚之心,何況他的打算是他自己那份分成是無論如何不打算要的,到時候全給了蘇薇就是。

    「這樣不妥,這寒潭新玉是蘇姑娘采制,在京城打響名氣也要多多仰仗林三少爺,不如這樣,你們兩位每人各得四成,我只要兩成就足矣。」陸浩然忙推讓道。

    公孫冶見幾人為了分成各自推讓,他雖然不知道這寒潭新玉是什麼,只是也不耐煩看幾人推來推去,打了個呵欠插了一句:「不如這樣,你們三人每人三成,剩下一成就歸了我吧!我們數十人為你們奔波千里,就算收點兒辛苦費給弟兄們打酒喝好了。」

    「如此甚好!」蘇薇等人知道再爭下去也沒什麼結果,他們正不知該如何感謝公孫冶,他如此提出要求,倒讓幾人心頭一鬆,都覺得舒服了很多,雖然一成可能只有幾千兩銀子,反正到時一成是多少也是由他們掌握,到時候多多的分些給公孫冶就是,當下也就議定了分成。

    說好到時由保護蘇薇的暗衛取了茶葉搭林府的商船送到京中,林皓還要回江州去處理林府僕役死傷眾多之事,石雪安已經先行趕回江州,他畢竟是江州知府,突然消失一天,不知會不會出什麼亂子。

    陸浩然和清風也與公孫冶等人與林皓同去,公孫冶可能要在江州多待兩天,徹底肅清在江州的孔垂芳的勢力,另外關於蟲草事件的證人證物也需要重新安排一番。

    蘇薇則由兩名暗衛直接由此走水路回明水,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孤身上路多有不便,暗衛卻不能出現在明面上,大家正猶豫時,蕭朗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公孫冶吃了一驚,居然有人可以在不驚動暗衛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進到此處,而且這裡是離江州大概四十餘里的一處廢棄軍牢,要不是當初石知府在路上灑下細碎的土沫,他們也很難尋到。

    他不由握緊腰中的軟劍,凝神看著蕭朗,蕭朗身上穿的還是之路書院的書生長袍,頭上戴著淡藍色的儒巾,立在院中一副少年書生的模樣。

    蕭朗見蘇薇和林皓等人無恙,這才放下心來,他昨天入夜時分見石知府的貼身侍衛突然急急趕進書院,和江院長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匆匆告辭而去。

    他當時正在江院長書房中尋一本書,隱約聽得林府被鎖子軍突襲,大人也被抓走,他心中不由大急,蘇薇今日正在林府之中。

    待那人走後,林皓只見江院長焦急地在客廳裡打轉,口中還道:「真是沒有王法了,青天白日居然無故拘押朝廷命官。」

    江院長見蕭朗空手從書房走出,詫異地問道:「書沒找到?那本《資政通要》我確實放在中間那個書櫃的第二層啊,要不要我讓清兒再幫你找找。」

    「不用了世叔,可能是被子櫟哥哥拿去看了,侄兒方才聽您說起誰無故拘押朝廷命官?」蕭朗裝作不經意般問道。

    「石知府居然青天白日被孔垂芳手下的軍士無故拘押,林府三少爺和府中的客人也被抓走,林府中家丁護院死傷者眾多。」江玉書說完又歎了口氣道:「如今真是亂世,權臣當道,大統不正,禎熙真是誤國之君,鎖子軍不在自己的屬地保疆衛國,卻跑到江州來禍害百姓,胡亂抓人。」

    蕭朗在袖中緊緊捏住拳頭,看來蘇薇和林皓確實被抓走了。

    「看來這次的事情與京中皇子們奪位之爭有極大的關係,哎!幸好京中有徐明遠在,不幸朝中有徐明遠在,不知雪安可還安全否?」江玉書說完,見蕭朗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擔憂。

    他揮了揮手道:「朗兒,你快去睡吧!如今朝局雖亂,但朝中有徐首輔在,也亂不到哪兒去,不過是任幾個皇子胡亂折騰罷了,只是不知雪安為人耿介到底是得罪了何人,看來我得星夜去拜訪一下江州守備,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蕭朗躬身告退,離開江家小院之後,他發足往山下狂奔,到了林府,發現林管事頭上綁著厚厚的繃帶,正在指揮府中的僕役抬出傷員,收拾院子。

    他從林管事口中得知了鎖子軍前往的大概方向,他目力遠超常人,在暗淡的月光下,雖然沒有發現石知府一路灑下的細土沫,卻發現了公孫冶等人行軍的路線,饒是如此到了天明時分他才找到了此處。

    一夜奔波,他卻絲毫未見疲憊之態,他小心翼翼地避過外間的暗衛,這才潛入到軍牢外的院中,見蘇薇和林皓等人無礙,又與公孫冶相談甚歡,這才顯出身形。

    「蕭朗,你怎麼會在這裡?」蘇薇見到蕭朗喜出望外地就想跑過去,怎奈腳腕處傳來一陣劇痛,她昨夜被捆綁久了,腳腕處的紅腫雖然經尚勤處理過,但還是有些腫痛。

    「蕭兄,你來啦!」林皓也十分開心,正要走過去,發現蘇薇腳下趔踞,正要扶住蘇薇,蕭朗瞬間已經到了蘇薇身旁扶住了她。

    蘇薇眼中帶淚,要不是身旁有許多人,她只怕早已撲倒蕭朗懷中,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腦海中最常出現的是蕭朗的身影,那是她幾乎唯一的希望,雖然知道就算蕭朗出現,那麼多軍士他只憑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把自己幾人救出。

    但她還是非常希望蕭朗能夠出現,雖然最後公孫冶等人救了他們,但她一直有一種恍如夢中的感覺,直到蕭朗出現,她才覺得噩夢真正的消散了,他們是真的安全了。

    她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也許是每次她遇到什麼困境的時候,蕭朗都會默默在她身旁,她對蕭朗的依戀比自己想像中要深了許多。

    蕭朗扶住蘇薇仔細打量了一番,見蘇薇只是手腕和腳腕處破了皮,有些腫脹,並無大礙,這才放了心,心中卻還是深悔自己來得太遲。

    公孫冶見蘇薇和林皓似乎都與這位少年書生相熟,將手自然垂下,他身旁的軍士們也放鬆下來。

    公孫冶挑眉問道:「林三少爺,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朋友,蘇家村的蕭朗,他學問極好,醫術也很高明。」林皓見蕭朗扶住蘇薇,心中湧起淡淡的失落,但他很快就把這點兒小情緒拋在腦後,蕭朗居然這時候出現,他覺得很開心,蕭朗護送蘇薇回蘇家村的話是再合適不過了。

    「我看只怕不止學問和醫術高明,這武功也十分了得呢。」公孫冶對於蕭朗此時出現在此處,還是存了幾分戒備。

    「蕭兄不會功夫啊!」林皓一臉詫異地看著公孫冶。

    公孫冶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林皓,就方才蕭朗瞬間到蘇薇身旁的身法,那怎麼可能是不會功夫的人能做到的。

    「明芝,不是我刻意隱瞞,只是家師再三交代平日不可顯露功夫,更不可提及師承,還請明芝見諒。」蕭朗知道遇見行家了,自己方才一時情急顯露了功夫,何況他方才避過暗衛潛行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這時再行隱瞞倒是顯得居心叵測,也就不再諱言。

    「你居然真的會武?我還當你只是行路比常人敏捷些。」林皓摸了摸後腦勺,被人隱瞞的感覺當然不好受,尤其是被朋友隱瞞,可是人家答應過師傅不能顯露功夫,自然是苦衷的,他也沒有多想,只拍了蕭朗的肩膀道:「蕭兄也不早說,不然昨日若是你在,只怕那個死刀疤臉也不能逞兇,我們家的家丁護院看來還是武功低微了些,可憐他們受我牽累丟了性命。」

    蕭朗見林皓沒有見怪,提到林府的家丁神情黯然,忙安慰他道:「明芝也無法預料昨日之禍,我出門時遇見林管事,他雖然受了傷,但已經包紮好了,林府中的事情有他處置,你也可以稍微安心些。」

    林皓聽說林管事還能理事心中稍感寬慰,當時林管事阻攔軍士將他帶走,被那軍士揮起大刀就往他頭臉砍去,林皓撲上去擋在林管事身前,那軍士怕傷到林皓,才換了刀背一面狠狠在林管事頭上一擊,當時林管事頭臉就血流如注跌倒在地。

    林皓想去扶起林管事,卻已被軍士用繩索綁住押走,他當時還以為林管事只怕已經無幸,現在聽得他已經能理事,想來應該已無大礙。

    公孫冶聽蕭朗自承會武,江湖中人確實有囑咐不可輕易師承以避禍的說法,因為的有的武人可能與他人有仇,怕徒兒在江湖中行走顯露師承被人追殺特意叮囑也屬正常。

    而且看蕭朗與林皓年歲相當,又是一副儒生的裝扮,想來應該只是林皓與蘇薇的友人,不可能是朝中哪派的探子,只是這少年如此年歲功夫端的是驚人,居然能無聲無息的避過暗衛的耳目。

    現在情勢緊急卻不是追究這些事情的時候,他見林皓還要再問蕭朗江州事宜,有些不耐地道:「林三少爺,江州之事還需你親自去處理,現下既然蕭公子來了,他功夫高強,有他護送蘇姑娘回去應該無礙。」

    「嗯,蕭兄既然會功夫,我也更加放心了,只是公孫將軍還是派兩個暗衛隨行吧!這樣更安全些,蕭兄送蘇姑娘回蘇家村之後,只怕還要趕回之路書院,沒有護衛在蘇姑娘身邊,我終是有些不放心。」林皓以為公孫冶要收回派個蘇薇的兩個暗衛,不由有些焦急。

    公孫冶有些無奈,其實他確實有此想法,將軍正是用人之際,這個叫蕭朗的少年能夠悄無聲息地避過暗衛,想來身手極高,哪裡還需要什麼暗衛跟隨保護。

    只是他知道林皓的性子,看他對那個叫蘇薇的小丫頭十分著緊的模樣,自己如果不同意,只怕他還要喋喋不休,何況他頗為欣賞蘇薇,也不希望這姑娘出什麼事情,留兩個人在江州也好,石知府那裡只怕也還要再留幾個人才行。

    當下也就同意了,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好了,三少爺,江州還有許多事情等咱們去處理,我們快走吧!」

    林皓很想提出見見留給蘇薇的暗衛是誰,身手如何的要求,只是他見公孫冶已經快要暴走,這要求也就不好意說出口,他又叮囑了蘇薇和蕭朗兩句,這才依依不捨地跟著公孫冶等人上了他來時所乘的馬車。

    只是這一次他可以在車中安坐,而不用像個粽子一般被人捆綁著丟上去。

    陸浩然和清風等人也與蘇薇和蕭朗辭行,上了另一輛馬車,蘇薇眼見公孫冶等人的車馬都消失在遠方,環顧周圍並沒有發現那兩個暗衛的身影。

    她深深吸了口氣,不管了!不再去想什麼老牛吃嫩草,被蕭家牽連的事情了,經過這次的危險,她深深的意識到,蕭朗真的是一個極不錯的依靠,就像這次,他雖然沒有及時趕到,但終歸是趕到了,在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時候。

    而且這小帥哥穿了一身淡藍色的儒生袍,端的是十分帥氣,自己現在已經被林皓牽連差點送掉性命,就算以後被蕭朗牽連又能如何,至少這位小哥她很是心儀,真讓她找個村漢嫁掉,就算是英俊的村漢也不能像蕭朗這樣讓她安心。

    她猛地撲到蕭朗懷中,抱住他的腰柔聲道:「朗哥哥,你能來救我真是太好了。」

    蕭朗被她猛地一撞,感覺到懷裡突然多了個軟軟的身體,聽得蘇薇軟軟叫了自己一聲朗哥哥,他只覺得心中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他有些驚喜又有些羞怯,還有些猶豫,卻怎麼也不想將懷中這個小丫頭推出去。

    他能感覺到在他倆身後十丈左右有兩個武功極高的人,應該就是公孫冶留給蘇薇的暗衛,其實他剛剛之所以能避開暗衛,他覺得也許不是他功夫極高的緣故,而是那些暗衛似乎得了什麼指令一般,並沒有出面阻止,他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並沒有多想。

    此時他感覺到身後有人,雖然看不見,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猶豫了片刻,想到蘇薇的閨譽,還是狠下心來輕輕推開蘇薇道:「薇薇,咱們趕緊回家去吧!此處不太安全。」

    蘇薇被蕭朗一推,卻也沒有生氣,她知道蕭朗是個面皮極薄的,肯定是想到公孫冶留下的兩個暗衛不好意思。

    她微微一笑,自己既然已經定下心思,蕭小帥哥遲早會是自己的人,何必急於一時?

    蕭朗見蘇薇笑得像個小狐狸一般,有些奇怪,他面色通紅,見蘇薇走了幾步,步履蹣跚,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蹲下身去讓蘇薇趴在他背上,背起蘇薇就往渡口走去。

    蘇薇伏在蕭朗背上,少年的背並不算寬闊,但是十分讓人安心,蕭朗身上有一股松木的清香,不一會兒蘇薇就沉沉睡去,圈住蕭朗脖子的手也漸漸往下滑。

    蕭朗見蘇薇睡得深沉,整個人有些往後倒,十分不舒服的模樣,他輕輕將蘇薇放到地上,將蘇薇打橫抱起。

    蘇薇身量瘦小,蕭朗抱著並不費力,他有些心疼地看著蘇薇手腕和腳腕上的傷痕,他從秦娘子的信中知道蘇薇的腿並沒有完全恢復,他深深覺得遺憾,覺得如果自己當時再幫蘇薇多輸兩次真氣,只怕蘇薇恢復得會更好些。

    秦娘子在信中對蕭朗說過蘇薇在知道自己腿未痊癒時,毫無怨言,只知感恩。

    當時蕭朗覺得又是心痛遺憾,卻也有些驕傲,自己喜歡的姑娘,總是那樣的與眾不同,在大家都會失望的時候,她卻總能帶著笑意,讓人感覺無限希望,就像冬日最燦爛的陽光,那樣的自信坦然,充滿希望。

    兩人在渡口尋了條小船,小船很是輕快,很快就離了京臨大運河到了恆江,在蘇薇他們船後面十丈處遠遠跟著另一條船,那船上的人想必就是公孫冶所派的暗衛了。

    蕭朗和蘇薇沒有看見他們何時上船,只是那船始終保持離他們十丈遠的距離,不遠不近。

    蘇薇經過昨天的折騰,早已身心俱疲,蕭朗把她抱到船上放到艙房中的榻上時,她只是哼了一聲,卻沒有醒來。

    蕭朗從蘇薇隨身的小包裡尋到了尚勤留下的藥酒,那方子與蕭家祖傳的跌倒方子有些相似,只是他也並未多想,蕭家當時被抄,很多積年的方子都流落出去,有人懂得也是十分正常的。

    他以極輕的手法細細給蘇薇手腕和腳腕上抹上藥酒。

    然後怔怔地看著蘇薇的笑顏,他原來百般顧忌,只怕自己以後會牽累了蘇薇,卻不想在自己還沒有牽累蘇薇的時候,蘇薇卻因自己不在身邊而身陷險境。

    只是當時的情況,鎖子軍出動,就算自己在身邊,只怕也護不住蘇薇周全。

    還是這個世道太過紛亂,誰能想到在這遠離京都之地,蘇薇只是個小小平民,也能被皇儲之爭波及。

    他初時想的離蘇薇越遠越能保她周全的想法還是太過簡單了,蘇薇不是個普通女子,她不會甘心終老於鄉村,她有太多的不同,她對制茶的熱愛,她的制茶技藝,這些都注定她一定會大放異彩,也注定她不可能一路順遂。

    如果自己能變得更強大些,強大到可以護蘇薇周全,那樣也許……也許自己可以離蘇薇更近些。

    蕭朗呼吸有些急促,只是自己的步伐還要更快些,更快些!

    不只是為了能夠幫助哥哥查清蕭家被害的真相,為家人報仇,也為了能夠更好的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蘇薇醒來時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天色微明,她覺得手腕上的腫痛已經好了許多,腳也沒那麼痛了,她掙扎著正要起身,艙房的一角突然有個身影立了起來。

    「薇薇,是不是傷口又痛了?」蕭朗很快到了蘇薇身邊。

    蘇薇笑眼彎彎地打趣蕭朗:「朗哥哥不是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十分不妥麼?你雖然縮在牆角,可這艙房狹小,也算是一室吧!」

    蕭朗神色微赧,這船很小,只有一處艙房,他本是因為當心蘇薇半夜醒來傷口疼痛或是肚子餓什麼的,才在艙房一角守了半夜,要說起來確實有些不妥。

    蘇薇見蕭朗神情羞赧,不由有些後悔,自己真是調戲正太成了習慣,蕭朗一向知禮,肯定是擔心自己,才在艙房中尋了牆角可憐兮兮地縮了一夜,自己這樣一說,他一定十分不自在。

    她摸了摸肚子,眨巴著眼睛看向蕭朗,可憐兮兮地道:「朗哥哥,我肚子好餓!」

    蕭朗忙起身走到船頭,很快端了碗魚湯進來,細心地將魚刺剔除,用湯勺舀了一勺吹涼之後遞到蘇薇唇邊。

    蘇薇知道他是怕自己手腕還沒痊癒,不便用勺,當下也沒拒絕,乖乖地張嘴接過魚湯。

    蕭朗喂蘇薇喝完一碗魚湯,轉身又盛了一碗喂蘇薇吃下。

    蘇薇喝完魚湯,腸胃舒服了許多,身體也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她笑嘻嘻地對蕭朗施了一禮道:「謝謝朗哥哥餵我喝魚湯,嘻嘻,這魚湯經了朗哥哥的手之後果然香甜了許多。」

    蕭朗白皙的臉上瞬間佈滿紅暈,他被蘇薇一口一個朗哥哥叫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澀。

    蘇薇調戲完小正太之後,心情很好地躺下道:「我要休息了,朗哥哥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兩人此時都收了要相互疏遠避免牽累與被牽累的心思,沒再刻意稱呼對方,蕭朗雖然仍然十分守禮,卻也默許了蘇薇叫自己朗哥哥。

    「薇薇你好好休息,我去船頭看看,再過兩個時辰應該就到明水了。」蕭朗也不再叫蘇薇蘇姑娘,既然決定了要保護蘇薇,也許能將她時時帶在身旁才是最好的方式。

    到了明水,蕭朗雇了一輛舒適的馬車把蘇薇抱上車去躺好,其實蘇薇今日已經能自己走動了,在蕭朗不注意的時候,她還自己偷偷走了兩步,只是她存了要多與蕭朗親近的意思,也就裝作行動不便的樣子,蕭小帥哥的公主抱真是舒服呢。

    到了晚間兩人到了蘇家村,蕭朗現將蕭朗背回了蘇家,宋娘子等人見蘇薇出門不過兩日,走時好端端的,回來時居然要人背著,不由十分焦急地圍著蘇薇不住地問她是不是腿傷又復發了。

    蘇薇不想宋娘子擔心,在進門前就將受傷的手腕和腳腕藏好,只對他們說自己去江州的路上感染了風寒,在江州水土不服十分難受,剛好蕭朗要回蘇家村,這才請他帶自己回來。

    秦娘子伸手摸了摸蘇薇的額頭,感覺不是十分燙手,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只是還是有些疑惑道:「沒發燒啊!薇薇你怎麼讓朗哥兒背你回來呢?」

    「娘,我前兩日感了風寒吃不下飯,渾身沒力氣,這才請朗哥兒背我回來的。」蘇薇對蕭朗眨了眨眼。

    蕭朗面色有些發紅,卻還是配合蘇薇道:「宋大娘,蘇薇她前兩日確實吃不下東西,今日才好了些,身體有些虛弱,需要臥床休息幾日。」

    宋娘子見蕭朗這樣說,終於放下心來,只是見女兒面容有些憔悴,還是十分心疼,忙起身道:「我到廚房去給薇薇弄些她愛吃的菜,朗哥兒你也吃了飯再回去吧!」

    蕭朗起身告辭道:「宋大娘不必麻煩,我在路上已經吃過了,回來前還沒跟娘親說過,明天一早還要趕回書院,現在要回去收拾東西了。」

    宋娘子見蕭朗有事情要忙,忙招呼阿章:「阿章送你蕭哥哥回去。」

    阿章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拉了蕭朗的袖子仰頭看著他一臉真誠地道:「謝謝蕭哥哥背我二姐回來。」

    阿章童言無忌,說話直白,倒讓蕭朗紅了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道:「阿章,你不用送我回去啦!你去跟你二姐說說話吧!」

    「嗯,只是外面路黑,我給蕭哥哥尋個燈籠吧!」阿章說著跑到廚房拿了個畫了蘭草的竹燈籠遞給蕭朗。

    蕭朗見那燈籠做得精緻,不像明水市集上賣的東西,多看了兩眼。

    阿章見蕭朗注意到那燈籠,笑瞇瞇地道:「這是竹生哥做的燈籠,給我們家送了好幾盞呢,說是謝謝二姐指點他家竹上烙畫的法子,他現在畫畫可好看了。」

    蕭朗點頭道:「嗯,這燈籠上的畫確實不錯。」他提起燈籠拍了拍阿章的頭,就轉身回家去了。

    看來薇薇帶了的改變還有很多,種香菇、醃梅子、竹上烙畫、制茶技藝,無一不讓人驚喜。

    秦娘子見蕭朗突然回來,也吃了一驚,蕭朗與她說起江州今日發生的事情,隱去了自己為了蘇薇半夜從書院跑出去找尋的事,只說是在江州遇見蘇薇感了風寒,才幫忙送她回來。

    「京中情勢確實極為紛亂,不知你哥哥他可有危險?」秦娘子神情悵然。

    「幸而京中還有徐首輔,想不到那人起於微末,如今竟成了如此氣候,有他在的話,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亂,你今年的院試還要好好準備才是。」秦娘子神情有些嚴肅地看著蕭朗道:「你如今年歲也大了,娘不是說你不應該送蘇姑娘回來,她在外鄉生病,同鄉之間相互幫忙也是應當。」

    「只是你可以雇兩個女僕,再托個相熟的人送她回來,你基礎本就薄弱,之前為了幫蘇姑娘診治已經耽誤了十來天,現在正是該努力的時候,何況你就算要親自送她回來,也要避嫌,怎能兩人單獨相處?」

    「娘,我知道,是兒子考慮得不夠周詳,下次一定不會再犯,只是薇薇她不是旁人,請其他人送她回來,兒子終是不放心。」蕭朗終於橫下心來,有些事情既然自己已經下了決心,娘親這裡還是不要隱瞞為好。

    「薇薇?不是旁人?」秦娘子大驚失色。

    「請娘親恕兒子失信於您,我原本想我們蕭家背負深仇,如果與蘇薇牽扯過深,唯恐害了她,只是兒子現在想明白了,我會更加努力讓自己更加強大,能夠幫哥哥查清陷害蕭家之人,也能保護娘親,保護自己……喜歡的人。」在娘親面前吐露自己的心思,讓蕭朗有些難為情,但他還是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你…。喜歡的人?你是說……蘇薇?」秦娘子實在過於震驚,面色蒼白地問道。

    「嗯,娘,蘇薇正是兒子喜歡的姑娘。」蕭朗十分肯定地回答。

    秦娘子抬手給了蕭朗一耳光,面色蒼白,氣得聲音有些發抖:「你這個不孝子,你才多大?你可知道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們蕭家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逆子,蘇薇她才多大,你就說喜歡她?你可知你未來要走的是一條怎樣艱辛的路,你以後結親的女子,不說你給你帶來助力,至少也要能幫你在同僚之間周旋才行。」

    秦娘子見蕭朗白皙地面上多了幾個手指印,卻還是神情堅定,不由更是悲憤,她又狠狠甩了蕭朗一巴掌道:「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你明明答應過娘,不再與蘇家來往,是我一時心軟,才鑄成今日之錯,你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君子言而有信!為了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你居然如此無信無義!」

    「娘不該帶你隱居在這山鄉之中,讓你眼孔如此小,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很多好女子,那蘇薇雖然比村中其他女孩聰慧知禮些,可是撒起潑來你是見過的,哪裡有點兒閨秀的模樣?你居然對這樣的女子存了心思,可見娘平日對你的教誨都是白費。」

    秦娘子越說越氣,軟到在座椅上,美目中珠淚滾滾落下。

    蕭朗從小到大從未見娘親如此生氣,秦娘子對他最嚴厲的時候,也不過淡淡說他兩句,對他有些冷淡罷了。

    今日居然如此氣急敗壞,還動手打他,蕭朗雙膝跪下膝行到秦娘子跟前道:「娘親,您別生氣!我知道我無信無義惹您生氣,蘇薇當日因為兒子去採藥掉落山崖腿才落下殘疾,這讓兒子一直心存歉疚,當日說要與蘇薇定親也是出於同情和歉疚,可是兒子現在確確實實是因為喜歡她,才想保護她,並不是出於歉疚和同情。」

    「喜歡?我的兒子何時竟能說出這等沒羞沒臊的話來,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今這樣口口聲聲說這等話,哪裡像是我的兒子。」秦娘子氣得嘴唇直哆嗦,兒子從來沒有這樣忤逆過她,如今卻這樣子,怎能不讓她又氣又痛,兒子這是被蘇薇帶壞了啊!

    「娘,我現在跟您說這些話,只是不想對您有所隱瞞,薇薇她還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她年紀還小,請娘親切勿怪責於她。」蕭朗左右兩邊臉各留了幾個紅紅的指印。

    秦娘子見兒子的臉上有些紅腫,深悔自己剛才一時情急用力過猛,其實以兒子的身手要想躲開是十分容易的,他生生受了也不過是怕自己怒氣發不來傷身而已。

    只是她聽得兒子口口聲聲替蘇薇說話,不由更是惱怒,她見蕭朗與蘇薇從山中回來,兩人似乎疏離了很多,兒子更是稱蘇薇為蘇姑娘,寫回家的信中也不再問及蘇薇的情況,她才放下心來。

    誰知蘇薇不過去了趟江州,兒子回來之後不但改口親暱地稱呼蘇薇「薇薇」,更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的心聲,哪裡還像她那個少年持重,知禮懂事的兒子。

    「那你今日跟我說這些所為何事?你不會是想讓我明日就去蘇家提親吧?」秦娘子氣得心口發疼。

    蕭朗面色羞赧,但還是鼓起勇氣對秦娘子道:「娘親,我想等我考完院試之後,請娘親去蘇家求親。」

    秦娘子瞪大了眼睛:「你只不過考了個秀才,就想定親?還是和那等見識短淺的村姑?」

    「薇薇不是村姑,娘親您不是在信中誇獎蘇薇懂禮知儀,心性純良麼?還說蘇薇在這蘇家村中也算極為難得?」蕭朗越挫越奮。

    秦娘子確實在給蕭朗的信中誇獎過蘇薇,此時她萬分後悔,當時她是以為兩人那麼疏離,作為隔壁鄰居家的姑娘誇兩句倒是無妨,但是如果以看待未來兒媳的眼光來看的話,蘇薇在她眼中卻有十萬分的不滿意。

    現在見自己一向乖巧知儀的兒子居然以此頂撞自己,她想起夫家滿門被害,自己與兒子兩人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得知大兒子還活著的消息,朗兒也走上了科舉之路,報仇一事似乎充滿希望,卻突然被隔壁那個潑辣丫頭橫插一桿子。

    如果兒子喜歡的是個書香門第的閨秀,秦娘子只怕會生出幾分歡喜,畢竟兒子已經十四歲了,自己十四歲時已經與夫君訂了親,只是兒子喜歡的居然是個潑辣的村姑,而且那村姑才只有十一歲。

    雖然在古代十一歲定親也不算什麼,只是這事情實在是她萬萬沒想到,也不願意接受的。

    這件事對秦娘子來說,正如晴天霹靂一番。

    她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道:「我們今天先不說此事,你先回房休息,一切待你考上秀才再議。」

    蕭朗見秦娘子面色疲憊,心中很是內疚,他從來沒有這樣惹娘親生氣過。

    看來自己是太操之過急了,只是他下定決心之時,就想與娘親說說,在他心目中蘇薇是個極好的女子,娘親在信中提起蘇薇也多有誇讚之詞。

    他以為娘親對蘇薇的印象已經大為改觀,誰知道剛說出心中所想,卻惹來娘親如此大的怒氣。

    他之所以著急與蘇薇議親,也是存了議親之後雖然還要等過幾年蘇薇及笄之後再提成親之事,只是等他考上秀才,雖然也算不得什麼,但是如果蘇薇成了他的未婚妻,就算蘇薇年紀再長些,他照顧蘇薇名正言順,也不用擔心影響蘇薇的閨譽。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1 PM


第八十四章 暗衛

    看來短期內是無法說服娘親的,自己如果想向蘇薇提親,還是先等考上了秀才之後再從長計議,自己如今說出只怕有些適得其反,本來從娘親寫的信中可以感覺到秦娘子對蘇薇的印象已經在慢慢改觀。

    蕭朗有些後悔自己過於急躁,只是在經歷了兩次蘇薇遇到極大的危險,而自己沒能每次都及時出現的情況之後,他很渴望能說點兒什麼,或者做點兒什麼,讓自己能離蘇薇近些,更近些。

    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是與蘇薇定親,蘇薇成為他的未婚妻之後,雖然他還是不能時時在身旁照顧她,可是如果蘇薇遇到什麼危險,他卻能名正言順地第一時間出現在蘇薇身旁。

    就像這次蘇薇跟林皓去明水,聽說是幫忙診治冬蟲夏草,如果自己不是礙於要避嫌,要與蘇薇保持距離什麼的考慮,如果自己是蘇薇的未婚夫,也許就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林府,保護蘇薇。

    秦娘子面色蒼白,腿腳氣得發軟,蕭朗忙起身扶起秦娘子關切地問道:「娘親,你沒事吧?是兒子不孝,兒子現在扶您去休息吧!」

    「你不用扶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方才說的不過是一時衝動的傻話,你以後不再與蘇薇來往,娘比什麼都高興。」秦娘子雙眼殷切地盯著蕭朗。

    蕭朗垂下眼簾道:「娘,別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只是這件事兒子不能答應,如果我答應了你,也只會再做個無信無義之人讓娘親傷心。」

    「你!」秦娘子指著蕭朗氣得說不出話來,看來他這是鐵了心了。

    秦娘子狠狠將蕭朗攙扶自己的手甩開,再也不想看他一眼,轉身自回屋去了。

    蕭朗有些悵然地看著秦娘子的背影,看來娘親今天真是被自己氣得不輕,雖然他一向極為孝順秦娘子,但有些事他卻不能退讓。

    他吹滅堂屋的油燈,走到院中看向隔壁的小院,蘇家人一向睡得早,蘇薇受了傷又裝作感了風寒,睡得比平日更早些,蘇家的土坯房夜色中只有個模糊的輪廓。

    他看了半晌,走進蘇薇之前在他家時住過的屋子,點起一盞油燈,屋裡的床單和被面依然是淺黃色小碎花,蕭朗似乎想起蘇薇靜靜倚在床頭看書的樣子,溫婉寧靜,哪裡有半分潑辣的樣子。

    他面上帶了笑意,想起蘇薇拒絕嫁給自己時候的樣子,似乎確實很是潑辣無禮,不知道她一個小姑娘家怎麼說出老娘如何如何的話,那個時候倔強的蘇薇也是那麼可愛,不為情勢所逼,就算再糟糕的情況,也不想依賴別人生活。

    自己真是有些風魔了,這樣的薇薇自己也能覺得可愛,蕭朗自嘲的一笑,將床單和被罩細細整理了一遍。

    這才吹了燈,將房門關上,回自己屋中躺下,卻是半天無法入睡,娘親那裡要怎樣才能讓她接受薇薇,另外薇薇她這次會不會接受自己的提親,如果再像上次一樣,直接潑辣地回絕,實在有些難堪。

    只是蕭朗直覺這次蘇薇可能不會再像上次一樣不留情面的拒絕,想起蘇薇甜甜笑著撲到自己懷裡叫自己朗哥哥的模樣,應該至少是不討厭自己的吧!

    可是想起蘇薇讓自己稱她為蘇姑娘,對自己神情冷淡的模樣,蕭朗又有幾分不能確定,看來自己今天真的是太過魯莽了,八字還沒一撇就跟娘親說什麼提親之事,至少也得確定蘇薇願意接受自己的心意才是。

    只是蘇薇雖然今年秋天就十二歲了,議親卻還是早了些,可是蕭朗卻也不想再等,蘇薇是那麼與眾不同的女孩,等她出落得更緊光彩卓然時,自己再去提親只怕已經晚了。

    秦娘子也是一宿無法安睡,她感到十分無力,兒子早已是大人了不管是刺殺東郭懷,還是向蘇薇提親之事,都是極有主意的,他早已不是那個睜著大眼,筆直站在牆角聽自己訓誡的小男孩。

    只是蕭朗再過幾個月就要參加院試了,這是他的科舉第一步,秦娘子不想再過分斥責兒子讓他分心,經過一夜的思索,她知道兒子對蘇薇的心思堵不如疏,也許兒子考上秀才之後,會有很多上門提親的人,兒子眼界開闊之後也許也就不會再想著要向蘇薇提親了。

    畢竟蘇薇還只是個黃毛丫頭,見識和眼界雖然比一村姑強些,但言談舉止、衣著打扮卻還是大家閨秀不能相提並論。

    秦娘子雖然不能肯定蕭朗是否真的會因為見識更廣而放棄向蘇薇提親的念頭,只是現在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第二日蕭朗母子相見,秦娘子看見蕭朗面上的指印還在,不由十分後悔自己昨夜下手重了,她給蕭朗煮了兩個雞蛋,趁熱幫蕭朗在面上細細滾了,給蕭朗塗了些無色的藥膏。

    有些責備地道:「你這孩子,怎麼也不知道往旁邊讓讓?」

    「兒子不敢!兒子不孝惹娘親生氣,還請娘親責罰。」蕭朗見秦娘子關心自己,忙低頭真誠道歉。

    「旁的事情咱們且不去說,你答應娘好好讀書,一切等你考完秀才咱們再議如何?」秦娘子道。

    「娘親教誨得是,是兒子魯莽了。」蕭朗道。

    「只是兒子希望娘親不要受兒子所說影響,蘇薇她人品如何,相信以娘親慧眼一定能夠識辨,娘親常常教導兒子,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日久見人心,昨夜是兒子急躁輕浮了,蘇薇她是個純善的姑娘,並沒有半分其他的心思。」蕭朗說完見秦娘子面色不虞。

    也沒再說什麼,收拾好東西拜別秦娘子去了江州,臨行前卻沒有去與蘇薇告別,畢竟現在他還未與蘇薇定親,走得太近確實於理不合。

    秦娘子見蕭朗並沒有因為存了對蘇薇的心思而逾矩,心中的不快也淡了些,細思兒子所言,其實在蕭朗未曾準備科舉之時,她雖然不喜蘇薇之前沉默得性子,但她覺得兒子如果從此要終老於山村的話,蘇秀才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在蘇薇腿腳受傷時,她甚至也曾因為心中的同情而有過要不就接受的想法,要不是蘇薇撒潑,她也不會對蘇薇的印象跌入谷底,而且在她幫蘇薇診治的時候,蘇薇的堅強樂觀,乖巧知禮,她也是看中眼裡的。

    只是如今朗兒注定不會再終老於山村,他需要一個更為優秀的女子,知書達理,能幫他官場周旋,與達官貴人們交際,她覺得蘇薇在山村長大,雖然也識得些字,但論教養和風儀還是與閨秀們差了些。

    不過兒子既然喜歡,自己不妨再細細看看這蘇薇是否真如兒子所說那麼好,如果哪裡不好,自己也能早日發現,到時好與兒子分說。

    蘇薇第二天起來發現手腕和腳腕的腫脹消了許多,看來尚軍醫的藥酒十分管用,她趁家人都不在身邊時偷偷起來走了兩步,發現還是有些不穩當,她怕宋娘子擔心,快手快腳地又躺會了床上。

    下午的時候秦娘子過來探望蘇薇,蘇薇才知道蕭朗已經去了江州,她心中有些失落,面色卻十分淡然,只對秦娘子道:「蕭朗哥哥真是勤奮,以他的聰慧今年也許可以取個案首。」

    秦娘子細細端詳蘇薇的神色,聽見蕭朗去了江州,絲毫沒有任何波動,而且她居然知道秀才的頭名稱為案首,可不是普通村人能有的見識,而且蘇薇說蕭朗能中案首,這話十分吉利,讓秦娘子對蘇薇多了幾分滿意。

    看來確實如兒子所說,蘇薇年紀還小,心思單純,只是不知道自己兒子如此端方的人,怎麼會對這小姑娘生出別樣的心思來。

    秦娘子本想幫蘇薇把脈,蘇薇往被子裡縮了縮道:「秦大娘,我只是偶感風寒,如今已經大好了,謝謝您來看我。」

    秦娘子看蘇薇面色紅潤,不像是感染風寒的模樣,想來應該是大好了,她也就沒有勉強,給蘇薇留下兩貼祛風寒的藥就起身告辭回家了,她此刻心情也淡然了許多,一切都等兒子考了秀才之後再說吧!

    蘇薇見秦娘子走出屋外,不由吐了吐舌頭,她今日看見秦娘子十分謹慎守禮,看來自從她定下心思要把蕭小帥哥招入麾下之後,對秦娘子多了幾分面對準婆婆的感覺,這感覺還真是微妙,有些像前世面對有些難搞定的女上司,既要討好,還要保持適當的距離。

    更要摸清領導的喜好,比如現在自己只是個十一歲的蘿莉,面對準婆婆時當然是越天真不諳世事越好,讓秦娘子知道她居然存了要搞定蕭朗的心思,只怕她立時就會看自己像個怪物奇葩一般。

    秦娘子並不知道蘇薇玲瓏的心思,相比昨日在蕭朗那裡所受的震撼,蘇薇毫不知情的模樣讓她心情好了些。

    其實我們的蘇薇同學確實是毫不知情,她完全想不到平日裡端方守禮的蕭小夫子居然敢忤逆他娘親,勁爆地提出要向自己提親。

    她躺床上有些無聊地考慮起來,今年除了茶葉之外,還有那些可以賺錢的東西。

    醃梅子今年還要再做,竹上烙畫張竹生家已經越做越好,只怕沒有時間再與自己一起做醃梅子了,如果只是依靠自家幾口,雖然也可以做,只是卻無法上規模,不如在村中再找幾戶人家一起合作,也算是共同致富,這樣才不容易惹人嫉恨。

    後院的茶樹苗長勢還算不錯,暫時也不用太多人工投入,等明年開春後,家裡的這幾間土坯房也要推到重建,下個月還要到明水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鋪子可以盤兩個下來,江州暫時不能去,只怕那個叫什麼孔垂芳的人的眼線還沒清除。

    蘇薇一整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各種亂想一起,在晚間睡覺前她終於想到了一個神奇的問題,那兩個暗衛來了蘇家村之後住在了哪裡呢?

    他們似乎一直與自己保持十丈左右的距離,這距離肯定是要住在村裡的,自己家十丈之外,似乎只有一個已經廢棄的磨坊,莫非那兩個人就是住在那裡。

    蘇薇的猜想是極為正確的,第二日她剛起床,門外就傳來她娘和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那男子道:「大娘我是您家的鄰居,我跟我哥哥搾油為生,見你們這裡適合種植油菜籽,我們昨日剛到貴寶地找蘇村長租種了十畝荒地,預備種油菜籽之用,您家如果如現成的油菜籽也可以賣給我們,價格從優,我們就住在您家後面的磨坊。」

    蘇薇今日已經完全恢復了,她聽了那人的聲音,想到自己昨日的猜想,心頭突突亂跳,這兩人出現時間如此巧合,看來一定是傳說中的暗衛無疑,只是這兩人到底長什麼模樣自己也未曾見過,而且公孫冶並沒有告訴她個接頭暗號之類的東西。

    自己該如何與他們相認呢?蘇薇腦海中亂紛紛地,腳下卻沒有停,她很快走到門口掀開簾子問道:「茶葉你們收不收?」

    「這位姑娘,明水這裡居然有茶?這真是讓人喜出望外,我們兄弟雖然以搾油為生,但也兼營收購山貨拿到京城去賣給公孫家。」

    門外站了兩個身材不高不矮,長相和穿著都十分普通的男子,那模樣簡直是讓人過目即忘的類型,你完全記不住他有些什麼特點,甚至兩人長相還有幾分相像,看上去還真像是兄弟。

    蘇薇甚至沒有注意到是誰答的話,只覺這兩人真是辦事效率奇高,思維也十分敏捷,居然那麼快想到了留在蘇家村又能不讓人懷疑的身份,只花了一天時間久從蘇有才那裡租到了十畝地。

    只是不知道他二人是不是真的會搾油,又會不會真的在蘇家村種油菜籽,蘇薇不禁有些期待。

    她笑瞇瞇地將裝寒潭新玉的籃子遞給兩人中臉稍微有些方的人道:「就煩請這位大哥幫忙將這茶葉送到京城公孫家。」

    「這位姑娘請放心,我們定將茶葉帶到。」兩人齊聲應諾。

    「請問二位怎麼稱呼?」這兩人當暗衛真是合適,真是存在感極低又辦事妥帖的。

    「我姓陳名大山。」

    「我叫陳小川。」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2 PM


第八十五章 與村長鬥

    陳氏兄弟走後,秦娘子有些好奇地問道:「咱們村對外來的人一向有些排斥的,不知這兩人如何說服蘇村長的,村裡的地那麼緊張,居然還能租出十畝給他們。」

    蘇薇笑道:「我也不知道呢。」護國將軍身邊的暗衛想來也不是一般人,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或是使了什麼手段才能讓蘇有才那個老狐狸接受了他們,還租出十畝地去。

    只是知道這兩個暗衛就住在她家附近,蘇薇覺得安心了不少,就算是孔垂芳的鷹犬尋到此處,有那兩位在此,也沒那麼容易掀起太大波瀾。

    村日平淡無事,很快就入了秋,那兩名暗衛除了有一次給蘇薇送來了一萬兩銀子的銀票後,無事也並不到蘇家來。

    他們果真在租種的十畝山地上種起了油菜,村裡有些人家有剩下的油菜籽或是山貨之類的也會賣給他們,他們收購的價格十分合理,比草市的價格要高些與明水收購的價格差不多,村人們不用出村就能賣個好價錢,省去了奔波之苦,也很喜歡將貨物賣給兩人。

    蘇薇不禁歎服,這位沈將軍真乃神人也,兩名暗衛居然能沉下心來在這小山村中種地收山貨,要不是她事先知道這兩人身份,只怕也會以為他們確實是到蘇家村種油菜籽的。

    只這份耐心和偽裝,就遠非常人能比。

    蘇薇曾經細細觀察了幾日,試圖看出這兩人的面相是不是用了什麼高超的易容術來進行偽裝,裡面有沒有可能有個人是蕭朗的哥哥蕭知柏。

    她甚至還見過兩人在院中洗臉,似乎並無什麼不妥,而且好幾個月過去了,那兩個人的面容並無任何變化,在烈日下也會像常人一樣流汗,看來是如假包換的真容。

    而且那兩人除了偶爾會幫秦娘子幹些扛麵粉之類的重活外,與蕭家並無過多聯繫,要說這幫忙干重活,幫蘇薇家幹得還要多些。

    蘇薇對那兩人也是禮敬有加,雖然當日公孫冶說過兩名暗衛是保護蘇薇的,但蘇薇可不會不知深淺的以為人家是留下來給自己支使的,除了從他們那裡打聽些寒潭新玉銷售的情形,蘇薇平日無事並不會去尋兩人。

    這幾個月過得十分平淡,除了蘇薇找了幾家與自家交好的人家幫忙製作醃梅子之外,唯一精彩的事件就發生在今日。

    蘇婆子和朱桃花聽說村裡好幾家幫蘇薇家做醃梅子,得了十多兩銀子,也有村裡人去山裡採了新鮮梅子賣個蘇薇家的,也收穫了好幾兩。

    這婆媳倆自然是不願意勞累到山裡去摘梅子來賣的,可是自從上次被蘇薇狠狠揍了一頓,又被蘇薇陰森森地威脅了一番之後,兩人著實消停了一陣。

    蘇婆子平生潑辣彪悍異於常人,但惟獨十分懼怕鬼神,她被蘇薇嚇破了膽,不敢再來蘇薇家鬧。

    幾個月之後聽聞蘇薇家醃梅子賺錢,終是愛錢的心思戰勝了恐懼,兩人厚著臉皮又來了蘇家。

    蘇薇見蘇婆子和朱桃花居然又來了,猜到她們肯定是為了醃梅子而來。

    蘇婆子看見蘇薇時,神情有些瑟縮,她又想起那日蘇薇瞪著她,陰測測地說自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她回去之後越想越害怕,因為蘇薇確實跟原來十分不同,不止性格脾氣大變,拳腳也十分厲害,還懂得許多奇怪的東西。

    可是對金錢的渴望終究戰勝了這種恐懼,她聽村裡人說蘇薇醃製的梅子很受城裡人喜歡,林管事都到村中收了好幾次,村裡人有說蘇薇賺了上百兩銀子,也有說是賺了上千兩的。

    說得蘇婆子婆媳倆十分意動,本想趁蘇薇不在家時來揩油的,怎料蘇薇大部時間都待在家中,偶爾去明水一趟,還把宋娘子和蘇蓉都帶去了,讓蘇婆子和朱桃花毫無可趁之機。

    這日蘇婆子把吳道婆給的所有符菉和護身法寶都武裝在身上,還賊兮兮地殺了只公雞,準備了一小瓶公雞血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朱桃花更是將家中的□面杖別在腰上。

    蘇薇見二人的裝束十分可笑,唇角帶了笑意,斜睨了蘇婆子一眼,往她身旁走了兩步,蘇婆子只覺蘇薇的笑意十分陰冷可怖,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朱桃花雖然聽婆婆說蘇薇是鬼怪所變,只是她畢竟沒有被蘇薇親口威嚇過,沒有蘇婆子那麼害怕,她見蘇薇雖然比年初長高了半個頭,但和自己相比還是十分瘦小,上次她被蘇薇踢倒的感覺十分疼痛,但時間久了,那疼痛的感覺,她早已淡忘了許多。

    現在她手中拿了□面杖,覺得似乎平添不少勇氣,她見婆婆後退,有些不以為然,反而上前一步問道:「二丫頭,聽說你家賣醃梅子賺了幾千兩,怎麼如此不孝?也不拿些孝敬你奶奶。」

    要說蘇薇現在雖然不算明水首富,但至少在這方圓一二十里也算是最有錢的人了,只是她知道許多人都是恨人有怨己無的,所以她一方面帶領村人致富,另一方面在自己還沒有自保之力時,十分低調,村裡人雖然知道她醃梅子賺了些錢,卻不知道她賺了多少錢,饒是如此還是有了她賺了上百兩甚至上千兩的傳聞。

    這不財還未外露,早有蒼蠅盯上門,以後只怕還有更多麻煩呢,蘇薇撓撓頭,現在她越來越清楚,在這個時代作為一個女子掙錢其實比想像中要難,自己如果不是一開始就遇到了林皓,現在可能也不過能有個幾十兩銀子伴身。

    而且在這裡,沒有自保之力,卻高調炫富無異於尋死,現在蘇薇雖然有暗衛保護,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法,遲早還得依靠自己。

    「你是聽哪個胡吹大氣說我賺了幾千兩的?何況就算我真賺了幾千兩,與旁人有什麼相干?」蘇薇說完揮手道:「這眼見天涼了,怎麼卻還有這許多蒼蠅蚊子嗡嗡叫。」

    「你說誰是蒼蠅蚊子呢?有你這樣說長輩的侄女麼?自家過好日子,卻不提攜親戚,也不孝敬老人。」朱桃花兩月不見,口才倒是好了不少,手中的□面杖在空中亂舞。

    就有幾個路過的村民在蘇薇家院門口圍觀,有那受過蘇薇恩惠,幫忙醃梅子得了十多兩銀子的人就走進院中道:「她三嬸,你這拿著□面杖到自己二伯家是要幹啥?莫非是想打罵自家侄女,真是好狠毒的心,那麼粗的棍子就這樣亂舞。」

    卻也有那沒有得著好處的人,正眼紅蘇薇家賣醃梅子掙錢,山裡那麼多沒人要的野梅子,平日裡誰都不放在心上,也沒誰想到拿它去賺錢,任它爛在山裡,偏蘇薇一賺錢就有人心痛眼紅,覺得這條發財之路怎麼竟被蘇薇家孤兒寡母佔了去,那野梅子就像是他家地裡種著被蘇薇摘去了似的。

    也有人想偷學蘇薇家醃製梅子的方法,一則不捨得放那麼香料和白糖,另外就算製出差不多的林府也不收,拿到城中去賣別人也不買賬,這其中就有蘇家村的村長蘇有才。

    他一直以蘇家村首富自居,豈料竟日居然聽聞蘇薇靠著山裡的野梅子掙了幾千兩,具體數目他雖然無法考證,但心中的嫉恨卻高漲,因為作為蘇家村首富,他家也不過有幾百兩銀子罷了,怎麼能容忍蘇家村中居然有比他家還富有的人,還是那樣一家他曾經看不上眼的破落人家,連個頂門立戶的男子都沒有。

    何況蘇薇還欺負過他的寶貝孫女蘇玉兒,他找人偷學了蘇薇家醃梅子的方子,制好梅子卻賣不出去,心中早就氣憤難當,一直想要好好收拾下這家人,卻一直沒有得著合適的機會。

    今日他剛好路過蘇家,就見蘇婆子畏畏縮縮地躲在朱桃花身後,朱桃花則輪著根□面杖打罵蘇薇忤逆,這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

    之前他還發愁蘇婆子和朱桃花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很久都不到蘇薇家來吵鬧,如今終於等來了這倆婆媳,他有些興奮地推開圍觀的人群,擠到人群的中心。

    村裡人見是村長,雖然大家平日裡有些不恥蘇有才的為人,但誰讓人家是蘇家村首富,又有個舉人女婿呢,大家多是敢怒不敢言。

    更有那眼紅蘇薇家的,滿臉興奮地看著蘇有才起哄道:「嘿,蘇秀才有了點兒小錢就了不起了,也不奉養老人,他家二丫頭自從成了瘸子之後越發潑辣,如今不瘸了,又有了點兒小錢更是不把禮法放在眼裡,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宋娘子和蘇蓉早已聽得外間吵鬧從屋裡跑了出來,只她二人一向是不會吵架的,急紅了眼卻只會說:「我們沒有不奉養老人,薇薇是個知禮的好姑娘。」

    阿章去私塾上學還未回來,那幫這蘇薇說話的幾人,見蘇有才瞪了他們兩眼,忙退到一旁不敢再出言。

    蘇有才斜睨了宋娘子母子幾人一眼,陰陽怪氣地說了句:「想不到我們村現在風氣居然差到了如此地步,小輩有錢財卻給外人花用也不奉養長輩,還忤逆長輩,嘖嘖,真是世風日下啊!」

    「村長大人你莫非是上了年紀眼睛不好使了麼?你沒看見我三嬸手裡拿著小臂粗的□面杖亂舞麼?她不就是想威脅我們孤兒寡母多給她幾個錢拿去還賭債麼?」蘇薇見蘇有才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就知道他是來找茬的,哪裡會給他留臉面。

    村長好了不起麼?蘇薇連軍牢都去過,將軍也識得,何況十丈外那兩個暗衛也不是做擺設的,怎會讓蘇有才蹬鼻子上臉。

    如果這次軟弱,她家孤兒寡母的以後越有錢就越沒法在蘇家村立足,看那幾個之前受了她家不少好處的人一見蘇有才出面就退到一旁的模樣,她就知道今日如果讓蘇有才佔了上風,以後就算她給村裡人多少好處,那些人都不會站在她這一邊。

    所謂村霸,一方面是看自己手中財力,另一方面是看自己身後的靠山,最後嘛拼的就是氣勢,論財力她現在應該遠超蘇有才,論靠山,蕭朗雖然現在還靠不上,林府靠的也不算踏實,但蘇有才家的小姑不過是黃舉人的妾罷了,靠山也說不上有多硬,如今正是拼氣勢的時候。

    蘇有才一向在村中一副說一不二的派頭,他為人精明,表面上待人擺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模樣,在村中也有幾分威望,今日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頂撞,心中十分惱怒,冷笑道:「你個奸狡的丫頭還敢強辯,你小小年紀居然敢與自己的嬸娘相爭,對自己的奶奶也是十分不孝。」

    他見蘇婆子居然一反常態地縮在朱桃花身後,不由一指蘇婆子道:「你看你奶奶如此彪悍的人,現在都這樣瑟縮在你三嬸身後,可見你家平日裡如何虐待老人?」

    圍觀的眾人也十分好奇,蘇婆子的彪悍潑辣在蘇家村是十分有名的,這老婆子居然瑟縮在朱桃花身後,這確實十分怪異。

    蘇婆子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膽也漸漸壯了起來,她從朱桃花身後探出個腦袋小心翼翼地說了句:「二丫頭她不是人,她被鬼怪附了身,她早已不是我孫女了。」

    「娘你可不能亂說啊!蘇薇可是你嫡親的孫女,你怎麼能這麼紅口白牙的咒她?」宋娘子聽了蘇婆子的話臉色大變,蘇婆子這話十分歹毒,這是想徹底毀了蘇薇啊!

    這話一出,村裡迷信些的只怕會請人來除妖,到時候難保不會傷害蘇薇,就算蘇薇人沒事,名聲卻也毀了,誰家會與與鬼怪之事有關聯的姑娘結親,多晦氣啊!

    「蓉兒他奶奶,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有那有正義感的,趁亂喊了句話,被蘇有才一瞪,忙收了聲。

    「說起來吳道婆前幾日還說過,蘇薇確實是被另一個世界的鬼怪附了身,她要去請她師傅來除妖呢。」有好事者在人群中嘰嘰喳喳。

    蘇薇見場面十分混亂,居然瞬間從論她忤逆到說她是鬼怪,其實要認真說起來,她確實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她現在有些後悔當日不該用這個嚇唬蘇婆子。

    現在弄巧成拙,要知道古代人可是十分迷信的,難說真會叫人來捉妖除怪的,雖然她不怕這些人真的會把她當妖除了,可是天天有人來鬧,甚至往自己家潑點兒雞血、狗血甚至撒些糞便之類的也挺噁心人的。

    何況還有一幫仇富的人在一旁起哄架秧子,更有個自己得罪過他家寶貝孫女的蘇村長在一旁伺機報復。

    蘇薇有些頭大,心中煩躁,面上卻依然帶了淡淡的笑意。

    這笑意在旁人眼中並不出奇,只覺得蘇秀才這二丫頭實在太過鎮定了,落在蘇婆子眼中卻激起了她心中的恐懼。

    她掏出懷中的用小瓶子裝著的公雞血就往蘇薇頭上灑去。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3 PM


第八十六章 家法

    一個灰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蘇薇面前,袖子輕輕一甩,蘇婆子潑出的公雞血大半都到了他的袖子上。

    陳大山笑嘻嘻地站在蘇薇身前道:「這位大娘怎會隨身帶著這等污穢的東西?哎呀!真真是不巧潑了我一身,我這件衣裳可是新買的,您可要賠我。」

    「是啊!我哥哥這衣裳看著灰不拉幾的不起眼,可是上好的潞綢,要二兩銀子一件呢,這位大娘你可不能不認賬啊!」陳小川在一旁幫腔,兩人不動聲色地站在蘇薇身前。

    圍觀的眾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兄弟倆是何時出現在蘇薇家的,也沒看清陳大山怎麼會到了蘇薇身前,被蘇婆子潑了半身雞血,此時見他揮舞著滿是雞血的袖子甩來甩去,眾人都往後縮,生怕那血點子甩到自己身上。

    陳氏兄弟來蘇家村也有好幾個月了,他二人為人豪爽,給村民山貨的價格也十分公道,又常常幫村裡一些只有老弱婦孺的人家幹活,很得村裡人的好感。

    相比之下,蘇婆子在蘇家村可就不那麼受歡迎了,雖然蘇村長今天似乎是要尋蘇秀才家孤兒寡母的晦氣,他們不敢幫蘇薇家,但幫陳氏兄弟說兩句話還是肯的,就有人大聲道:「就是,蘇婆子你潑了人家陳大哥滿身雞血,可不是要賠人家件新衣服?」

    蘇婆子眼見雞血沒有潑到蘇薇卻潑到了陳大山,正有些驚慌失措,此時聽聞那陳大山的衣服居然要二兩銀子,她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她冒著生命危險,頂著怕鬼的壓力來蘇薇家是來謀財的,怎麼可能從她兜裡拿出錢去。

    她眼珠子一轉就雙腿一伸坐在地上哭鬧道:「可憐我那二兒子早早去了啊!留下這忤逆不孝的兒媳婦和孫女們,見天虐待我老婆子啊!我還是去尋我那二兒子死了乾淨,反正這些不肖子孫也不奉養我。」

    陳大山兄弟倆面面相覷,他們平日裡雖然也經常偽裝成農人打探消息,或者接受將軍的指令保護人,在蘇家村也待了好幾個月了,可是這等為老不尊的潑婦卻是第一次遇見,直嚷孫女被鬼怪附身也就罷了,居然直接拿雞血亂潑,現在一計不成,居然就這樣像個三歲小孩一樣坐在地上哭鬧。

    他們倆平日裡就算遇見再狠厲的殺手也未曾懼怕過,現在見這老太婆雙腿一蹬就在地上哭鬧不休,吵得兩人一個頭兩個大,要不是怕蘇薇受傷,他倆真想抱著腦袋躲到一旁。

    蘇有才圓胖的臉上黃豆眼一瞇,這陳氏兄弟倆為了留在蘇家村種油菜籽可是給了他不少好處,平日裡見他也十分客氣,不知道這兄弟倆怎麼會出現在蘇家,這兩人可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他二人看起來雖然與普通村人無異,但蘇有才隱隱有些覺得他們不是一般人。

    只是他有錢萬事足,也不想去深究這兩人的來歷,他對陳氏兄弟雖然說不上有多親切,但看在錢的份上,對兩人比對平常村裡人要尊重些。

    如果是平日他估計會與其他人一起逼著蘇婆子還陳大山的衣衫,只是如今在蘇家村他最嫉恨的就是蘇薇一家,他不覺得自己一個幾十歲的長輩與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過不去有什麼不妥,只覺得蘇薇欺負了他的寶貝孫女,以後又可能奪了他看好的女婿,現在已經影響到他在蘇家村的地位,發家致富帶頭人他還沒坐上,怎麼能讓蘇薇這個黃毛丫頭佔了先?

    他今日是鐵了心要與蘇薇一家過不去,當下就面上帶了三分笑意對陳氏兄弟道:「大山,你的衣衫一會兒再說,你先回去換換衣衫,這雞血糊在身上一股子血腥味,讓小川也跟你回家去收拾一下,我們現在要處理一些村裡的事。」

    他已經直說要處理村裡的事,又讓陳氏兄弟回去收拾,逐客之意十分明顯,陳氏兄弟剛到蘇家村不久,那處磨坊和山裡的地都是租種的,可不是外人嘛?村長都說要處理村中事宜了,他倆如果有自知之明,現在就該乖乖離開。

    可是陳大山和陳小川相視一眼,陳小川笑嘻嘻地道:「蘇村長您別見外嘛!我和大哥怎麼也來蘇家村那麼久了,您還把我們當外人,真讓人心寒啊!」

    「再說了,村裡有什麼事要處理,我們兄弟做個見證不是更好麼?省得人家說你村長大人一人獨大,處事有失公允,這樣就不好了。」陳小川說完捅捅陳大山道:「哥,你說是不是這道理?」

    「正是啊!這婆子污了我的衣衫,賠償事宜還沒有說清,反正這衣衫也毀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去換。」陳大山已經看出蘇有才今日是想藉著蘇婆子作伐對付蘇秀才家。

    雖然公孫將軍只交代他倆保護好蘇薇和家人的人身安全,可蘇薇對他倆一直禮遇有加,上次他們給她捎了一萬兩銀票,她硬是強塞了五百兩給他倆說是路費。

    五百兩雖然不多,但也頂的上他們好幾年的俸祿,何況蘇薇當日同意將賣茶所得的一成分給當日同去的軍士們,說是一成其實多貼補了許多,他們每人又得了好幾百兩,對蘇薇很是感激,是以不僅將保護蘇薇的人身安全作為在蘇家村的首要職責,對於敢於在他們眼皮子低下欺負蘇薇的人他們也決不會姑息。

    他們之所以對蘇有才還算客氣,又給了他極高的租地費,不過是怕惹人懷疑給蘇薇帶了麻煩罷了,蘇有才這小小村長,他們並未放在心上。

    蘇婆子見陳氏兄弟長得人高馬大,瞪著她的眼神說不上凶狠,但也帶著一股迫人的寒意,又盯著她要她還衣衫錢,她有些害怕,偷偷站起身來往後縮了縮就想溜走。

    陳小川一把抓住她的衣領道:「嘿!想跑?沒那麼容易,趕緊還錢!」

    「就是,今日不給個說法可不能走。」陳大山斜睨了蘇婆子一眼,蘇婆子打了個寒噤,陳氏兄弟是真正與人廝殺過的軍人,那眼神帶了許多肅殺。

    蘇婆子這一刻才深悔到蘇薇家來揩油,尤其後悔不該潑出去那瓶雞血,誰知道這兩個殺神站哪兒不好,非得擋在蘇薇面前。

    蘇薇見有陳氏兄弟相幫,也樂得清閒,她此時正需要個強有力的靠山呢,讓這兩位嚇嚇蘇婆子等人也好。

    只是她見陳大山袖子的雞血還在滴滴答答十分噁心,正巧看見阿章下了學奔進來,她對阿章招招手,阿章早就聽路邊的村人議論,蘇婆子和朱桃花又來他家鬧,他怕二姐一個人不能應付,緊趕慢趕地跑回家。

    蘇薇對阿章說了幾句,阿章點點頭就跑了出去,陳大哥幫了自家這麼大的忙,怎麼好意思一直讓他穿著那麼骯髒的衣衫。

    蘇婆子見到阿章卻像見了救星一般,她一把抓住阿章道:「乖孫子,你跟你二姐說說讓她幫我掏二兩銀子給這位爺。」

    「奶奶,你弄髒了陳大哥的衣衫,怎麼卻叫我二姐掏錢?」阿章眨巴這大眼,一臉不解地看著蘇婆子。

    「咦?奶奶不是口口聲聲說孫女是鬼怪附身麼?這會兒怎麼管孫女要錢?您不怕給您掏出來的是冥幣麼?」蘇薇從陳小川身後探出個腦袋從蘇婆子做了個鬼臉。

    嚇得蘇婆子直往後退,只是她是個死要錢的,而且還是個不要臉的,她聲音顫抖地道:「管你是人是鬼,你總是我孫女,快幫奶奶拿二兩銀子還給這位大爺。」

    蘇有才見爭論的焦點從蘇薇忤逆,神奇的變為蘇薇是不是被鬼怪附身,這兩件事都是他喜聞樂見的,可現在話題詭異地轉變為蘇婆子恬著臉問蘇薇要錢。

    這老婆子上一刻還言之灼灼地說蘇薇被鬼怪附身,現在居然管蘇薇要錢,這讓圍觀的眾人都十分鄙夷,這蘇婆子為了錢還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先是不惜紅口白牙地咒自家孫女是鬼怪,現在為了二兩銀子,居然又承認蘇薇是她孫女了,這老婆子果然沒一句實話,哪裡還有人把她說蘇薇被鬼怪附身的話當真,只當她是為騙錢編的瞎話。

    「就是,二丫頭快幫你奶奶還錢!」朱桃花手裡的□面杖還沒丟,舉起□面杖對蘇薇指指點點,倒像是在恐嚇蘇薇一般。

    「三嬸,你別這樣!我把錢還給陳大哥就是,你不要打我!」蘇薇楚楚可憐地看著朱桃花。

    眾人又是一陣唏噓,要不是蘇有才神色陰沉地看著蘇薇,早就有人跳出來為蘇薇說話了,這蘇婆子和朱桃花為了錢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看蘇薇這懼怕的神情,看來這朱桃花欺負蘇薇也不是一兩回了。

    蘇有才很不樂見現在的形勢,只是攤上蘇婆子和朱桃花這兩個豬一樣隊友,他今日想藉著忤逆的罪名收拾蘇薇,勢必影響他在蘇家村的威望,可是如果不收拾蘇薇,那起受了蘇薇家好處的人家只怕以後更會攀附蘇薇家,不把他這個蘇家村的首富和首席行政長官放在眼中。

    他無論如何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只是陳大山兄弟倆不知今日是抽什麼瘋,平日對他頗多尊敬,今日卻無論他明示暗示就是不離開蘇家,只盯著蘇婆子要錢,那蘇婆子又是個聽不得錢字的,現在局面就成了這混亂的模樣。

    陳氏兄弟像兩尊鐵塔似的站在蘇薇身前,蘇薇偶爾從他們身後探出個腦袋來說話,還總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博人同情,這小妮子果然如玉兒所說十分奸猾陰險,小小年紀壞成這樣兒,長大了還如何得了?

    蘇有才咳嗽了一聲道:「那個什麼,你們先別爭吵衣衫的事情了,陳大山,你的衣衫本村長賠你就是。」

    他強忍住心中的抽痛,告訴自己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捨不得二兩贏不了威望,現在最要緊的是藉著蘇婆子和朱桃花方才說蘇薇忤逆,又指認她被鬼怪附身將這個可惡的黃毛丫頭打翻在地翻身不得,最好能把她趕出蘇家村去。

    蘇婆子一聽村長同意賠陳大山衣衫,頓時通體舒泰,精神也恢復正常了。

    她立時也不逃跑,也不抓著阿章不放了,小眼睛亮晶晶地直起身來,站在朱桃花身後探出個腦袋道:「蘇村長,你也看見了,蘇薇忤逆不孝,她娘也不管教她,任由她不尊長輩,是不是該請出家法來整治?」

    自從蘇薇威嚇過她之後,她對這個孫女只剩懼怕和怨恨,何況想起蘇薇之前劃破她手掌的事,她不檢討自己這個奶奶如何不慈,只覺得蘇薇陰險狠毒,與原先大不一樣,她聽了吳道婆胡謅之後已經認定現在的蘇薇不是她的孫女,只想怎樣把蘇薇趕走,甚至讓蘇薇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反正蘇薇已經被鬼怪附了身,在之前她原本想先敲詐了蘇薇家的家財再說,只是她懼怕蘇薇,今日又那麼多人壯膽,她也就不怕了,開口句句狠毒。

    這家法在蘇家村一般只對十分忤逆不孝、虐待父母、失德敗行的成年男子使用,她開口就說要請家法,哪裡有半分對自己親孫女的憐惜。

    可是她猶嫌不夠狠毒,又道:「這二丫頭早已被魔鬼附了身,普通家法也奈何不了她,不如將她綁在柱子上潑了黑狗血和公雞血,再以桃木鞭子狠狠抽上兩個時辰,只怕她身體裡的鬼怪就跑出來了。」

    阿章聽了蘇婆子的話,像個小牛犢一樣狠狠往蘇婆子腰眼上撞去,口中喊著:「你想害死我二姐,我跟你拚命!」

    宋娘子和蘇蓉也是一臉震驚,她們都沒想到蘇婆子會如此狠毒,蘇婆子雖然貪財慳吝為人刻薄,對幾個孫女也十分冷淡,可是她居然只因為蘇薇得罪過她,就要對自己的親孫女趕盡殺絕。

    圍觀的眾人也呆住了,蘇婆子說請家法時他們就覺得十分震撼,對那麼瘦小的丫頭用家法不是要人命嘛?誰知還有更狠的,綁在柱子上鞭打兩個時辰?這蘇婆子真是瘋魔了,要錢不成,居然想要自己親孫女的命。

    蘇有才也被蘇婆子的狠辣震住,可是嫉妒怨恨蒙住了他的雙眼,他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投入了幾十兩製成的醃梅子賣不出去,而蘇薇卻賺了成百上千兩,他想起自家寶貝孫女被蘇薇欺負得回家哭了好幾天,蘇薇還要搶自家的乘龍快婿,要搶了他的首富之位。

    他狠下心道:「這鬼怪之說我們且不論,這蘇家二丫頭忤逆不孝卻是大家見證的,請家法!」

    他見沒人回應,陰沉地瞪了眾人一眼,指著人群中兩個壯碩地後生道:「就你倆,去宗祠裡把家法請出來!」

    那兩人一臉詫異地往後縮了縮,蘇有才厲聲道:「怎麼?你們都忘了我不止是這蘇家村的村長,還是蘇氏一族的族長麼?」

    那兩個後生猶豫了片刻,眼中閃過恐懼,最終還是轉身往祠堂方向走去。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3 PM


第八十七章 痛打落水狗

    祖宗家法在這小山村裡大過天,對村裡人來說比什麼律法都管用,這也是大家畏懼蘇有才的原因之一。

    陳大山雙眼微瞇,如果這蘇有才真的請出了家法,他們兩個外鄉人還真是不好干涉,只是他倆是誰,堂堂南伯候世子、護國大將軍的暗衛,要不是怕蘇薇以後在村中不好立足,他倆早狠狠揍蘇有才一頓,打到他不敢再來蘇薇家麻煩為止。

    現在卻有些為難,他和陳小川對視了一眼,不管了,先打完再說,等那兩個後生取了家法來,更是麻煩。

    蘇薇見蘇有才使人去取家法,她雖然知道自己曾經大大得罪過蘇有才的寶貝孫女蘇玉兒,卻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蘇有才,讓他要對自己下此毒手。

    就是蘇婆子蘇薇也只道她貪得無厭,為人刻薄,卻也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惡毒,自己不過威脅了她兩句,她居然想謀害自己的性命,之前因為蘇婆子對阿章還算照顧,蘇薇雖然厭惡她,但也沒想如何,因為那畢竟是這原主的親奶奶,虎毒尚不食子,誰知道這個老太婆居然刻毒如此。

    她從來不是個任人擺佈的人,正要說話,卻見宋娘子和蘇蓉突然衝出去抱住那兩個要去取家法的後生的腿。

    蘇蓉一向是極為靦腆羞澀的,這一刻卻什麼都不顧了,緊緊抱住那後生的腿,仰臉看著那後生道:「蘇三哥,求你別去!」

    那後生見蘇蓉梨花帶雨,抬起芙蓉面看著自己,他又是害臊,又有些歡喜,忙低頭扶起蘇蓉道:「阿蓉,你快起來!」

    宋娘子也不顧一切地抱住另一個後生的腿,那後生十分尷尬,不停地擺手道:「二嬸子,您別這樣,快起來!」

    蘇薇眼圈一紅,頓時覺得渾身充滿氣力,自家的軟弱娘親和姐姐,為了自己完全拋棄了矜持和羞澀,這樣不顧一切地攔住那兩個後生,她覺得十分感動。

    「哎呀呀!真是世風日下,這宋娘子和她閨女如此沒有羞恥,居然抱著男子的腿不撒手,真真是敗壞我蘇家村的風氣。」蘇有才見宋娘子和蘇蓉居然如此阻攔,哇哇大叫起來。

    張竹生和張柳生兄弟倆去縣城賣竹器回來路過蘇薇家院子,就見到宋娘子和蘇蓉抱著那兩個後生的腿哀求,張柳生只覺渾身的血液一下子衝到了腦中。

    自己看得像珍寶一樣的姑娘,像仙子一般的存在,居然如此跪倒在地上,抱住一個臭男人的腿哀求。

    一向沉穩的他再也忍耐不住,操起肩膀上的扁擔就衝進去狠狠往那後生背上拍去。

    那後生只顧著安慰蘇蓉,卻不提防突然跑進個人,狠狠用扁擔拍他,他只覺背上一陣劇痛,見張柳生揮著扁擔凶狠地看著他。

    蘇蓉見張柳生進來,面上一紅,抱住那後生的腿的手一鬆,那後生往後面一躍,怒氣沖沖地指著張柳生罵道:「姓張的,你居然敢打我?」

    那後生往人群中喊道:「這個外姓人居然敢打我,當我們姓蘇的好欺負麼?」

    他倒是很懂得利用輿論,人群中果然走出幾個膀大腰圓的後生怒喝:「姓張的,識相的就快滾!不要攙和我們蘇家的事。」

    張竹生見那幾個後生圍住哥哥,他也操起扁擔衝進來道:「你們姓蘇的別佔著人多欺負人,我們哥倆可不怕你們。」

    要說張家是從張竹生的爺爺那輩就到了蘇家村落戶的,他家一直以編製竹器為生,在蘇家村中十分低調謙和,平日從不惹事,張柳生兄弟也很少與村中同齡人爭執打鬥,因為他家畢竟算是外來戶,他爹一直交代兄弟倆要多加忍讓。

    可是看見心愛的姑娘那樣謙卑地跪倒在塵土裡,這讓張柳生失去了平日的忍讓和理智。

    眼見姓蘇的幾個後生就要和張柳生兄弟倆打起來,蘇有才不但不勸阻,反而瞪著小黃豆眼:「呵!這可是我們老蘇家的地界,你個外來破落戶居然敢打我們蘇氏的子弟,小伙子們!給我打!」

    幾個後生本來還在猶豫,畢竟張柳生和張竹生兄弟倆平日裡為人謙和,又樂於助人,他們剛剛不過想把他們嚇走罷了,現在村長下了命令,他們不聽也不行。

    蘇薇眼見場面越發混亂,居然把張柳生兄弟倆也捲了進來,她擔心張柳生兄弟吃虧,大喊了一聲道:「我不服!蘇村長你且說說我何處忤逆?就算你是村長是族長也不能不講道理,到底是蘇婆子和朱桃花三番兩次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還是我忤逆長輩,還請你跟我分說分說!」

    她從陳大山兄弟倆身後走到了人前,沖圍觀的人拱手道:「各位叔伯爺娘麻煩做個見證,我蘇薇今日拚死也不能讓人往我頭上亂扣罪名,就算知府大人來了,我也要分說清楚。」

    「前段時間我見過石知府,知府大人對林三少爺多有照拂,托林三少爺的福,我制的醃梅子和茶葉很得他老人家的喜歡,以後這醃梅子和茶葉是要長久做下去的,各位跟我做醃梅子的鄉親放心,以後我們還有錢賺。」

    蘇薇說完見幾家跟自己做過醃梅子的人家面上滿是羞慚,眼中卻帶了幾分欣喜,今年他們跟著蘇薇醃梅子已經掙了十多兩,比他們往常三年的收成還多,如果明年還能跟著蘇薇干只怕還能收入更多。

    「至於今年沒有跟著我家制醃梅子的鄉親也不用著急,明年我家的醃梅子生意會做得更大,今年我們蘇家村的醃梅子在京中和江州的很多酒樓茶肆都大受歡迎,供不應求,明年我們全村人一起制醃梅子都不會嫌多。」蘇薇見那些今年沒賺到錢的人家面上也帶了喜色。

    又道:「大家都知道,我與林府三少爺也有幾分交情,我雖然年紀小沒什麼本事,只是醃梅子這條財路還須得我與林府搭上線,大家想必也聽說了,這村中有人花了幾十兩從我家偷學了醃梅子的技術回去仿製,結果如何,大家想必都很清楚,那人醃製的梅子,只怕是要爛在家裡了。」

    圍觀眾人都知道蘇薇說的可不就是村長蘇有才家,投入了幾十兩醃製的梅子賣不出去,等蘇薇說那人的梅子只怕要爛在家裡,就有幾個偷偷帶了幸災樂禍的笑意。

    蘇薇這番話一說,蘇有才臉色十分難看,這丫頭居然這樣不給他臉面,當著村人的面對他挖苦諷刺,最可惱的是蘇薇幾句話就勾起了村民們掙錢的慾望,畢竟村長和族長再大,也比不過到手的銀子大,何況蘇薇都說了知府大人都十分欣賞她醃製的梅子和制的茶葉。

    蘇薇與明水首富家的林三少爺交好,是村人有目共睹的事,首富林家、知府大人,蘇薇的靠山可比蘇有才那舉人妹夫紮實多了,何況蘇有才他妹子不過是黃舉人的妾室,也算不得黃舉人的正經親戚。

    村人雖然沒什麼見識,但在心中稍一衡量,頓時覺得蘇薇是更不能得罪的,以後發家致富的希望也全指著這小姑娘,至於蘇有才,他說蘇薇家忤逆本來就不佔理,現在蘇薇的靠山又比她強大,他們對蘇有才的懼怕之意也淡了許多。

    蘇有才當村長這麼多年,就算是攀上了黃舉人這個女婿,也沒有給蘇家村帶來半點兒好處,只顧著自己發財,哪裡管村裡人的死活,就算是在村裡調解個什麼糾紛,也多半是表面公正,實則誰給他的好處多,他就幫誰。

    村裡人對他早就諸多不滿,只是他積威多年,又有族長的身份,才讓村裡人不敢輕易得罪他罷了。

    至於現在嘛,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少了幾分敬畏,反而是看蘇薇的眼神多了幾分期待。

    「我們家自從我爹去了,多得鄉鄰相助,我娘性子柔善孝順,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要說忤逆,我家何曾忤逆過我奶奶,大家想想看,我奶奶她佔著我家的磚瓦房,逼得我爹娘要自己蓋土坯房住。我爹可曾有過任何怨言?」蘇薇說得十分動情。

    「我爹生病那會兒,我奶奶她來看過幾次?自我爹去世後,我三嬸成日價來家裡鬧著讓我家還錢,不知從我家拿去了多少東西。」蘇薇說完見圍觀的群眾都充滿了同情的神色。

    她歎了口氣道:「過去的事情我就不說了,就說今天,我奶奶口口聲聲說我忤逆,說我被鬼怪附身,拿雞血潑我,還說要拿家法處置我,甚至要將我我綁在柱子上說什麼拿桃木棒敲兩個時辰,這簡直就是要的命啊!就為了我家如今多掙了點兒銀子,她想謀財就這樣誣陷自己的親孫女,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麼?」

    「太不是人了,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沒想到蘇婆子如此心狠手辣,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村人開始議論起來,完全無視蘇有才煞白的臉和惡狠狠的怒瞪。

    「還有我那個好三嬸,我從山崖跌下來腿傷未癒,她為了搶病人口中的一個雞蛋吃,居然把我床上拖下來狠狠摔倒地上,讓我的腿腳落下殘疾,要不是秦大娘和蕭朗哥哥幫忙診治,只怕現在還沒有好呢。」

    「今日她又輪著大棒上門來要錢,這是人能幹得出的麼?」

    蘇薇說完,環顧四周,斬釘截鐵地道:「我今日在此宣佈,從此以後斷絕與蘇婆子和朱桃花的關係,她們跟我們家再沒任何關係,以後如果再敢來家裡鬧,我就當強盜進家打出去!」

    「陳大哥,你的衣衫錢我賠給你,再麻煩你一下,把這兩個不受歡迎的人給我丟出去。」蘇薇說完見蘇有才還要說什麼,她斜睨著蘇有才道:「不知村長大人還有何見教?梅子爛在家裡不過損失點兒錢罷了,心爛了只怕人也就快活不長了!」

    「你……你個歹毒的丫頭,居然敢詛咒族長?果然是被鬼怪附了身,你們還不給我將她綁起來?」蘇有才哆哆嗦嗦指著蘇薇,命令其他村民。

    「哎呀,村長莫不是被鬼怪附了身,怎麼說起胡話來了?」就有那機靈好事的大聲嚷嚷起來。

    「是啊!是啊!村長恐怕是撞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說起胡話來了,我們快把他送回去!」就有幾個幫蘇薇家制過梅子的後生湧上來,七手八腳地抬起蘇有才就往蘇薇家院外走去。

    陳大山緊趕慢趕到了蘇有才身旁道:「蘇村長可不是撞邪了嘛!我給他抹點兒雞血驅驅邪。」一邊說著一邊把袖子上的雞血抹了蘇有才一臉。

    蘇有才被幾個壯實的後身托舉這掙扎不開,又被抹了一臉雞血,大叫著:「你們不可以這樣對我!我沒有撞邪!還不把我放下來!小心我用家法處置你們,我是村長!我是蘇氏的族長!」

    幾個後生也不管他踢蹬,也不管他大叫,直接將他像面口袋一樣扛走了。

    蘇婆子和朱桃花見蘇有才被人弄走,她倆周圍又圍了一圈人,陳大山和陳小川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們,嚇得雙腿直打顫。

    蘇婆子環顧四周,看見宋娘子和蘇蓉已經站起身來,她手腳並用地爬到宋娘子腳邊道:「老二媳婦,你可不能我管我啊!那忤逆不孝的丫頭說要與我脫離關係,我是他奶奶,是啟明的娘,怎麼能脫離關係呢?」

    「二嫂,你可要救救我們!」朱桃花也抱住宋娘子的另一條腿,她第一次被那麼多人惡狠狠地盯著,那些人現在都聽那個壞丫頭的話,只怕她們今日會被狠狠教訓。

    「我們家跟你們再沒有半點兒關係,你快從我們家走開,以後也不要再來!」宋娘子臉上淚痕未乾,今日她已經對這個婆婆徹底失望了,她竟然想要自己親孫女的命,什麼污水都能往蘇薇頭上潑,這樣的奶奶不要也罷。

    蘇婆子這麼多年對她的辱罵虐待她都可以忍受,但今天她受夠了,再也不要忍下去,宋娘子咬牙狠心將蘇婆子甩開之後,又一把將朱桃花推開。

    蘇婆子和朱桃花見向來逆來順受的宋娘子居然也趕她們走,還將她們甩開,她倆不由愣住了。

    蘇蓉更是搶過朱桃花的□面杖狠狠往朱桃花身上打去,她也受夠了,這些人不想讓她們娘兒幾個活,她也不想再在乎什麼賢淑的名聲。

    朱桃花急忙往後躲,張柳生見自己的溫柔公主居然也揮起了□面杖,震驚之餘,想到卻是維護心上人的名聲,他搶過蘇蓉手中的□面杖追著朱桃花打。

    一邊打一邊道:「你想害死自家侄女,完全就是畜生,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有幾個早就看蘇婆子婆媳不順眼的人,也紛紛追打這兩人。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4 PM


第八十八章 家人相依

    蘇婆子和朱桃花被村民們打得鼻青臉腫,陳大山和陳小川早就看這兩婆媳十分不順眼,世間怎會有如此歹毒的人,連自己的親孫女也不放過,兩人跟在人群中時不時下點兒黑手,盡往蘇婆子和朱桃花最疼痛的地方扎梅花針。

    蘇婆子和朱桃花疼得大呼小叫,在地上翻滾不休。

    蘇啟輝從城裡做木工活兒回來就看見自家老娘和婆娘被村裡一群人圍住痛毆,婆媳倆髮髻散亂,鼻青臉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鞋子也不知被誰踩掉了一隻,十分狼狽。

    自己的二侄女冷冷站在院中大聲說:「感謝眾位鄉親幫我家趕走強盜,明日我家請大家到家中吃飯,今日相幫的鄉親們,到時必有重謝!」

    村民們聽得到時必有重謝,捶打蘇婆子和朱桃花更加賣力起來,蘇婆子和朱桃花二人抱頭大喊:「眾位鄉親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二丫頭你快叫他們停手啊!我們再也不敢來你家了。」

    蘇啟輝丟下工具箱,死命推開人群擠了進去,蘇婆子和朱桃花抬眼看見蘇啟輝,兩人爬到蘇啟輝腳旁,蘇婆子嚎啕大哭道:「兒啊!你可算來了,你娘快被人打死了。」

    朱桃花也哭得涕淚橫流,婆媳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村民見蘇啟輝來了也就停了手,只是看蘇婆子這時候還想告狀挑撥,當真是臉皮極厚,他們鄙視地看著蘇婆子和朱桃花。

    蘇啟輝面色有些發黑,任誰看見自家親娘和老婆被人圍毆成豬頭,臉色都好看不起來。

    村民們見蘇啟輝面色不善,有個大嗓門就道:「蘇老三,你也不管管你娘和你媳婦,任她們到你二哥家混鬧,你娘今日要害死她親孫女呢,說二丫頭忤逆,又說她被鬼怪附了身,請家法還不夠,還想把她綁在柱子上用桃木棒打兩個時辰,你說這哪裡有個奶奶的模樣?這簡直是前世的仇敵,把人往死裡折騰呢。」

    「是啊!蘇老三,你媳婦拿著胳膊粗的□面杖要挾二丫頭,讓她拿錢呢,你們不就是看人家今年制醃梅子賺錢眼紅了嘛,想出這些謀財害命的狠毒手段。」又有個婦人對蘇啟輝指指點點。

    蘇啟輝沒想到蘇婆子和自家媳婦居然做出來這等歹毒的事來,雖然他對自家娘和媳婦有所瞭解,以為他們不過刻薄貪財罷了,誰知竟然惡毒到這樣的地步,他只覺得心中充滿了羞慚,直想把腦袋扎進土裡,可以不用面對這樣的難堪。

    只是這畢竟只能想想,做出這等非人之事的一個是他親娘,對他偏疼多年的娘,一個是他的媳婦,雖然有極多的缺點,卻也跟他過了這麼多年,給他生了二寶,他不能躲起來不去面對。

    蘇啟輝強逼著自己抬起頭,眼睛佈滿血絲,拳頭捏得青筋直冒,他甩開蘇婆子和朱桃花,走到蘇薇和宋娘子等人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彭彭就磕了幾個頭。

    「三叔你快起來,這不關你的事!」蘇薇忙去扶蘇啟輝,其實蘇啟輝也挺可憐的,攤上了那樣一個娘,又娶了那樣一個媳婦,他娘秉性如此,他作為晚輩也不好說太多,他媳婦是個沒腦子又極貪財的,他說了不知多少次,也沒有什麼效果。

    他只得拚命在外頭接活賺錢,想著多賺點兒錢給家裡,蘇婆子和朱桃花就會消停點兒,誰知道人心不足,得了二兩就想要二十兩,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個月,他才出門去了幾天,這兩人居然又到寡嫂家來鬧,居然還那麼惡毒的要謀害他的親侄女。

    他又羞又愧,恨不能當場以死謝罪,自從二哥去了,他對二嫂和幾個孩子幫扶不多,每次只要他給二嫂拿點兒錢,朱桃花就要吵鬧不休,他也就不敢多給,怕給二嫂添麻煩。

    誰知道自從聽說二哥家掙了點兒錢,自家娘和不爭氣的媳婦就三番五次的來鬧,他也不知費了多少口舌,甚至威脅朱桃花要休妻,許諾今年一定掙夠十兩銀子,誰知卻還是沒能改變什麼。

    宋娘子也道:「他三叔,你快起來,這怎麼使得?」

    蘇薇見三叔執意跪在地上,她長歎了一聲:「罷了!」

    就當是為了還三叔這麼多年對自家照顧有加的情分吧!

    「陳大哥、陳二哥,可否麻煩你們將我三叔扶起來?」她揚聲道。

    陳大山和陳小川一左一右架起蘇啟輝,蘇啟輝雖然不願意起身,怎奈架住他的兩人可是武林高手,他身不由己的被扶了起來。

    「三叔,你把蘇金娣和朱桃花帶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到這裡好了,我也說不出什麼原諒的話,這兩人以後與我們家再沒任何關係,三叔你和二寶如果願意,歡迎你們到家裡來玩,我們仍當你們是親戚走動,至於其他人,如果再擅自到我家來,我真的不好說會不會大棒子打出去。」蘇薇道。

    蘇啟輝見蘇薇直呼蘇婆子和朱桃花的姓名,神情平靜卻堅決,知道這次蘇薇是要徹底與蘇婆子和朱桃花斷絕往來了,只是他本來也沒有任何臉面要求蘇薇原諒那倆人,蘇薇讓他把蘇婆子和朱桃花帶走已經算是客氣了,畢竟她還沒親自動手打人,而那兩人卻是想要她的性命。

    蘇婆子和朱桃花再也不敢說什麼,她們被打得渾身是傷,陳大山和陳小川扎的梅花針又十分刁鑽,扎的都是極疼的穴位,而且都是扎一下就將針取出,完全不留任何痕跡。

    倆人疼得直哼哼,蘇啟輝重重對蘇薇和宋娘子等人一拜,快步轉身拖起蘇婆子和朱桃花就往家走。

    蘇婆子和朱桃花渾身疼得無法站立,蘇啟輝氣極愧極,狠狠拽住倆人的胳膊,蘇婆子和朱桃花吃痛,又怕眾人再打她們,跌跌撞撞跟在蘇啟輝身後往家裡逃去。

    蘇蓉這才意識到她方纔的種種行為有多彪悍,完全不是淑女所為,她見蘇家小院裡站了許多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回了屋中。

    張柳生和張竹生見蘇婆子和朱桃花被蘇啟輝帶走,蘇有才也被人抬回了家,蘇薇家也沒什麼事了,張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那個被他打了一扁擔的後生道:「方纔一時情急,真是不好意思。」

    那後生眉毛一挑道:「你情急什麼?阿蓉家的事你這麼上心,莫不是看上了人家?」

    「你別亂說啊!哪裡的事?我只是以為你們欺負她們孤兒寡母,一時激憤罷了,蓉兒可是訂了親的,你別壞了他的名聲。」張柳生急忙反駁道。

    「嗨!你說阿蓉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就跟什麼秀才的兒子訂了親了呢?那人一定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臉。」那後生滿臉遺憾。

    張柳生暗暗點頭,對那從未謀面的情敵天然就極為反感,只是他要維護蘇蓉,神情端肅地道:「不要議論他人,那可是老師在世時就定了的親事,老師選的人家肯定是極好的。」

    「嘿!你這人真是沒勁,開個玩笑罷了,阿蓉畢竟我們村最漂亮的姑娘,我惋惜幾句又有什麼要緊。」那後生拍了拍張柳生的背道:「好了,今晚請我去你家喝酒吧!背上被你給了那麼一下,怕是腫了,你得補償我!」

    張柳生見蘇蓉已經害羞地回了屋,蘇薇和宋娘子正感謝相鄰相幫,阿章早幫陳大山拿了件乾淨衣服出來換下。

    他心頭一鬆,見弟弟正傻頭傻腦地圍著蘇薇想說點兒什麼卻插不上話,不由有些好笑,這個愣小子,他招呼張竹生過來,帶了幾個跟他們哥倆兒關係還不錯的青年一起回家喝酒去了。

    蘇薇將各種熱情聲援她家的村民們送出了小院,待眾人散去,她感覺渾身的力氣突然散去,懶懶地坐到門檻上神情有些呆滯。

    宋娘子見蘇薇神情有些異樣,關切地問道:「薇薇你一定累壞了吧!娘扶你去屋裡睡,門檻這裡坐著不舒服。」

    蘇薇微笑著伸出雙臂仰頭對宋娘子道:「娘親抱!」

    自家娘親和姐姐今日終於也彪悍了一把,沒有再任她一個人衝鋒在前,有家人支持的感覺真好。

    宋娘子一把抱住蘇薇,眼眶濕潤,今天她差點兒就要失去自己心愛的女兒了,有些惡人不會因為你的退讓容忍而改變,只會變本加厲,以後她再也不會如此軟弱了,誰再敢欺負她的孩子,她一定要跟他拚命,不管那個人是誰,就算留下潑婦的名聲也無所謂。

    為了個賢淑孝順的名聲,她軟弱柔善、逆來順受了那麼多年,她得到的是什麼?婆婆的刻毒,妯娌的欺辱,自己的女兒瘸了腿,還差點兒丟了性命。

    以後如果蘇婆子和朱桃花再敢來,她第一個就要把她們打出去,就算被告忤逆也無妨。

    陳大山和陳小川早已告辭回家,走前蘇薇強塞給他們十兩銀子,他二人推辭了許久才收下。

    小院中不復之前的喧鬧,初秋的陽光穿過院中的柿子樹的枝椏灑在地上,蘇薇將頭枕著宋娘子腿上,雙眼微瞇,一臉安詳。

    阿章輕手輕腳地從屋裡拿了個毯子給蘇薇蓋上,又與宋娘子和蘇薇一起坐在門檻上,他托著腮有些苦惱。

    宋娘子一手輕輕拍著蘇薇,另一手愛憐地摸了摸阿章的頭。

    一家三口坐在門檻上,蘇蓉聽得外間的人聲散去,她也走出屋來,坐在阿章身旁,一家四口齊齊坐在門檻上,有些滑稽,但卻讓人覺得溫情脈脈。

    秦娘子從兩家低矮的院牆上看過去時,正看見蘇薇家一家四口在門檻上排排坐,雖然有些不雅,卻讓人覺得心頭暖洋洋的,還有什麼能比家人相守更重要?

    她直覺鼻端一股酸意湧出,眼淚止不住就往下掉,如果蕭家不是遭人謀害,也許她現在已經當上了奶奶,如果時光能倒流,她更希望能做個村中的老太婆,兒孫繞膝,那是怎樣的一種溫暖和幸福?

    只是此生,已是親人零落,再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光景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5 PM


第八十九章 小姐的心

    秦娘子第一次真正見到蘇婆子和朱桃花在院中大鬧,她原來只覺得這兩人貪婪自私,今日才算知道,蘇薇一直面對的是怎樣的親人和長輩,世上竟有人心狠如斯,對自己的親人如此狠毒。

    她有些理解為什麼蘇薇性格會變得那麼粗野潑辣了,有這樣的親人,如果軟弱,只怕連自己的性命也會保不住。

    秦娘子一向不喜湊熱鬧,但她最近一直留心蘇薇家的動靜,想再找些蘇薇的缺點去說服蕭朗,可是這幾個月以來,她只見蘇薇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頭腦極為靈活,小小年紀就知道不能獨秀於林的道理,自己制梅子賺錢的同時,還讓村裡人也一同致富,增加了許多盟友。

    就說今日之事,若不是蘇薇帶領幾家人制梅子掙了錢,又提出明年還可以帶全村一起制醃梅子,分化削弱了支持蘇有才的村民,又以利誘之,使眾人站在她一邊,只怕今日蘇薇一家定要吃大虧。

    而且蘇薇臨危不懼,還十分懂得借勢,看得清楚人心,及時拋出石知府和林三少爺的名頭,讓村裡人明白她的靠山比蘇有才大,她不以恩相脅迫,而是循循善誘,讓村裡人心甘情願為她所用。

    這哪裡像是一個十一歲女童能有的心思,最令秦娘子讚賞的還是蘇薇面對想害自己性命的人時,狠狠給予教訓,但又能把握分寸,更借此斷了與蘇婆子和朱桃花的關係,又與蘇啟輝說明她仍然當他和二寶是親戚,神情坦然堅定,就這份氣度和智慧,就算很多京城的世家小姐也不一定能趕得上。

    秦娘子在那兩個後生想去取家法時差點忍不住去幫蘇薇,只是她見陳大山和陳小川兩人有些異樣,不像普通農人,倒像是軍中之人,她有些顧慮,這才忍了片刻,就見蘇薇短短幾句話就扭轉了局勢將蘇有才趕走,又引得眾人追打蘇婆子和朱桃花。

    這個丫頭真是十分厲害,她對蘇薇添了許多讚賞,她原來對蘇薇有些嫌棄,現在卻覺得蘇薇太過精明厲害,自家兒子雖然也是極聰慧的,但是真要娶了這麼厲害的媳婦,只怕日子也不會太平,她還是不太願意,他希望兒子能娶個賢淑大方的姑娘,對外能撐得住場面,對內善於持家,能照顧好兒子的起居。

    蘇薇不知道秦娘子隔牆細細觀察自己,更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變幻,她只覺得一家人就這樣坐在門檻上曬太陽很幸福,心中暖暖的。

    只是門檻畢竟有些窄,坐久了屁股有些酸痛,蘇薇笑瞇瞇地站起身來道:「哎呀!今天吵了一天架實在是累得慌,口也渴了,我們進屋去喝點兒水吧!」

    「好啊!二姐,我還要喝蜂蜜梅子水。」阿章跟著蘇薇蹦起來,像個蹦豆一般跳來跳去道。

    「你個小饞貓,走!我們進屋去喝梅子水。」蘇薇伸手牽著阿章。

    宋娘子和蘇蓉也笑道:「就你倆嘴饞,走吧!進屋喝水去。」

    一家人歡聲笑語地進了屋,院外一雙眼睛看著他們的背影充滿怨毒,蘇有才被幾個後生扛回了家,只覺丟盡了老臉,氣得在床上躺了半晌,終究覺得氣不過,又偷偷潛到蘇薇家院子外往裡窺伺,他一定要雪今日之恨。

    蘇薇那個死丫頭害他顏面盡失,又將村裡人哄得團團轉,不再把他這個村子和族長放在眼裡,他從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他捏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他一定要讓蘇薇一家付出代價。

    蘇薇不知道外面有人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齒,她正愉快地和宋娘子和蘇蓉討論明天該請哪個廚子來做飯,要給村裡人多少錢作為答謝。

    這一次她沒再隱瞞家人,但也沒有把寒潭新玉收入了一萬兩的事情說出來,只跟宋娘子和蘇蓉說自家現在賺了好幾千兩銀子,以後自家就是蘇家村首富了,又有林三少爺做靠山,不用害怕那蘇有才。

    宋娘子和蘇蓉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家真有幾千兩銀子,她們也聽人說起過蘇薇做醃梅子賺了上千兩,但她們都沒有當真,她們一直覺得醃梅子能賺幾百兩銀子已經彷如在夢中一般,現在聽說居然賺了幾千兩,兩人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哈哈,大姐你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的繡帕子去換錢啦!你的嫁妝可是有著落了,我們一定讓你成為蘇家村最風光的新娘,你的嫁妝絕對不會城裡那些小姐們少。」蘇薇一臉壞笑地看著蘇蓉。

    蘇蓉紅了臉啐道:「你個小丫頭才多大啊!就什麼嫁人嫁妝之類的說,再說那銀子是你辛苦掙回來的,我也沒出多少力,怎麼能拿你的銀子做嫁妝?」

    「怎麼不能?要不是姐姐你天天幫我稱量作料,洗梅子、醃梅子的,我們哪裡能賺那麼多錢,這是你應得的,何況我們是一家人嘛,如果姐姐以後有錢了,我缺嫁妝你不給我添點兒啊?」蘇薇嬉皮笑臉地道。

    「你個厚臉皮的小妮子,我不跟你說了。」蘇蓉羞得捂臉轉過身去。

    蘇薇覺得很是開心,果然還是古代的小蘿莉們逗起來有意思,很容易害羞,她不由想起蕭朗來,他也是極愛臉紅的,呵呵,不知道他考上秀才之後會是什麼樣?十五歲的秀才,也算是英雄出少年了。

    宋娘子愛憐地摸著蘇薇的頭道:「我們薇薇長大了,知道操心姐姐的嫁妝了,呵呵,你馬上就滿十二歲了,明年也該幫你說親了,我們薇薇這麼聰明,不知道怎樣的人才能配得上。」

    蘇薇可不會像蘇蓉那樣害羞,她坦然道:「那肯定要青年才俊才能相配嘛!娘你千萬不要胡亂答應別人求親哦,我一定要選個自己中意的。」

    宋娘子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蘇薇的頭道:「你還真是人小心大!」

    阿章嘟著嘴道:「二姐為什麼不是哥哥,你要是哥哥就可以娶個嫂嫂回來了,你們都嫁了人,我一個人在家裡很孤單的。」

    「哈哈,等阿章長大了也要娶個小媳婦回家作伴的呀!」蘇薇笑嘻嘻地扯了扯阿章鼓鼓的腮幫。

    「這丫頭越說不成話了,自家弟弟也這樣打趣。」宋娘子嗔怪道。

    阿章紅了小臉扭頭跑出去,邊跑邊大喊道:「我才不要娶小媳婦!」

    蘇薇哈哈大笑,在古代的生活其實有時候也挺有意思的,這些小朋友太不經逗了,紅臉的模樣十分可愛呢。

    第二日蘇薇家請了村裡做菜最好的師傅來幫忙,整治了幾十桌桌酒菜,昨日幫蘇薇出氣的村民都攜家帶口的來作客,昨日沒趕上熱鬧但與蘇薇家關係不錯的幾家也來了,還有那幾位幫蘇薇宣傳蘇婆子和朱桃花惡名的婦人也帶了家眷趕來吃席。

    蘇薇家的小院擺滿,又借了秦娘子和陳大山他們磨坊的場院擺了十多桌,蘇家村本就不大,小半個村子的人都來蘇家作客,真可算是盛況空前。

    蘇薇昨日就找村裡的屠戶訂了三頭豬,一頭殺了做今天的飯菜之用,另外兩頭則是將肉割成小塊,每家來作客的村民發一塊,豬肉是難得之物,村民們吃飽喝足後居然還有豬肉可以帶回去,昨日幫蘇薇出氣的人,除了豬肉還沒人得了一百文錢,個個紅光滿面,笑意滿臉,整個蘇家村像過年一般。

    蘇有才今日沒有出門,憋在屋裡想壞點子懲治蘇薇,結果翻來覆去沒想到什麼好主意,倒是出屋透氣時,聽得村民三三兩兩從蘇薇家吃席回來,手裡提著豬肉,昨日把自己扛回家的後生還拎了一弔錢,人人都是興高采烈的模樣。

    滿村都是誇蘇薇大方,說蘇薇靠山硬,以後就要跟著蘇家發家致富之類的話,還有人拿蘇薇跟蘇有才相比,說蘇有才年紀都活在了狗身上,當村長這麼多年沒為村裡做點兒實事,還不如個小姑娘有氣魄和手段。

    蘇有才氣得兩眼發黑,待要仔細看說話的人以備未來打擊報復之用,發現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嘴裡都是誇蘇薇的,對他卻沒半句好話,他氣得直想衝出去把這些人都痛打一番,只是他現在在村裡已經失了體面,大家都不怕他,他也不敢妄動,看來得到明水去與黃舉人商議一番對策。

    再過兩日蕭朗就要參加院試了,之路書院中很多學生都開始越發刻苦起來,頗有幾人效仿古時先賢頭懸樑錐刺股。

    臨近考試蕭朗反而放鬆了下來,每日吃過飯後都會到武場去練練拳腳,這幾日江梓桐回來了,他明年要參加武舉考試,本來想端午節回來的,他外爺一直把他拘到九月份才讓他回來看看父母。

    江梓櫟今年不用下場,自從江梓桐回來以後他也常常跟著江梓桐他們到練武場來跑跑步,他學拳腳太慢,江梓桐已經不願意教他了,反倒是蕭朗還會耐心地與他講解一番。

    江梓桐知道蕭朗馬上就要參加院試,也就沒有愣頭愣腦地再提什麼讓他不要考科舉的話,只是每天十分賣力地將他最近學的拳腳都交給蕭朗,還要教他射箭,要不是他爹訓斥他,讓他不要打擾蕭朗讀書,他只怕還想教蕭朗槍法。

    江梓清也偶爾來看幾人練武,她每次只是帶了丫鬟,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面上帶著嫻雅的笑意。

    江梓桐有次就招呼江梓清也來練練拳腳,江梓清柔柔地道:「女子怎可動刀兵?這些打來打去的功夫,不是閨秀該學的。」

    「拳腳又不是刀劍,哎!所以說姑娘家最是磨嘰了,一點兒不爽利,你說學點兒拳腳有什麼不好,以後要是夫君敢欺負你,還可以用拳腳威懾,這麼柔弱,被人欺負了只能回娘家哭訴。」江梓桐說完見江梓清俏臉微紅,眼中充滿怒色。

    他縮了縮脖子道:「哎!也沒關係,反正你有個將來要當武狀元的弟弟,誰敢欺負你,我就把他打趴下。」

    江梓清聽弟弟說得越發離譜,她心儀蕭朗,早已將一顆少女的芳心暗付,此時見自家弟弟先是鼓動自己學拳腳好威懾未來的丈夫,又說要把她未來的夫君打趴下,她怕蕭朗誤會,有些焦急地偷眼看蕭朗。

    卻見蕭朗唇角微翹,眼中帶了笑意,似乎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一般,那笑意有些遙遠,將他與這裡所有人隔開似的,她心中微沉。

    蕭朗經常會若有所思的帶了笑意,那笑意讓蕭朗整個人更加溫潤如玉,只是卻沒有一個屬於江梓清。

    蕭朗見到她時也會點頭微笑,與見到書院的其他同窗沒有任何區別,甚至不如他看到江梓桐笑得真誠。

    蕭朗已經好幾個月沒見蘇薇了,從娘親的信中可以感覺到,她似乎對蘇薇的印象好了許多,只是仍然不贊成他向蘇薇提親。

    他聽了江梓桐的話,腦海中卻浮現蘇薇嬌嗔的笑顏,如果是蘇薇的話,就算是不會功夫估計也沒人敢欺負她,她那張小嘴一張就能讓人氣到跳腳,何況蘇薇對功夫很感興趣,從不會說什麼閨秀該當如何如何。

    如果是他娶了蘇薇,只會全身心呵護她,哪裡捨得她受一點點兒欺負,何況一直以來似乎都是蘇薇在欺負他,他笑容中帶了點兒無奈又帶了點寵溺。江梓清看得面色發白,蕭朗這樣子很像自己想起他時的模樣,莫非蕭哥哥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江梓桐則狠狠拍了蕭朗一巴掌道:「想什麼呢?笑得像吃了蜂蜜的狐狸一樣。」

    蕭朗淡淡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起晚上可以吃師娘做的油燜大蝦,心中開心罷了。」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吃貨!哈哈,果然是我哥們兒,我也想吃大蝦,我剛剛射箭的時候就在幻想那靶子上掛著一排油燜大蝦呢。」江梓桐口水都要掉下來,攬住蕭朗道:「我們快回去看看我娘的大蝦做好了沒有,那大蝦要趁熱吃才好!」江梓櫟見狀也不跑步,跟上兩人道:「朗兒也被梓桐帶壞了,居然會惦記吃食。」

    江梓清見男人們都往家裡去吃油燜大蝦了,她心中不由暗暗後悔,她應該在家幫娘親做飯的,油悶大蝦她也會做,只是沒有娘親做的好吃,如果知道蕭朗愛吃的話,她一定會再多花些心思跟娘親學的。

    她有些怏然地埋頭往家裡走,自從弟弟回來之後,她多了許多見到蕭朗的理由,只是卻也發現一件讓她十分沮喪的事,蕭朗對江梓桐隨意中帶著親切,而對自己卻是禮貌中帶著疏離。

    一切等蕭朗考完院試再說吧!到時如果蕭朗考上了秀才,自己也許可以通過娘親探探爹爹的口風,蕭朗一向尊重爹爹,如果爹爹想與蕭家結親,蕭朗也許會同意吧!

    江梓清情緒慢慢好轉起來,也許蕭哥哥只是有些害羞罷了,他待自己疏遠些,不正是君子所為麼?

    她唇角帶了笑意,快步往家中走去。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5 PM


第九十章 借刀殺人

    醃梅子的季節已經過了,蘇薇全身心投入到照看茶樹上,那些扦插的茶樹枝條都長得很好,她每天與家人悉心給茶葉捉蟲施肥,看著小茶樹茁壯成長心中充滿喜悅。

    蘇有才去縣城找黃舉人商議,果然想出了個餿主意。

    自從陳氏兄弟到了蘇家村,村民們多半都直接把貨物賣給他二人。

    原來蘇家村的村民們賣山貨除了去李家集的草市之外,最常去的還是縣城的蘇啟耀家,現在他們都直接賣給陳氏兄弟了,蘇啟耀家好幾個月收不到蘇家村的山貨,店裡的存貨也賣得差不多了,卻還是不見村裡人來賣貨。

    還是蘇蘊武抓住一個去縣城給閨女置辦嫁妝的鄉親,惡狠狠地盤問了一番之後才知道原來村裡居然來了對姓陳的兄弟倆,搶了他家的生意,他當時就氣不過要回蘇家村與陳氏兄弟打架,卻被他爹攔了下來,還說什麼:「做生意憑本事,那陳氏兄弟價格公道,鄉親們省了跑到縣城的麻煩也挺好,貨源再找就是。」

    蘇啟耀還逼著他發誓不告訴陳鳳嬌,他原想偷偷告訴他娘,但他爹的威脅太狠了,說要是他敢告訴陳鳳嬌,他就不幫他去向楊記米鋪的楊二小姐提親,他已經二十出頭了,原來一直因為他娘太過潑辣,他自己也喜歡好勇鬥狠,一直不好說親,如今好容易看上那楊二小姐,那家也有些意向,只是明說必須他爹親自上門提親,他才被拿捏住了,不敢告訴他娘。

    這日他正氣鼓鼓地坐在店中,就見蘇有才笑瞇瞇地拈著山羊鬍走了進來。

    受他娘的影響,他一向對蘇家村的人都不太待見,最近他更覺得蘇家村的人都是白眼狼,自家原來對他們多有照顧,收山貨的價格也公道,這些人卻都有奶便是娘,陳氏兄弟才去了幾個月,那些村民就不來城裡賣貨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經常趁蘇啟耀不在時對蘇家村村民的山貨拚命壓價,甚至強奪,要不是他爹總是背後偷偷給那些村民補足了欠款,又誠懇道歉,那些人早就不來他家雜貨店賣貨了,偏他還覺得自己是整個蘇家村的恩人。

    蘇家村產的木耳、香菇、獸皮等物城裡人十分喜歡,最近幾個月蘇家村制的醃梅子在明水十分搶手,只有林家的鋪子裡有賣,他早就十分眼紅,又聽人說竟是那個折辱了自己的二堂妹蘇薇做出來的,他又妒又恨,早就想回蘇家村去大鬧,他爹又不放行。

    原本每次他只要跟他娘陳鳳嬌訴訴苦,陳鳳嬌拎著蘇啟耀的耳朵訓他一頓,他爹多年畏妻如虎,陳鳳嬌幾句河東獅吼之後,他沒有不妥協的,何況要是知道有人搶了自家生意,她娘一定會帶著他打上門去的。

    偏現在他因為提親的事被他爹鉗制,也不敢妄動,心中正十分憋悶。見了蘇有才之後,臉色更是十分難看,聽說就是他同意那陳氏兄弟在蘇家村種什麼油菜籽的,他沒好氣地道:「村長大人不是拿了那兩個外鄉人的好處麼?現在應該過得十分舒心吧!怎麼有空到我家店裡轉轉?」

    「嗨!你這孩子,我們鄉里鄉親的,在村裡你還要喊我一聲四爺爺呢。」蘇有才無視蘇蘊武難看的神色,慢條斯理地找了個凳子坐下道:「蘊武啊!你也好幾年沒回村裡了吧?」

    「哎,現在村裡被那兩個外鄉人弄得亂麻麻的,當初我也是看他們可憐才收容他們在村裡種點兒地,誰知道他們忘恩負義,居然搶了你家的生意,又挑撥村人無視祖宗家法。」蘇有才說完見蘇蘊武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歎了口氣道:「還有你二叔家,一家子忤逆不孝,尤其是他家那個二閨女,小小年紀心思十分狠毒,不但忤逆長輩,還挑唆村民圍毆你奶奶和你三嬸,打得她們遍體鱗傷,你三叔那人又軟弱,我雖然是村長,又是族長,但那個死丫頭謊稱與林三少爺交好,又利誘村人喧鬧,實在是無法無天。」

    「你家既然是蘇家長房,她家賺了幾千兩銀子,家裡又沒個頂門立戶的成年男丁,幾個女人怎麼守得住財?」蘇有才見蘇蘊武聽說蘇薇家有幾千兩銀子,露出了貪婪的神色,他不由帶了絲輕蔑的笑意。

    「她家現在就是那個惡毒狡詐的二丫頭當家,你說這等忤逆長輩的人不受到懲罰怎麼行?你也知道如果你家出首去告那丫頭一家忤逆,縣太爺肯定會管的,到時候將那狠毒不孝的一家子關進大牢,責打一番,她們都是女子肯定受刑不過,難說在牢裡就丟了性命,到時候阿章年小,肯定要找人家收容,還有哪裡比大伯家更合適呢?」

    蘇有才見自己說到蘇薇等人在牢中可能丟掉性命時,蘇蘊武不但沒有露出絲毫不贊同,反而頻頻點頭,果然財帛最是動人心,只要利潤夠大,就算謀算人命也在所不惜,這蘇蘊武果然和傳說中一樣霸道狠毒。

    他帶了絲惡毒地笑意繼續說:「你家如果到時候收容了阿章,他年紀那麼小,那麼大筆財產可不需要人幫忙打理嘛,到時候肯定是大伯家代為保管。」

    「可不是嘛!這等忤逆之人就不能容他們活在這世上,白得把我二叔的獨苗帶壞了,污了我們蘇家的門庭。」蘇蘊武話說得十分堂皇。

    「你爹肯定不會同意的,你娘是個明事理的,你跟她一說,她定能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蘇有才意味深長地看了蘇蘊武一眼。

    蘇蘊武早已按捺不住,跳起來道:「我去找我娘,村長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聽說蘇薇家有幾千兩銀子,蘇蘊武完全昏了頭,只覺得熱血上湧,楊家二小姐什麼的立馬拋在腦後,如果得了那幾千兩銀子,什麼樣的姑娘找不著,區區一個小米鋪家的丫頭,長得雖然還可以,但都十八歲了還沒嫁人,自己其實還可以找個更好的。

    至於什麼親情人倫之類的更被他拋在了腦後,心中只有幾千兩白花花的銀子,他家雜貨店一年的收益不過一二百兩,要十多年才能掙到那麼多銀子,而現在只要把二叔家那幾個女的送進大牢,到時候再使點兒銀子給獄卒,確保她們再也出不來,那些銀子就都歸了自家。

    蘇有才見蘇蘊武果然中計,喜洋洋地蹺起二郎腿坐在雜貨鋪後堂的桌旁喝茶。

    蘇啟耀回到店中就看見村長心情愉悅地正在喝茶,他在外面做生意久了的人,對這個村長的為人雖然有些鄙薄,卻也十分客氣有禮。

    蘇有才見蘇啟耀突然回來,不由皺了皺眉,不是說他今日剛好出去鄰縣收山貨去了麼?怎麼就回來了,這個蘇家老大雖然軟趴趴的極怕老婆,但為人還算忠厚,肯定不會同意家裡人出首去告自家的弟媳婦一家。

    只是他想起當年陳鳳嬌回蘇家村搶奪祖產時與蘇婆子對罵,甚至要動手,蘇啟耀可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倒像是陳家的上門女婿似的,這樣的妻管嚴在也不足無慮,待會兒陳鳳嬌來了怎麼煽動她去縣衙告蘇薇一家才是最重要的。

    他也懶得應付蘇啟耀,只與他打了幾個哈哈,隨意寒暄了幾句,就頻頻看向門口,蘇蘊武娘倆終於不負他望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陳鳳嬌人還沒進門,聲音先到了:「你說二叔家有幾千兩銀子,此話可當真?」

    「自然是真的,村裡人都知道。」蘇有才道。

    「他家居然能賺那麼多錢,不會是哪裡坑蒙拐騙來的吧?」陳鳳嬌半信半疑。

    「他家二丫頭把醃梅子賣給了林家,不知道怎麼林家竟會上她的當,給了她幾千兩。」蘇有才說。

    「嘿!這死丫頭運氣這麼好,居然得了林家的青眼。」陳鳳嬌說完瞥了蘇有才一眼道:「既然那丫頭跟林家交好,我們也不能隨意得罪,既然她如此忤逆,村長你怎麼不處置?倒跑來讓我們出首,您還是蘇氏的族長,處置個把忤逆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誰忤逆?你們要出首去做什麼?」蘇啟耀一臉震驚。

    「閉嘴!都怪你們蘇家門風不好,才出了這忤逆不孝的一家子。」陳鳳嬌橫了蘇啟耀一眼,蘇啟耀頓時蔫頭耷腦地縮到了一旁。

    「哎呀!還是蘊文他娘最明事理了,這等忤逆之人當然要好好處置。」蘇有才見蘇啟耀果然退讓,心中暗自竊喜。

    「其實那丫頭與林府算不得交好,林府也不過受了她的蒙騙,一時圖那醃梅子新鮮罷了。」蘇有才說完,又裝模作樣地四處看了幾眼才小聲道:「而且你婆婆說蘇薇被鬼怪附身,難說她就是以邪術控制了林家三少爺,讓他多多給錢,到時候等林家醒悟過來被蘇薇騙了,就該收拾他們了。」

    「你們若是提前幫林府收拾了這騙子一家,也算是幫了林府大忙了。」蘇有才繼續循循善誘。

    陳鳳嬌細眉毛一挑道:「你說吧!要如何收拾她們一家?」

    「這很簡單,你們到衙門去遞張狀紙,狀告蘇薇一家忤逆不孝,打傷長輩,你婆婆和你三弟媳身上的傷可還沒好呢?她們一定願意幫你們作證的,到時候我也會找幾個村裡人做證人。」蘇有才見陳鳳嬌和蘇蘊武聽得仔細,又道:「而且衙門裡的師爺跟我妹夫可是同窗,縣太爺也與我妹夫交情匪淺,到時候再幫忙說兩句話,十分容易定案。」

    「既然如此人證物證俱在,村長你為什麼不去出首呢?」蘇啟耀聽得原來是讓自家媳婦和兒子去告自己弟妹一家忤逆,他忍不住搶話道。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6 PM


第九十一章 蛇蠍之心

    「我乃一村之長,這等忤逆之事當然不能姑息,只是這事畢竟也算家事,還是自家人出首更為合適。」蘇有才早就猜到會有此問,其實當時黃舉人可不是跟他這樣說的。

    黃舉人當時說了八個字:「借刀殺人,切勿自傷!」叮囑蘇有才千萬不可自己出首,萬一蘇薇真的認識石知府又與林三少爺交好的話,到時候那兩人要為蘇薇出頭,蘇有才可就要倒霉了,甚至還可能要連累到他黃舉人。

    但如果蘇薇是的大伯一家出首就不同了,首先蘇有才可以撇清關係,另外蘇啟耀一家子出首告狀也更有說服力,就算到時真有人要力保蘇薇一家人,這畢竟算是家事,那人也不好過於干涉。

    這些話蘇有才自然不可能跟蘇啟耀一家人提起。

    「當然是由我們家出首最為合適了,娘,我們快去找人寫狀紙。」蘇蘊武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幾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已經完全迷了他的眼,他只覺他爹十分多事,這事當然是自家去出首最為合適,他恨不能獨佔蘇薇家的銀子,不希望蘇有才也插一腳。

    至於蘇薇家是否真的忤逆,他根本不關心,他對蘇婆子和朱桃花沒有半分感情,從小也很少回蘇家村,他甚至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家與蘇家村的關聯,他一直以自己是城裡人為榮。

    「走!走!蘇村長一起去說說情況。」陳鳳嬌見兒子催促,她早就聽兒子說過這件事的好處,幾千兩銀子啊!這讓她也十分激動,尤其她想起蘇薇當時對自己的辱罵,這麼多年以來一向都是她欺負別人,卻被蘇薇一個小丫頭弄得她顏面盡失。

    現在得了這樣一個機會,又能出氣,還能得到一大筆錢,怎能不讓她雀躍不已。

    「娘子,你們不能去啊!如果二弟家被告忤逆,也會牽連我們家的名聲,蘊武和月兒還沒說親呢,如果大家知道我們蘇家居然出了忤逆之人,還有什麼好人家願意與我家結親?」見自家兒子和媳婦真要去狀告二弟一家,蘇啟耀十分焦急。

    二弟家現在只剩幼兒寡母,他多年畏懼悍妻不敢相幫已經心中有愧,現在自己家人居然要去害他們,怎能不讓他心焦。

    而且二弟媳婦他是瞭解的,最是溫柔孝順的,說她忤逆蘇婆子他是怎麼也不相信的,自家彪悍老娘不去欺負二弟一家已經十分難得了,只是他卻不敢直接說他是擔心二弟一家,只得說這樣對自家名聲有礙,平日裡陳鳳嬌雖然十分潑辣霸道,但事關兒女之事,她還是能聽見去幾句的。

    只是他低估了幾千兩銀子對這娘倆的吸引力,陳鳳嬌不耐煩地道:「得了吧!你們蘇家有什麼名聲,大家都知道蘊武和月兒是我爹的外孫就夠了,再說我們出首去告你二弟一家忤逆,人家只會說我們公義,我們可是為了你娘出氣。」

    蘇啟耀還待要說什麼,被陳鳳嬌一瞪道:「我跟你說,蘇啟耀!你可別給臉不要臉,瞎攙和這事,要是你把這事搞黃了,老娘可對你不客氣!」

    蘇啟耀囁喏半晌終於什麼都沒說,垂著頭站在一旁。

    陳鳳嬌見蘇有才坐那兒不動,忙催促道:「蘇村長,我們走吧!」

    蘇有才這才站起身來道:「情況嘛我已經跟蘊武都說過了,你們既然現在要去告狀,村裡還有許多事我要去安排一下,確保這案子人證物證俱全。」

    開玩笑,他才不會在寫狀紙的人面前露面,更不會出現在公堂,他聽了黃舉人的話之後早就決定了,這事一定要讓蘇家人自己相互攀咬,自己只要在一旁坐收漁翁之利就好。

    「哎呀,娘你就別多說了,村長要回去安排,你別耽誤他,我們趕緊走吧!」蘇蘊武不耐煩地扯著陳鳳嬌就出了門。

    陳鳳嬌也沒多說,只出門惡狠狠地瞪了蘇啟耀一眼道:「姓蘇的,你可別添亂!」

    細眼睛瞇得像條蛇一眼,笑著與蘇有才說了聲:「村裡的證人就有勞村長啦!」

    見蘇蘊武和陳鳳嬌出了門,蘇有才笑瞇瞇地看著仍然縮在牆邊的蘇啟耀,眼中帶了些鄙夷,這蘇家老大還真是畏妻如虎,瞧他這副德行,蘇家男人的臉都被他丟光了,只是這樣最好,不然要是蘇啟耀阻攔,這事還真有些麻煩。

    他陰陽怪氣地說了聲:「啟耀你果然是娶了個能幹的好媳婦,在我們村裡也算獨一份了,好好珍惜啊!」

    說完也不去看蘇啟耀的臉色,滿臉得意地揚長而去,蘇家的那個死丫頭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這麼多天以來,他終於覺得胸口的悶氣散去了不少,哼著小曲去尋自家馬車去了。

    蘇啟耀臉色發黑,焦慮地在屋中轉了幾圈,跟店裡的夥計交代了一聲,急急往城外的車馬店而去,他不能眼看著事情發生不做點兒什麼,就算他不能阻止媳婦和兒子,他也得回村裡給二弟媳婦報個信,讓他們做些準備。

    蘇薇一家四口卻全不知道有人已經布下了毒計,她們一家四口平靜的生活將被打破。

    她和阿章在屋中的小桌子上寫大字,宋娘子和蘇蓉坐在門口做針線活兒。

    一家子面上都帶了寧和滿足的神色,蘇薇和阿章更是互相取笑對方的字寫得難看,蘇薇調皮地往阿章額頭上抹了一點兒墨汁,惹得阿章哇哇大叫,滿屋子追著蘇薇跑。

    蘇啟耀一咬牙雇了輛馬車,緊趕慢趕地到了蘇家村,到了蘇薇家門口,他急忙跳下車來進了蘇薇家的小院,還沒進屋,他就急急道:「弟妹啊!你們快進屋,我有事跟你們說。」

    蘇薇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大伯,蘇啟耀長得與蘇啟輝有些相像,只是年紀更長些,蘇家的男人長得都頗為端正,難怪這位大伯當年會被東家的小姐青眼相加,現在雖然中年發福,但還是能看得出當年的帥氣的印記。

    只是蘇薇對從未謀面的大伯一家印象極差,蘇啟耀在她眼中就是一個懦弱沒有骨頭的男人,雖然她對蘇婆子也極為厭惡,但對那位能與蘇婆子旗鼓相當的大伯娘卻也是惡感十足,何況他們還養了蘇蘊武那樣狠毒霸道的兒子,這一家子人都很讓蘇薇反感。

    宋娘子將蘇啟耀迎進屋裡,蘇啟耀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道:「弟妹啊!真是對不住,你嫂子和你大侄子受了那蘇有才的挑撥,要到縣衙去告你家忤逆呢,我實在是攔不住,只能趕回來報個信!」

    蘇薇眉頭一挑,這蘇啟耀還算良心未泯,只是不阻攔妻兒,卻只是回來報信有什麼用?

    自己還是低估了蘇有才這老兒報仇雪恨的心情,想不到他竟然想到了這樣的法子,撩撥了跟自己有過節的陳鳳嬌和蘇蘊武去告狀,不知道他還說了什麼,肯定是以利誘惑,不然陳鳳嬌和蘇蘊武不會跑得那麼歡實。

    可是就算是他們去告自家忤逆,也不過是被縣太爺收監,忤逆雖然在這時代算是比較嚴重的罪過,可能會被責打,這對大伯家的名聲也有損,大伯娘家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她們要得到好處,除非是自己家沒人了,或是只剩下還未成年的阿章,他們才能順理成章地以收養阿章為名接收自家的財產。

    這些平時從不來往的親戚,竟一個個都是這樣的蛇蠍心腸,他們為了錢財竟想謀害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算自己那日在縣城對陳鳳嬌和蘇蘊武多有得罪,可是卻也沒想到他們狠毒如斯。

    這哪裡是親戚,簡直是仇敵,蘇婆子和朱桃花如此,陳鳳嬌和蘇蘊武也是如此,蘇薇簡直恨得眼中都要滴出血來。

    還有那蘇有才,只是因為自己家賺了錢,又得罪了他的寶貝孫女,他那日雖然被人扛回了家失了臉面,但他並沒有受傷,卻想了這樣狠毒的法子,挑撥人謀害自己,單是謀害自己就算了,他們居然想把自己家人一網打盡。

    如果真的如那些人所願,自己一家都被關到牢裡,只怕就再也出不來了,難說會被折磨致死,阿章就算因為年小免罪,被那樣虎狼一般的親戚收養,為了那些錢財,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她面色發白,捏緊了拳頭,好吧!既然你們都不讓我活,也就別怪我心狠了。

    蘇啟耀見宋娘子和蘇蓉驚慌失措,蘇薇面色蒼白,阿章也是滿臉憤恨地看著自己,他不由有些心虛,從懷中掏出了二十多兩碎銀放在桌上,有些倉惶地道:「我去三弟弟家,看能不能讓娘和三弟妹不要亂說。」

    這些銀子還是他大著膽子從櫃檯裡拿的現銀,陳鳳嬌每隔幾天都會查賬,確保他身上的閒錢不超過二兩。

    蘇啟耀急急地轉身就要跑出去,蘇薇撿起他扔下的銀子丟了出去:「這買心安的銀子我們可要不起。」

    蘇啟耀滿臉羞愧,也不去撿銀子,逃也似的跑了。

    宋娘子和蘇蓉都滿臉淒惶地看著蘇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薇已經成了家裡的主心骨。

    蘇薇安撫地笑了笑,但終究她心中也有些害怕,現在身邊除了陳氏兄弟還能求救之外,竟是無人可依,只是陳氏兄弟畢竟是暗衛,他們雖然負責保護自己的安全,畢竟身份在暗處,不便暴露。

    林皓還在京城沒有回明水,蕭朗在江州,而且就算蕭朗在,他雖然武功高強,但卻只是個平頭百姓,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有他在蘇薇能夠更心安些。

    現在情勢緊急,蘇薇躊躇再三,不管了,先向陳氏兄弟求救試試,自己身陷囹圄,他們應該也不能不管。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7 PM


第九十二章 子言母之過

    蘇薇安慰了宋娘子和蘇蓉兩句,就去尋陳氏兄弟,看有沒有什麼方法能夠解決當前的危機。

    陳大山聽說蘇薇的大伯娘和二堂哥居然要去縣衙告蘇薇家忤逆,大吃了一驚,他們在蘇家村這幾個月對蘇薇家的情況也有所瞭解,蘇薇的大伯家多年未回來過,也不奉養蘇婆子,對兩個兄弟家更沒有絲毫幫扶,現在居然要出首去告發蘇薇家。

    這一定是蘇有才以財帛相誘,撩撥蘇薇的大伯娘和蘇蘊武動了謀財害命之心,否則以他們的冷漠自私,哪裡會管蘇婆子的死活。

    蘇薇的大伯實在是懦弱得令人噁心,他能回來報信,也算還存了一絲人性,只是他縱容妻兒為惡,實在可恨。

    陳大山沉吟了片刻道:「我們屬於軍中之人,與地方官員來往不多,明水這地方雖然算不得偏遠,卻也不是什麼重地,這裡沒有什麼上得了檯面的駐軍,我倆又不能輕易暴露身份。」

    「你看這樣可好?蘇姑娘你和家人暫時到林府一避,雖然林三少爺不在,林管事這幾日卻在明水,林府在明水關係深厚,應該能夠幫你周旋一二。」

    他說完又對陳小川道:「小川,你速去江州請石知府幫忙,至少確保明水縣令不可偏幫,如果能把事情壓下來就最好了。」

    陳小川得到消息之後立時就出了門,陳大山又對蘇薇道:「還有你現在速去與村中與你家交好的幾家人家見個面,這事也瞞不了人,你跟他們說清楚,請他們到時候到縣衙去幫你家作證,那日見到的村人極多,只是就怕有那心思不正的人受蘇有才教唆去做偽證。」

    「另外你三叔家那裡也要走一趟,蘇婆子和朱桃花那裡不用說什麼,那等惡人十分記仇,如果你求她,她們不但不會幫你,還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陳大山說完見蘇薇神情已經恢復平靜,心中又一次為這個小姑娘心折,小小年紀居然心智如此堅強,瞬間情緒就平復了下來。

    「嗯,多謝陳大哥指點,我現在就回家去與娘親商量,然後分頭去村裡找人。」蘇薇說完施了一禮就要告辭而去。

    陳大山又道:「蘇姑娘,我雖然不便出面,但我會一直暗中跟隨保護你們,這也是我的職責。」

    蘇薇微笑著點點頭道:「謝謝陳大哥!麻煩你了。」

    回到家時,她已經安心了很多,至少還有陳氏兄弟可以幫忙,而陳大山的保護應該可以保證她們不會受到傷害。

    宋娘子和蘇蓉分頭去找相熟的人家,阿章也去找他的小夥伴們,請他們說服爹娘站在自家這邊。

    蘇薇則去了蘇啟輝家,還沒進屋就聽見屋中傳來一陣劇烈的爭吵,聽聲音是蘇啟輝和蘇婆子的聲音,偶爾還能聽見朱桃花尖利的聲音,還有兩人,似乎是蘇啟耀和蘇有才。

    蘇有才居然到了三叔家,蘇薇有些詫異,看來他是想來說服蘇婆子和朱桃花到時死咬住蘇薇一家忤逆,果然奸猾。

    「你們這樣做簡直是禽獸不如,我爹和我二哥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你們這樣做,絕對不會原諒你們。」蘇啟輝神情悲憤。

    他原本以為蘇婆子和朱桃花為村人不恥,又被打得遍體鱗傷,應該不敢再有什麼念頭,他原本準備等這兩人身上的傷養好就帶著她們離開蘇家村到別處生活。

    他實在沒臉在待在這裡,怎知蘇婆子和朱桃花才過了幾天,就忘了之前的教訓,先是聽蘇啟耀說陳鳳嬌和蘇蘊武要去縣衙狀告蘇薇之後,兩人露出歡欣鼓舞的神色。

    後來蘇有才來了之後更是巧舌如簧地說什麼只要把蘇薇一家送入大牢,蘇薇家的幾千兩銀子就歸了他們兩家,蘇婆子和朱桃花立馬興致高漲,當即就表示要去縣衙作證。

    蘇啟輝對這二人受傷的同情和憐惜瞬間消失了乾淨,如果說那天他沒有親眼看見他娘和媳婦的惡毒嘴臉,今日他終於明白了,這兩個人為了錢財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阿輝,你別攔著我們,我和你媳婦被那死丫頭害成這樣,你不替我們報仇就算了,居然還不讓我們去作證。」蘇婆子一張老臉依然有些青腫,嘴角歪斜。

    「你爹和你二哥的在天之靈怎麼會不原諒?我管教兒媳婦和孫女理所應當,她們如此不孝,該當得到懲罰。」蘇婆子菊花般的老臉每個褶子都十分猙獰。

    「就是啊!二寶他爹,我現在還渾身疼,蘇薇那死丫頭讓我丟盡了臉面,這等狡猾狠毒的丫頭一定要讓她去牢裡嘗嘗滋味。」朱桃花的臉越發圓大,像剛被屠宰出來的豬頭。

    「你們……你們……真是利慾熏心,禽獸不如!」蘇啟輝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拿蘇婆子沒辦法,指著朱桃花道:「你要是敢去!我就休了你!」

    「你一定要去!我看誰敢休了你?」蘇婆子斜睨著蘇啟輝。

    蘇啟輝氣得胸口發悶,朱桃花則一臉得意,她知道丈夫最是孝順,只要婆婆說不許他休妻,他就休不了,何況蘇啟輝威脅她幾次,從沒有一次當真,這招對她早就失效了。

    「當然要去!為什麼不去?我們村子一向民風淳樸,何曾出過這等忤逆之人,何況她家那些錢財也是使了邪術騙來的,我們何必跟一個鬼怪客氣?」蘇有才在一旁煽風點火。

    「就是,那丫頭根本就是鬼怪,不是我孫女,正好讓縣老爺的官氣壓一壓,也好除掉她。」蘇婆子聽到鬼怪之說,心中有些害怕,卻還是嘴硬道。

    「娘!若你和朱桃花決意如此,我一定會去公堂奉陪到底,向縣太爺說明情況,不會讓你們冤枉好人。」蘇啟輝已經徹底寒了心,自家的親娘果然是不害死蘇薇不甘心。

    「你這個不孝子,你要敢去,老娘現在就撞死在這裡。」蘇婆子雙手叉腰,潑婦本色盡顯。

    「哎呀!娘你千萬不可啊!三弟,你不要亂說。」蘇啟耀在一旁做和事佬。

    「大哥,你多少年沒回來看過娘一眼,這一回來就說你媳婦和兒子要告二嫂一家忤逆,我知道你怕老婆,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軟骨頭。」蘇啟輝鄙視地看了蘇啟耀一眼。

    淡然地對蘇婆子道:「娘,別的事我都可以聽你的,只這件事不行,二哥在這世界上就留了這點兒骨血,這一次我說什麼也不會再退讓。」

    蘇薇在門口停留了片刻,聽了三叔的話心中有些感激,卻又有些無奈,三叔攤上了蘇婆子這樣的娘,就算他為人忠厚正直也是無用,三叔太過孝順蘇婆子,如果蘇婆子當真以死相逼,他一定會退讓的。

    蘇婆子果真發起狠來,她埋頭衝出狠狠往牆上撞去,村裡人家都是土坯房,撞到土牆雖然會受傷,但絕不會致命。

    但蘇啟輝家是青磚房,牆壁比一般的土坯房堅硬多了,蘇婆子居然直直就往牆上撞,蘇啟輝和蘇啟耀忙一人拽了蘇婆子的一邊胳膊死死拉住他。

    蘇婆子這麼多年沒享受過大兒子的關懷,這會兒被兩個兒子拉住,終於感覺到了自己在這個家裡的重要性,更加拿腔作勢起來。

    她乾嚎道:「讓我死了算了,養你們那麼多大有什麼用,一個個都不聽我的話!」

    蘇啟輝面色焦急,蘇啟耀也有些手足無措,他們都沒想到蘇婆子真會去撞牆,用的力氣還真不小,這要是攔不下來,可真要撞個頭破血流。

    蘇啟輝長歎一聲,神情蕭索地道:「我不管了,你們且去鬧吧!」

    說完他抱起被吵架嚇到,害怕地縮在牆角的二寶轉身就往屋外走去。

    朱桃花忙攔住他道:「二寶他爹,你要帶二寶去哪兒?」

    「我不想二寶在這樣蛇蠍心腸的家人面前長大,這個家就留給你和娘吧!你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蘇啟輝一把推開朱桃花就往門外走去。

    蘇婆子橫衝直撞地過來一把拽住蘇啟輝的胳膊道:「阿輝,難道你要丟下你親娘?這麼多年我都是為了誰?啊!你說我那麼辛苦是為了誰?」

    她這次終於急了,老淚縱橫,蘇啟輝心中一軟道:「娘,只要你們不要被人利用去做什麼證人攀害二嫂一家,我就帶你們一起離開蘇家村,憑我的手藝也能養活你們。」

    「離開蘇家村!你瘋了吧!」蘇婆子一臉震驚地放開蘇啟輝的胳膊,原來兒子打的是這個主意。

    她錢財沒有到手,怎麼捨得離開?何況這青磚瓦房她住的很舒服,而且她臉皮奇厚,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麼說她,所以她完全不能理解兒子為什麼要離開。

    朱桃花雖然貪財,但終究是愛極了蘇啟輝的,尤其蘇啟輝還要帶二寶一起走,她有些猶豫,扯住蘇啟輝的袖子道:「我們去外面哪裡有地方安家?不如等告發了二嫂一家,得了銀子再走。」

    蘇啟輝狠狠甩開朱桃花的手,他早該看清這蛇蠍婦人的心,不該再留一絲幻想。

    他死死盯著蘇婆子,蘇婆子一樣偏愛他,他很清楚的知道這點,這才一再只顧孝順娘親到近乎言聽計從,卻讓她越發驕橫霸道起來。

    「哎呀!阿輝你這樣就不對了,居然要挾母親,你能走到哪兒去,明水就這麼小個地方,何愁找不著你。」蘇有才怕蘇婆子和朱桃花變卦,急忙出聲。

    「哼!你個不孝子要走就快走!不要留在這兒礙眼。」蘇婆子一聽,可不是嘛,就算蘇啟輝要走,明水那麼小,很快能找到,不如先謀得老二家的財產,再去找他好了,現在他留在這裡光添亂,不如先趕走。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7 PM


第九十三章 前夜

    蘇薇見蘇婆子和朱桃花果然死性不改,蘇啟輝雖然對蘇婆子和朱桃花失望至極,被蘇婆子以死相逼之後卻也不得不退讓。

    蘇婆子果然是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居然真的下了大力氣去撞牆。

    蘇薇輕歎了一聲,看來三叔還是太過軟弱了,這蘇家的男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軟弱,希望阿章以後不會生成這樣的性子。

    她轉身往家裡走去,今日之事看來不能善了,既然如此,不如就拚個魚死網破好了。

    蘇有才想背後操縱,獨善其身,真是打算得極好,只是自己卻萬萬不會讓他如願。

    蘇啟輝抱著哭哭啼啼地二寶,什麼東西也沒拿,直接就出了門,朱桃花嚎哭著要追上去,卻被蘇婆子喝住:「你讓他走!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二寶扭頭哭著要娘親,朱桃花也哭紅了眼,往前走了兩步,又聽得蘇有才說什麼幾千兩銀子的機會可是不多,她一咬牙終是回頭去找蘇婆子,先謀了蘇薇家的錢財再說,大不了之後再去蘇啟輝和二寶。

    朱桃花哽咽著對二寶揮手道:「二寶你先跟你爹去,等過幾日娘就去找你們,到時候娘給你買好吃的。」

    蘇啟輝見蘇婆子和朱桃花居然為了幾千銀子,真的什麼都不顧了,心中極為失望,但又有幾分解脫,他恨自己軟弱,但蘇婆子以死相逼,他實在是下不了決心,幫不了二嫂一家。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她們還想著奪了二嫂家的財產之後來找自己,在她們謀害了自家二嫂一家之後,他哪裡還能接受這樣的親人。

    二寶一路哭,蘇啟輝自己也濕了眼眶卻沒有回頭,這家他是不會再回了,也不願意再見蘇婆子和朱桃花。

    他經過蘇薇家門口時猶豫了半晌,從懷中掏出他僅剩的幾兩銀子,盡數丟進了蘇薇家院中。

    蘇薇聽得院中有金屬的聲響,出門一看院中多了個荷包,她遠遠看見蘇啟輝抱著二寶離去的背影,撿起來發現荷包裡有三兩散碎的銀子。

    之前蘇啟耀留下了二十兩,蘇薇只覺得噁心,蘇啟輝留下這三兩銀子,卻讓蘇薇感動,三叔掙錢不易,他抱著二寶離家出走,這應該是他最後伴身的錢了,他們父子以後還不知道要如何漂泊。

    他離了那樣刻薄狠毒的親娘和好賭貪婪的妻子,這樣也許對他和二寶都好,只是看著他們父子變得越來越小的身影,十分蕭瑟。

    三叔他這也算是妻離子散了,蘇婆子和朱桃花打得好主意,希望謀了自己家的財物之後還能去找三叔,然後一家子過上富足的生活。

    她們本就是人品低劣的人,到時候就算是謀害別人得來的銀錢,用起來估計也十分心安,只是等她們發現最後就算得了錢,卻也是失去了至親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開心得起來,何況蘇薇根本不會讓他們得逞。

    她回家時宋娘子和蘇蓉、阿章都回來了,有幾家和蘇薇家交好的也跟著過來,七嘴八舌地幫蘇薇家出主意。「娘,我想了想我們今日還是不要去林府了,林府雖然勢大,但我們如果住在他家,明日衙門傳喚找到林府反而不美,到時就算我家占理,別人還會說我們依仗林府勢力,不如今晚請陳大哥幫我們去與林管事說一聲,讓他幫忙暗中活動。」蘇薇跟宋娘子商議。

    宋娘子早已失了方寸,一切都聽蘇薇安排,不由點頭道:「嗯,都聽你的。」

    陳大山也點頭贊同,自己想的居然還不如一個小丫頭周全,連續幾個月鎖子軍的人並沒有出現在明水,想來是京中爭鬥極為劇烈,那些人已經顧不上這裡了,自己離開一晚應該不礙事。

    陳大山拱手告辭,去了縣城。

    張竹生一家也過來了,張柳生還趕了牛車過來卻沒用上,蘇薇安排陳大山出門去後,又與眾人商議了一番明日上堂怎麼作證。

    待眾人離去,她把阿章喚到身旁,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把自己的大額面值的銀票,都放進去,拉著阿章去了隔壁蕭朗家。

    秦娘子見蘇薇牽著阿章進來,微微有些詫異,她今日進山採藥,傍晚才回來,雖然從蘇薇家院中零零散散的交談聲知道了今日發生的事,但沒想到蘇薇這時候會帶了阿章過來。

    蘇薇一進院中就拉著阿章跪倒在了秦娘子面前,這是她來到古代之後第一次下跪。

    「秦大娘,明日我家就要去縣衙過堂了,蘇薇雖然自認沒有任何理虧,但公堂之事變數頗多,我們蘇家的親人除了三叔已經離家而去,大伯是個懦弱之人,其他的卻都想置我家於死地,雖然鄉鄰們都可以做見證,但這畢竟不是萬全之事。」

    「還請大娘暫時收留阿章,千萬不要將阿章交給我大伯或者蘇婆子等人,貿然交託,還望秦大娘看在我弟弟年幼的份上多加照拂。」蘇薇說完從包袱中掏出了那幾張面額不費的銀票道:「這些事蘇薇這段時間以來到京中制茶和醃梅子所得,也請秦大娘代為保管,這是我大姐的嫁妝、娘親和阿章以後的生活費用。」

    秦大娘原來也是富貴過的,也聽蕭朗說過蘇薇制茶技藝極高,她所制的寒潭新玉在京中銷售極好,卻沒想到蘇薇居然短短一年多久賺了這麼多銀錢,面色有些詫異。

    蘇薇將銀子雙手舉過頭頂奉上,經過這一年的相處,她知道秦娘子雖然性子冷淡,卻是個值得交託的人,她和蕭朗性情高潔,絕不是那種貪婪之輩,何況她現在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交託的人。

    秦娘子見了這些銀票,輕輕歎息了一聲,果然有時候財帛招人妒,尤其是蘇薇一家還有那麼多如狼似虎的親戚。

    她是高門大戶出身,看人心極為通透,雖然只聽到了隻言片語,卻也明白蘇薇的幾位親戚為了謀財要致蘇薇一家於死地。

    秦娘子見蘇薇面色沉靜,並無半分淒惶,眼神澄澈如琉璃,她交託的話中,雖然說是讓她暫時收留,可是她將這據額銀錢的用處都交託清楚了,卻沒有提著銀錢對自己的用處,莫非她已經存了捨己之心,秦娘子不由深深看了蘇薇一眼,這姑娘真是涵養和品性都極好的,怪不得兒子會喜歡。

    她第一次對蘇薇完全沒了偏見,只餘下了憐惜。

    阿章在一旁著急地拉著姐姐的手哭道:「我也要跟娘和姐姐們去縣衙,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阿章乖!你是男子漢,以後要撐起蘇家門庭的,不可以哭哭啼啼做女兒態,二姐是不是很厲害?你要相信二姐,二姐一定會讓娘和大姐都平安回來的。」蘇薇拍了拍阿章的頭安慰她。

    她此時已經下定了決心,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到時候所有罪名都由她一力承當,反正她只是來自現代的一縷遊魂,並不真的屬於古代,如果因為自己的牽累害宋娘子和蘇蓉失了性命,她無論如何不能原諒自己。

    「蘇姑娘、阿章你們快起來,地上涼!」秦娘子見蘇薇杏眼盈盈地看著自己,頷首道:「好了,我答應你,幫你照顧阿章,只是我可只有兩天時間,到時候你們不回來我可不管他了。」

    蘇薇這才面色帶了喜意,拉著阿章站起身來道:「謝謝秦大娘,我就知道秦大娘最好了。」

    「阿章你明天乖乖待在秦大娘家,誰來叫你都不准跟著去,姐姐很快就回來接你。」蘇薇有些嚴肅地看著阿章。

    阿章心中不願意,他年紀雖小,也知道二姐和娘親去縣衙是很危險的事,他作為蘇家唯一的男丁怎能躲在家裡,他嘟著小嘴滿臉不樂意。

    「阿章聽話,你如果去了,你娘和姐姐還要分神照顧你,不如你在我家待著,我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拔絲紅薯和雞蛋灌餅。」秦娘子難得帶了笑意溫和地看著阿章。

    「是啊!你去了我們分心被壞人得了機會被關進大牢怎麼辦?你就乖乖待在秦大娘家,知道不?」蘇薇道。

    阿章焦急地點頭道:「我不去了!我不去娘和姐姐就不會分心,一定不會被抓到大牢裡去的。」

    說完他乖乖走到秦娘子身邊拉著秦娘子的袖子道:「我會聽秦大娘的話,在這裡等你們回來,你們一定要快點回來啊!」

    蘇薇拍了拍阿章的小腦袋,又狠狠抱了他一下,明日一早要及早出門,就怕娘明早看見阿章捨不得,也怕阿章明天吵著要去,時間倉促也不夠她再交代什麼,是以今晚就將阿章托付給了秦娘子。

    她狠下心來轉身離去,秦娘子拉了阿章的手將她送到門口。

    蘇薇只聽身後傳來秦娘子好聽的聲音:「你一定要回來,我沒什麼耐心,只能幫你照顧阿章兩日。」

    「姐姐,你要快點回來啊!阿章會乖的!」阿章哽咽道。

    蘇薇眼淚不斷往下掉,邁開大步往家裡走去,明日就要上公堂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和娘親和大姐商議。

    這一次再不會給毒蛇留任何機會,讓自己面對可能會與家人分離的痛苦,蘇薇捏緊了拳頭。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8 PM


第九十四章 突變

    第二日蘇薇幾人很早就起床了,三個人昨夜都沒睡好,蘇薇和蘇蓉眼下都有一圈烏青,宋娘子眼角的細紋又深了幾道。

    張柳生和張竹生一大早就趕了牛車到蘇家門口候著,母女三人正要坐上牛車,這時村口傳來車馬聲,走近了才發現是陳大山親自趕了輛馬車回村,在馬車後面還跟著個身著青灰色衙役服飾的青年男子騎著屁花白色的駿馬。

    他遠遠看見蘇薇就點了點頭,蘇薇知道這意思是他已經把消息傳給了林管事,縣衙那裡已經打點好了。

    蘇薇不由鬆了口氣,她微笑著點點頭。

    陳大山將車趕到蘇薇家門口,跳下馬車,那穿衙役服飾的男子也跳下馬來。

    陳大山介紹道:「這位是王班頭,他及早就跟我來傳你們去上堂,陳鳳嬌和蘇蘊武昨天已經以忤逆將你們一家告上了公堂,你們今日就跟王班頭去吧!」

    蘇薇忙向那衙役見禮道:「這位官差大哥遠來辛苦了,要不要進屋喝杯茶?」

    那衙役笑道:「姑娘不必客氣,我還要去村中宣召證人,蘇家村離明水有些遠,你們現在先行出發才能趕上上堂,我下午時也要將證人帶齊。」

    蘇薇其實也知道時間緊急,不知道蘇有才在縣城做了什麼佈置,早點兒去才能更安穩些。

    陳大山仰頭看了下天色,催促蘇薇道:「蘇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們這就去吧!估計王班頭傳召證人還需費些時間,我在村中幫著安排一下。」

    蘇薇也沒客氣,只斂衽道:「那就有勞陳大哥了。」

    她又轉頭對張柳生道:「張大哥,謝謝你趕車來接我們,不如我們一同坐這馬車去吧!我們都不會趕車。」

    張柳生也不推辭,只交代張竹生將牛車趕回家去,又叮嚀了他幾句聯絡幫蘇薇家作證的村民的事宜,待蘇薇母女上車後,很快趕著馬車揚長而去。

    阿章早已醒來,他悄悄搬了幾個凳子,趁著天還未明趴在牆頭,直到看著馬車絕塵而去,再也看不見,他才抹著眼淚跳了下來。

    秦娘子察覺道阿章的動作,知道他是掛心母親和姐姐,她也沒有阻攔,又默默回屋躺下。

    阿章送別了母親和姐姐,悄悄潛進蘇家的藥房,摸了瓶巴豆粉,從蕭家的後門溜了出去。

    他年紀雖小卻是個鬼精靈,他在出去前先裝作回屋的樣子,還特意發出了關門的聲音,秦娘子以為阿章傷心過後回屋休息去了,卻沒想到他溜了出去。

    阿章出門不久後就摸到了後山,早有幾個跟他交好的小朋友在那兒等著他,阿章先是聽這些小孩七嘴八舌地匯報他們跟蹤蘇有才收集的消息,又說了自家父母的動態。

    阿章聽完之後皺起小眉頭,很快就給幾個小孩分派了任務:「蘇大娃,蘇二鵬你們去給瘌痢頭家下藥,楊二妮、呆頭王,你倆去蘇三姑家,蘇蘊林你跟我去蘇有才家。」

    幾個小孩都十分興奮,懷中揣著阿章分的巴豆粉就出發了。

    阿章帶了那個叫蘇蘊林的一起去蘇有才家,他和蘇蘊林正要躬身從蘇有才家排水的溝洞中鑽進去時,卻被一隻大手揪了出來,他剛要尖叫,轉頭發現是陳大山,他睜大了眼看著陳大山。

    「你個小皮猴不老實,你這是要做什麼?」陳大山一臉好笑地看著渾身已經蹭了不少泥的阿章。

    跟他同來的那位王班頭像是沒看見阿章一般,大力拍著蘇有才的門道:「這是村長家麼?我是縣衙的人,快出來回話!」

    阿章旁邊那個跟他一般大小的男孩見阿章被陳大山抓住,他急了眼,跳起來拽住阿章的褲腿,想把他從陳大山手裡救下。

    「陳大哥,我想給蘇有才家井裡放點兒巴豆粉,讓他拉到腿軟,上不了堂。」阿章見那衙役已經被蘇有才迎進了家,他也知道今日事敗了,也就全盤跟陳大山說了。

    「好了,你個人小鬼大的小屁孩,秦大娘正找你呢,你還不快回去。」陳大山放下阿章,給了他一個爆栗子。

    阿章一聽秦娘子居然這麼快就發現自己偷溜出來,他一向有些怕秦娘子,當下扭頭就往蕭家跑去,一邊跑一邊對蘇蘊林道:「阿林,你快回去盯著你爹,今日莫讓他出門,我先回去啦!」

    那叫蘇蘊林的小孩慎重地點了點頭,面上的神情十分慚愧,他昨日才知道自家爹被蘇有才以兩畝好地說動了心思要去作證害阿章的娘和姐姐,他和阿章一向交好,他翻來覆去想了一夜今天趕了大早去尋阿章。

    在其他的小夥伴都因為他爹當了叛徒而怨恨他時,阿章卻不但沒怪他,也沒讓他給家裡人下巴豆粉,還那麼相信他,讓他陪著他來蘇有才家,他小小的胸膛中一腔熱血激盪,這才真是哥們兒,他下定了決心,今天一定不能讓他爹去幫蘇有才作證。

    蘇薇幾人在路上草草吃了幾個涼餅子,到了快正午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縣城,直接就進了縣衙。

    剛到縣衙就見陳鳳嬌和蘇蘊武跪在地上,正在深情並茂地申述蘇薇一家如何忤逆。

    蘇薇一家剛到了縣衙就被衙役按倒在地,蘇薇極為詫異,不是說林管事已經打點好了嗎?

    今早在蘇家村見到的那個王班頭對自己一家人還頗為客氣,怎麼到了堂上卻是這麼個情況。

    她與宋娘子和蘇蓉三人,被衙役強迫著跪倒在地,頭也被按在地上。

    陳鳳嬌和蘇蘊武正在歷數蘇薇一家的忤逆之行,說得吐沫橫飛,看見蘇薇母女被按倒在地時眼中閃過得意之色,果然塞給衙役們的銀錢沒白花啊!

    堂上的那位孟縣令拍了下驚堂木道:「下跪忤逆罪人還不認罪?莫非要大刑伺候才肯招認麼?」

    蘇薇心中一凜,雖然不知道這孟縣令扯得什麼瘋,但還未對質就稱她們為忤逆罪人,這真是欲加之罪,她抬起頭道:「民女不服!還未過堂,大人怎可隨意定罪?」

    孟縣令沒想到這年紀最小、嬌怯怯地小姑娘居然敢質問自己,青白的面孔微微有些泛紅,他又拍了一下驚堂木道:「居然敢咆哮公堂,陳鳳嬌和蘇蘊武出首狀告你家忤逆長輩,公然使人痛毆奶奶和嬸娘,證據確鑿,還敢抵賴!」

    「證據確鑿,哪裡來的證據?請大人拿來一觀!」衙役將蘇薇的頭狠狠按下,蘇薇掙扎了許久沒有掙脫,低著頭仍然大喊道。

    「民女們沒有忤逆長輩,請大人明察!」蘇蓉也大著膽子喊了一聲。

    張柳生在門口看得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卻被門口的衙役擋住不能進去。

    圍觀的人也紛紛議論:「這黑心肝的陳鳳嬌居然上堂告自家的二弟一家忤逆,看這母女三人,怎麼像是那忤逆的人?」

    「這陳鳳嬌聽說十多年沒有回蘇家村看婆婆了,這等不孝之人居然也好意思來告忤逆,嘖嘖。」

    眾人雖然敢這樣議論陳鳳嬌和蘇蘊武,卻不敢質疑縣令大人今日的作為,只在那兒竊竊議論。

    孟縣令今日也十分頭痛,昨天他身邊的文師爺已經跟他說過,林府的林管事已經托人跟他說過讓他今日多多照拂蘇薇一家,他在明水地頭上一向很給林府面子,當時就答應了的。

    誰知到了晚間自家的兒子突然跟他說,讓自己一定要狠狠治蘇薇一家的罪,他怒斥了兒子一番,讓他不要干涉刑訟。誰知兒子居然威脅他說如果他不重判蘇薇一家,他就要回京城告訴他娘,他爹在任上偷偷娶了兩房姨娘。

    孟縣令頓時頭大如斗,他也是個畏妻如虎的,他夫人田氏出生京中有名的富戶之家,他一個同進士出身的人能得了這個明水縣令也是托了妻家之福。

    現在兒子又能與林府二小姐訂親,這都是妻族的關係。

    他是萬萬不能得罪妻子的,只是如果重重治蘇薇一家的罪豈不是要得罪林管事,他不由有些躊躇。

    孟縣令的兒子孟暉見父親猶豫,斯文的面上突然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他唇角帶了陰沉的笑意道:「不瞞父親您說,林府那位小姐昨日使人傳話給兒子,絕不能幫這家人,如果能重重治罪最好,她還答應兒子如果這事做成,她會給林老爺去信,請家人速速安排我們的婚事。」

    孟縣令不去追究林家小姐怎麼會派人與兒子私下聯繫,更不去想她為什麼要讓重重治蘇薇一家的罪,他只聽得速速安排婚事這件事就心動不已。

    最近他得了消息,京中形勢已經漸漸明朗,奪嫡之爭中居然是那個平日裡最不顯山露水的五皇子最終得益,而那狡猾的南伯侯世子沈玨暗地裡支持的人居然就是這位五皇子,眼看五皇子已經不知不覺佔盡優勢,現在只欠徐明遠點頭罷了,徐明遠沒有反對,那五皇子登基已是指日可待。

    四皇子已經因為鎖子軍意圖謀反受到了牽連,孔垂芳已經被抓進了天牢,鎖子軍也被沈玨控制。

    而與沈家交好的林家在五皇子奪位之事中也立了大功,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本來他家與林府二小姐議親就屬高攀,雖然林二小姐不過是庶女,但林家那樣的京城豪富,就算是庶女只怕陪嫁也是十分可觀的。

    只是本來兩家說好今年議親,卻因為京中之事耽擱下來,孟縣令正自心焦,生怕林家在京中地位水漲船高,悔了這門親。

    聽得兒子這麼一說,心中暗道:「林管事再有臉面,也不過是林家的僕人罷了,林家二小姐才是正經主子,而且還是自己的未來兒媳婦,新皇登基之後,自己的前途就全在與林家結親上了,自然還是巴結討好了這未來兒媳婦重要。」

    他被未來的光明前途吸引,早丟了平日的謹慎,又怕不同意的話,兒子真的告訴妻子自己在明水偷納妾室的事情,當下也就同意了,這才有了今日上堂的反常。

    而那林二小姐,林娟這樣做的緣由居然只是遷怒,林皓因為沈玨的事情一直待這個庶姐十分冷淡,他是個心情直率的人,到了明水之後也毫不掩飾對這個庶姐的厭惡,林府家教甚嚴,外間的人只當林二小姐真是身體不適回明水休養,林府的一些下人卻還是指導其中根由。

    見林皓對林娟不理不睬,雖然明面上沒有什麼,背地裡也少有議論,但仍然讓林娟覺得失了臉面,她一向覺得林皓和林紓姐弟倆不過是佔著嫡出,自己不過是沒投生在夫人的肚子裡,就從小不受重視,她不檢討自己性子乖戾,寡廉鮮恥地勾引沈玨,卻只顧埋怨旁人。

    尤其到了明水,知道自己要嫁給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之子後,她心中一直十分不平,又見林皓依然對她不理不睬,倒是對一個叫蘇薇的村姑青眼有加,談笑風生,居然還提攜那個貧賤的村姑做生意,這讓她又妒又羨。

    是以昨日她身邊的丫鬟偶然聽得蘇家村來人請林管事幫忙找孟縣令說情時,她就動了壞心思,利用孟暉和孟縣令想攀附林家的迫切心情謀害蘇薇。

    她沒本事傷害林皓,就讓他交好的人嘗嘗痛苦的滋味好了,反正也不過是山村裡的賤民,毫無背景,捏死她們不就像捏死幾隻螞蟻一般麼?

    就算父親知道,也不過就是怪責她幾句,畢竟林府的臉面才是最重要的,她雖然被趕到了明水,但她的臉面也關係著林府的臉面,最好讓京中那個死老頭也失了臉面才好。

    蘇薇完全不知道自己就因為跟林皓交好,就被她從未謀面的林二小姐算計。

    她現在能做的只是盡量拖延時間,等陳大山趕來或者是林管事趕來,千萬不能讓孟縣令對她們用刑。

    孟縣令現在只覺得堂下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十分聒噪,偏說得還句句都占理,他見圍觀的百姓雖然不敢明著說什麼,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帶了些不贊同。

    不由十分煩躁,他還需要一個好些的官聲呢,可不能讓這案子給牽累了。

    他雙眼一瞪,怒喝道:「給我打!這等刁民不打不會說實話。」

    「且慢!」一個清朗地聲音從微觀的人群中傳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8 PM


第九十五章 逆轉

    蕭朗推開人群走進公堂,孟縣令見蕭朗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之路書院的書生布衣,雖然身姿挺拔,儀態不凡,但看他那穿著想來不過是書院中的一個窮書生。

    「你是何人?居然敢打斷本官審案?」孟縣令喝道。

    蕭朗剛考完院試回鄉,到了明水地界就發現百姓奔走相告說是縣衙有忤逆案正在審理,他本來沒太留意,想著很快就能回鄉,誰知竟聽有幾人議論是陳鳳嬌和蘇蘊武狀告自己二弟一家,他立時就趕到了縣衙。

    正趕上那幾個衙役要對蘇薇用刑,他忙出聲阻攔。

    「縣令大人不顧青紅皂白就要動刑,這於理不合吧?」蕭朗道。

    「哪裡來的酸儒?我看你眼生,並不是本縣的秀才,居然如此狂傲,見到本官不下跪,還敢亂說話,來人!給我拿下!」孟縣令今日只想快點兒了結這事,趕緊用刑逼蘇薇等人招供之後鎖進大牢。

    眼見有幾個衙役就要撲上來拿住蕭朗,蕭朗輕輕閃身避過,很快到了孟縣令身旁,倒把孟縣令唬了一跳。

    孟縣令驚得就要喊人,蕭朗靠近他的耳際壓低聲音道:「縣令大人不讓堂上雙方對質,是怕有什麼隱情被問起麼?你這樣屈打成招,你當圍觀的百姓都瞎了眼麼?你在這明水待了五六年不曾挪窩,眼看好機會就在眼前,卻不知你因何犯了糊塗要如此審案?」

    孟縣令見蕭朗身法極快就到了自己身旁,又說了這樣一番話,心中不由有些驚疑地問道:「你是何人?」

    「大人在明水官聲一向不錯,何必今日枉做小人呢?我聽恩師說起,知府大人不日就到明水,如果石大人聽起百姓議論今日的案情,你猜他老人家會作何感想?」蕭朗雙眼微瞇。

    「你是說江院長說知府大人不日就要到明水來?」孟縣令三角眼圓睜,瞪著蕭朗問道。

    孟縣令知道之路書院的江玉書與江州知府石雪安交好,這個少年穿著之路書院衣服,又說出這番話來,他不由有些躊躇。

    據說江州知府很得五皇子賞識,又在四皇子夥同孔垂芳誣陷南伯侯世子一案上立了大功,指日就要高昇的,這石知府為人十分清正耿介,他早存了巴結之心卻沒有門路結交,石知府待他也是極為平淡,如果這時候讓石知府知道自己胡亂審案、屈打成招,只怕自己不但陞官無望,還有丟官的可能。

    孟縣令之前為官相對謹慎,也是因為有石知府這個嚴厲的上官在江州地界上,如今以為石雪安指日高昇顧不得管這些事情,才稍微鬆懈,準備順水推舟地賣林二小姐個好,也好促成兒子和林二小姐早日成就親事,誰知卻得了這個消息。

    他猶豫了片刻問蕭朗道:「你這消息可確實?」

    「五皇子已經定下十月十五日登基,石大人已經接到了調任吏部侍郎的官函,他老人家十五日前要到京中,離開江州前下轄五縣官員的官聲民望都要考績。」這些話都是蕭朗聽江玉書和石雪安閒聊時提起的,他們交談時並不避諱江梓櫟和蕭朗。

    孟縣令終於變了臉色,看來這布衣少年的身份不簡單,居然知道這些內情。

    他暗自思忖,與林二小姐結親固然不錯,但失了上官的歡心可就於他的前途大大有礙了,尤其得知石雪安將去吏部,那可是直接掌握官員陞遷的部門。

    反正林二小姐不過是個林府不得寵的庶女罷了,兒媳婦還可以再找,眼看自己已經四十出頭了,此次再不好好把握,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得吏部大人們的歡心。

    他再不懷疑,忙起身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蕭朗淡淡一笑:「我不過是江院長身邊一學生爾。」

    孟縣令見他不願吐露身份,也不勉強,只吩咐堂上的衙役道:「給這位公子找個凳子坐!」

    堂上的衙役和蘇薇等人俱是十分詫異,怎麼片刻之間這孟縣令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對蕭朗禮敬有加起來。

    蕭朗卻並不推辭,四平八穩地坐在衙役搬來的條凳上,他坐下前還對蘇薇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本朝有律,只有有功名之人方可在堂上不向縣令大人下跪,秀才可以站在堂上回話,舉人可以有個椅子坐著回話,可是蕭朗剛考完院試還不知能不能考上秀才,居然就享受了舉人的待遇。

    不知道他究竟和孟縣令說了些什麼,蘇薇見蕭朗坐在條凳上挺拔的身姿,不由稍微安下心來。

    陳鳳嬌和蘇蘊武滿頭霧水地看著孟縣令,他二人是見過蕭朗的,知道這人不過是蘇薇家隔壁的一個普通後生,懂點兒醫術,山野村夫一個,他們生怕孟縣令被蕭朗哄騙。

    蘇蘊武大喊道:「縣令大人,你別聽這小子胡謅,他不過是死丫頭家隔壁的那個小子,他家就一個寡母帶著他,何曾上過什麼書院?」

    孟縣令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秉公辦理,不能給人留了口實,何況他方才與蕭朗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的,只有靠前跪著的陳鳳嬌和蘇蘊武能零星聽到兩句。

    此時蘇蘊武不管不顧地吼了出來,讓孟縣令十分惱火,他已經相信了蕭朗的話,畢竟那些要命的話可不是一個鄉野小子能胡謅出來的,何況蕭朗儀態不凡,雖然布衣素服,但卻不像村人,倒像世家公子。

    他狠狠拍了一下驚堂木道:「本官初時不過是試試你們二人的供詞真假罷了,你二人見自家親人被官差按住責打,滿臉的欣喜之色,就算是見陌生人要被責打,一般人也不會如你們一般喜形於色。」

    「必是你二人與親戚結怨,要藉機報復,這才上堂誣告!」孟縣令說得義正詞嚴,正如他方才說蘇薇一家忤逆證據確鑿一般。

    蘇薇此時已經定下心來,不管蕭朗用了何種方法,這位孟縣令終於稍微正常了些,再拖些時間,等陳大山帶了村中的證人過來,圍觀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相信到時候孟縣令也不敢繼續胡亂判案,何況有陳大山和蕭朗兩位高手在,蘇薇相信自己一家應該不會輕易被抓到牢中去。

    圍觀群眾中就有人鼓起掌來:「大人果然高明,這招就叫欲擒故縱!」

    「判得好!這黑心肝的黑辣椒肯定是隨意攀咬,誣告自家親戚!」陳鳳嬌和蘇蘊武在這縣城離得罪的人可不少,當下就有人趁亂亂喊。

    孟縣令這時覺得自己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門口的百姓果然更喜歡這樣的審案,到時候石大人來了看見自己斷案手法高明,定然會對自己評價極高。

    他越發想顯示自己審案十分公平正義起來,他溫和地問蘇薇等人道:「剛剛不過是嚇你們一嚇!為的是引蛇出洞,你們且說說你們與這陳鳳嬌和蘇蘊武有何仇怨,他們為何誣告你家?」

    蘇薇心中翻了幾個白眼,她清楚地知道方才孟縣令可不只是想嚇嚇她們那麼簡單,孟縣令是真的想屈打成招,現在他既然調轉了槍頭,她當日要配合有加。

    只是這個狗官可真夠昏聵的,先是不經審核就強說自家幾人有罪,現在又不經雙方對質就一口咬定陳鳳嬌和蘇蘊武誣告。

    不過壞人之間突然翻臉正是她樂見的,她不等宋娘子和蘇蓉答言,就仰頭用少女特有的清脆聲音道:「我不知和大伯娘家有何仇怨,他們很多年沒回過蘇家村了,平日裡也不見他們奉養老人,也不見他們顧惜幼弟,我也很多年沒見過他們了,只去年有一次我到城裡賣了些土產給娘和姐姐買了幾件新棉襖,我堂哥說那棉襖合他月兒妹妹穿,就要強搶了去,不知怎麼跟一個街上的練家子起了爭執,反而賴我,這事當時有很多路人都可以作證。」

    「也許就是那回,他們就恨上我家,不過幾件棉襖的事,早知道會有今日之禍,我當時就算全家沒有冬衣穿,也應該把東西全給了大伯娘家。」蘇薇扮起可憐來一向得心應手。

    陳鳳嬌和蘇蘊武剛要反駁,人群中已經有幾人走了出來道:「大人,那日我們恰好路過陳蘇記雜貨鋪,確實看見蘇蘊武要搶這小姑娘的棉襖,還與人爭執被人打傷,陳鳳嬌也是臉皮極厚的跟著個小姑娘起了爭執,想不到他們居然如此懷恨在心,居然誣告親戚。」

    「我沒有……」蘇蘊武張嘴要辯駁,孟縣令狠拍了一記驚堂木道:「還敢狡辯,分明是你二人小肚雞腸,一點兒小事就要懷恨在心,誣告親戚,真正是可恨!給我打!」

    明水縣城中討厭陳鳳嬌和蘇蘊武的人極多,甚至衙役中也有幾人被賭錢時被蘇蘊武使老千輸過錢的,方才聽孟縣令讓他們打蘇薇時他們動作有些遲緩,畢竟對婦孺有些下不去手。

    至於陳鳳嬌和蘇蘊武嘛,那幾人就十分不客氣了,之前按著蘇薇的那幾人早就放開了人,如狼似虎般按住陳鳳嬌和蘇蘊武,老大的棒子就往兩人臀上招呼。

    圍觀群眾發出一陣歡呼:「打得好!縣令大人真是明鏡高懸!」

    孟縣令不由有幾分沾沾自喜,就聽見自家兒子在後堂小聲叫他,他有些焦躁,但聽得兒子越叫越大聲,他只得站起身來道:「給我狠狠打!不要留情!直到他們招認為止。」

    說完他就起身往後堂走去,剛邁開腿,就聽得門口遠遠傳來「肅靜!威武!」的聲音,還有人喊道:「知府大人到!路人迴避!」

    他雙腿一軟,知府大人果然到了明水,幸好沒聽那個孽子的話,不然今日就倒了大霉了。

    他也顧不得兒子在後堂喊得越發大聲,忙正了正衣冠就迎將出去,出門前還交代衙役暫時停了刑法。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49 PM


第九十六章 對質

    孟縣令極慇勤地把石知府等人迎進了縣衙,石知府身後跟著的居然是陳小川和林皓,林皓見蘇薇和宋娘子等人跪在地上,眉頭微皺卻沒說什麼。

    陳小川對蘇薇不留痕跡地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驚慌。

    蘇薇見石知府和林皓進來吃了一驚,她之前以為蕭朗說石知府要來不過是忽悠孟縣令的權宜之計,就算她知道陳小川去求石知府幫忙,卻也沒想到他會親自到明水。

    至於林皓不是一直在京城麼?怎麼會跟著石知府到了明水,看來京中是大勢已定了。

    看見石知府和林皓,蘇薇更加定下心來,開始思索怎樣讓陳鳳嬌和蘇蘊武更加淒慘,這兩人此時已經停了刑罰,衙役們也鬆開了兩人,只是剛剛那幾棒子已經打得兩人臀部紅腫,正在堂中哼哼。

    孟縣令慇勤地邀請石知府坐到堂上,誰知石知府只是擺了擺手,坐在了方才蕭朗所坐的條凳上。

    早在石知府進來前蕭朗就已經從條凳上起身迎到門口,躬身向石知府行了一禮,石知府和顏悅色地道:「聽玉書說你考完院試就回鄉了,果然腳程極快,怎麼今日竟有空來聽審案?」

    蕭朗恭恭敬敬地道:「稟大人,只因今日我的同鄉受審,我和鄉親們特來看看。」

    孟縣令見蕭朗與石知府一副熟稔的模樣,不由悄悄抹了把冷汗,幸好沒有聽那孽子的話,否則今日若是草草結案,可不正好被現在的石知府,未來的吏部侍郎抓住了錯處。

    他見林三少爺居然跟石知府一起到了縣衙,且他看見蘇薇和宋娘子等人跪在地上的樣子皺了眉頭,一副很不高興的模樣,看來林三少爺果然如外間傳聞一樣與自己的庶姐不睦,林娟想懲治人,這顯然讓這位三少爺很不高興。

    看來林管事初時跟自己說請關照蘇薇的話是得了林三少爺的指示,也怪那林管事當時沒說清楚因由,只說這蘇薇和林府有些淵源,他這才聽信了兒子的鬼話,幸好蕭朗及時阻止,才沒讓他順著林娟的心思懲治蘇薇幾人,否則今日真是既可能被上官怪責,又得罪了林府三少爺,真是得不償失。

    孟縣令萬分慶幸,他見石知府四平八穩地坐在條凳上,蕭朗和林皓兩人分別立在石知府身側,兩人均是面容俊美、玉樹臨風,端得是養眼。

    石知府道:「孟大人,我不過是得空到明水走走,你繼續審案吧!」

    孟縣令戰戰兢兢地躬身對石知府施了一禮,以比之前端肅百倍的神情道:「方纔雙方已經對質完畢,陳鳳嬌和蘇蘊武誣陷宋娘子一家,人證俱在,你們雙方可還有話說?」

    「孟縣令,這堂下二人剛剛受了刑麼?」石知府抬眼說了句。

    孟縣令額頭上的汗立馬冒了出來,他忙躬身道:「知府大人容秉,這兩人在明水一向橫行霸道,這陳鳳嬌更是數年不回丈夫所在的村子,也不奉養公婆,只因與自家侄女有了幾句口角,居然想起了誣告的毒計,方纔她們嘴硬不招,我這才讓衙役們稍微給了他們兩棍子。」

    石知府不置可否地道:「那你繼續審案吧?現在雙方證人可到齊了?」

    孟縣令正要說話,王班頭和陳大山帶著蘇家村的十多個人從人群中穿過到了堂上,蘇婆子和朱桃花一馬當先的衝在前面,蘇有才和蘇啟耀縮在人群後面,除了兩個臉生的中年男子,其餘幾人俱是與自家交好的人,除了劉娘子,孫小梅她娘田翠花居然也來了。

    蘇薇更覺安心,面上帶了淺淺的笑意,宋娘子和蘇蓉神色也恢復了不少。

    蘇有才見林皓和蕭朗居然都站在堂上,他看見林皓時就有些驚慌,林家三少爺不是在京城麼?今日怎麼竟會出現在此處。

    孟縣令見堂下人已到齊,就道:「知府大人,這些人正是從蘇家村所召證人,你看是否開始雙方證人對質環節?」

    石知府點了點頭,示意開始。

    蘇有才此時嚇得魂飛魄散,居然連江州知府也到了,看來蘇家的那個死丫頭果然靠山夠硬,居然真的認識石知府,與三少爺也是真的交好。

    他再看陳鳳嬌和蘇蘊武都趴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模樣,而蘇薇一家三口卻是毫髮無損,心中更是忐忑,果然黃舉人說得極對,自己就應該隱在後面,不應該出現在堂上。

    說起這個來,他本來好不容易使了多少手段,甚至還以重利相許,這才在村中攛掇了幾家人來幫蘇婆子和朱桃花作證,誰知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幾家不是說家中有人腹瀉不止不能前來,就是說家裡的小孩哭鬧不休不能出門,最後他找的七個證人中,只有兩人還能成行,他終究有些不放心,這才跟了來。

    誰知一到堂上竟發現是這麼個情勢,他悄悄一點點兒往後退,想退到人群之外去,卻被陳大山一提溜丟到了堂前。

    蘇有才見跑不了,只得沮喪地低下了頭。

    陳鳳嬌和蘇蘊武本來正在哼哼個不停,此時見蘇婆子和朱桃花來了,蘇有才也被個壯漢提溜進來,他們母子倆不由鬆了口氣,尤其是蘇婆子和朱桃花滿臉的青腫更讓他們安心,看來蘇薇一家今日這忤逆之罪是逃不了了。

    兩人心中得意,只覺得屁股也沒那麼痛了。

    石知府在,孟縣令也不敢隨意拍驚堂木了,他大聲道:「現在請原告和被告雙方證人作證,現在由原告證人先上堂,其他人暫時退到門口。」

    王班頭指點蘇有才等人上前跪下,蘇婆子和朱桃花見公堂威武,心中惶恐,聽了縣令一說,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

    被蘇有才挑唆的那兩個中年漢子也跟著蘇婆子和朱桃花老老實實跪了下來。

    蘇有才卻彷彿沒看見王班頭的指點一般,跟著劉娘子等人就往門口退去,蘇啟耀早已縮到了門口,他根本不打算做任何一方的證人,他不能阻止蘇婆子等人,他的那點兒良知也讓他不忍他參與陷害蘇薇一家,他跟著來完全是因為擔心陳鳳嬌和蘇蘊武,此時見他們挨了打,他更不想攙和這事,只想著一會兒怎麼想法子將妻兒帶回去。

    蘇有才則是看見石知府和林皓時就打了退堂鼓,此時更是妄想混在蘇薇家的證人中溜出去,陳大山又一次把他提溜到堂前。

    王班頭看了蘇有才一眼道:「蘇村長,在蘇家村時你不是言之鑿鑿蘇薇一家忤逆不孝麼?怎麼該你作證的時候你卻往後縮呢?」

    那兩個被蘇有才教唆著來作證的村民聽了這話心中不由猶疑起來,蘇有才自從到了公堂之後似乎一直想溜走,莫非這裡面有什麼凶險他沒有跟自己二人說。

    蘇婆子和朱桃花沒見過什麼世面,她們兩個村婦,平日裡不過是在村裡跟人掐架,佔佔便宜什麼的,此時到了公堂之上,早已失了方寸,只聽到王班頭說現在是作證的時候。

    兩人根本顧不得蘇有才是否想溜走,一起像磕頭蟲一樣一邊朝著孟縣令磕頭,一邊大喊道:「青天大老爺!我那老二媳婦一家確實是忤逆不孝,她們既不奉養老人,還對我們百般毆打。」

    朱桃花仰起頭,指著自己臉上的青腫道:「這就是被她們打傷的地方,現在還沒好!」

    蘇婆子一張老臉皺得像朵菊花,褶皺太多看不出青腫,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道:「我這胳膊上的青腫也是她們打的,大人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堂上的男子們都忍不住轉過頭去,這老婦人實在是有些為老不尊,居然這樣當眾露出肌膚,雖然那不過是枯樹皮一般,眾人也不好意思看。

    孟縣令本想呵斥朱桃花和蘇婆子,卻見石知府神色平淡,還看了蘇婆子的胳膊兩眼,似乎對她們的證詞有幾分興趣的樣子。

    朱桃花和蘇婆子見孟縣令沒有說什麼,以為他默許了她倆的證詞,兩人開始變本加厲地訴說蘇薇一家如何刻薄她們,甚至把她們平日對蘇薇一家的作為添油加醋說成是蘇薇一家子經常去她家搶她家的雞鴨,奪她家的財產。

    及至蘇婆子越說越興奮,又開始說起蘇薇現在與原來大不相同,被鬼怪附身,以邪術騙了林三少爺大筆銀子的時候,孟縣令見林皓和蕭朗眉頭緊鎖,石大人雖然沒有什麼表情,眼中也有幾分不耐,他忙大喝一聲道:「公堂之上,且可說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你們二人先住口!」

    「堂下其他證人可有證言要說?」他看向堂下跪著的蘇有才和那兩個中年漢子。

    那兩個漢子中有一個訥訥道:「蘇村長讓我們幫蘇婆子作證,說蘇薇一家不奉養老人,還經常責打她!」

    蘇有才心中大恨,這個蠢材,教了十多遍,關鍵時刻竟然說這種蠢話出賣了自己。

    另一個漢子要奸狡些,他看了蘇有才一眼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陪蘇二牛來的。」

    剛剛那個木訥的漢子就是蘇二牛,這人是他的堂哥,眼見形式不妙,立馬變了口風。

    「你就是蘇村長?你有何證言?」孟縣令斯斯文文地問蘇有才。

    蘇有才沉默了半晌,陳鳳嬌和蘇蘊武看得焦急,不由大喊道:「蘇村長你倒是說話啊!昨日不就是你跟我們說蘇老二一家忤逆不孝,毆打老人麼?我們聽了你的話才到這縣衙告狀,你怎麼今日卻成了啞巴了?」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50 PM


第九十七章 狗咬狗

    孟縣令見蘇有才垂頭站在那兒一聲不吭,陳鳳嬌和蘇蘊武則神情十分激動地指著蘇有才痛罵。

    蘇薇眉頭一皺,蘇有才一直保持緘默,在這件案子上雖然對自己一家有利,但如果蘇有才這次從這案子中脫身,以他記仇的性子,一計不成肯定會另生一計,就像蟄伏的毒蛇的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跳出來害人。

    陳鳳嬌和蘇蘊武還在堂下喋喋不休地辱罵蘇有才,他們剛剛被打板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悔來縣衙狀告蘇薇一家,看見蘇有才帶著蘇婆子和朱桃花來了,又重新燃起希望。

    誰知蘇婆子和朱桃花兩個蠢婦本來說起蘇薇一家人的忤逆之事來十分順溜,誰知道後來居然說到了什麼蘇薇被鬼怪附身之類的事情上,倒反而遭縣令大人訓斥,前面做的供詞的真實性也讓人起了疑心。

    何況蘇家村那兩個蘇有才請來的證人不但沒發揮作用,反而還暴露了受蘇有才教唆的事實,蘇有才本人則是幾次三番試圖偷偷溜走,陳鳳嬌雖然潑辣,但也有幾分精明,她已經感覺到今日似乎情勢有些不對。

    「縣令大人,民女有事情要稟告。」蘇薇道。

    孟縣令之前就見識過蘇薇的牙尖嘴利,不過此時這正是他所需要的,這堂上一個個人說起話來都如瘋狗亂咬一般,毫無條理,倒顯得縣衙大堂如同菜市場一般,也顯得他這個縣太爺很沒水準,治下都是這樣沒有素質的刁民。

    何況知府大人和林三少爺還在一旁旁聽,這樣亂紛紛地實在有礙瞻觀,孟縣令溫和地對蘇薇點頭道:「你且慢慢說來。」

    「方纔我聽蘇二牛說是蘇村長叫他來指證我家忤逆不孝,既然蘇村長能使人來作證,想必對我家的情況應該有所瞭解,不知為何現在卻一言不發?是心虛?還是另有隱情?」蘇薇連珠炮般發問。

    「蘇有才你莫非真是誣告心虛?本官問你話你為何不答?還幾次三番想偷偷溜走?」孟縣令覺得抓住了今日審案的突破口,他聽了陳鳳嬌和蘇蘊武的話之後已經認定就是這個蘇有才搗亂,教唆這二人來縣衙告狀,此人正是今日這案件的始作俑者,也是害自己差點兒失了知府大人歡心的罪魁禍首。

    孟縣令看蘇有才的眼神分外凶狠,蘇有才抬頭偷眼看了一眼,更是嚇得直往後縮。

    石知府見孟縣令居然被蘇薇的話牽著鼻子走,眉頭微蹙,這明水縣令之前官聲一般,但也沒有太多負面的傳言,誰知原來竟是如此糊塗的一個人。

    孟縣令不知道石知府對他的觀感已經十分不好,他見蘇有才往後縮,心中更是憤怒,惹了老子一身騷,現在居然還想跑,他再也忍不住狠狠拍了下驚堂木,大喝道:「蘇有才,你挑唆在前,現在又想畏罪潛逃麼?」

    蘇有才一聽畏罪潛逃中的罪字,嚇得跌到在地,他不過是個不入流的鄉村土財主,這財主還是相對於蘇家村家家精窮來說的,在這明水地界上還真算不得什麼,要不是他妹子嫁給了黃舉人,他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囂張。

    只是他雖然打的一副好算盤,現在想置身事外卻是晚了。

    他忙跪倒在地,向孟縣令直磕頭道:「草民不敢!草民沒有教唆蘇二牛和蘇大成誣告,更沒有挑唆陳鳳嬌和蘇蘊武做什麼,我只不過與他二人說起了村中的一些瑣事,誰知道他二人居然就存了這樣的心思。」

    蘇有才幾句話就想把自己撇清,他看見林皓和石知府時就已經決定了,今日想要陷害蘇薇只怕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如再尋機會,就算蘇薇有了這兩個靠山,但林三少爺終究會回京城,石知府也可能會調走。

    至於陳鳳嬌等人會因為他臨陣反口受到什麼懲罰,這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好你個蘇有才!你居然來個死不承認,看來你昨天來我家店裡就沒安好心,老娘今天一定要和你拚個魚死網破。」陳鳳嬌直起身來憤怒地瞪著蘇有才道。

    陳鳳嬌和蘇蘊武見蘇有才不但臨陣脫逃,還矢口否認對他們的挑唆,他們這才發現自己是被蘇有才當了槍使,兩人方才被衙役們打了幾棒子,現在還是渾身酸痛。

    這全拜蘇有才昨天來家裡說了那些話所致,這個小人今日居然還背後插刀,陳鳳嬌和蘇蘊武對他的怨恨一時超過蘇薇。

    陳鳳嬌跪伏在地上道:「縣令大人,蘇有才他撒謊,分明是他昨日來我家說我二弟妹一家忤逆婆婆,還毆打老人,我們為人子女看不過眼這才來縣衙告狀,誰知道一轉眼他就不承認了。」

    陳鳳嬌倒是說得義正詞嚴,彷彿她們來縣衙告狀真的只是為了幫蘇婆子討回公道似的,說這話時,她還假模假樣地膝行到蘇婆子身旁,慇勤地叫了聲:「娘,你是不是被二弟妹一家毆打,大人最是清明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她雖然要反駁蘇有才,可是卻也不願意放棄整治蘇薇一家,話中頗多為自己開脫之意。

    蘇婆子被她叫得渾身一激靈,這個老大媳婦可是她的剋星,何曾對她這樣溫柔親近過,不罵她死老太婆她就該感謝上蒼了。

    「你分明是想圖謀你弟媳家的財產,你就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蘇有才見陳鳳嬌攀咬自己,不禁怒火中燒,當場反駁道。

    「蘇有才你個無信無義的東西,我們一家最是赤誠孝順的,分明是你想謀奪我二弟妹家的財產,相處了這樣挑撥離間的奸計。」陳鳳嬌一口一個二弟妹叫得很是親切,似乎忘了自己方纔還在指證蘇薇一家忤逆不孝。

    孟縣令見蘇有才和陳鳳嬌兩人互相攀咬得厲害,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休,村俗俚語漸漸有些不堪入耳。

    石知府那邊廂已經有些面色發沉,他心裡暗暗叫苦,今日這案要如何審下去,這個原告和自己的這方的證人,還沒與對方對質就已經內訌,各自爭鬥不休。

    他已經認定是蘇有才是個禍首,要不是石知府在,他早就讓衙役們對蘇有才大刑伺候了,此時他雖然恨得牙癢癢卻只能喝道:「現在傳被告一方的證人。」

    劉娘子和田翠花起到,她們身後跟了幾家與蘇薇家關係不錯的人,幾人跪下之後,十分有條理地將蘇婆子如何搶奪兒子祖產,又常年欺負寡媳和蘇薇幾個,近日蘇婆子更是揚言蘇薇被鬼怪附身,先是要以家法懲治蘇薇,後來更說要將蘇薇捆在柱子上潑了狗血用桃木棒抽打,還說蘇薇用邪術騙了林三少爺的錢……「

    這一樁樁一件件可不正是蘇婆子和朱桃花所為,聽得圍觀百姓義憤填膺,在衙門外只喊:」這等禽獸,還請縣令大人速速治罪!「

    蘇薇被蘇婆子誣陷被鬼怪上身還揚言要綁起來抽打這事蕭朗還是第一次聽聞,他不由捏緊了拳頭,蘇薇居然被自己親人說成這樣,還差點兒就被這死老婆子和蘇有才聯手謀害。

    他恨不能將這幾人當場打死,他只覺心中戾氣似要噴薄而出,微微閉上眼才將這怒氣強行壓了下去。

    林皓卻早已忍不住道:」你們這幾個愚昧的村婦真是黑了心肝,說這些昏話謀害自己的親孫女,你看本少爺這樣子像是能輕易上當的人麼?「

    」蘇姑娘她知識淵博,她所制的妹子和茶葉在京中極受歡迎,她靠自己的本事掙錢卻被你們說成是依靠邪術,我看你們才是中了邪術,要謀害她們一家。「

    林皓說著還不解氣,當下跑到堂中狠狠踹了蘇婆子和朱桃花兩腳,又給了蘇有才兩耳光,只把孟縣令看得兩眼發直,目瞪口呆。

    他悄悄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再次慶幸自己沒有對蘇薇等人動刑,否則以這位少爺的脾氣,只怕連自己這個縣令都要挨上兩腳。

    石知府見林皓踢人卻沒有出聲阻止,他與蘇薇雖然只見過兩次,還是被鎖子軍抓住之時,他看人一向極準,蘇薇既然能在當時的情況為了陸浩然挺身而出,在那些軍士面前更敢於承認是林皓的朋友,有這份膽色和磊落的女子,怎會是蘇婆子和朱桃花口中那個忤逆不孝,痛毆長輩的人呢?

    何況這樣的長輩,就算是換了石知府本人,只怕也很想前去痛毆,何況看這兩人的傷勢並不嚴重。

    當時蘇薇被蘇婆子潑了狗血,又差點兒被蘇有才和蘇婆子用加法責打,蘇婆子更揚言要把她綁在柱子上狠抽,就這種情況下,蘇薇都沒有對蘇婆子動過手,甚至最後還讓鄉鄰放了蘇婆子和朱桃花,這樣寬厚的姑娘,怎麼就遇上了這樣狠毒的親戚?

    是以石知府見林皓出腿,分擔沒有阻止,甚至眼中還隱藏了些許躍躍欲試之色。

    林皓又踢了兩腳方才罷手,蘇婆子和朱桃花被他踢到傷處,忍不住哀嚎起來。

    蘇有才被林皓甩了兩耳光,臉上立馬留了幾個手指印,他卻不敢還手,只敢跪在地上磕頭,林三少爺可不是能輕易得罪的人物。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51 PM


第九十八章 惡有惡報

    蘇薇見林皓踢打蘇有才,蘇婆子和朱桃花也挨了打,雖然覺得林皓衝動了些,但心中滿是感動。

    孟縣令見公堂之上亂成一鍋粥,石知府好整以暇地看著林三少爺痛毆蘇有才等人,劉娘子和田翠花等人則對那兩個被蘇有才挑唆來的中年漢子指點痛罵。

    那兩個中年漢子被幾個婦女罵得抬不起頭來,陳鳳嬌和蘇蘊武見林三少爺踢了蘇有才兩腳之後又去踢蘇婆子和朱桃花,他倆現在恨蘇有才入骨,母子倆忍痛站起身來走到蘇有才身邊就開始揪著蘇有才痛打。

    蘇薇看見眼前這紛亂的場景,心中歎息,這哪裡像在審案,簡直像是菜場婦女相互鬥毆。

    林皓今日穿了一身玉色的長衫,繡著兩株翠竹,顯得他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可就是這風度翩翩的公子哥,此時將長衫高高撩起,像村漢一般踢朱桃花一腳又狠狠給蘇婆子一巴掌。

    蘇薇看向堂上的孟縣令,見他急得滿頭大汗,不時朝石知府看一眼,石知府卻不理會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石知府不是說最是清正嚴明又耿介麼?居然還有這圍觀別人在公堂上打鬥的不良癖好,孟縣令見石知府看打架看得興致盎然,不知道是該叫這些人停手呢,還是鼓勵他們打得更精彩些。

    蕭朗眉頭微蹙,這樣的亂局就算堂下幾人互毆受了傷,最後如果沒定案的話對這些想謀害蘇薇一家的人來說,不過是些許皮肉傷罷了,過幾日好了又會再傷人。

    只是他見石知府完全沒有出聲阻止的意思,孟縣令又是一副猶猶豫豫的神色,他不由道:「縣令大人,此案是否繼續審理下去?你看這些人就這樣公然在公堂上喧嘩鬥毆實在是有損您縣尊的權威。」

    「知府大人,您看是否繼續審案?」孟縣令被蕭朗說得汗如漿出,他顧不得擦汗,躬身問石知府。

    「這是明水縣衙,我不過是一個圍觀者罷了,今日這等生動精彩的堂上表演,我也是第一次看,真是熱鬧得很哪。」石知府看了孟縣令一眼,神色平靜,他語氣雖然平淡,但話中的意思卻十分尖刻。

    孟縣令頓時臉色煞白,他狠狠拍了一下驚堂木道:「都給我住手!不得喧嘩!」

    林三少爺見蘇薇和蕭朗都以眼神示意自己停手,他也就放下袍腳,又拍了兩把莫須有的灰,轉眼從地痞變回了貴公子的模樣。

    堂下諸人聽得縣令大人怒喝,紛紛停了手跪到地上。

    孟縣令全沒了繼續審下去的心思,他覺得今日這個案件已經被自己搞砸了,堂堂一縣之父母官當堂審案,卻毫無秩序,搞得像耍猴戲一般,石知府那話語中的譏誚,他是聽出來了。

    只是現在想挽回卻也已是晚了,最好的辦法是早點兒結案。

    「現在案情已經十分明顯了,蘇有才教唆陳鳳嬌和蘇蘊武誣告宋娘子一家忤逆,而蘇婆子和朱桃花等人涉嫌出堂做偽證,證據確鑿,現本官判決如下。」孟縣令清咳了一聲道。

    看如今這情勢管他是誰誣告誰,既然林三少爺已經表明了立場,而石知府見林三少爺踢打蘇婆子等人又沒有反對,想來他們肯定是希望自己狠狠懲處原告幾人。

    「大人,草民冤枉啊!」蘇有才和陳鳳嬌等人齊齊叫冤枉。

    孟縣令暗暗咬牙,這幾人這個時候居然還有臉喊冤枉,要不是他們起頭鬧出這事,何至於讓他當堂出醜,失去了石知府的歡心,要不是石知府在,他早就叫人把這個刁民狠打一頓關入牢中了。

    「既然他們喊冤,就讓他們幾人再分說分說!」石知府慢條斯理地道。

    蘇薇暗自點頭,今日這個案子如果就這樣結了,雖然暫時對自己一家有利,但卻難以服民心,孟縣令的偏向性太過明顯,如果不讓這幾人再當堂申辯一番,難免這幾人以後還要翻供,何況就目前這幾個狗咬狗的樣子,哪裡還顧得上攀扯別人,他們在窩裡鬥個你死我活,更能讓人認清他們的嘴臉。

    果然蘇有才等人一得了分辨的機會,就先各自攀咬起來,陳鳳嬌和蘇蘊武一口咬定是受了蘇有才的教唆,蘇二牛哥倆更是將蘇有才如果說服他倆來作證的事情都說了個底掉,包括事成後蘇有才承諾給他們兩家哪塊好地,多少銀錢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蘇婆子和朱桃花卻是不識時務的,她們不知道那幾人怎麼互相攀咬,仍在喋喋不休地說起蘇薇一家如何忤逆自己,蘇婆子更是反覆說蘇薇是鬼怪云云。

    只是大家見她翻來覆去只會說那兩句,狀若瘋癲一般,哪裡還有人把她的話當真,何況蘇二牛哥倆為了脫身作為原告反而將蘇婆子和朱桃花如何虐待蘇薇一家說得清清楚楚,對於這兩個惡人先告狀的,大家早已十分厭惡,哪還有人聽他們說些什麼。

    蘇有才雙拳難敵四腿,饒是他口舌厲害,被四個人圍攻卻也落了下風,口中只得說:「我沒有!我從沒有教唆你們,我什麼都沒說過!」

    蘇蘊武本就是個蠻橫不講理的,現在見蘇有才還在否認,老大的拳頭就往他臉上招呼。

    眼見這幾人已經完全失了理智,孟縣令忙喝令衙役制住蘇蘊武,又拍了一下驚堂木道:「現在事實已經很清楚了,蘇有才嫉恨宋娘子一家制醃梅子賺了錢,謊稱宋娘子一家有了上千兩家財,說服陳鳳嬌和蘇蘊武一家誣告弟媳一家意圖謀財,又教唆村人做偽證,而蘇婆子和朱桃花長期虐待宋娘子一家,又見財起意,想借誣告宋娘子一家謀得財產,更亂言自己孫女被鬼怪附身,意圖謀害蘇薇,後被村人識破,圍住痛打,卻誣指為宋娘子一家所毆,其心可誅!」

    「現本官當堂宣判如下,蘇有才為始作俑者,作為村長和族長毫無公心,四處教唆村人誣告良家,更試圖動用家法謀害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打五十大板,囚三年!」

    「蘇婆子和朱桃花常年虐待宋娘子一家,又試圖以神鬼之說害死蘇薇,還當堂做偽證,如此不慈又狠毒的長輩對我縣民風影響十分惡劣,打三十大板,囚兩年!」

    「陳鳳嬌和蘇蘊武受人教唆,自己不奉養長輩,反而上堂誣告他人意圖謀奪他人財產,打二十大板,囚一年!」

    「至於蘇二牛兩人,為利所趨,雖然沒有當堂提供偽證,但為虎作倀之心昭然若揭,打二十大板,囚半年!」

    這判罰可以說是極重的,蘇有才當即癱軟在堂上,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哪裡經得住打,五十板子還沒打完難說就嚥了氣了。

    蘇婆子和朱桃花也十分驚恐,她們今日本來是聽了蘇有才的話只為謀財而來,結果財沒有謀到,三十大板之後再囚兩年只怕命就交代在這兒了。

    陳鳳嬌和蘇蘊武兩人雖然比蘇婆子等人判得輕些,但他們剛挨了幾棒子已經覺得疼痛難當,再打二十大板哪裡承受得住,何況還要在監牢裡待一年,兩人頓時亂了方寸,磕頭如搗蒜般求饒,甚至還直接喊了起來:「曹班頭我們可是給了你五十兩銀子的,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那立在王班頭對面的曹班頭不由變了臉色,他確實收了陳鳳嬌和蘇蘊武的銀子,他本想一會兒行刑的時候讓衙役們下手留些情面,誰知這兩個蠢貨居然當堂攀咬自己。

    他忙跪下道:「縣令大人,小人絕沒有收過他們的銀錢,他們不過是胡亂攀咬,意圖脫罪罷了。」

    孟縣令見他們幾人的神色,哪有不明白的,何況曹班頭開堂前跟他提過兩句,只說原告有肉,他雖然還沒拿,卻也是知情的,此時卻不能任由這兩人說破,他大喝一聲:「你們還要攀咬他人,是嫌判得太輕麼?」

    陳鳳嬌和蘇蘊武還待再說,就見蘇啟耀白了臉在門口直衝他們搖頭,他倆這才閉上了嘴。

    蘇二牛兩人雖然覺得滿心冤屈,他們初時不過是想謀得幾塊好地,幾兩碎銀,誰知道卻得了這樣下場,兩人見陳鳳嬌和蘇蘊武遭了呵斥,當下也不敢再分辨,只得磕頭求饒,心中卻把蘇有才恨得要死,暗下決心真到了牢中,他們也不用再懼怕蘇有才,到時候一定要狠狠修理這個禍首。

    孟縣令見堂下再無人敢說話,只拚命磕頭,他覺得終於找回了些許縣令的尊嚴,他見石知府似乎對自己的判決並無不滿,心中稍鬆,忙命衙役將人拖下去責打。

    石知府見案子已經瞭解,起身對孟縣令道:「還算公允,只是這公堂之上如此紛亂,又有人當堂說出賄賂衙役之語,孟大人恐怕還要詳查。」

    孟縣令忙道:「知府大人說的極是,是下官治下不嚴!」看來曹班頭是不能留了,反正那銀錢自己還沒拿到,先把他鎖拿了也好向石知府交差。

    他當下就命人將曹班頭拿下,又畢恭畢敬地送了石知府出門。

    石知府跨出衙門之時見蘇薇和宋娘子等人還跪在堂中,不經意般說了句:「那堂下跪著的被告,既然此案已經瞭解,就放他們回去吧!記得好好安撫一番。」

    孟縣令忙轉頭使王班頭去讓蘇薇等人起來,蘇薇等人站起身來,只覺四肢發麻,兩腿有些打顫,蕭朗十分心疼,卻礙於不好去扶她,林皓卻早已跳到堂中,扶住蘇薇的胳膊道:「蘇薇你沒事吧?」

    蘇薇畢竟是現代來的靈魂,沒有那種根深蒂固的男女有別之念,加上她今日其實很是緊張疲憊,林皓扶著自己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微笑道:「無妨,只是跪得久了腿有些發麻罷了,今日還要感謝林三少爺相助。」

    說完她見蕭朗似乎不經意地看著林皓攙扶自己的手,她才這意識到古代有男女有別這一說,她唇角微翹,看來這小道學還是挺在意的,她不經意般從林皓手中將胳膊抽出,拿塊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林皓也沒注意道,只笑嘻嘻地說什麼京中形勢已定,他爹又想起他還沒賺夠十萬兩銀子,所以他又被發配到明水了。

    蘇薇卻沒有細聽,只帶了笑意看著蕭朗,今日蕭朗雖然沒有像林皓一樣親自到堂下踢到蘇有才等人替蘇薇出氣,可是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攔住孟縣令,只怕自己一家已經被孟縣令狠狠責打,就算石知府趕來,也是一身傷痕。

    蕭朗被蘇薇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低下頭去,卻又有些捨不得,他已經好幾個月沒見蘇薇了,今日蘇薇穿了身淺藍色繡了黃色杜鵑的裌襖,個頭似乎又長高了,越發亭亭玉立起來,他心痛蘇薇這幾日所受的苦,卻又不能像林皓那樣站在蘇薇身旁噓寒問暖。

    他今日更覺得自己要早日更加強大起來,這樣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姑娘,今日他雖然及時趕到,又扯了石知府的大旗,才算拖延了片刻,若不是石知府及時趕到,那後堂的那位林二小姐只怕還要壞事。

    林二小姐方才居然不顧閨秀之儀,深怕蘇薇一家逃脫,戴了帷帽到後堂與孟縣令的兒子說話,要不是蕭朗耳力極好也聽不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只不知這位林二小姐與蘇薇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居然以自己婚事為餌,說動孟縣令之子跟他爹說要重判蘇薇一家。

    是以方才孟縣令之子才在後堂叫他爹,誰知石知府和林皓剛好趕到,孟縣令急忙出去迎接上官,也顧不得兒子聒噪,而那林二小姐在聽說林三少爺到了的時候,急忙拋下那喋喋不休地孟公子跑了出去,臨走前還丟下一句:「切勿跟你爹提起我來說,更不要向林皓透露我說過些什麼,否則我死也不會嫁給你。」

    那孟公子此前從未見過林二小姐,今日雖是隔了帷帽,卻也能隱約看出是個美麗的曼妙的女子,色令智昏之下,只顧得點頭,想娶林二小姐的念頭更加強烈,此時就算林二小姐讓他去撞南牆,他絕不會去撞北牆。

    蕭朗想起這事心情稍微有些沉重,一定要查清楚林二小姐為何要謀害蘇薇一家,不然以林家如今的勢力,就算林二小姐只是個庶女,蘇薇的情況也很危險。

    雖然林皓回來了,可是他又不是時時都在明水,何況有孟縣令和他兒子這樣兩個人在,那林二小姐手中就像握了把刀子,端得是凶險,看來首先得把這孟縣令弄出明水,讓那林二小姐失了助力。
作者: candice8994    時間: 2013-11-27 03:51 PM


第九十九章 大姐的未婚夫

    那王班頭是與林府交好的,而且此時既然孟縣令交代了,他也就十分客氣地安撫地了蘇薇家人一番。

    至於陳鳳嬌和蘇蘊武等人早已被人拖下去打板子了,蘇婆子和朱桃花這時才想起了蘇薇一家的好來,呼號著讓蘇薇幫她們求情。

    蘇薇對這幾人早已失去了任何憐憫之心,對惡人的善意,正是對自己的狠毒,農夫和蛇的故事她記得很清楚,這些人就是要讓她們得了刻骨的教訓,真的怕了自己才不會再上躥下跳。

    蘇啟耀本想去求蘇薇,可是終於覺得開不了口,是自己家人要謀害蘇薇一家在先,他還有什麼好說的,看來只得等這事風頭過了,再花些銀錢看能不能讓陳鳳嬌和蘇蘊武在牢裡不要受太多折磨。

    門口圍觀的群眾見惡人得了懲罰,蘇薇等人也被救了出來,都十分歡欣鼓舞,老百姓最愛看的戲碼就是正義得到伸張,惡人得到懲罰,何況還有兩位長得神仙一般的公子英雄救美,今日的這出案子真是十分精彩。

    在圍觀群眾眼中,蘇薇是個還沒張開的黃毛丫頭,而蘇蓉雖然荊釵布裙卻是姿容秀美,他們馬上腦補出林三少爺和這位英俊書生正是為了救這美貌少女而來。

    人群中有個之前出現過的書生模樣的少年,臉色比上次還要陰沉。

    這人正是蘇蓉定過親的那位趙秀才家的次子趙聰,趙聰今日也跟了人來圍觀審案,他早就知道今日的被告正是他未婚妻家,只是他一直對這門親事十分不滿,在他心目中蘇蓉不過是個村姑,雖然她爹是個秀才,卻山居在那偏僻的村落,又窮得揭不開鍋,哪裡有城裡的小姐們知情識趣,溫柔嫻淑,還能給自己提供些助力。

    看來這門親事一定要退掉了,這蘇蓉如此輕浮,上次被那蔡欽調戲,現在又招惹了林三少爺這樣的公子哥兒,而且還捲入了官非中,娶了這樣的姑娘,只怕對自己的前途也是大有影響,何況看這一家子的穿著,除了最小那個還算有些樣子,宋娘子和蘇蓉都是衣著寒酸,先前傳說她家有幾千兩銀子的事情只怕也是以訛傳訛。

    這門親事一定要退掉,只是可惜了蘇蓉那張俏麗的臉蛋,這樣的女子如果娶來家中做個妾倒也還是不錯。

    他早就存了退親的心思,只是礙於他爺爺以死相逼,這才作罷,是以上次見蘇蓉被那蔡欽調戲,他非但不去阻止,反而存了看笑話的心思,希望蘇蓉被那蔡欽污了名節,他好名正言順的退親。

    而這次他聽說蘇蓉一家被他大伯家告忤逆,趕緊跑來圍觀,卻不是為了幫忙,而是為了見證蘇蓉一家被關進牢裡,自己正好趁便退了這門親事。

    誰知峰迴路轉,蘇蓉一家居然被放了,反而是告他們的人被重重責罰關進了大牢,他見林皓和蕭朗與蘇蓉姐妹說話,心中又妒又恨,覺得蘇蓉真是紅顏禍水,一定要盡快退了親,退親前最好還要狠狠責辱這不知廉恥的女子一番。

    蘇蓉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就在人群中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家受審,不但不出手相幫,還存了這般齷蹉的心思,她正為自己一家能夠順利逃過此劫而高興,抱著蘇薇喜極而泣。

    林皓直嚷著要幫蘇薇一家接風洗塵,蘇薇卻擔心阿章一個人在家裡害怕,婉拒了林皓的邀約,但沒有拒絕他將自己的馬車派給蘇薇一家使用。

    蕭朗這次卻沒跟蘇薇他們一起回去,林二小姐這事沒弄清楚之前,他始終覺得有些不安心。

    林皓卻以為蕭朗是因為很久沒見他,覺得十分思念他這個哥們兒,十分開心地邀請蕭朗去林府小住幾日,蕭朗很爽快地答應了,這事估計還得從林皓這裡入手,畢竟林二小姐再怎麼跟林皓不親近,也是他的庶姐,他應該瞭解的情況更多些。

    蘇薇見蕭朗不一同回蘇家村去,有些納悶,但想來蕭朗是個極有分寸的人,應該是在明水還有什麼事情要做。

    蘇家村其他同來的鄉親坐了陳大山之前雇的那輛馬車,還有幾人坐了張柳生家的牛車,大家都十分興奮,他們完全想不到蘇有才會被重重判了送進牢中,其實他們來之前還頗為顧慮,生怕蘇有才過後跟他們秋後算賬,現在蘇有才要在牢裡待三年,何況今日也證實了蘇薇的靠山確實強大。

    大家心中鬆快,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蘇薇一家到村裡時,已經接近半夜時分,誰知她們剛到家,蕭朗家門口就探出個小腦袋,阿章見果然是娘親和姐姐們,像個小炮彈一樣彈了過來,一下撲進宋娘子懷裡。

    秦娘子步態優雅地從門中走出來,手中還提著蘇薇走前交給她的包袱,臉上帶了淡淡的笑意道:「你們果然回來了,阿章已經等了你們很久了呢?」

    「你怎麼不好好睡覺啊?這麼晚還這麼鬧騰,影響秦大娘休息可不是好孩子哦!」蘇薇見阿章把頭埋在宋娘子懷中,眼圈有些紅了,面上卻帶了笑意打趣阿章。

    「我老覺得你們馬上就會回來了,我怕睡著了聽不見。」阿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阿章今天很乖的,他不吵也不鬧地自己乖乖坐在屋裡,我晚間睡眠也不太好,就請他幫我碾藥。」秦娘子道。

    「對啦!秦大娘,我們今天在縣城看見蕭朗哥哥啦!今天幸好他及時趕到,呵呵,不然我們只怕現在還回不來呢,蕭朗哥哥讓我跟您說,他在明水有些事情,過兩天就回來了,他院試很順利,讓您不要掛心。」蘇薇說完深深對秦娘子施了一禮道:「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幫我們照料阿章,謝謝秦大娘!」

    阿章這時也乖乖從秦娘子懷裡出來,小大人一樣像秦娘子施禮道謝。

    秦娘子微微頷首,卻沒說什麼,轉身回家去了。

    蘇薇知道她性子清冷,不喜歡這道謝的場面,與其他村民打過招呼之後,拉了阿章的小手一家子回屋去了。

    到了家才聽阿章說起原來今日有幾家被蘇有才煽動的人家沒有去上堂作證,竟是被阿章和他的小夥伴們往人家飲水裡面放了巴豆粉,一家子上吐下瀉無法成行,阿章還有些憤憤地道:「本來我正要給蘇有才家下點兒巴豆粉的,誰知卻被陳大哥攔住了。」

    蘇薇見自家弟弟年紀這麼小,居然有這樣的頭腦和領導力,能夠通過小夥伴們發現蘇有才的東西,又及時想出以巴豆粉讓人拉肚子的法子,雖然有些不入流,可是卻十分有效。

    這小子的腦袋是怎麼長的?自己兩世為人也沒有他腦子懂得那麼快啊!幸好他本性純良,不然長大了豈不是要為禍一方,蘇薇真為自己有阿章這個弟弟而自豪,這小子一定要好好培養,前途不可限量啊!

    「阿章真棒!跟小朋友們關係真不錯,以後多邀請他們來家裡玩,對壞人可以這樣,但是對好人可不能用這樣的法子哦。」蘇薇笑瞇瞇地把阿章抱在懷中。

    「你知道陳大哥為什麼不讓你在蘇村長家的下巴豆粉麼?」蘇薇問阿章。

    阿章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姐姐,蘇薇捏捏他圓嘟嘟地小臉道:「因為如果今日所有蘇有才找的證人甚至包括他本人如果都同時拉肚子不能上堂,那縣太爺就會懷疑是我們所為,到時候就算我們證據確鑿,也會被懷疑是心虛,所以不敢讓證人出來作證。」

    阿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蘇薇地親了阿章一口道:「所以有句話叫做過猶不及,阿章以後做什麼事情都要多想想哦,不過阿章今天好厲害啊!那幾個人不能到堂上倒也給咱們省了很多事呢。」

    阿章小臉有些紅,雙眼卻亮晶晶看著蘇薇道:「嗯,二姐我知道啦!蘇蘊林他爹我就沒下巴豆,是蘇蘊林裝作肚子疼不讓他爹出門的,以後如果再遇到這種事,我要再多想幾種法子,或者多弄幾種草藥,嗯!我要跟秦大娘好好學學認草藥。」

    蘇薇見阿章認真的小模樣,不由有些好笑,這小子總不會想學著認了草藥做個下毒高手吧?

    宋娘子聽得阿章居然懂得下巴豆阻止那些村民上堂作證,她也有些詫異,只是她現在也漸漸接受了蘇薇的觀點,對惡人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狠毒,她也就沒說阿章什麼。

    蘇蓉也誇獎阿章道:「我們阿章好厲害!」

    一家人劫後餘生,擠在在一個床上說話,直到快天明的時候才睡去。

    想到蘇有才和蘇婆子等人都將在牢中度過未來幾年,宋娘子心中有些不忍,但想起蘇婆子當時要害蘇薇性命,她也就收了那同情的心思。

    蘇薇見家人都進入了夢想,睜開眼起身看了眼窗外,此時已是深秋,外間草木上都掛了一層白霜,轉眼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多了。

    自己的力量還是太弱了,看來依靠別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今日若不是蕭朗及時趕到,自己一家只怕已被那孟縣令使人打得遍體鱗傷,或者如果石知府和林皓沒能及時趕到,就算蕭朗一時阻止了那孟縣令,也難保那狗官不會反悔將自己一家丟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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