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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練霓彩 -【登堂入室之二】幼虎撓門 [打印本頁]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0 PM     標題: 練霓彩 -【登堂入室之二】幼虎撓門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3-11 10:3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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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這個世界上,真的是什麼事情都會發生啊!
她原本安安穩穩的生活,忽然出現小她五歲的新住戶
奇怪的是,年幼的他對她可說是非常熱情
從一大早送到門邊臨別的抱抱,甚至再見吻都缺一不可
他不叫她姊姊,總是「德德」、「德德」的這樣喊她
搞不懂是否因為他獨特的呼喚和毫不猶豫的保護
同居生活起了奇妙的變化,她居然對這隻小老虎動了心
她本想等到他成年滿二十歲後,再向他告白
一方面考驗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而不是戀姊癖
二方面也考驗自己是不是夠勇敢去面對內心的渴望
可是,當她終於拋開一切顧忌和他交往
他卻委託他的未婚妻登門而入,與她談分手事宜……

【出版日期】 2013/1/25
【出版社名稱】禾馬文化
【書系及編號】紅櫻桃 RC0998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2 PM

楔子

  他們其實很早以前就見過面了。

  她忘得一乾二淨,他卻記得清晰深刻。

  小公園裡,十歲的小姊姊牽著五歲弟弟的手,兩個人蹲在池邊撒飼料餵魚,水池嘩嘩的,魚嘴爭相張大搶食的景像有點恐怖,小姊姊被嚇到了,趕緊拉著弟弟往後跑。

  五歲的弟弟沒覺得那些魚嘴可怕,疑惑的看向小姊姊。

  小姊姊一臉委屈,「魚很凶,跌下去,會被吃掉吧?」

  弟弟完全沒這麼覺得,但姊姊的害怕也是真的。

  比較起來,姊姊當然比餵魚重要,於是弟弟趕快踮起腳,抬著手試圖摸摸姊姊的腦袋,可惜年紀的差距讓他伸長了手也摸不到姊姊的髮頂,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抱抱姊姊。

  「德德不怕,小老虎保護德德。」

  對了,弟弟不喊她「姊姊」,而是直呼暱稱。

  五歲的弟弟把最後一把飼料撒下池子,頭也不回的牽著姊姊走開,身後嘩嘩的水聲逐漸安靜下來。

  姊弟兩個走到遊戲場去,溜滑梯玩過了,姊姊漂亮的裙子都髒了,還摔了一跤,弟弟心疼得不得了。

  捉迷藏太沒有挑戰性,姊姊總是被弟弟迅速抓住,卻怎麼也找不出弟弟來,越找心越慌,以為弟弟真的不見了,哇哇大哭起來,弟弟趕快衝出來安撫。

  玩跳格子,姊姊笨拙的踮起腳,試圖學弟弟金雞獨立,但還沒跳出一步,就啪的一聲跌地上了,弟弟氣得用鞋底蹍著格子,大罵它「害姊姊摔倒」,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沾著藥的OK繃給姊姊貼在膝蓋上。

  最後弟弟決定帶姊姊去玩蕩鞦韆,他在後面輕輕的推,絕對不會蕩得太高讓姊姊害怕,也不會讓姊姊摔下來。

  姊姊很開心,笑聲清脆明亮,弟弟也非常高興。

  一頭大狼狗突然竄了過來。

  姊姊嚇呆了,弟弟也愣住。

  那頭狼狗嗅著嗅著,聞到弟弟腰包裡的肉乾味道,飢餓的狼狗對著弟弟吠叫,尖尖的白牙都露出來,弟弟反應迅速的解下腰包,韓著狼狗後方大力扔去,然後拉著姊姊往反方向立刻跑走。

  姊姊跌跌撞撞的跟著。

  但兩個小孩兒腿那麼短,哪裡跑得快,身後大狼狗撕扯一番後,咬到一、兩片肉吃不飽冷看兩姊弟跑走,凶狠吠叫著又追上去。

  下午時間,公園裡的大人不多,散步的老人家哪裡敢去阻擋狼狗,只能一邊喊叫著公園的管理員來幫忙,一邊握緊拐扙,狼狗轉移目標。

  姊弟倆身上已經沒有肉乾啦,根本不懂為什麼狼狗緊追不放呢?

  弟弟跑得快,但偏偏姊姊實在是累贅,眼看狼狗已經追上來了,弟弟咬著牙,把姊姊護在身後,抽了皮帶出來,打算和狼狗決一死戰。

  狼狗發出威脅的「嗚嚕嚕」聲。

  弟弟恨不得把狼狗打走了,好讓他趕快安撫姊姊。

  那狼狗伏低身體,一下子就衡到弟弟面前,伸過來的爪子又尖又利,要是撓一下,肯定是見血的。

  弟弟的皮帶打在狼狗眼睛上,狼狗「嗚」的一聲哀鳴,沒有退走,反而更凶了,繞著姊弟兩個轉上一圈,這次狼狗聽明的朝姊姊進攻。

  弟弟怎麼可能讓姊姊受傷?他迅速的擋到姊姊身前去。

  卻沒想到膽小易哭的姊姊爆發出一聲尖叫,伸出手去,用力的把弟弟整個腦袋抱住,迫使他彎下身去,於是狼狗撓過來的爪子在姊姊臉上撕破皮肉,尖尖的牙咬進姊姊肩膀,血噴了出來。

  目睹這一幕的老人眼睛都紅了。

  公園管理員終於騎著腳踏車趕過來,一看這下子見血了不得了,拿起腰間的棍子朝著不放棄追咬姊姊的狼狗身上招呼。大人的力道果然具有威脅性,大狼狗嗚嗚哀叫,最後不甘心的撤退跑走。

  可惜年幼的姊弟倆已經渾身是血了,弟弟掉著眼淚要姊姊放開他,姊姊卻沒有任何反應,公園管理員叫了救護車來,姊姊護著弟弟的雙手卻怎麼也扳不開,還是醫護人員趕到,打了一針肌肉鬆弛劑,才讓弟弟脫身。

  姊姊已經暈過去了。

  但即使是這麼樣的害怕,她依然把弟弟保護得好好的。

  姊姊在病房裡躺了兩天,因為肩上的撕裂必須開刀縫合,而臉上的爪痕,最深的一道從眉尾到耳朵,這傷疤只能變淺,卻是去不掉的。

  好好的女孩兒破了相。

  參加幼兒學前班的弟弟沒辦法請假陪著姊姊,直到聽見大人說姊姊可以出院了,弟弟早早回家,滿心期待大人會帶他一起去接姊姊回家。

  但他苦等了一晚,姊姊卻沒有回來。

  「德德呢?」弟弟很憤怒,「不是說她可以出院了嗎?」

  大人一臉為難。

  「德嫻已經出院啦。」

  「那她為什麼還沒回來?你們沒有去接她嗎?」

  母親被眾人推出來安撫暴躁的兒子,「阿羽,德嫻有自己的家。」

  「什麼意思?」弟弟聽不懂,什麼是自己的家?他只知道德德有她自己的房間,但他總是拖著小被子、小枕頭去搶德德的床。

  母親結結巴巴的回答他,「就是……呃,德嫻只是暫時住在我們家的……是暫時喔!現在呢,她的媽媽來接她了,所以,呃,德嫻跟她的媽媽走了。」

  弟弟聽得懂「走了」,以及「德嫻有媽媽」。

  「德德被帶走了?」弟弟皺眉。才五歲年紀的小不點,眉眼裡已經有了凌厲的壓迫感,「她不會回來了?」

  「不會。」母親回答,但又趕緊補上一句,「等你長大了,就可以自己去找她。還有……呃,她的媽媽是來接德嫻的,所以,德嫻不是被綁走的。」

  母親覺得這事一定要澄清。

  「被帶走」是強迫綁架,「接走」則多少有徵得同意。

  但弟弟覺得這兩個根本沒差別。

  重點是德德被帶走,再也不能和德德一起睡覺,一起玩耍,一起吃飯,他再也牽不到德德的手。

  小老虎的憤怒大爆炸。

  可就算他絕食抗議,他拒絕上學,他不跟任何人講話,這種種的手段都辦法換回被帶走的德德。

  弟弟奄奄一息。

  直到他慢慢長大了,進小學,分國中,他考上了離家極遠的一所公立高中,然後收拾行李離家。

  大人不告訴他德德在哪裡沒關係,小老虎可以自己找。

  他考上那所公立高中其實是考低了,他可以去更前段的學校就讀,但他偏不,因為他知道德德住在那所高中附近。

  他有理由跟大人爭取離家外宿,也有理由去找德德了。

  於是當他拖著行李,打扮整齊,伸手按著德德家的電鈴時,就如同當年一樣滿心期待德德的響應。

  「請問你是誰?」

  「我是冠羽。」

  也許不只女大十八變,男大也有三十六變吧?雖然冠羽認為自己應該只是尺寸拉長,線條鮮明一點而已,但應該不至於讓德德認不出來。

  但門內的虞德嫻確實一臉迷惑,她眉角上的疤已經裉成白色。

  冠羽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啊,冠羽?方阿姨的獨生子?」她像是突然想起來前天接到的電話,趕緊開門讓少年進來,「你的房間我已經打掃好了,你再看一下要添點什麼,我去買。」

  言談間客氣疏離。

  冠羽明白那個不祥預感是什麼了。

  他的德德不認得他,她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但他卻將她記得這麼深,心心唸唸要來尋她。

  小老虎失望的垂著耳朵,拖拉著長尾巴,委屈的住進了虞德嫻給他準備好的房間,呆坐在床上,看她忙碌的介紹書桌的各個機關,還有床墊舒適度之類。

  小老虎伸出爪子撓撓棉被。

  不行,他都追過來了,怎麼可以讓德德再跑走呢?忘掉就忘掉啦,他可以和德德製造新的回憶啊,雖然有中間空白的十一年,但他可以擁有後面無數個十一年。

  小老虎磨磨爪子,舔毛洗臉,讓自己精神百倍。

  虞德嫻正退出房間,忽覺背心一陣涼意。

  還不到七月呢,為什麼冷颼颼的?

  她遲鈍的神經根本領會不到,那種寒意,是因為讓小老虎盯上的緣故啊。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4 P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3-12 01:04 AM 編輯

第一章

  冠羽姓陸,從父姓,但他的生父其實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的母親姓方,虞德嫻也只知道方阿姨,卻從來沒有疑惑過,為什麼沒有看過姓陸的姨丈。

  虞德嫻的母親和方阿姨是朋友,聽方阿姨說,虞德嫻一直到十歲都養在他們家,和冠羽一起長大籵歲以後才讓她母親接回家去的。

  但虞德嫻卻沒有什麼印象。

  事實上她想不太起來十歲以前的事情。

  媽媽說,那是因為她受了很嚴重的傷。大概是那時嚇壞了,忘光了吧?她額側的傷疤雖然很淡,但摸上去還是有痕跡的。光是那道疤的曲折猙獰,就可以想像當初小小的女孩兒究竟承受了多恐怖的傷害。

  不過她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也沒有期望再想起來。

  對虞德嫻來說,母親和方阿姨的好交情所產生的唯一結果,是她現在住著的這間屋子──

  從十歲住到現在二十一歲,十一年以來,都只需要付水電瓦斯費用,每月租金什麼從來沒有。登記在方阿姨名下的這間屋子,是無償的以「租賃」名義借給虞德嫻母女居住的,即使虞德嫻的母親去世,方阿姨也依然大方的讓她這個孤女繼續住著,沒有將她趕走。

  三房一廳兩衛,這大的屋子,讓她一個人獨佔著,隨她用。

  現在方阿姨只是撥電話來,溫和客氣的說:「我家小老虎要給妳添麻煩了呢。德嫻,請妳清一間房出來,讓那個孩子住著吧。」

  方阿姨的獨子,寶貴的王子殿下要來暫住三年,高中學程讀完之後要考大學,可能就搬出去了。當然也有可能更早離開,高中嘛,正發育著,交到了女朋友什麼的,說不定會另外找一個更具隱私的愛巢。

  虞德嫻微笑著,心底漫不經心的迎接了王子殿下。

  奇怪的是,年幼王子對她非常熱情。

  也許太熱情了……

  十六歲而已,卻和她一樣高了,夏季的T恤薄薄的貼在胸膛上,她原以為這個年紀應該很單薄的肩背,卻已經有結實的肌裡雛形。

  這年輕的男孩兒踏進玄關,一關上門,就熱烈的擁抱了她,她的臉頰貼著他脖頸,嗅到他身上乾淨的氣味。

  有那麼片刻,她心跳飛快。

  男孩兒放開她,又笑容燦爛的和她說話,她幾乎是僵硬的回答他。

  她不知道自己耳根已經發熱,更不明白陸冠羽笑瞇的眼睛其實是直直盯著她通紅的肌膚,他努力的克制著自己不要再度撲上前去。

  除了擁抱,他還想要再去碰碰那紅通通的耳朵。

  但這樣就太急躁了,他不想讓德德認為他沒有禮貌。

  雖然他很想念德德溫涼的肌膚……小時候,都和德德睡在一起的。但現在德德不記得他了,他只能勉強用擁抱來稍微止一下飢渴。

  在房間裡整理自己帶來的行李箱,陸冠羽還在回味進門後的那個擁抱。

  匆匆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的虞德嫻,伸手捂著自己發燙的臉頰。

  「居然會因為一個十六歲的小孩子而害羞……她發出悲慘的呻吟,「太丟臉了,那還是小孩子啊!被一個小孩子抱抱有什麼好害羞的?這真是太蠢了……」

  她把自己埋進枕頭裡捶打。

  這才只是第一天,見了第一面而已。

  她接下來還要煮飯洗衣,照顧這個小孩兒,這第一天都還沒有過完呢,更不要說往後還有千餘個日夜,足足三年……

  虞德嫻此刻只有一股將自己捂死在枕頭裡的衝動。

  門外傳來敲門的叩擊聲。

  「德德?」乾淨微低的男聲響起,有些猶豫,「洗手間……呃,我以後就用外面那間浴室了嗎?」

  兩間浴室,一間在她的主臥裡,一間在兩個客房中間。

  他以後當然是用外面那間……虞德嫻猛然從枕面裡抬起頭。

  「外間!」她近乎尖叫。

  她想起來了,外間浴室裡還晾著她剛洗起來的胸衣底褲,足足三套,剛好紅綠黑各一色……那孩子不是已經進去過了吧?

  虞德嫻花容失色,燒紅著臉,開了房門,奔進浴室,在陸冠羽的注視下匆匆湮滅──回收了那三套私密衣物。

  她驚惶失措。

  於是她沒有看見,那望著她的男孩兒,也是兩頰通紅,又好奇,又害羞,卻又隱約有絲期望的不停偷瞄她懷裡水濕的衣物。

  不過是內衣賣場裡大剌剌懸掛著的商品,逛街時總會看到的。

  陸冠羽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看見猶帶水氣的內衣,而聯想到內衣的主人,繼而再想到內衣穿在其主人身上的模樣──

  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匆匆捂著鼻子,轉頭撤退回房裡去了。

  老天啊,這才只是第一個照面而已。

  她和他的同居生活,已經有雞飛狗跳的預兆了。

  ※  ※  ※  ※

  老實說虞德嫻一晚上沒睡踏實。

  她翻來覆去,就跟煎餃子一樣左側右躺的折騰著,直到天光大亮了,她茫然瞪著窗簾外射入的陽光,想到她該起床了。

  店門一般十一點才開,她十點半到就可以了,烤烤蛋糕,做個簡餐,三點半會有另一個人來接班,她就可以回家了。上班時間短,天數就不會太客氣,一個月只有三天排休。

  但現在家裡多了個上學的小王子。

  高中八點上課,七點半到校,家裡離學校近,走路二十分鐘,騎腳踏車大概十分鐘,那她要幾點起來準備早飯?又要幾點去敲門叫小王子?

  早晨時間五點四十分,睡不好的虞德嫻陷入煩惱。

  六點鐘,她模糊聽見房門外傳來一聲尖銳、短促,彷彿整個碗櫃被推倒又砸碎的暴烈聲響,然後被迅速的掐掉。

  她很驚訝,因為她遲鈍的意識到,那聲音居然是鬧鐘。

  王子殿下不怕被那聲音嚇到夜裡作惡夢嗎?

  早晨的屋子實在是很安靜的,於是在五分鐘後,虞德嫻聽見客房的門被推開的吱呀聲,然後是外間的浴室裡傳出盥洗的水聲,馬桶抽水的聲音很明顯,之後是客房的門打開又關上。

  虞德嫻看看鬧鐘,才六點十五分。

 小王子需要這麼早起嗎?她在心裡記下時間,心想,她是不是應該起來了?既然小王子都起來了……但這麼早,實在不是她平常的起床時間,嗚嗚。

  渴睡的身體完全不聽從指揮,虞德嫻在柔軟的被窩裡掙扎。

  半夢半醒,她又聽見客房的門打開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瞄一眼鐘面,才過五分鐘,現在是六點二十分……

  她猜測小王子也許換好校服了,但這麼早就要去學校嗎?她懊惱起來,為什麼昨天不追根究柢問清楚小王子的作息呢?害她現在這麼煩惱。

  接著,她聽見內層木門開啟的聲音,她驚訝的從床上坐起來,還沒來得及套拖鞋下床。外層的鐵門已經打開又關上了。

  小王子出門了嗎?

  虞德嫻跌跌撞撞的,完全衫不整的撲出房門,瞪大眼睛所見的,就是玄關上少了一雙球鞋,多了一雙小王子的室內拖鞋。

  她……她沒有做早餐啊喂……

  這下子她完全清醒了,雖然實在是遲了。

  但也沒辦法轉頭再回去睡下,於是虞德嫻翻著冰箱,拿了一根黃瓜,再從冷凍庫裡拿一片南瓜抓餅、四片炸雞塊,又洗了五、六顆櫻桃,在倒油熱鍋的時候,把櫻桃吃了,接著把雞塊拿下去煎,煎得一面金黃了,再把南瓜抓餅放下去,同時將雞塊翻面,然後在等抓餅韓化的時間裡,她將黃瓜橫切成片,又剁成細絲,放一旁備用,等抓餅一面微焦,另一面也就差不多了。她把抓餅翻面又搗敲幾下,將空氣鏟進去,最後把黃瓜絲倒,快速翻炒幾下,就連同抓餅和雞塊一併起鍋。

  白色大盤子上三樣菜,兩種顏色,不那美觀,但勝在好吃。

  虞德嫻把早飯放桌上,又回房去洗臉洗手,油煙什麼的太傷肌膚了,她上了保養品出來,開冰箱倒一杯黑豆漿,踩著鞋上桌的時候,她聽到大門那裡傳來開鎖的聲音。

  欸?鐘面是六點五十分。

  難不成小王子到了學校,發現有東西忘了,去而復返?

  虞德嫻起身,就見穿著運動服的陸冠羽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進門,然後他看見虞德嫻,也看見她面前的那盤早餐。

  哎,只有一份。

  陸冠羽心裡只是有些失望,卻任何埋怨。他不並認為虞德嫻住在他母親的屋子裡,就必須當奴婢伺候他這個房東的兒子。

  他只是有一點幻想德德他煮愛心早餐。

  只幻想一點點而已。

  「早安,德德。」一身汗臭,他沒有靠近她,「我習慣早上慢跑打拳之後再去學校,今天早上吵到德德了嗎?」

  他有點擔心。

  她立刻回答,「沒有,我本來就要起來的。」

  她根本就沒睡好,也無所謂吵不吵。

  「那就好。」他鬆口氣,「我先去沖澡喔。」

  陸冠羽進了浴室。

  虞德嫻立刻衝進廚房,熱鍋切菜翻炒,白飯蒸熱後鋪一層,高麗菜清脆漂亮鋪一層,雞塊要有,烤雞腿也要有,冰箱裡的水果拿出來去皮切好排進盒子。她動作飛快,一方面是前天晚上有剩餘食材,另一方面,陸冠羽不知道為什麼在浴室裡折騰半天,沖個汗也能洗上二十分鐘。

  這邊她背對客廳,忙得熱火朝天,那邊匆匆進了浴室的陸冠羽臉色潮紅,看著洗衣籃裡的髒衣服,又看看手裡的短毛巾。

  他忘了拿替換衣服進來,而且還忘了大毛巾。

  但這不能怪他粗心。

  誰知道一進門就見到德德醒了,而且德德表情茫然,雖然桌上放著熱騰騰的早餐,但她卻像是完全沒睡醒一樣。

  長髮用夾子紮起,幾綹垂在微紅的頰邊,睡眼惺忪,身上是貓狗打架的兩件式睡衣,衣襬還翻捲露出一截小腰來,那模樣落在外人眼裡,可能覺得不整齊不好看,但他可是一心思念德德的小老虎啊,德德不管怎麼樣都是好的。

  於是從翹著呆毛的腦袋到遲鈍表情,從衣衫不整到春光微露,對陸冠羽而言,那都是虞德嫻的可愛迷糊誘人。

  他就差沒有撲上去要求早晨的抱抱了。

  好不容易躲進浴室沖涼水冷靜,他怎麼可能還會記得要拿衣服和毛巾呢?

  失策的陸冠羽捂著臉,他手裡就一條短毛巾,浴室又在房間外面。

  裸奔嗎?

  哎,至少還有一條遮重點的短毛巾。

  偷偷摸摸的小老虎就像用尾巴遮著屁股一樣,悄悄從浴室門後探出腦袋,聽著虞德嫻在廚房裡忙碌,他快手快腳的開門溜出來,踮著腳尖,光著屁股的奔進他的房間,開始換校服。

  等虞德嫻準備好午餐飯盒,又端一盤豐盛早餐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衣著整齊的高一生新生剛好從房裡出來。

  「早安。」她臉上紅撲撲,「我有做午飯,你要帶去學校嗎?」

  她把飯盒擺上桌,又遞了早餐過去。

  被餵食的小老虎把尾巴繃直了,高興得左右搖晃,怎麼可能會說不好?他的德德幫他煮了早餐,還有準備愛心午飯!

  用十分鐘掃蕩早餐,肚皮滿足的陸冠羽在玄關前穿鞋提書包,一轉頭,就見虞德嫻在一旁,等著送他出門。

  陸冠羽想起以前國中時同學抱著的漫畫小說,以及媽媽看電視劇的時候,那些畫面裡都有的一個共同模樣──

  「男人」要出門上班了,「妻子」守候在一旁恭送。

  雖然他是去上學,但他是個男人。

  小老虎覺得自己底氣很足,並且他自然的無視了虞德嫻是姊姊,不是小妻子……總之,「要出門」的男人很滿意守候在門邊的虞德嫻。

  「我要出門了。」他說,同時眼睛晶亮的盯著虞德嫻。

  虞德嫻眨眼。噢,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在這裡等著送你出去嗎?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送到門邊來,但身體自然動了。

  小老虎不吭聲,就盯著她。

  虞德嫻想了一下,「路上小心。」

  這似乎是應答的套組。

  但小老虎顯然不夠滿意。

  他也沒有再期待遲鈍的虞德嫻會接通他的腦電波,他自動上前,伸手擁抱了她,在她臉頰蹭蹭之後,又偏過臉來,純潔的臨別吻落在她嘴角。

  「我會小心。」小老虎很愉快,「德德,晚上再見。」

  高中的男孩兒蹦跳出門。

  玄關上,渾身僵硬的虞德嫻半晌沒有動彈。

  一股紅色從脖子、耳根到臉頰眼尾,最後淹沒髮根。

  她滿臉通紅。

  這算什麼?一大早送到門邊的應答套組,臨別的抱抱,還有再見吻?

  現在的孩子哪裡來這麼多花樣?

  她把一切的臉紅心跳都推到了不習慣這樣親密的羞澀上,卻不想想,對著一個「小孩兒」──哪怕性別為男──就算耳尖紅了,臉上熱了,卻也不會心意動搖的頭暈目眩。

  他們已經身高相當,而他更不是小孩子的單薄身板。

  那擁抱的雙臂,那依偎的胸膛,他已經有「男人」的雛形,哪怕他對自己的行為還懵懂未知。

  捂著臉的虞德嫻飄回飯桌上,食不知味的把抓餅吃完,洗臉刷牙,趁著日頭好,把洗衣籃裡堆積的衣物都洗洗曬了。

  她這邊企圖轉移注意力,卻沒想到陸冠羽從今以後都堅持了這一套出門前的流程,她只能含淚執行。

  那邊,出門上學,剛入校門的陸冠羽,就偶見不平,拔刀相助,年少的英雄出手拯救了嬌美少女。

  天降的緣分哪,小姑娘還是他的同班同學。

  「謝謝你。我是許維貞,你叫什麼名字?」

  「陸冠羽。」

  「今天中午就放學了,我家廚子做飯很不錯,可以請你來我家作客嗎?我想謝謝你的幫忙。」

  「唔,不用這麼麻煩的,大家都是同學。」

  「都是同學,既然,以後要相處三年,那麼,放學後,我請班上同學都一起去吧,往後都要互相照顧的。」

  許維貞這番話說來得體大方,小姑娘長得漂亮,笑盈盈的模樣更別提有多親切。班上同學一聽到有免費的午餐,又見小美人溫和好親近,不論男女,立刻舉手贊成。

  陸冠羽沒有留到自己沾惹了桃花,同學初見,一起吃飯,沒什麼不好嘛。他沒有再推拒,點點頭跟著了。

  反正,晚上回家,他還是德德的小老虎。

  ※  ※  ※  ※

  中午放學,剛分入班上的同學們還在試探著磨合相處,出了校門,已經有一台遊覽車等著,原來許維貞打電話給家裡,吩咐說中午請全班吃飯,管家辦事果然妥當,完全不浪費時間,直接派車來接。

  同學們歡呼著上車。

  許維貞坐到陸冠羽身邊去,「你喜歡吃些什麼?我讓廚子煮。」

  「糖醋排骨吧,還有烤羊排什麼的。」陸冠羽漫不經心,摸著書包裡已經洗乾淨了的便當盒子。

  正在長個子的大男孩,雖然早餐吃過了,但很快又餓了,早在第二節下課,他就溜上校舍頂樓,配著料,把一個大便當吃得乾淨,連粒米都沒留下。

  虞德嫻自己平常吃得清淡,家裡最多的是水果,反而甜食零嘴的都找不到,但陸冠羽偏好重口味,辣的鹹的炸的,無肉不歡,青菜勉強吃點,但即使這樣,面對調味清淡的愛心午餐,陸冠羽依然心滿意足。

  他考慮著是不是回去的時候,給德德帶一盒櫻桃呢?

  許維貞的聲音飄了過來,「你家住哪裡呀?」

  「嗯?噢,我住很近,離學校十分鐘不到吧。」

  「你有練過什麼武術嗎?我看你早上那幾下好厲害啊,那些人又高又大的,也都給你摔出去了。」

  「家裡小時候有教一些,我媽媽還滿迷武俠片的。」

  「那你就是路見不平的少俠啦。」

  許維貞說得俏皮又可愛,陸冠羽只是笑笑。

  老實說,比起正派少俠,他更喜歡率性而為的大魔頭,可惜大魔頭都是要讓人圍毆的,為什麼白道可以有盟主,大魔頭想要統一江湖就要挨揍呢?

  陸冠羽一直想不通。

  等到了目的地,大夥兒下車,看見眼前的是個大飯店啊。

  有一半的同學心想,原來許維貞家裡有人是飯店大廚呢。

  另一半的同學吃驚,哎呀,這夏城飯店是許維貞家裡開的?

  一票同學進到大包廂裡去,又分幾個小桌,熱熱鬧鬧吃上了,許維貞理所當然的坐到陸冠羽身邊去。他們這桌不知道為什麼沒坐滿,一旁的侍者幫忙布菜,沒一會兒,一對男女進門來,和同學們和氣的問好,之後便往許維貞這一桌來。

  「陸同學嗎?」年輕的女人和許維貞有七、八分像,衝著陸冠羽笑得別有含意,她自然的坐到許維貞身邊,「我是維貞的二姊,聽說今天我妹妹受到你的照顧了?」

  不管到了哪個年紀,一個陌生的長者在眼前這樣問候,聽著的人都會有些緊張的,尤其許家二姊漂漂亮亮的,更有壓力了。

  不幸坐到這桌來的幾個同學都僵硬的偷看著陸冠羽。

  陸冠羽的回話卻平淡鎮定,沒一點結巴,「沒有幫到什麼,學校警衛的動作也很快,馬上就趕過來處理了。」

  但那是陸冠羽把騷擾惹事的人全打走了以後。

  許二姊喜歡他這樣冷靜又不邀功的樣子,高高興興的給他布菜,又誇了幾句,那股痛惜的模樣讓她身邊的男人有點吃醋。

  「這是看上了?」

  「胡說什麼?人家幫了我的寶貝妹妹。」

  「妳也說了,被幫的是妳妹妹,怎麼親切得好像被幫的人是妳?」

  「哎呀,吃醋了?這話也太酸了啦。」

  「哼,我碗裡連一片葉子都沒有啊。」

  「給你給你,有菜有肉,再給個蝦球。」

  小情侶打情罵俏,幾個孩子看得又驚訝又好奇,不斷偷瞄。

  許二姊沒坐多久,吃了幾口飯菜,便讓男友牽著走人了。

  許維貞看了陸冠羽一眼,「我二姊和她男朋友感情很好,當初她男朋友追了她一年,天天送花的,知道夏城是我們家的,還一直邀他朋友來吃飯,說是給夏城捧場。」

  商家養出來的孩子,說話都比一般孩子要來得流暢。

  陸冠羽只是心想,原來真的和電視上演的一樣,追求的時候,普遍都要送花,又回想著在虞德嫻屋裡沒瞧見有花,那這樣子虞德嫻沒有人追吧?

  「我是最小的妹妹,上頭兩個姊姊,一個大哥。」許維貞說。「你呢?你在家裡排第幾個?」

  我是獨子……但他說出口的卻不是這句,「我有德德。」

  許維貞滿臉迷惑,「那是誰?」

  好問題。陸冠羽掙扎了一下,不情不願的說:「她年紀比我大一點點。」

  可他絕對不會叫她姊姊。

  直接理解成他上頭還有兄姊的許維貞很高興,把他納入了同一國裡,「啊,所以你也是最小的?」

  但陸冠羽卻莫名的不痛快起來。

  什麼最小的?他可是能保護德德的男子漢!

  努力練武也是為了德德,不要說是一條狼狗,就是十條狼狗,他也能把牠們統統打走。陸冠羽對於幼時的傷害可是耿耿於懷。

  注意著他不悅臉色的許維貞卻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小的哪裡不好?小的最受寵啊!她要求什麼都能辦到,換了哥哥姊姊,還要被父親刁難呢。

  一頓午餐吃完,許維貞捨不得陸冠羽,又邀同學去遊樂場,直到玩得天都要黑了,才 甘心的放人走。

  才和其它的同學道別,她一轉回頭,就不見陸冠羽的人影。

  許維貞很惱怒。

  可惡!她還想和他說好,明天去他們家裡玩呢。

  管家察言觀色,「小小姐想去拜訪同學的話,明天上課再提,也是來得及的,不然提一下週末拜訪,人家家裡也能準備。

  「也是,這樣比較有禮貌吧?」她歡快拍手,決定了明天就跟陸冠羽提。

  陸冠羽早早就和虞德嫻說了,放學了要和同學出去玩,會遲一點回去,但晚飯還是在家裡吃的。

  於是虞德嫻煮好飯,等著小王子回來。

  玩得一身臭汗,進了家門踩上玄關,陸冠羽鼻尖就嗅到一股香味,正想著虞德嫻煮飯好香哇,又覺得不對勁。這好像是花香味……

  他走進客廳,就見虞德嫻正轉著電視看,一旁桌子上擺了飯菜。

  一束紅玫瑰點綴滿天星的精緻花束,端端正正的養在透明花瓶裡,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陸冠羽想起了午飯時許維貞的話──

  <我二姊的男朋友追求她的時候,連著送了一年的花。>

  花。

  紅玫瑰。

  小老虎有些懵了。

  她的德德……也要有男朋友了嗎?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6 P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3-12 01:39 AM 編輯

第二章

  虞德嫻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追求者,到底是打哪裡來的?

  她一個專職烤的廚房內場人員,從來也不會出現在前台,生活圈子也不大,根本認識不了什麼人,怎麼突然就接到了花束呢?

  送花的花店人員也沒透露什麼,讓她簽收了就走人。

  虞德嫻呆呆地捧著花束,又不能拿廚房,只好在全店客人八卦目光底下,硬著頭皮把花寄放在櫃檯上,還吸引不少經過店門口的人進來消費呢。

  「這花誰送的?陸冠羽問。

  她還真的回答不出來。

  「不知道。」虞德嫻有些委屈。她怎麼覺得自己是被質問了怎麼還招蜂引蝶的,「要下班的時候收到的,都不知道哪裡來的。」

  「不知道誰送的?」

  「嗯。」她悶悶地。

  陸冠羽一點也不開心。

  按理說,小姊姊有人追了,他應該高興的,哪家弟弟不會自豪於姊姊讓人眼巴巴的追求?他就應該得意洋洋的幫姊姊把關才對。

  但他就是一點也不自豪!一點也不得意!

  事實上,他惱怒得想把花束丟出去。

  陸冠羽板著臉,「德德收到花,很開心嗎?」

  「呃……」這話也問得太沖了。虞德嫻簡直被噎得啞住,想了半天,她該說她很高興嗎?還是說她其實很困擾?

  「其實沒什麼感覺。」她最後老實回答。

  陸冠羽的低壓心情有點回復,坐上飯桌,拿起筷子夾菜,他繼續自己「好奇詢問」的語氣,「怎麼沒感覺呢?這可是追求者啊。」

  不是進犯領地者嗎?

  虞德嫻懷疑的看看他,依然很老實的答話,「但我不知道送花的人是誰啊,沒頭沒腦的收到這種禮物,很奇怪的。」

  「花裡沒有卡片嗎?」

  「沒有呢。也沒夾在外面,要說掉在花裡……應該不會吧?」要是這樣的話,那花店員工包裝的技術也太差了。

  「玫瑰花莖上有刺,德德沒有去翻吧?」

  「沒有,我只是拿著花回來而已。」

  「啊呀,那德德不知道是誰在追求啦?」

  「不知道。」她使勁搖頭。

  小老虎滿意了。吃飯嚼肉再配兩片葉子,口味再漬淡都沒有關係,他的心情好,吃什麼都覺得香。

  飯後休息片刻,洗澡,回房寫作業,臨睡前,又和虞德嫻講了之後的上學時間表,於是虞德嫻知道了,小王子起床後要先晨跑,早餐要吃肉,午餐的便當盒要大,肉要鋪一層,晚餐後,他通常還要去跑步,所以晚飯也要吃大塊的肉。

  總結起來就是:充足的肉。

  也是,哪個掠食動物是吃草咽菜的呢?

  掌杓的虞德嫻照著食譜,開始調整以後的菜單。

  等到第二天放學,陸冠羽見到了第二束花。

  他很鎮定,他很冷靜。

  虞德嫻依然不知道是誰送來的玫瑰花。

  第三束玫瑰。第四束玫瑰。第五束玫瑰。第六束玫瑰。等到第七束玫瑰送來的那一天,虞德嫻發現客廳裡透明花瓶的第一束花已經有些發黑了。

  為了應付每天上門的花,她還特地去買了一打的花瓶在家擱著,日後沒有花了,當作儲水的瓶子也是可以的。

  陸冠羽卻為了這每天上門的花束氣得蹦蹦跳。

  「德德喜歡這些花?」小王子臉色陰晴不定。

  虞德嫻察言觀色,立刻搖頭,「其實沒什麼興趣。」

  「那……要是再收到,就退掉好啦。」

  她有點為難,「退掉的話,花店的人很困擾的,而且,因為每天都收到花的關係,店裡的人都很好奇,客人一下子變多了,老闆很高興呢。」

  意思是,這小區裡的大夥兒都來圍觀花店員工送花的流程。

  陸冠羽咬牙切齒,「還是不知道是誰送花?」

  「又沒有卡片。」虞德嫻無辜的嘟嚷。

  他觀察著虞德嫻的眼角眉梢,她確實蹙著眉尖露出困擾模樣,但臉上卻沒有什麼不高興,又看看滿客廳的花束,那好幾個新買回來的花瓶越看越扎眼。

  他不懂啊,德德為什麼沒有生氣呢?

  「這個……」虞德嫻目光飄開,「每天收到花什麼的,一方面覺得真是浪費錢,一方面也不知道怎麼養著才好,花束抱著其實也很重啊,整體來說是挺困擾的。」

  「那妳為什麼不拒收呢?而且,妳也沒有不高興。」

  「那個……」她把剝下來的花瓣洗刷乾淨,烘乾了等著拿來做糕餅,「後來想想洗乾淨了拿來實驗新品也不錯,再說,人家也是女孩子嘛……」

  「啊?」

  「就是收到花束啊,被追求什麼的,電視上不是都演得很浪漫嗎?雖然也不是真的很想要,可是看到旁人羨慕好奇的眼光,怎麼說呢……嗯……還蠻滿足虛榮心的。」虞德嫻垂頭。

  看見她耳根微紅,唇角輕勾,那帶著得意和歡快的害羞模樣,陸冠羽一方面覺得心頭怦怦碰,目光難以轉開,一方面又讓他心頭火氣直冒。

  德德交男朋友什麼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種事啊!

  可惡,他一定要把那個偷偷摸摸的送花者找出來。

  ※  ※  ※  ※

  都已經半個月過去,許維貞怎麼也找不到機會邀請陸冠羽。

  班上幹部都選好了,她成了副班長,卻眼睜睜看著班長的職位落到另一個男同學身上,她看中眼的陸冠羽隨手領了個清閒的圖書小組長,負責管理他們班上的小圖書館。

  她氣極了,「你為什麼不當班長?」

  下課時間被揪住,忍著想上廁所的陸冠羽皺眉,「太費事。」

  「可是、可是我……我是副班長啊!」

  「啊?」陸冠羽不理解她是副班長,他就不能不當班長的邏輯何在,但看著她眼眶泛紅,他突然問:「妳會想交男朋友嗎?」

  「你說什麼啊?」許維貞臉上也燒紅了。

  「我是說……妳看嘛,妳二姊交男朋友了,妳看著她每天收一束花什麼的,會覺得羨慕嗎?」

  「那當然是……很浪漫嘛。」

  「可是那些花什麼的,沒什麼用啊。」

  「但、但那是心意啊,代表男生喜歡、喜歡對方啊。」

  「所以妳也會想要收到花?」

  許維貞不知道為什麼話題會拐到這裡來,但她心跳飛快,忍不住伸手摀住臉,感覺手心都熱燙燙的,哎呀,好害羞。

  陸同學這是在問她想不想收到花吧?她當然……想嘛。

  陸冠羽見她不回答,有點急了,再追問:「是不是想要收到花?我是說收到花的話,就是接受對方追求了,會變成男女朋友了嗎?」

  陸同學在問她要不要接受追求啊?

  許維貞覺得自己都要昏倒了。

  收到花束什麼的,這樣浪漫的事,當然是好的啊。

  但他們還是學生,又是排在前段班的,她可以低調一點的……

  小女生羞答答的回答,「收了花,當然就是女朋友了啊,可、可是,我們年紀還小,還要讀書,要低調一點比較好,當然我也可以接受,放假的時候出去約會什麼的……」

  她輕聲細語的說了一串,陸冠羽只聽清楚了第一句。

  收了花,就是女朋友。他的德德,已經連著收了兩個禮拜的花了……

  他不高興,他一點也不高興。

  德德交男朋友什麼的,有另一個男人插入他和德德之間,德德笑得那麼高興,又臉上紅紅的……那些該放火燒掉的玫瑰花!

  許維貞不能理解為什麼陸冠羽突然臉色陰沉。

  「你怎麼啦?」

  「我……我姊姊收到花了。」

  「哎,被追求了?她的男朋友很帥嗎?」

  「那些花已經連著送兩個禮拜了。」

  「她的男朋友對她真好!我……我也很想收到花啊……」

  「送了花就是對她很好嗎?」

  「當然是啊!我剛才說了,那是心意啊!代表她男朋友喜歡她。」

  陸冠羽啞口,氣得一捶桌子,也不管上課鈴響了,起身就大步走出教室往男廁跑去。他都不知道他憋的是尿還是火氣了。

  許維貞被嚇得一縮,滿臉迷惑。

  這是怎麼啦?陸同學不喜歡送花嗎?她也可以不要收到花的啊!直接牽個手逛個街什麼的,她都可以接受的。

  陸冠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不高興,但他看著虞嫻抱著花束回家,就是滿肚子火。

  拉著他進拳擊社的同學徐清被他掐住脖子逼問:「你有姊姊對吧?我記得你說過的,妳姊姊二十一歲?」

  剛好和德德同年。

  「有……」徐清嚇得臉發白,「有姊姊,三個。」

  「三個都有男朋友嗎?」

  「呃……大姊不知道,二姊好像剛分手,三姊倒是新交了一個,但都交過男朋友。」

  「男朋友都送花嗎?」

  「送花?好像是吧?不都是送送嗎?」

  「你是弟弟吧?唯一的?和姊姊感情好嗎?」

  「欸,對啊,感情很好,我是被姊姊照顧長大的。」

  「那你姊姊交男朋友的時候……我是說,三個喔,三個和你感情很好的姊姊,分別交男朋友,抱著花回家的時候,你會很生氣吧?」

  「啊?為什麼要生氣?呃,是有一點不爽啦,姊姊老是被約出去,可是,那是姊姊啊,做弟弟的,就是要祝福姊姊啊。」

  於是,第一點:做弟弟的,就要福姊姊。第二點:是沒有生氣的,頂多就有一點不爽。

  陸冠羽瞇眼,「三個都這樣?」

  「呃……大姊交男朋友的時候,我還哭了咧,不過,姊姊也有她的生活嘛,二姊交男朋友的時候,我還鬧彆扭,到三姊帶男朋友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很習慣了。」

  「會習慣?」陸冠羽覺得這是最恐怖的。居然會習慣姊姊交男朋友?

  第三點:除了祝福姊姊之外,還必須習慣姊姊交男朋友!

  但他明明沒有把德德當成姊姊的,除了她的年紀比他大五歲……好吧,徐清的三姊就是二十一歲,而她交了新男友,男朋友每天都送花。

  陸冠羽有些懷疑自己找來的參照組。

  但他也沒有其它人可以問了,於是繼續跟徐清講,「我……我家德德,現在每天都收到一束花,我一點都不高興,我、我氣死了……」

  「啊,那是戀姊啦。」徐清一副過來人的平靜模樣。

  他早就知道陸冠羽家裡有一個大他五歲的姊姊,兩姊弟感情很好,陸冠羽從來都直呼名字,不叫姊姊的。

  「我們做弟弟的呢,就要祝福姊姊,要是姊姊的男朋友不聽話,敢劈腿還是欺負姊姊什麼的,就撲過去把他揍成豬頭!」

  陸冠羽目瞪口呆。做為弟弟的,對於姊姊的戀情什麼的,只有旁觀的份啦。

  但是……德德不是真的姊姊啊。

  糾結的小老虎在練習時,把社團裡的人統統揍成豬頭,又失魂落魄的回家去,進了門,滿室花香,虞德嫻轉過頭來,朝著他露出燦爛笑容。

  「冠羽,快來,我找到那個人的告白卡片啦!」

  ※  ※  ※  ※

  對於大方送花的追求者身份成謎的事兒,店裡從員工到上門的客人都深深感到好奇,但即使逼問花店人員,也沒有辦法得到解答。

  因為下訂花束的神秘追求者,是網絡上選樣本花束,然後在線刷卡,最後花店送貨,全程沒有人見過追求者的樣貌,連聲音都沒聽過。

  「難到那人送了花,都不會關心一下女孩子的反應嗎?」

  「網絡上有留言板,他在上頭問,我們在底下回就好啦。」花店員工一臉無辜,極力遠離好奇的八卦群眾。

  這種想知道管案又不得其門而入的糾結心情,終於現在得到解脫了!

  滿客廳的花瓶裡,只有第一束花是沒有拆開包裝的,偏偏那張卡片就是藏在花束底層,而後面收到的二三四五束花,則沒有留下丁點訊息。

  虞德嫻眼見第一束花已經枯敗到發黑,實在不能再攔屋裡了,才遺憾的把包裝拆開,打算分類回收一下,卻沒想到拆到最後,在花莖底找到一小張紙片。

  正是所有人都好奇不已的追求者的訊息。

  還沒仔細看呢,就聽到身後大門開關的聲音,她回頭,看見小王子的身影,也沒留意他臉上沮喪不悅的神情,把找到的卡片直直遞到他眼皮底下。

  「你看,是卡片!」她的聲音近乎討好。

  但聽在陸冠羽耳裡,卻與炫耀無異。

  可惡!為什麼他只能旁觀德德被追求?他就偏偏不樂意德德成為其它人的啊!他不把那個該死的送花者揍成豬頭就不錯了,還要他去祝福?

  陸冠羽用粗暴的手勢掀開卡片。

  那是計算機打印字體,上面寫了──

       直到妳接受追求,我都不會停止送花。
          
            我對妳一鍾情。
          
            若妳願意與我共進晚餐,就成為安荻雅娜吧!
  
            我會用烈焰玫瑰迎接妳。
              
                                                     忠心的傾慕者  張永傑

  老實說,陸冠羽看得一頭霧水,一同看了卡片的虞德嫻也滿臉迷惑。

  「安荻雅娜是什麼?」她問他。

  「烈焰玫瑰是這些紅玫瑰花嗎?」他問她。

  兩個人對彼此搖頭。於是分別去查了。陸冠羽去找什麼安荻雅娜──他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而虞德嫻決定明天收花的時候,問一下花店員工什麼烈焰玫瑰。

  陸冠羽的疑惑在隔天社團運動中,問了徐清,得到解答。

  「安荻雅娜是超正的女神啊!」臉上冒著春青痘的小男生超興奮。

  「啥?」

  「你不知道嗎?」吼!你很遜耶!那是最近一款很紅的在線遊戲。」

  「呃……」

  「安荻雅娜是遊戲裡的引導女神,新手都在她的指引下進入遊戲,聽說她也是最後的勝利女神,通關之後,就可以得到她的親吻,而且成為新的神。」

  左手女神,右手王位,起威風的啦。

  「所以安荻雅娜是遊戲裡的虛幻人物?」

  徐清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恐怖眼神瞪視著他。

  「你真的不懂嗎?安荻雅娜是全部遊戲成員的最高夢想啊!我們拚命開地圖打副本,打怪打魔王,就是為了得到她。」

  陸冠羽完全不懂這種浪漫,他只問:「那可以選擇成為安荻雅娜嗎?」

  「怎麼可能!沒有這種角色選擇啦!」

  「那為什麼他要德德成為安荻雅娜……」陸冠羽陷入迷惘中。

  徐清問:「你在煩惱什麼?」

  「就是我姊姊的那個追求者,寫了一張卡片說什麼要我姊姊成為安荻雅娜,他就會用那個什麼玫瑰……焰什麼的……總之,會用那個來迎接她。」

  沒想到徐清馬上就反應過來,「烈焰玫瑰?」

  「對!你怎麼知道?」

  「那是最高級的光明騎士的大絕招啊!」徐清真想掐死他。

  陸冠羽真覺得冤枉,「我又沒有玩那個遊戲,怎麼可以知道?」

  「那你現在知道啦。」

  「啊,知道啦。」但陸冠羽還是皺眉,「但我不懂,角色又不能選擇,那我姊姊怎麼可能為什麼安荻雅娜?」

  「是比喻吧?他是想說你姊姊是他的夢想女神啊!」徐清一臉嚮往,「好浪漫喔!我也想這樣對我的女朋友說。」

  陸冠羽真的不懂這種浪漫。

  「現在的問題是,我和我姊姊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已經連著送了一個月的花了,就算是有錢人,也要講究回報的效率吧?」

  「啊?那不是神經病嗎?會不會是跟蹤狂?」

  「你是說德德會有危險嗎?」陸冠羽的眼神變得很恐怖。

  徐清卻陷入了遊戲怪模式,亢奮的揮拳呼喝,「我們去把那個跟蹤狂引出來消滅吧,就用烈焰玫瑰,拯救安荻雅娜女神!」

  陸冠羽覺得這是一個好方法。

  放學後,兩人找了間網咖,買了一小時,徐清帶著陸冠羽上遊戲界面註冊,又買了遊戲點數,帶著陸冠羽逛了一圈新手村之後,兩人各自回家。

  吃飯的時候,陸冠羽跟虞德嫻說了這件事。

  「啊?果然沒有這種花啊,我還一直問那個花店員工呢,那個人都被問煩了,教我回來上網查比較快呢。」

  「這件事就交給我來就好了。」陸冠羽覺得他有義務要保護她,「妳自己出門回家都要小心,注意有沒有人跟,我同學說,那有可能是神經病。」

  「不然正常人誰會講什麼安荻雅娜,還有烈焰玫瑰的?」

  「那怎麼辦?你也住在家裡啊……」虞德嫻沒有很把自己的出入安危放在心上,倒是擔心起陸冠羽來。

  被放在心尖子上的小王子表情很滿意。

  他安慰她,「我沒有問題的啦,我是男生欸!而且我這麼強壯,都有肌肉了,又跑得快,我還參加了拳擊社,不會打輸的。」

  「但你還是要小心。」虞德嫻現在一點也不覺得收到花束很虛榮愉快了,她覺得小王子殿下比較重要。

  「我會保護德德的!」陸冠羽看著她貫過臉頰的淺疤。他記得很清楚,那個愛哭又膽小迷糊的德德,是怎樣英勇的守衛著他。

  媽媽告訴他,德德因為太害怕,又傷得太嚴重,已經不記得那件事,也不記得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的事。但是他還記得。

  德德忘記了沒有關係,他記得就好。

  他一定要保護德德,她是他愛哭又脆弱的公主姊姊。

  所有想要追求他的德德的邪惡巨龍,他會把他們統統打敗的!

  ※  ※  ※  ※

  虞德嫻沒有讀心術,當然不會知道陸冠羽心中下定的決心,但眼看著小王子殿下加了大早晨晚上的跑步打拳時間,一天起碼換三次衣服,飯量也增加了,大半個月過去,遲鈍的她也終於察覺了小王子殿下嚴陣以待的警戒態度。

  這段時間裡,花還是每天一次的送來,數量倒是少了,從一大把近百朵,到虞德向花店人員反應了之後,變成了一天一朵,包裝得精緻漂亮,也不再只於玫塊,增加了別的花樣,反而讓虞德嫻高興起起來。

  那個神秘的追求者的身份背影依然是個謎,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送著花,再也沒有遞來卡片訊息過,不過因為第一張卡片裡留下了名字,虞德嫻也胡亂的嘗試過,在搜尋首頁裡打上這個名字,滾出來的資料從幼兒園到小區大學都有,看著屏幕上那從三歲到五十幾歲的年齡跨度,虞德嫻果斷放棄了深入追查的意圖。

  陸冠羽私底下註冊的網絡遊戲倒是火熱的進行中,他也沒有自己費時費力的去操作,而是把賬號在拳擊社團裡公開,讓一幹好夥伴有閒有空的時候幫著升級打怪刷地圖,當他指定的騎士角色從新手村出來,一路練到騎士見習等級時,學期已經過去大半。

  學校表示要進行為期兩天的校慶,會有園遊會,也會請來偶像歌手,各社團的成果展也要發表,同時開放校外人士參觀。

  陸冠羽拿著手工制的邀請函回家去。

  「德德,妳會來吧?」餐桌上,小老虎的眼睛亮晶晶。

  「兩天都要到嗎?」虞德嫻盤算著是不是把三天的排休一次用掉。

  「唔,當然兩天都來是最好啊……」

  陸冠羽也知道他的德德工作休假很少,但因為每天的工時短,他就算要抱怨她的放假天數太少,也不好意思講。

  他想了想,還是指定了,「第一天來最好,我們班上要做女僕飲料店,我早上會去幫忙搖飲料,德德來的話,我就可以調蜂蜜柚子茶給德德。」

 也不過就是把蜂蜜柚子醬加熱水而已,但即使是這樣的飲品,對於這個在家裡從來不用進廚房的大男孩來說,也是難得的一次體驗。

  虞德嫻唇角輕勾,「只做飲料嗎?要不要我烤一些蛋糕,讓你們弄下午茶?你們弄這個活動有一些經費要求吧?」

  就算是飲料 從原料到器材,到飲品包裝和販賣場地什麼的,哪一樣不用錢?說什麼也不可能讓高中生的孩子們自己籌錢吧?

  聽虞德嫻提了,陸冠羽才想起來,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哎呀,因為我下午有社團成果發表,要上場打拳,所以班上的活動沒有參與很多,只是知道班上女生票選,要我那天去搖飲料而已……」陸冠羽搔搔腦袋,「對啦,好像是有請外面的店家做蛋糕,再送進學校來。」

  事實上,蛋糕的業務由許維貞家裡的飯店承接了,但陸冠羽根本沒有留意這件事情,也完全沒有印象許維貞幾次來他,頻頻問他喜歡什麼口味的蛋糕。

  要他來說,他根本不喜歡甜食,可德德做的蛋糕就不一樣了算他對甜食沒有熱切興趣,也能面不改色的獨自吃掉一盤!

  「那就不需要我做蛋糕啦?」幫不上忙,虞得嫻有些失望。

  但陸冠羽立刻捧場的指定了,「才不要做給那些人吃!德德,我要吃妳做的芋頭奶酪卷,要這麼大條喔!」

  他比了兩隻手掌張開的距離。

  虞德嫻笑了,「你要一個人吃嗎?」

  「當然!」陸冠羽理所當然的點頭,「德德做的東西這好吃,一個人獨享最棒啦。」

  虞德嫻很開心,立刻決定了休假的日子。

  她看看手上的邀請函,問:「方阿姨那裡有收到校慶邀情函嗎?」

  可不要她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被邀請去了,結果人家十月懷胎又拉拔孩子長大的親媽,卻不知道寶貝獨子校慶的事兒。

  陸冠羽立刻讓她安下心來,「學校有寄制式通知書過去,媽媽今天還打電話來,問我們班上的攤子在哪個位置。」

  「那就好,我很期待呢。」虞德嫻笑咪咪。

  陸冠羽看著她高興又期盼的樣子,心裡也非常滿足,決定明天到學校多瞭解一下班上活動的運作,而且要安排好時間,這樣才可以去校門口親自接她來攤位。

  在三天連休的前一日,虞德嫻在下班前收到了花。

  不只一朵,而是四朵不一樣的花。

  虞德嫻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當她看見花上附了卡片的時候,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她都已經把這個每天必定送達的花當成常態,而忘記這代表了追求的含意。

  翻開卡片,她好奇的笑容開始僵硬,小巧又精緻的卡片是這樣寫的──

  給我傾慕的安荻雅娜:
    
                 三天的休息日真令人欣羨,我多麼期盼能夠伴隨
  
        妳的左右,為了抒解我迫不及待的思念,請讓我在校
  
        慶園遊會上遠遠的凝視妳吧,我美麗的女神。
              
                                                          你忠心的戀慕者 張永傑

  虞德嫻感覺渾身都發冷。

  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她要連著放假呢?她沒有告訴過每天出現的花店員工說她要休假啊。

  就連她休假了,要去哪裡,這個人都知道。

  這是第一次,反應遲鈍的虞德嫻,終於意識到被暗中窺視的恐怖。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6 PM

第三章

  那張卡片講陸冠羽看見了,當下如臨大敵的渾身炸毛。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感覺自己固守的領域被黏膩的外敵躲在暗地窺視,那種噁心的心情有多讓人抓狂就不提了。

  校慶當天,一大早的,陸冠羽是牽著虞德嫻的手走進校園的,虞德嫻生得一張娃娃臉,又穿上陸冠羽親自挑的衣裙,打扮得輕鬆鮮艷,校慶裡沒人穿制服,全都把自己打扮得成熟艷麗,這樣混雜之下,手牽手的兩人根本不像姊弟,而是相襯搶眼的小情侶,攤上同學立刻圍攏過來起哄。

  「你女朋友好可愛喔!她超適合粉紅色的小花裙耶。」

  「她馬尾上綁的花很不錯耶,不過你要不要讓她戴髮箍?我可以提供一個,你看這個貓耳的髮箍,一定很搶眼啦。」

  「你女朋友嘟嘴了啦,靠,快告訴兄弟,你女朋友喜歡櫃子裡的哪個蛋糕,我搶也要從內場裡搶一個出來給她!」

  「啊啊,慢了一步,她吃水果的樣子好誘人!混蛋,你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怎麼不早說?我馬上去給她送飲料。」

  男生們非常吵鬧,平常總是一起做報告的好哥們更是上蹦下跳的獻慇勤,那股熱絡的勁兒,簡直讓陸冠羽咬牙切齒。

  朋友妻不可戲,這群色狼居然毫不顧忌的撲過去!他根本沒有去思考,自己這股酸甜苦辣的心情,到底是憤怒於自家女友被窺視?還是自家姊姊被言語調戲?

  社團的展演要下午才開始,隔壁班開了披薩屋,大廚之一的徐清穿著一條灰藍圍裙踱過來,看見被高中男孩兒圍在中間的虞德嫻,眼睛一亮。

  「哎喲!這鄰家姊姊的清純小美人是哪個屋子的?」

  陸冠羽沒好氣,我家的。」

  「不是吧?我沒聽說你交女朋友啊。」徐清眼睛一轉,一下子亮了起來,「我知道了!她是『德德』對吧?看不出來她年紀比你大啊,真漂亮!」

  「德德是最漂亮的!」陸冠羽德意洋洋。

  徐清摸摸下巴,「這要是個年紀小的軟妹子,就算是養成新娘了,不過既然她是比你大的,那是她把你給忠犬化了?」

  陸冠羽其實真的不能理解徐清在說什麼?

  「那個神經病居然出新花招。」他把卡片的事情和徐清說了,「我不放心讓德德一個人待著,早上我值一個小時的班,其它時間,我帶德德去逛,下午展演的時候,我要上台,你守在她身邊,一步都不要走開欸!」

  有武術底子的陸冠又一進社團,就讓高年級重點培養了,完全把他當成下一任社長。校慶上要展示成果,當然少不了陸冠羽。

  尤其他樣貌生得好,成績也好,人緣也不錯,才高一而已,卻已經收過不下十次的高二、高三學姊遞來的情書,幸好他很潔身自愛,平常跟女孩兒們完全保持距離,才沒有惹來更多男生的圍剿。

  「沒問題,我連她上廁所都會跟著……當然是守在門口啊!」徐清在陸冠羽伸手掐他脖子之前改口。

  「哼!不准覬覦我的德德!」

  「又不只我一個打她主意。」徐清聳肩,指著圍在虞德嫻桌子邊獻飲料獻蛋糕的小色狼們。

  陸冠羽怒吼著把他們統統趕走,正喘著粗氣,一回頭,哎呀,徐清這個監守自盜的,已送上自家班上的披薩,有說有笑的和虞德嫻一人一片吃起來了。

  陸冠羽真的要氣死了。

  被安排在貴賓座裡的虞德嫻,接受了一個又一個仰慕者的朝拜……正確的說,是嫉妒著小王子殿下,又因為她是小王子帶來的朋友,而被格外的另眼相待。遲伅的虞德嫻完全將那些小男生別有用心的慇勤討好,當成了對自家小老虎的崇拜。

  越被這樣討好著,虞德嫻就越是覺得驕傲。

  小王子殿下果然是很得人心的呀。

  女僕飲料店裡散放著近十張桌椅,有些坐了家長,更多則是坐了學生,其中又以男生佔了大宗。侍者全是一個個穿了粉紅女僕裝,頭上戴著獸耳髮箍的漂亮女孩,化著淡妝,最重要的是那雙長腿美得讓人想把臉貼在上面磨蹭。

  虞德嫻看見幾個男生目不轉睛的盯著女僕侍者,短短個小時已經點了十次餐,這樣恐怖的消費刺激力……唔,也許回店裡去的時候,也建議一下老闆,讓店裡多招幾個長腿的漂亮女孩兒來。

  她正發著呆,忽然一道亮光在眼角餘光裡閃過。是照相機的閃光燈功能。

  她突然回過神來,看見角落裡有一個戴著鴨舌帽,渾身漆黑又戴口罩的男子,那人手裡抱著一台照相機,正朝著她的方向意猶未盡的拍著。

  「冠羽!」她忍不住驚叫。

  陸冠羽已經聞聲撲了過來。

  就算在內場煮茶調配飲料,他也不時的關注著虞德嫻的座位方向,等他衝出來,見到虞德嫻臉色煞白的盯著一個角落,順著她的目光又看見一個抱著照相機的男子,腦袋裡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那個查不出身份的仰慕者。

  他動作飛快的往那人身上撲抓過去。

  那人抱著相機,見著不對勁,就往門口衝去了。幾步的距離而已,中間擋著好幾對情侶,小小的攤子裡一下子雞飛狗跳,等到陸冠羽從混亂中脫身,那個抱著相機的男子已經消失了,氣得陸冠羽咬牙。

  徐清來到身旁,「是那個神經病?」

  「不知道,沒逮到人,但他抱著相機拍了德德好幾張。」

  徐清也皺眉了,「我靠,真有這種人?我聽你講的時候,還以為你唬我呢,新聞上看看就算了,誰想到現實生活動,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啊。」

  「現在就是發生了!」陸冠羽沒好氣,「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守著德德,一步都不准走開!」

  「知道啦。」徐清翻白眼,「你真的是姊控耶……欸,我老早就想問了,你叫你姊姊那什麼……『德德』?哇靠,這種暱稱會不會太黏人啦?」

  陸冠羽直接動手揍他了。

  整個早上平安渡過,那人再也沒有出現了,中午的時候,徐清把兩人領到自己班上去,親自烤了披薩給他們當午餐吃。虞德嫻喜歡濃郁的吉士,她吃得高興,,陸冠羽也很滿意,打包票會協叔徐清找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說到女朋友,虞德嫻好奇起來,「冠羽沒有交女朋友嗎?」

  「沒有交。」陸冠羽立刻回答。這是事實。

  徐清卻在一邊擠眉弄眼,「可是有不少女生喜歡他喔,他還收過好幾個學姊給的情書,就連他加入拳擊社,也有幾個女生追過來,想要跟著入社。」

  「我跟她們沒關係的!」陸冠羽急著反駁,「情書一開始不知道,才收下來的,後來知道那是情書,就再也沒收過了!」

  「冠羽的行情真不錯。」虞德嫻的表情倒是很驚喜,「那些女孩兒漂亮吧?啊呀,你也從來沒帶同學來家裡玩過。」

  「漂不漂亮都跟我沒關係。」陸冠羽悶悶的不開心

  虞嫻臉上依然帶笑,心裡卻有一千萬個不自在。

  她也不真的很想要陸冠羽帶人回家來,但一聽到徐清說有不少女孩兒表示有交往的意思了,她就覺得煩躁,一方面忍不住好奇的試探了陸冠羽的態度,現在看著她的小王子殿下抿起嘴來,她想,這是因為她的打探呢?還是真的不喜歡那些女孩兒?

  「不過啊……」徐清這時插嘴了,「我現在才發現,原來虞姊姊才是冠羽最放在心上的,看看他今天全程陪同,黏得超及緊啊。」

  這話一開始覺得還好,但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

  是誇陸冠羽的貼心呢?還是損他離不開人呢?

  徐清又說:「一般園遊會裡,不是都會邀請父母來嗎?」

  「對啊,方阿姨不是說要來嗎?」臉色微紅的虞嫻連忙問。「她有沒有打電話?會不會找不到位置?你打個電話過去吧。」

  把親媽遺忘一早上的不肖子立刻拿起手機出來撥打,接通了一問才知道,原來母親大人半個小時前就到了,不過出了點意外,現在在保健室呢。

  於是一夥人轉移陣地過去。

  去了才曉得,原來方母在找兒子的攤位時,被一票橫衝直撞的小孩子絆倒在地上,身旁一個大男人立刻伸手要扶,卻沒料到自己也被椅子絆倒了,立刻做了方母的人肉墊子,腳踝扭傷,而方母手肘擦破一塊皮,血還滲得凶。

  徐清看著保健室裡兩個大人沉默著又臉紅相對,又看一眼男人身邊體型圓潤,表情乖巧的孩子,他拿手肘撞了一下陸冠羽,小聲的交流起來。

  「那不是五班的吃貨班長嗎?」

  「你找死啊?在人家家長面前講他兒子的外號?」

  「擔心這個?你怎麼不擔心一下你媽可能要談戀愛了?」

  「講什麼蠢話呀你?」

  「你就遲鈍吧!」徐清瞪他一眼,「沒看你媽和他爸兩個眉來眼去的?」一個扭到腳,一個手上擦塊皮,這種小傷,各自上藥道謝就可以分開了,結果現在居然互相留手機了……」

  陸冠羽是真的沒看出什麼曖昧。

  一旁的虞德嫻也一臉疑或,「那位先生幫了方阿姨的忙,留個手機,吃個感謝飯什麼的,也沒有什麼吧?」

  徐清真心覺得這對姊弟就是同樣缺心眼少根筋的遲鈍貨。

  五班的小胖子班長注意到他們來,拉拉老爸的袖子。

  方母跟著轉頭,發現兒子來了,立刻鬧了個大紅臉,手肘的傷口也不包起來了,抓著兒子就要走。

  沒想到一隻手伸過來攔阻,是那個幫了她的國字臉。那人也沒有多話,就是小心捏著她的手,仔細的幫她綁好繃帶,那個漂亮的蝴蝶結簡直就是打在方母的心尖子上了。

  一旁的保健室醫生都成了背景板。

  陸冠羽和虞德嫻目瞪口呆,這下子都用欽佩的眼光膜拜著徐清。這人什麼樣尖利的眼睛啊,一下子就發現了八卦所在,將來不去當記者,就太白費他的才能了。

  徐清得意洋洋,不忘提醒陸冠羽,「把那個吃貨拉過來,一起出去逛逛,人家搞不好以後就成了你兄弟了!」

  陸冠羽並不覺得自家親媽有再嫁的打算,但徐清都這麼說了……他撓撓腦袋,又用眼神和虞德嫻交流了一下,最後真的把小胖子班長拉走了。

  徐清在一旁看著他們這裡名義上的姊弟以眼神交流,他的心裡像是有貓爪子在抓撓一樣。遲鈍啊遲鈍,這兩人看著方媽和那男人如此曖昧,就沒有聯想一下自己也很黏膩嗎?

  心中鬱悶的徐清簡直想要敲開那對姊弟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是堵塞了多少條回條,才能讓人的反應神經如此遲鈍。

  ※  ※  ※  ※

  舞台上拳擊社一字排開,左首站了社長領著全體社員打基本功熱身,陸冠羽以下屆社長的身份,站在右首位置。

  舞台下在最前排擠滿了熱情的女孩兒,幾乎清一色都是高一生,再後面是高二、高三的學姊,目光一致的投往右邊。

  沒有沾到半點雨露的拳擊社社員,心中交不到女朋友的怨恨全都以目光射向最右邊的陸冠羽。

  陸冠羽臉上面無表情,心裡各種委屈。

  德德,小老虎被排擠了,嗚嗚。

  腦門上的天線像是接收到了小王子殿下無聲的啜泣,虞德嫻焦躁的在遙遠的後排跳腳。她怎麼也擠不到前排去,而她身邊又沒有人高馬大,能夠破開人群的徐清,而是個子嬌小,手裡還抱著一頭狗的許維貞。

  老實說,虞德嫻還真想請許維貞離她遠一點,她是非常的怕狗啊。

  但這綁著公主頭,穿著小禮服的副班長,不知道為什麼會親親熱熱的貼在她身邊,還不停的向她介紹手裡圓滾滾的黑色貴賓犬,說牠聽話又溫馴,還拿出一片肉乾遞給虞德嫻,笑咪咪的讓她給那頭狗。

  「我……」虞德嫻嚥著口水,「我很怕狗。」

  「不用怕啦,牠不會咬妳的,妳摸摸。」

  「不,不用了……」

  「那餵牠吃片肉乾吧?我家史帝芬很貪吃,只要餵牠吃過肉乾,牠就會對那個餵食的人撒嬌喔,姊姊試試看吧?」

  許維貞在陸冠羽牽著「女朋友」出現的瞬間,就盯上了虞德嫻。

  旁敲側擊,拐彎抹角的問了半天,她驚喜的問出來,原來這個「女朋友」不是什麼真貨,她只是陸冠羽家裡的房客,年紀還比他們都大上五歲,足以稱一聲「姊姊」

  既然不是女朋友,年紀又那麼大,當然是降低警戒,而且要極力討好。要是能讓虞姊姊在陸冠羽面前說幾句好話,支持她和陸冠羽交往,那就更好啦!

  心裡打著小算盤,有所圖謀的許維貞極力表達她的親手,友好的把手裡一袋肉乾都塞給虞德嫻去餵,但虞德嫻皺著臉,心裡卻莫名的不喜歡她。

  這女孩兒讓虞德嫻很困擾,她手裡抱著的狗儘管很無辜,但虞德嫻怕狗就是怕狗,哪怕那頭狗再小再友善,虞德嫻都不想靠近,更不要說餵食啊!

  這邊她左右為難,怎麼也說服不了許維貞把那頭狗弄走開,那邊台上,已經輪到社員對打演練了,脫身的徐清立刻相準虞德嫻所在位置,興高采烈的奔過來。

  「徐清。」虞德嫻好高興他的出現,他喜歡狗,立刻從許維貞手裡把狗抱走,他也不會一再的把狗貼上來要虞德嫻撫摸。

  手裡失去友好道具的許維貞立刻開啟新話題。

  「姊姊是和陸同學一起長大的?他和姊姊的感情很好吧?我看到他一直牽著姊姊的手呢,一定是姊姊很照顧他。」

  「照顧什麼的,倒也還好,只是冠羽很保護我。」

  「啊,陸同學很黏姊姊呢,真可愛!就算不同姓,也沒有血緣關係……嗯……虞姊姊和陸同學牽著手,是把他當親弟弟了嗎?我是說……啊,姊姊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男朋友。」虞德嫻溫和答話,心裡卻對這樣的試探和逼門,感到很不舒服。

  許維貞微笑,「沒有嗎?姊姊很受歡迎吧?陸同學之前在班上提過,說姊姊每天都會收到花呢。」

  其實是她偷聽到陸冠羽和徐清的對話,「姊姊和陸同學差五歲對吧?」

  「嗯。」虞德嫻只平淡的答一聲。

  許維貞害羞的笑了一下,「姊姊今天來校慶,是來看陸同學有沒有交到女朋友嗎?」

  她聽到了什麼?虞德嫻一下子愣住,「妳說什麼?」

  「啊呀,陸同學沒有跟姊姊說過嗎?」許維貞說:「陸同學在開學的時候,就從壞學生的手裡把我救下來呢。我家裡面的人都很喜歡他,我問過陸同學什麼時候方便去他家裡拜訪,陸同學說,要問姊姊的意思呢。」

  「噢……但,我沒有聽他提過……」明明小王子殿下說了沒有女朋友的,現在怎麼又出現一個可愛積極的女生……虞德嫻被動搖了。

  「陸同學是害羞了吧?」許維貞小臉羞紅,垂下頭,「那,姊姊歡迎我去拜訪嗎?我會做很好吃的甜點,我們家裡的大廚都誇過我的!」

  年輕的小女生看起來只是單純的希望博得好感,但虞德嫻卻沒有辦法違心的回答她說,好哇,妳就來玩吧。

  她都不知道陸冠羽什麼時候有交女朋友的念頭。

  一旁專心的和貴賓犬玩得不亦樂乎的徐清轉過頭,才發現虞德嫻面色沉默,直覺讓他馬上把狗狗塞回許維貞懷點,一手小心的捏著虞德嫻的袖子,把她從人群里拉走。

  許維貞不明所以,但還沒有得到虞德嫻的拜訪同意呢,於是她抱著狗狗,又跟上去。

  一走到空曠處,徐清還沒來得及關心虞德嫻的臉色,就聽到許維貞懷抱的狗汪汪吠叫,又拚命掙扎,她抓不住,那貴賓犬跳下地,朝一處樹蔭底狂吠。

  虞德嫻已經被狗叫聲嚇得臉色蒼白,彷彿記憶裡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是和這種聲音連在一起的。

  一頭又體又瘦,皮毛七零八落的流浪犬從暗處走出來,流著口水的嘴角隱約的發出威脅的吠聲,牠眼睛直盯著虞德嫻手裡捏著的肉乾。

  「快丟出去!」徐清說。

  虞德嫻抖著手,盡力把肉乾扔到遠處,然後徐清轉拉著她就跑,但身後又有許雅貞尖叫的哭聲,小女孩兒嚇壞了,完全癱在地上,她身邊的小貴賓犬倒是忠心,緊貼著主人,可原本已經追著肉乾跑遠的流浪犬,又因為這邊哭聲和吠叫,而掉頭回來。

  徐清不忍心,撿了根樹枝,又衝過來救人。

  「德德!」

  舞台的位置高,陸冠羽即使是對打演練,也把一半注意力放在虞德嫻身上,遠遠看見流浪犬出現時,他已經繃緊神經,徐清拉著她逃跑的舉動讓他很滿意,但之後徐清居然把虞德嫻放下了,轉頭去救許維貞,就讓他臉色鐵青。

  闖入校園的流浪犬可不只一隻。

  徐清沒有看見,但陸冠羽卻見到有兩頭流浪犬圍過去了。許維貞帶來餵狗的一小袋肉乾是捏在虞德嫻另一隻手裡,她已經嚇得忘了,剛才沒有扔出去。

  虞德嫻腦子裡空白一片,她能感覺到危險並沒有消失,而這時候小老虎的呼叫聲闖入她耳朵裡,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冠羽……冠羽……小、小老虎!小老虎……」她嚇慌了。

  她看見兩頭餓壞的大朝她撲過來。

  注意到這一幕凶險景象的大人小孩都忍不住驚叫,但為了他人勇鬥惡犬的英勇事兒,實在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

  陸冠羽趕到了,他在跳下舞台前,手裡已經拾起拉拉隊的加油棒,揮舞著那一根黃色的塑料棒子,將流浪狗趕得哀叫逃開,但還有頭狗也同時撲上來了,就在那一瞬間,呆立原地的虞德嫻尖叫著,就要擋到他面前來。

  她在很小的時候已經這樣做過一次,雖然她一點都不記得了,而最後的結果是她破相了,換來小老虎的安然無事。

  但她的小老虎卻哭吠啼啼,將這件事記了一輩子。

  陸冠羽怎麼可能再讓她傷一次。沒有武器,她還有拳頭。

  握緊的一拳砸在流浪狗皮包骨的肋下,那一瞬間的觸感,讓喜歡動物的陸冠羽心酸,但虞德嫻才是重要的,雖然並不想傷害牠們,然而他也有無論如何都必須放在第一位的對象。

  「冠羽……」虞德嫻渾身都在發抖,簡直停不下來,她哆嗦著雙手去摸陸冠羽,她的小王子,她的小老虎,她寶貝的……寶貝的什麼呢?

  「小老虎沒事,德德不要怕。」陸冠羽摟住她,懷裡那樣脆弱又嬌小的身軀,顫抖得讓他整顆心都疼痛起來。

  他這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長得比她高了。

  他終於保護住他的德德。

  「沒事了,不要哭。」他忍不住親吻她臉頰,她小小的耳垂。

  她在他細碎的親吻和安撫裡平靜下來。

  而在幾步的距離之外,同樣花容失色的許維貞,此刻臉色卻異常難看,瞪著眼前姊弟依偎的一幕,心裡涼颼颼的。

  「徐清,他們……他和她,不姊弟嗎?」

  「噢,但是沒有血緣啊。」

  「可是,他們差了五歲!這根本就不正常吧?」

  徐清毫不在意,「那是他們的事吧?倒是妳,剛跌在地上沒事吧?要不要去保健室看看?妳家的狗狗很忠心欸,大小差那麼多,還拚命護著妳。」

  許維貞覺得他的叨念煩得要死,沒瞧見她正焦躁著自己的心上人被搶走了嗎?還說什麼姊姊弟弟,這根本就不正常!

  氣哭了的許維貞惡狠狠的瞪視著埋在陸冠羽懷裡的虞德嫻,她發誓她要撕掉虞德嫻那張不老實的嘴!

  ※  ※  ※  ※

  虞德嫻再回去上班的時候,那每天一朵的花依然準時送來,卻沒有附上卡片,也沒有仍任的訊息,就連那天他們攔捕偷拍者卻失敗,懷疑可能會寄來的偷拍照片,也都沒有出現。

  生活一下子恢復原狀,彷彿前些天的提心吊膽完全是自己嚇自己。

  但虞德嫻卻覺得和陸冠羽的同居生活,起了奇妙的變化。

  她被流浪狗嚇慌了的時候,嘴裡像是著麼了一樣的喊出了「小老虎」的暱稱,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喊出這樣的話,可她知道她喊的人是誰。

  她在喊陸冠羽。

  而那個大男孩響應了她的呼叫,「德德」、「德德」的不斷喊她。

  那已經超乎了一般程度的友好,到達了一種親密的程度。

  事實上,她清晰的記得,把嚇壞的她緊抱在懷裡的大男孩,他低下頭,憐愛疼惜的親吻她的耳垂。

  那可不是對待姊姊的態度。

  虞德嫻的心口怦怦跳著,又是害羞,又是不安,還有一點驚慌,以及她不想承認,卻真真正正存在的甜蜜感。

  她喊他「小老虎」。

  他喊她「德德」。

  這彷彿是理所當然的稱呼,只有彼此可以這麼叫。

  是一種秘密的,別人絕對不會有的親密感。

  陸冠羽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那一條貫過眉骨的白色傷疤,已經完全不會感到疼痛了,但他的手勢那麼輕,那麼憐惜,被這樣珍愛的撫摸著,她幾乎感受到那個傷口彷彿又疼痛了起來。

  因為被憐惜了,所以才會感覺疼痛,而且無法忍耐。

  她的身體認不住細細顫抖著。

  「德德,會冷嗎?」他們窩在客廳,她坐在沙發裡,他坐在地毯上,然後他伸手環住她的腰,「我去房間拿毯子出來。

  「不用。」她輕聲回應。他的手臂很熱。手心很熱。指尖也很熱。

  被撫摸的地方,都能感受到那種鮮明的溫度。

  她覺得她渾身都燥熱起來,好羞人。

  往常遲鈍的虞德嫻,現在卻敏銳的意識到,自己居然對著一個比她年幼的大男孩動心了嗎?

  因為他獨佔的呼喚?

  因為他毫不猶豫的保護?

  因為他獨一無二的,只給予她的親密?

  還是因為他的手指是那樣充滿憐愛的,撫摸她的傷疤?

  虞德嫻滿面通紅,垂著腦袋,不肯跟陸冠羽的目光對視。

  「冠羽……」她舔著唇,「你在班上有女朋友了?」

  再怎麼臉紅心跳,她也沒有忘記,那個主動到她面前來自我介紹,還說要來拜訪的女孩兒。

  「沒有啊。」陸冠羽一臉茫然。

  她無法克制的竊喜了一下,「那……有個姓許的女同學,叫維貞,你和她很熟悉?她說和你約好了,要來家裡拜訪?」

  「不熟啊。」他搖頭,「我跟男生比較好,女生很少打交道。噢,對了,徐清他喜歡吃甜的,德德妳做的那個玫瑰涼糕,我明天可以帶給他吃嗎?」

  徐清她知道,於是虞德嫻點頭。

  陸冠羽又認真的對她說:「德德,妳太招狗狗喜歡了,以後路上看到有大狗小狗什麼的,統統離遠一點,知道嗎?」

  虞德嫻都要哭了。說什麼招狗狗喜歡啊,難道是牠們的牙齒喜歡咬她嗎?小時候被狗狗一爪子抓傷了臉,長大了還要被追著咬屁股嗎?

  陸冠羽摸摸她的臉,「德德小時候為了保護我,才會受這麼重的傷,還把我都忘掉了。德德到現在也只記得怕狗,卻沒月把小老虎想起來吧?」

  「嗯,怎麼受的傷,確實想不起來了。」

  「但是德德還知道要喊小老虎來救妳?」

  她有點害羞,「不知道為什麼,就脫口而出了……」

  他很高興,但又有一點失望,「德德不記得小老虎了,小老虎很失望!但小老虎可以忍耐,因為那是德德保護我的。我會一直記得,不過以後德德就要記住,一定會有小老虎來保護妳。」

  這話說得彆扭又霸道,聽在虞德嫻耳裡,卻是太溫柔了。

  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過父親高大的身影,只有母親辛勞的一手拉拔她長大,高職學業結束之後就出來工作至今,在母親死後,她就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上……

  虞德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人這樣告訴她──我會保護妳。

  這比什麼樣死去活來的愛語,都格外令她心動。

  即使年紀差了這樣多,她也忍不住要對這個大男孩傾心。

  陸冠羽溫柔的對她叮嚀,「所以,德德如果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先帶回來給小老虎看喔。我要先幫妳把關,一定會成為德德堅強的後盾的!」

  啥?虞德嫻微微的懵住了。

  她羞紅的臉龐褪去血色。她聽到了什麼?

  她才剛剛意識到,自己對這個擁抱著她的大男孩動心了,隨後,這個待她親密無比的大男孩,卻告訴她,她如果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帶回來讓他看?

  難道不是他要成為她的男朋友嗎?

  還是說,這是另一種新型態的彆扭試探?

  虞德嫻近乎結巴的開口,「你、你想要……要我交男朋友?」

  陸冠羽收緊攬住她腰身的手臂,低聲說:「當然德德不交男朋友是最好的啦,小老虎很願意一輩子都好好保護德德的,只是……唔……德德也有自己的生活啊,所以,那個……嗯,我是體貼德德的小老虎嘛,一定會支持德德談一個很好的戀愛,然後有一個盛大的婚禮,最後生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都是雙胞胎,哥哥先生,後面是妹妹,是一個很美滿開心的家庭。」

  這樣的夢想太具體了,幾乎讓虞德嫻懷疑,這根本是陸冠羽自己的家庭目標。她忍不住開口試探,「可是,你的位置呢?」

  「唔……」陸冠羽啞口。

  對欸,這塊夢想中的大餅裡,怎麼沒有他的位置呢?

  噢,因為德德有她自己的生活嘛,所以丈夫啊,兒女啊什麼的……當然,小老虎才不會是兒女的角色呢,德德是老婆啊,那小老虎的位置,當然就是老……欸?是老公嗎?

  陸冠羽的臉驀然紅了,立刻迅速轉移話題,「總之,就算……就算我以後娶了老婆,也會讓德德來把關的,德德不同意的,我絕對不會娶的!我啊,一定會成為很棒的爺爺,帶小孩出去玩,和他們一起讀書,會好好保護他們,就像……像一棵大樹一樣!」

  虞德嫻一開始聽的哭笑不得,後來卻感到心酸。

  她知道的,比起自己還知道父親是誰,有著具體的印象,但在他的成長過程裡,卻從來都沒有父親的出現,即使方母給予了富裕的物質與呵護以及愛。

  方母將他養育得很好,即使沒有父親,他也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一點都不比其它父母雙全的孩子差。他也從來不曾吵要著,想要一個父親。

  但他現在為她勾勒著未來的婚姻家庭景象,卻是一張充滿甜蜜歡樂,以及完整角色的藍圖,有父母,有子女,還有愛。

  虞德嫻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大男孩的額心。

  她的小老虎,看來還不懂得什麼是戀愛啊,瞧他懵懵懂懂,還分不清楚,對她是情人的獨佔欲呢?還是弟弟對姊姊的親人式的保護欲呢?

  他們是要相處三年的。

  這才第一年而已,她可以等待他慢慢的成熟,不是嗎?

  被憐惜的親吻了額頭的陸冠羽,連耳朵都慢慢的紅了,他收緊手臂,又把臉埋在她子上,輕輕磨蹭著撒嬌。

  小老虎一定會保護德德的,壞心的大惡魔,統統退散!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7 P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3-12 01:43 AM 編輯

第四章

  陸冠羽堅定的認為,他對虞德嫻的所有佔有慾、保護欲,所有的親近擁抱,都是因為他將虞德嫻視為重要的家人,他有維護她的義務。

  然後他理所當然的忽略掉,他從來都沒有稱呼虞德嫻為「姊姊」過。

  於是,在他光明正大的思想裡,哪怕是在夜晚,抱著棉被和虞德嫻睡在同一張床上,那也是心安理得的保護。

  虞德嫻作惡夢了,不是從受驚的校慶當晚開始的,而是遲鈍的在將近半個月平靜之後,才開始發作,刺激點是花店人員送來的一隻米白長毛幼犬。

  圓滾滾的一團小東西,濕漉的小鼻子嗅著虞德嫻掌心裡甜甜的味道,幼犬完全體會不到女主人身體的僵硬防備,一個勁兒的往她懷裡鑽。

  幼犬短短的尾巴上綁著一枝早開的臘梅,牠不舒服的使勁搖晃,把花苞都搖下來了,剩下光禿禿的一根梅枝。

  虞德嫻看了好笑。

  小東西身上短短的絨毛摸起來柔順非常,脖子上綁著一張小卡片──

  給我勇敢的安荻雅娜:
                   
                請原諒我那日匆忙的離去,無能保衛心愛女神的
  
        騎士需要重新鍛練,而在我離去的這段時間,請讓忠
  
        誠的守衛者來保護妳。 期待我們相見那一日。

                                                         妳忠誠的仰慕者 張永傑

  這算什麼?這人知道校慶那天她所受到的驚嚇?但怎麼會明明知道她怕狗,還弄了一頭幼犬來讓她養?

  虞德嫻抱著幼太,與牠濕潤烏黑的眼珠子正對。

  指個連路都走不穩,只會嗚嗚叫的小東西來保護她?

  虞德嫻幾乎要綻放出來的笑容,被卡片最末的那句「期待相見的一日」而嚇阻回去。老天,她什麼都沒有答應呢,就已經要相見了嗎?

  她問花店員工,「這隻狗我一定要收下嗎?」

  「張先生吩咐,如果虞小姐把狗退回來,就隨便把狗找個地方丟了,那是他要送給虞小姐的禮物,不可以讓其它人撿回去養。」

  這手段也太殘忍!

  在下班打卡時被堵個正著,還被迫接受了一頭幼犬的虞德嫻僵硬的抱著狗狗,腦子空白一片的回家去了。

  當晚放學回來的陸冠羽一進門,就被滿室黑暗給嚇了一跳。

  「德德?」

  「小老虎……」

  「德德,妳怎麼了?為什麼不開燈……嗚哇!這東西哪來的?」

  「花店員工送來的。」他一指門口鞋櫃上的花瓶,「還有那枝光禿禿的臘梅。」

  枝椏全掉光了,因為一路上,幼犬拿那東西磨牙。

  於是這個晚上,他們的晚餐是叫了外送披薩,陸冠羽忙碌的一邊查詢著如何飼養幼犬,一邊在社群裡詢問有沒有同學要養狗。

  「我怕把狗狗送出去,沒幾天就死掉了。」虞德嫻把卡片,以及花店員工的答覆都告訴陸冠羽。

  「可是妳怕狗。」

  「我……」對,她怕得發抖。

  可是那是一隻無辜的幼犬……

  她再怎麼怕,也沒有想過要把送上門的幼犬丟出去,更別提如果真的送出手了,恐怕沒多久,就會被莫名其妙的弄死。

  老實說,虞德嫻覺得那個每天送花,偶爾寫封卡片嚇唬她的仰慕者,是非常恐怖的,那種恐懼,大概和襲擊她的大狗不相上下。

  但神秘的仰慕者隔著距離,以至於那種被窺視的恐懼感也好像隔著一層紗,只有在收到卡片的時候,才會讓她回憶起那份驚惶。

  「我們把牠養下來吧。」最後她拍板定案。

  於是陸冠羽默默撤了社群上的送養文,轉而給幼犬拍了張照,然後貼到網上。很快的,各路關注他動向的網友送來各式招呼,同學欄裡的徐清更跳出來嚷嚷說,明天要帶一袋子幼犬玩具給他。

  響應者立刻跟上,很好,陸冠羽計算了一下,這下子狗糧、玩具、洗浴用品都有了,連收錢公道、醫術優良的獸醫診所都有了。

  虞德嫻忙碌的應付著撒嬌黏人的幼犬。

  陸冠羽看得心裡發酸,一肚子的火氣,忍不住上前把幼犬拉開,一指頭戳在牠眉心,把幼犬戳得一咕嚕滾開。

  虞德嫻心想,這孩子也太凶殘了。

  「這還只是小狗。」

  「從小就要教牠獨立自主,不然牠以後長大了也要黏著妳怎麼辦?」陸冠羽振振有辭,聽起來還很有道理。

  家裡多了一個新成員。

  離不了人的幼犬,當晚就搬進虞德嫻房裡,因為牠只要一沒看見女主人,就哀哀切切的一直嗚嗚,嗚得虞德嫻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於是幼犬大獲全勝,進駐女主人的房間。

  陸冠羽氣得要死。

  然後,那天半夜,大概兩、三點之間,陸冠羽突然醒來。

  他一開始醒得莫名其妙,愛困又迷惑的瞪著天花板。

  但很快的,他聽見門外傳來怪異的哭泣喊叫聲,他膽量奇大,居然下床開門出去,黑漆漆的客廳裡只在玄關點了一盞小燈,而那個女性拔尖的哭喊聲忽強忽弱的,滿客廳迴盪。近冬的夜風冰涼涼的,從紗窗外吹拂進來,貼在他背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他還聽見一種微弱的抓磨聲,咯吱咯吱的,磨著木板的聲音。

  這要是在荒郊野外,也許就要從腳下的泥土鑽出一個無名女屍。

  但陸冠羽清清楚楚的聽見一聲哽咽的「小老虎」。

  他赤著腳往主臥室沖,虞德嫻夜裡不鎖門,於是他一扭開門把,腳邊就倒了一團又軟又熱的小肉球,幼犬嗚嗚哀叫,一邊磨著他腳板,他一把拎起小狗揣在懷裡,一邊要往虞德嫻床邊走。

  一步踏出去,他才想到自己上身赤裸。

  他一向是裸睡的,天氣涼了,才多少套一件褲子,平常也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要踏進虞德嫻的臥室,才突然覺得有些尷尬,有些不自在。

  但幼犬不管這些,牠就覺得奇怪,怎麼這個大個子不趕快靠過去呢?於是幼犬使勁抓撓著,小小的爪子還不夠尖,磨不破皮,但多少提醒了陸冠羽。

  好吧,反正也沒開燈,就算他沒穿衣服,也不會被發現的。

  陸冠羽悶頭衝進房去,到了虞德嫻床邊,才發現她是被夢魘住了,他俯下身把她抱進懷裡,輕輕拍著她後背,小聲安撫。

  「德德,小老虎在這,德德不要怕。」

  虞德嫻一下子醒不過來,陸冠羽撫摸她的臉頰,才發現她哭得滿臉是淚,這下子心疼得不得了,一旁被丟在被子上的幼犬蠕動著,把小腦袋安置在她的小肚子上。

  陸冠羽手勢輕柔的把她弄醒過來,她哭得打嗝,仰著臉,讓陸冠羽拿濕毛巾給她擦臉,又餵她喝了杯溫開水,最後把趕不開的幼犬塞進她懷裡,自己坐了上來,把她抱進自己懷裡摟著。

  「德德作什麼夢了?」

  「有大狗……嗝,大狗……」

  陸冠羽瞪了一眼裝乖的幼犬,「那我們不養狗了好不好?」

  虞德嫻還沒答話,幼犬已經可憐的嗚叫起來。

  「小狗狗很乖……如果牠不會長很大的話……小老虎,牠會長很大嗎?」

  陸冠羽瞥牠一眼,「不會,長毛臘腸狗再大,也不會高過膝蓋。」

  「那就可以養。」她抽噎,「我以前不怕狗的……媽媽跟我說過,爸爸是訓狗師,家裡常常有大狗,我小時候都爬在牠們背上玩。」

  「哦?這麼勇敢?」

  「嗯,很厲害吧!不過爸爸後來出車禍,好像是斷了腳吧?被公司解雇了,回家以後就一直喝酒,對媽媽動粗,後來又迷上賭博,把家裡的錢都輸光,連兩條名貴的大狼狗都抵出去了,媽媽後來受不了,要求離婚,爸爸不願意,弄到最後,是請方阿姨幫忙的,好不容易才讓爸爸蓋了章,我從那次之後,就沒看過爸爸了。」

  陸冠羽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是妳十歲以前的事嗎?」

  「不記得了……這件事拖很久,大狼狗什麼的,我都想不起來,有印象的時候,已經是爸爸媽媽在吵架,最後方阿姨帶警察來家裡,讓爸爸在離婚協議書上蓋章的事。」

  原來自家母親這麼剽悍?陸冠羽為方母的利落手段吞口水,但一想到就是這樣,才能讓虞德嫻和她媽媽脫離那個酗酒又家暴的男人,他又由衷的感激起自家母親來。

  「德德作了很久的惡夢嗎?」

  「嗯……前幾天還有一次,不是每天,有時候會突然發作,夢大部分都是重複的,我很熟悉了,但每次都還是很害怕。」

  「夢裡面是怎麼樣呢?」

  「大都是白天,周圍有很高的樹,溜滑梯,蕩鞠千,看起來比例非常大,就好像來到巨人國一樣,還有一個魚池,裡面的魚也很大,嘴巴更是恐怖,都聚在眼前,好像要把人吞進去一樣。然後……好像有走一段路,就突然有一隻大狗衝出來,牠在流口水,很飢餓,想要我喂東西給牠,我手裡面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很美味,但不能餵給牠,可是大狗一定要吃,我只好蹲下來把東西抱在胸前,大狗就用力的咬我,很痛,我還聞到血的味道,很臭。」

  陸冠羽知道那個夢在哪裡。

  那是他們小時候常常玩而的公園。

  虞德嫻其實是記得他的,她把他保護在懷裡,為了他在夢裡面抗拒著大狗得襲擊……不過,剛才她說那個重要的東西,很美味?

  「一直都很美味嗎?我說那個重要的東西。」

  「也沒有,是最近才開始變得美味,我想也許是甜點?」是上天指示她要創作新的蛋糕嗎?

  甜點個大頭。陸冠羽翻白眼。他一點也不覺得那會是甜點,除非德德最近有新作品,但他明明沒有聽說她弄出了新點子。

  「怎樣的美味?」

  「唔……就是很想嘗一口,想要獨佔,不給別人看……不過,我也沒有吃到嘴裡,怎麼知道是美味呢?可是就是覺得一定很好吃啊!會讓人流口水的那種。」

  虞德嫻迷茫的思考著,陸冠羽已經滾在一旁,笑到肚子疼的地步。

  「絕對不是甜點!」他堅持。

  他自戀的相信自己就是虞德嫻護在懷裡的「重要東西」,至於美味什麼的,虞德嫻是甜點師傅,也許對她來說,小時候的自己就和蛋糕一樣又軟又甜吧?

  陸冠羽沒有深刻研究為什麼是「最近」才變得美味。

  虞德嫻打了一個呵欠,小狗也打了一個呵欠,最後惹得陸冠羽也張大了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睡吧睡吧。

  虞德嫻沒有提說要陸冠羽滾出房去,陸冠羽也沒有傻到自己提出來,於是虞德嫻把小狗抱在懷裡,他把虞德嫻抱在懷裡,兩人一狗分外和平溫馨的在床上睡著了。

  ※  ※  ※  ※

  煩惱了一個禮拜後,小狗有名字了。

  米白顏色的皮毛因為精力充沛的瘋跑,常常亂成一團,又愛搶肉吃,加上陸冠羽老是逗牠,於是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食物,就把肉塊藏在肚子底下,陸冠羽大笑說牠「團成一團的樣子像個肉包」,最後苦惱於名字的虞德嫻盯著幼犬,決定牠就叫「小籠包」。

  陸冠羽班上的同學都知道他養了一頭長毛臘腸狗,紛紛嚷著要來玩,男生們更是講好好了要帶各自的筆記型計算機來打聯機遊戲。

  「就這個週六吧?怎麼樣?」

  「我那天不用補習,去你那裡玩吧?」

  「你不是常帶點心來學校嗎?超好吃的啦!我想去你家吃點心。」

  「嘿,馬上要學期末了,等高二下學期開始,我們就要拚大學考試了,搞不好以後沒辦法這樣玩耶。好嘛?我們去你家瘋一下?」

  男生一人一句的吵鬧著,五、六個較好的同學裡,平常有幸搶到幾口陸冠羽寶貝至極的芋頭卷,每個人都對那種美味的點心念念不忘,玩狗玩遊戲還在其次,重點是可以吃到芋頭卷啊!

  陸冠羽臭著一張臉。明明是這群混蛋把他的芋頭卷搶走的,為什麼講得好像是他大方提供的一樣?

  一旁的徐清明明是隔壁班的,卻也和他們打成一團,這會兒正敲著邊鼓,「走啦,走啦,我們週六再來開攻城戰,聽說勝利者就可以刷出新地圖喔!這樣就離安荻雅娜女神更進一步了!」

  「我……我也想去……」被徐清拖來的五班小胖子班長,面對高他一個頭的陸冠羽,有些怯怯的,眼角不斷瞄著他掛在桌邊的手提袋──裡面有超好吃的點心。

  陸冠羽歎氣,「我回去問問……」

  「喔耶!」男生們歡呼,「週六去玩!」

  喂喂喂,明明他還要回去問一下的啊!陸冠羽真要被氣死了。

  「你們男生很不夠意思耶,也不會約我們一起去?」旁觀很久的許維貞嘟著嘴插話,身邊和她要好的兩個女生也嚷嚷要去見識一下。

  「明明是我們男生的聚會……」有人嘀咕。

  「白癡啊,閉嘴啦。」偷偷戳打,「人家小兩口鬥嘴,你廢話什麼?」

  「真的假的?阿冠和副班長?」

  「欸……也沒有啦,不過副班長很喜歡阿冠……哎喲,人家女生都主動示好了,男生就要大方接受啊!而且副班長也很正啊,瘦瘦的又可愛,家裡還很有錢。」

  「可是有女生加入很煩耶。」

  「不會啦,女生玩狗,我們男生玩在線攻城,又沒有交集。」

  「也是啦,那就講好週六喔?太好啦!我受夠補習班啦……」

  短暫逃脫學習地獄的眾考生紛紛起立歡呼,整個教室吵翻天。

  陸冠羽坐在位子上捂臉懊惱。他要麻煩德德做甜點了。

  因為是臨時的決定,虞德嫻週六沒有安排休假,幸好下班時間也很早,於是她前一天晚上就把冰箱先塞滿了水果、手工蛋糕、吉士牛肉卷,又訂了三份披薩外送,絕對足夠成長期的男生們填滿肚子。

  男孩子們一進屋子,先是讚歎了空間之大,又跑跑跳跳的四處探險,唯一打開的房門只有虞德嫻的主臥室,男孩子們心中懷著「這就是美食之神的房間耶」的小小崇拜和好奇,對著那扇門看了又看,但一旁陸冠羽虎視耽耽,終究沒敢去開來看看。

  「狗狗呢?小小籠包呢?」

  「狗狗、狗狗,快出來。」

  「欸,阿冠,你家臘腸呢?」

  「德德帶去店裡了。」陸冠羽沒好氣,「小籠包乖巧聰明又圓滾滾的,放在店門口叫兩聲,就能召進一組客人,比招財貓還好用。」

  「這是虐待童犬啦!」

  男生們笑成一團,只有女生們臉色尷尬。玩狗狗是她們加入活動的理由啊,幸好沒有一個男生想起,她們也識相的不提。

  而等到陸冠羽的房門開了,把桌電和筆電各一台搬到眾人眼前時,男孩子們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了,歡呼著要開機上網打遊戲。

  陸冠羽受不了的把他們全都趕去洗手,然後把準備好的食物統統排上餐桌,洗完手出來的同學一窩蜂湧上去爭食,三個女生目瞪口呆,她們從來不知道男生私下聚在一起的時候會這麼瘋!

  「這個牛肉卷超好吃啦,還有蛋糕,這麼好吃的蛋糕,我以後吃不到了怎麼辦?噢噢……媽啦,就連水果也能這麼好吃……」

  「阿冠每天都可以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太嫉妒了。」

  「我家住很近,我以後每天都要來你家玩。」

  「無恥!奸詐!我家住得遠,又不是我的錯。」

  「阿冠,我們是好朋友對吧?你中午的便當那麼大一個,我以後用我的便當跟你換吧?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啊?」搖晃之。

  陸冠羽真要被他們煩死了。

  許維貞低著頭吃東西,每一樣都嘗一點,又忍不住伸手去拿下一份,一邊憤怒自己的不堅定。只是好吃了一點而已,我家大廚也會做啊!又能為飯店賺好多錢!比一個小咖啡店員工厲害多了!

  又聽到男生們一個個發表「噢,我的胃被抓住了!我的心一萬年不會變,以後天天跑咖啡店膜拜虞美人」,哄笑聲把虞德嫻的地位捧到天上去了。

  她氣得把盤子裡的牛肉卷戳爛。

  陸冠羽被男生們鬧得頭痛,吃完飯,又統統趕去洗手,弄乾淨了,才准許他們拿筆電出來。男生們各就各位,聯機上網登入遊戲,整個客廳在五分鐘之內就陷入熱火朝天的攻城操作、尖叫大吼的遊戲漩渦裡。

  跟著許維貞來的兩個女生是她的幫手,一個喜歡徐清,另一個其實也悄悄對陸冠羽有好感,此刻,她們三個人若無其事的往那間主臥室去,這是唯一一間沒有開啟的房間,也是許維貞最想探看的房間。

  她的直覺告訴她,在這裡可以找到虞德嫻勾引陸冠羽的證據。

  房門沒有上鎖。

  她心中一喜,扭了門把推一條小縫,三個女生依序鑽進房去,摸索著燈,在亮起來的房間裡,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窗邊的那張大床。

  那張床上有兩組被枕,折得整整齊齊,一組是顏色柔和的菱格紋,另一組是深色的方格紋,剛才陸冠羽的房間裡,最怪異的地方,便是床上沒有枕被。

  原來那組被枕在這裡,在虞德嫻的房間裡。

  許維貞欣喜若狂,悄悄拿了手機拍下,又想找找有沒有其它跡象,於是又看見了折好的衣服,男式一份,女式一份,最上面的剛好是內褲的部分……

  她臉紅了,心中惱怒,按著手機的又量都要掐疼自己的手。

  她絕對要揭發這件事!陸冠羽都還沒有成年呢!

  「嘿,女生們,妳們在這裡幹嘛呢?」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三個女生四處探看,許維貞正忍不住要伸手亂翻──偷偷潛入人家不開放參觀的主臥裡,頗有做壞事自覺得兩個女生尖叫起來,許維貞被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去,看見徐清笑嘻嘻的臉。

  「你幹嘛這樣嚇人!」許維貞怒道。

  「哎,這間房間本來不是關著的嗎?」徐清無視她的責備,目光在房裡轉一圈,然後問她,「妳們不會是打算偷拿阿冠的內褲吧?」

  「你說什麼!」三個女生此起彼落的尖叫。

  「哎,妳們不知道嗎?阿冠這個冷面王子擄獲一大票學姊學妹,他用過的東西,統統有人買,妳們賣他的內褲的話,一定可以拍到天價喔!」徐清興致勃勃。

  許維貞簡直不敢想信會有這種事,「變態!」

  「對嘛,說什麼賣、賣內褲……」

  「徐清,你好噁心!大變態!」

  窘迫的女生群起攻之,徐清堵在門口讓她們進退不得,房間裡外正吵成一片的時候,一隻手搭在徐清肩上。

  「這是在做什麼?」陸冠羽皺眉,「我沒有准許妳們進來這裡吧?快出來……」

  陸冠羽眼睛睜大,「許維貞,妳為什麼拿著我的四角褲?」

  居然被心上人抓了現行!

  許維貞火速仍開手裡的東西,手足無措,「我、我才沒有要拿你的四角褲!是……是徐清……他堵在門口,我們才……」

  「快出來!」

  陸冠羽根本不管她辯解什麼,沉著臉把三個女生趕出房間,重重的關上房門。

  三個女生一出來,就迎接了一眾男生好奇的目光。

  女生們一個個紅了臉,許維貞更是抬不起頭。

  徐清笑嘻嘻,「她們一定是想去把小籠包找出來啦,女生是來玩狗狗的啊,搞不好你是把小狗藏在房間裡吧?」

  他又問許維貞,「嘿,房間裡怎麼樣?」

  許維貞都不知道這個徐清到底是在幫忙?還是在搗蛋?但是她抓住了這次機會,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床上並排的兩組枕被。

  「你們沒人覺得奇怪嗎?陸冠羽的床上沒有被子枕頭欸……」她看著陸冠羽,「但我在虞姊姊的床上看到兩組枕頭,你和她睡在一起嗎?」

  許維貞做出好奇的樣子。

  「哇靠,阿冠,你這麼戀姊喔?」

  「好好喔,跟美食之神睡一起。」

  男生們起哄,但走勢完全不符合許維貞希望的「哇啊,是姊弟戀?可是陸冠羽未成年耶!」的部分,她急著想導回來。

  「我記得新聞有報導過的,虞姊姊雖然成年了,可是陸冠羽還沒有成年吧?這樣睡在一起不是很變態嗎?」

  陸冠羽皺眉,「妳在胡說什麼?」

  「我又沒說錯!不然你再打開門讓大家看啊,你們連內、內褲都放在一起!」許維貞急了,衝口而出。

  徐清這時候卻開口了,「哇噢,內褲耶,副班長,妳剛才還抓著我們阿冠的四角褲的說……」

  他無視許維貞難看的臉色,對其他男生說:「乾脆我們一人拿一件阿冠的內褲,去賣給女生好了,一定可以大賺一筆啦!」

  男生們都知道拍賣的事情,現徐清一提,都紛紛笑得一臉奸險。

  陸冠羽的注意力被他們轉移,正跳腳的阻止他們討論「要拿什麼去賣比較好」。

  眼看著陸冠羽的怒氣被徐清轉移開,許維貞忍不住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背心上全是汗水,目光無意間掃過五班的小胖子班長。

  「看什麼?」她不悅。再怎麼看,我也不會喜歡你!

  小胖子卻搖頭,說起話來居然沒有結巴,「妳不應該這麼做,會讓阿冠很難堪,而且妳明明是來作客的,卻這樣偷偷摸摸的亂翻別人的東西……」

  許維貞大怒,「姓虞的女人敢誘拐未成年男生,就要敢承認!」

  「妳又沒有證據,而且這件事跟妳又沒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我喜歡陸──」她的聲音被切斷,因為大門開了。

  一連串稚嫩的「汪汪汪」狗叫聲響起,原來已經下午三點半,虞德嫻下班了。先衝進眾人所在的客廳的,是興奮膽大的小籠包,牠火速在一群陌生人氣味中,尋找到陸冠羽的位,嗷的一聲撲在對方腳背上。

  陸冠羽笑了,「小籠包回來了。德德呢?」

  他快步向前,想要像平常一樣親吻她,這是歡迎回家的吻。

  「啊,妳家裡好熱鬧。」

  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陸冠羽愕然停步。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橫抱著虞德嫻進客廳,小心的把她放進沙發,溫柔仔細的動作讓她耳尖微紅。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男人哪裡來的?陸冠羽幾乎要懷疑,這男人就是那個送花的跟蹤狂。他的目光與徐清對看了一下。

  一旁圍觀的男生們已經認定了,這個男人是虞德嫻的男朋友。

  許維貞也一臉茫然。她弄錯了嗎?其實虞德嫻已經有男友了?

  那個登堂入室的西裝男人,對眼前一票未成年的青澀男生女生,施展了魅惑一笑的絕技,「大家好,我是沈書峻,蘭瑟咖啡的店主人。」

  噢噢噢,是小老闆駕臨啊。眾人一致將敬佩的目光投往虞德嫻,心想,真不愧是虞姊姊,一勾就勾回了小老闆,又這麼親密,也許他們很快可以跟著去吃喜酒?

  只有陸冠羽注意到虞德嫻腳上的鞋子,從步鞋換成拖鞋。她受傷了?扭到了?燙到了?

  沈書峻微笑著送客,「抱歉打斷你們的遊戲時間,不過現在我和冠羽有些事情要聊一下……這裡有咖啡店的免費招待券,希望你們來玩喔。」

  每人都拿到一張大面額的招待券,男生們開心得不得了,得了便宜的女生也很高興,只有許維貞還狐疑的猜測著店主人和虞德嫻的關係。

  一團歡樂裡,虞德嫻的目光也悄悄滑過三個女生。

  她想,為什麼許維貞也來了呢?還帶了幫手,她根本沒有聽說許維貞會來。哎呀,這小女生離開前,還睨視她一眼,又湊到兩個女伴中間,一邊瞄著她,一邊和兩個女伴竊竊私語,不時搖著頭,得意低笑,那種說閒說的姿態,真是讓人不舒服。

  客廳裡安靜下來,兩個男人,一個女人,一隻狗,卻有一種奇妙的,一觸即發的緊張感。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8 P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3-12 01:46 AM 編輯

第五章

  「你想要追求德德?」陸冠羽問。

  「小傢伙,你要來我們店裡打工嗎?」沈書峻問。

  兩個男人在同一時間開口,卻被對方的問話噎了一下,茫然半秒,又衝著對方開口。

  「你把德德抱回來,卻不是要來追求德德的?」

  「小傢伙,你來店裡打工,就可以知道有誰在追求虞美人啊。」

  陸冠羽不高興的皺眉。沈書峻得意洋洋的抬眉毛。

  被耍了,陸冠羽想。他原本以為,這個斯文的西裝男是窺視德德的危險分子,但等到沈店主開了口,他才知道,原來人家根本是在打他主意……

  原來他有時候學校放假,又不想待在家裡等虞德嫻下班,就會到咖啡店去等,去得多了混熟了,也就順手幫忙端茶倒水,甚至學會操作收款機,而在碰上幾次附近幾所學校的女生之後,慕冷面王子之名的客人來得更多了,等到沈店主查帳的時候,發現怎麼營業額異常飆高,問了當天值班的職員,沈店主便把主意動到了他身上來。

  但虞嫻卻一直阻攔著。

  「他馬上要高三了,要考試的,又不煩惱生活費,哪裡要打什麼工!」她嘀嘀咕咕,憂慮的眼睛不斷瞄著滿店的俏麗女學生。

  但有錢賺,又怎麼會白白放過?沈店主正愁找不到理由拜訪,剛好,因為小籠包拚命在腳邊打轉的關係,虞德嫻摔跤了,這一下扭了腳,沈店主准機會,立刻把人親自送回家來。

  於是沈書峻一開口,瞭解了情況的陸冠羽忍不住飛快的瞥向虞德嫻,看見她不情不願的嘟著嘴,那種孩子氣的惱怒讓他失笑。

  「如何?工作不會很重的,也不用每天來,放假的時候來上六個小時的班就好,時薪兩倍,怎麼樣?」以一個學生來說,開這種價格也許太扯,但看過報表的沈店主非常明白,這種工資還是他賺了。

  陸冠羽沒說好還是不好,一旁的虞德嫻已經暴躁的把老闆趕走了,那種急於護雛的姿態,讓陸冠羽有些欣喜,又有種莫名的鬱悶。德德這是認為他不能自己決定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送走客人又關了門,他開始抗議。

  未成年的,當然是小孩,可這種理由,面對氣勢比她強,肌肉比她壯的陸寇羽,莫名輸了一截的她還真講不出口。

  「因為你要……要備考。」她迅速找到理由,「而且……那裡女孩子太多了,平常在學校,你就能收回一堆情書,去當服務生,客人要約你下班吃飯,怎麼辦?」

  陸冠羽聽她嘀咕,啞然失笑,心裡卻有一點點愉快。德德的語氣聽起來就是吃醋了!哼哼。

  「倒水送餐再收個錢,工作很單純,我又不會傻呼呼的跟人跑,德德,妳太擔心了。」他靠近她,查看她扭傷的腳踝。

  虞德嫻僵硬的讓他伸手握住自己的赤足,臉孔忽然一陣熱辣。

  老天,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腳板也是個敏感的地方?

  「小籠包太壞了。」

  陸冠羽輕斥著無辜蹲在虞德嫻肚皮上的臘腸狗,卻被對方猛一舌頭的舔在臉上,濕答答的令他黑了一張臉,虞德嫻到不行。

  陸冠羽氣不過,撲上去撓著虞德嫻的小腰,癢得她滿沙發亂滾。

  小籠包跳到沙發背上,汪汪叫著給女主人助陣。

  虞德嫻喘不過氣,奮力反擊,但陸冠羽的癢點卻在背後,這奇怪的敏感點也就導致了兩人的搏鬥姿態變得異常親密。

  挨挨碰碰的,也不知道是誰先撞上了誰,陸冠羽一手手心按在她胸前的柔軟上,另一手掐的不是人家的小腰,而是臀上的肉,她為了躲避攻擊,整個人縮成一團嵌進他懷裡,雙手是橫抱過他整個胸膛,指尖幾乎勾進他的股溝裡,那帶著熱汗微濕的觸感,令她耳尖全紅了。

  一開始只是意識到他的唇擦過她的頰畔、耳垂,也許還舔吻了一下?但在兩人愣愣的停止打鬧之後,她茫然無措的看著他,這大男孩的目光黑沉沉的。像是著了魔一樣,她眼睜睜看著他的唇移動,最後貼到了她的嘴上。

  她沒有閉眼。

  她嚇傻了。

  她不明白怎麼突然變成這樣的?

  但這個在初來時還略矮她一些的男孩,現在已經比她高狣不只一個頭,他的雙臂有力而剛硬,牢牢的箍住了她。

  他半閉著眼,試探摸索的觸著她的唇,然後伸舌挑撥著她。

  虞德嫻呆呆的順著他舌尖的力道張嘴,於是大男孩順理成章的入侵了她,笨拙的親吻和舔弄。

  他整個覆住她的唇,濕濕的,不怎麼舒服,他的牙齒撞疼了她。

  但就是這個笨拙的吻,讓她頭暈目眩,腦子裡空白一片。

  她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這是進級版的歡迎回家之吻嗎?

  而這個疑惑卻是不了了之。

  兩人在稍後分開之後,有默契的略過這件事,完全當作了選擇性記憶喪失,各做各的事了。

  當晚──其實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夜晚──陸冠羽作夢了。

  夢裡面是各種的潮濕幻想,在臉色難看的報廢第一條床單之後,他不得不改變裸睡的習慣,穿起了內褲,並且,他開始習慣一大早起來,就偷偷摸摸的進到外間的洗手間裡,去洗淨濕透的內褲。

  大男孩的舉動,虞德嫻是不知道的。

  但像是受到了青春期腦電波的影響,她也斷斷續續的作起了夢,那種濕漉的夢境,讓她不知所措,為此,她求助了她的新朋友。

  「妳是說,妳對著比妳小五歲的未成年男生,唔,發情?好了、好了,不要打,不要生氣,不是發情,太難聽了,是……呃,對,是動心!動心了,對嗎?」被抱枕很砸了兩下,捂著臉抗議虞德嫻的暴力,用字不雅的蘇嬿妤被迫改口。

  虞德嫻兩頰通紅,恨恨的瞪著新認識的損友,「幹嘛強調人家跟他差五歲?而且還講他未成年?雖然他確實是未成年……」

  虞德嫻沮喪垂頭。

  蘇嬿妤卻滿不在乎,「五歲又沒怎麼樣,妳看起來青春美麗,一樣穿了西裝禮服走出門,誰也不會說你們是姊弟,根本看不出來。」

  「真的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蘇嬿妤用力點頭,「而且,比起那些外在問題,講回你們之間,妳不覺得那位小先生對妳太上心了嗎?出門回家都要親吻擁抱,偶爾還抱著被子上妳的床去睡,平常也沒聽他講其女生的事情,還對妳收到花啦,有沒有人追啦之類的情報特別關注……」

  越聽越害羞,虞德嫻低頭,企圖推脫掉這些敘述,「那只是他很關心……呃,我們以前是一起長大的。」

  蘇嬿妤撇嘴角,「他從來也沒叫妳一聲『姊姊』,都是叫暱稱『德德』,他根本沒把妳當姊姊看吧?」

  「那是從以前就這樣喊的,可能他喊習慣了。」

  「少來,我上次問過他,要不要改口喊姊姊,他回我說:『德德是我的德德,不是姊姊。』妳聽清楚啊,是『我的德德』喔。」

  「所以……妳不會覺得我和他不合適?」

  「完全不會!」蘇嬿妤毫不猶豫的支持,又加上但書,「不過,為了社會大眾觀感,也免得人家閒言閒語,要是他試圖進行下一步,妳還是冷靜阻止,要他學習忍耐,等到二十歲之後再說吧。」

  蘇嬿妤的建議很務實,虞德嫻噗哧的笑了。

  「那種事情太遠了,而且說不定是我一頭熱而已。」一直都暖昧著,兩個人根本沒有互相證實過對方的心意啊。

  蘇嬿妤憐憫的看著她,「男生都比較笨的,又遲鈍,偏偏又是下半身動物……妳是大姊姊嘛,體諒小男生一下喔。」

  這真是戳心窩的建言啊。

  虞德嫻氣死了,抓起抱枕施展連環攻擊。

  咖啡店的隱蔽一角,兩個女人抓狂打鬧,櫃檯裡,正在當班的陸冠羽也和吧檯前的徐清,小聲的嘀咕著。

  「哇噢,你作春夢?還連續作?而且很激烈?體位很多嗎?」聽到這個世界無敵大八卦,徐清的情緒超激動。

  「小聲一點!」陸冠羽恨不得撕了他的嘴,「你想讓整間店的人都知道我作春夢,還夢遺嗎?」

  「好色!大色狼!」徐清毫不猶豫的取笑他,「你也太早熟了,人家都上大學了才交男女朋友的。」

  「徐清,你才色!三班的那個大胸妹,難道不是你國中的女朋友嗎?」陸冠羽掐他鼻子,「再說謊裝清純啊,你說謊的長鼻子都撞到廚房牆壁上了。」

  被暴力打壓的徐清老實了,「我錯了,陸老大,對不起,您老人家作春夢是青春期正常現象,只是您的對象有點超乎一般標準而已……但那是平民百姓的一般標準,不適合您老人家……那個,呃,對,你是國王陛下嘛,要找配得上您的,當然是手藝超好,人又正的皇后陛下啊。」

  而且,皇后陛下的性格一定要溫柔!這樣才會記得阻國王的暴力打壓。

  可惜徐清不知道,在他身後,同樣傾訴秘密的蘇嬿妤也遭到武力鎮壓了,而且是現在進行式喔。

  陸冠羽無視他的諂媚,「我不喜歡德德和其它人太親近,不管男的女的……小籠包勉強忍受了。我喜歡和德德兩個人待在家裡,也喜歡抱著德德……我那天還親了德德……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作夢的。你覺得我這樣是喜歡德德嗎?」

  徐清傻眼,這什麼鬼問題?你的慾望對象,你的整個生活重心都是那個人,這麼明顯的被牽動著情緒,居然還問出這是不是喜歡?

  陸冠羽依然很迷惑,「許維貞禮拜五在班上嚷嚷說,她們家鄰居是姊弟戀,相差七歲,都要結婚了,結果新郎在婚前反悔,說他只是習慣和對方在一起,不是真的戀愛了,結果新娘當場換人,換成小新郎一歲的女同學。」

  徐清皺眉。怎麼又是許維貞?「然後?你想說你對虞姊姊這樣緊迫盯人的吃醋,只是因為你很習慣她?拜託,你們頂多算是室友,要是沒有感情,也就各過各的,哪會像現在一樣,你對她作春夢,又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盯緊緊?」

  「我從來也沒有覺得德德陌生過,小時候等一眼看到她,我就把她放在心上了。我是說,我會不會弄錯了?我很喜歡德德,很重視她,但也許不是愛她……然後,要是我跟德德告白了,也交往了,還結婚了,結果有一天突然發現,原來那不是愛情……我讓德德傷心的話,怎麼辦?」

  徐清啞口。於是糾結半天,陸冠羽是擔心自己不能讓虞姊姊幸福嗎?

  「可是,你們現在的生活,那根本京是老夫老妻的相處啊!我家小叔叔和他老婆結婚六年,也就是這樣了。」徐清聳肩,「愛情是什麼,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再怎麼愛,都要生活吧?吵了架也會和好,對彼此都想親親抱抱,然後會對彼此忠誠,把人生交託對對方手上……不是這樣嗎?」

  陸冠羽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和班上那些女生討論戀愛啦、愛情啦,那些浪漫的論調完全不一樣。

  「你是老頭子喔?徐清。」

  被指責為老氣的徐清翻了一個無敵大白眼,「你這個打高射包的傢伙居然敢吐槽我?是誰在高中就搞姊弟戀,還夢遺啊?色!」

  被一個「色」字打擊到的陸冠羽差點被口水噎死。

  店門口忽然走進一個人,原來是花店員工,那人拿著慣例的花,這次還有一個龐大的紙盒,幾乎佔了半個成人身高。

  卡片是這樣寫的──

  給我摯愛的安荻雅娜:

    兩年的等待令我心焦如焚,披荊匠棘的騎士已經
  
        守候在神殿之外,然而在妳給予回應之前,我都將奉
  
        行騎士的美德,隱忍安靜的守候。

    隨信送上女神的花冠,願妳指引眾星的方向。
              
                                                        妳永遠的戀慕者 張永傑

  簽收花束的虞德嫻一回頭,就見打開的紙盒裡,徐清從中釿出一件華美的長袍,精緻的金銀花冠上點綴著紅寶石,一整套衣飾漂亮得像結婚禮服。

  陸冠羽的臉色全黑了。

  徐清卻大呼小叫起來,「真的把安荻雅娜的衣服做出來了!」

  以插畫為業的蘇嬿妤也捧頰,「這是女神的禮服。」

  緊接著,兩人同樣的眼睛發光,閃亮亮的充滿期待的注視著虞德嫻。

  「穿給我們看吧,安荻雅娜女神。」

  被指名的女神花容失色,一溜煙的躲到陸冠羽背後去了。

  無視當事者的抗議與護花使者的黑臉,興奮莫名的兩人迅速敲定了月底出遊得行程,烤肉、夜遊,加外拍。青山綠水小木屋,美好的森林浴在向他們招手喲。

  ※  ※  ※  ※

  四個人的小小度假,徐清又去邀了五班的小胖子班長,無意間聽見三班的前女友也動心想跟,被拒絕之後,憤怒的在班上嚷開了,女生們迅獲知消息,許維貞立刻在班上舉行投票,以壓倒性票數,「民主的」決定了那天是班游日。

  至於夾帶的隔壁班徐清和五班班長──不包括三班的女孩兒,許維貞嚴肅的以「不熟的女生不宜過夜」的理由勸退她──則將他們視為陸冠羽一夥的,是自己人。

  面對龐大的電燈泡團,陸冠羽簡直要以眼神殺死洩密的徐清了。

  「不要生氣……我、我會把他們全部搞定的!」沒有被眼神殺死,也快要被陸冠羽散發的冷氣凍死,徐清立刻提出補償方案,並且拖著五班班長飛快的跑了。

  遊覽車、團體旅遊意外險、團體購票入園……一切的對外工作,許維貞家裡派人全包了,兩天一夜,每個人繳一千二,三餐部分則是外派飯店廚師來做。

  徐清和五班班長則連手制定遊覽車座位和小木屋分配,徹底杜絕許維貞插手的機會,氣得她召集班上女生,發誓絕對不和徐清交男女朋友!

  徐清被五班班長同情的拍肩膀,得到八卦消息的陸冠羽笑倒在地上,其它男生開心擊掌,慶祝少一名競爭者。

  出發日集合,一上車,蘇嬿妤熬了兩天晚上趕畫稿,一沾座位就睡死了,根本亮不起燈泡來,於是陸冠羽也省下驅她的力氣。

  他和虞德嫻坐在最後面,車上冷氣太強,兩人身上共同罩了薄外套,於是他悄悄握住了虞德嫻的指尖,然後試探的一點一點移動,一根指頭,兩根指頭,三根,四根,然後是整個手掌,最後他成功的和她十指交扣,以一種親密纏棉的姿態握住了她。

  靠窗的虞德嫻耳尖通紅,死也不肯轉過頭來,一手托腮,兩眼緊盯窗外……她裝得若無其事。

  陸冠羽還要逗她,低聲的在她耳邊說著話,指尖搔她掌心,這一切都若有若無的,好像有意,又像是無意,卻窘得她幾乎把臉貼到窗面上。

  陸冠羽樂得不得了。

  遠遠的,一直關注著這裡的許維貞,簡直要咬碎一口小牙。

  「欸,陸冠羽都不參與活動耶,你們男生去把他拖出來啦!一上車就窩在後面……那個女的是他姊姊嗎?長得不像。」一個女同學說。

  「少惹他了,今天出來玩,本來是秘密的,妳們女生硬要跟來的,他已經夠不爽的,別去打擾他。」男生立刻拒絕。

  女生抗議,「什麼女生硬要跟來?就只准你們男生自己偷偷去玩嗎?我們是一個班耶!那個女的才是外人吧?」

  男生不高興了,「不要女的女的亂叫,那是虞姊姊,她做的東西超好吃的!而且這次本來是他們自己家裡面活動,我們班才是硬要跟來的好不好?」

  女同學大怒,「陸同學又不是姓虞,哪裡是『他們自己家』?他是我們班的一分子,現在是班游,陸同學就應該要加入活動!」

  「吼,妳都講不聽欸!」男生被高壓逼迫,也生氣了,「妳自己去叫他啊,講什麼女生嬌弱,妳明明就超凶啊!」

  女生氣壞了,憤而轉頭回許維貞身邊,「男生不幫忙啦!」

  「那妳去試試。」許維貞自然的令。

  那女生臉一僵。她叫男生去,就是不想直接對上陸冠羽啊!

  終於看戲看了半天的徐清笑嘻嘻的插手,讓陸冠羽把虞德嫻做的小點心分發到每個人手裡,走個過場,表明「他要陪德德」,許維貞還想抗議,被他冷眼一掃,也只能僵硬的閉嘴。

  於是整個行程裡,他和虞德嫻所在的後座都靜悄悄的,沒人喧鬧到這裡來,他也愉快的欺負著虞德嫻,逼得她氣不過了,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那鮮明的牙印簡直是刺眼。

  虞德嫻看了心疼內疚,陸冠羽看了得意洋洋,覺得這就是她親近他的表現。

  醒來的蘇嬿妤看著那牙印,只覺得真是粉光閃閃,讓她渾身都噁心。

  一車子的雞飛狗跳中,目的地到了,半山腰的農場有羊有牛,松鼠凶巴巴,眾人先把行李放進小木屋,同學們開始玩起闖關遊戲,關係著晚上的烤肉菜色,徐清和小胖子班長也去了,蘇嬿妤挺自覺的抱著素描本子和相機滾走,一干閒雜人等有多遠跑多遠,陸冠羽滿意點頭。

  虞德嫻也想跑,可是她的手被攥在陸冠羽掌心裡,動都動不了。

  男孩子長得真是快,現在她都得仰著臉看他了。心跳怦怦怦,她只能垂頭,陸冠羽張著一手,虛虛的將她挽進懷裡。

  很想碰觸德德,想親親她,抱抱她,觸摸她的肌膚,聞聞她的味道,想更深入的親近她……

  可是現在不行。

  德德年紀比他大,不管他成年與否,承受社會指責的,只有德德。而現在他沒有滿十八歲……十八歲也不夠,他至少要到二十歲,甚至他應該要等到自己有足夠獨立養家的能力之後,他才可以碰觸她。

  小老虎要保護德德。

  所以要忍耐。

  要忍耐。

  陸冠羽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然後他把那個大紙盒從行李拖出來。

  虞德嫻原本羞紅的臉龐,一下子白了,眨眼間,又氣紅了。

  「請更衣,美麗的安荻雅娜女神。」

  陸冠羽愉快的宣告,然後帶上門走人,一邊打手機召喚蘇嬿妤回來幫忙,一邊鑽進他和徐清及小胖子班長的小木屋裡。

  記得嗎?兩天一夜的行程,是放鬆玩耍,最重要的,是女神的外拍啊!

  ※  ※  ※  ※

  衣服不好穿,因為做得太精細了,披披掛掛的一大串,光是弄明白哪件先,哪件後,就讓兩個女人急得一身的汗,不得已只好進浴室去洗洗,洗完了坐在床上,研究了說明書和完成圖之後,又重新挑戰。

  挑戰結束,坐在椅上,蘇嬿妤仔細的為女神上妝,弄頭髮,伺候穿鞋,最後裝女神令牌,等一切弄完了,已經兩個半小時經過了。

  真不是普通的耗工夫。

  奇怪的是,居然男孩子們也沒來催促過。

  等到蘇嬿妤扶著虞德嫻走出去了,才訝異的明白為什麼男孩子們沒來敲門的原因──

  在她們門前,站著一個銀鎧騎士,雙手大劍,高大,堅定,像一座鋼鐵打造的山,誰也別想衝破他,也別想打倒他。

  「下午安,我的女神。」騎士單膝跪地,執起她一手,虔誠的親吻她指尖,「妳的騎士,聽候差遣。」

  那是陸冠羽。

  虞德嫻只覺得自己幾乎要從被親吻的指尖,開始融化。

  她感覺自己在顫抖。

  出口的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而是另一個未知的東西在操控她。

  「下午安,我的……我唯一的騎士。」

  兩人執手,親吻……徐清按快門的聲音又快又急,小胖子班長被那兩人的粉紅氣場所震懾,渾身不自在,蘇嬿妤飛快的在紙上勾勒線條,繞著他們團團轉。

  所有的照片裡有九成半都是雙人照。

  很多時候都是牽著手的,卻不是十指交扣的那一種,而是輕輕勾著指尖的──騎士在前,女神在後,或者反過來,女神高舉令牌,騎士守護她的後方,那把雙手大劍卻悄悄繞過她身前,為她阻擋傷害。

  徐清興奮的把遊戲裡的經典畫面全都拍了一次。

  手機也選幾個角度拍了,放到遊戲論壇裡去。刻意略掉兩人的臉,卻把其中那種緊緊跟隨的氛圍拍得很好,不到一個小時,就吸引幾千人瘋狂點閱留言,每個人都興致勃勃的提供姿勢。

  虞德嫻累得夠嗆,陸冠羽也滿身的汗,但兩人拍得開心得不得了。

  他們的照片成為經典,但這是以後的事。

  現在,虞德嫻已經手酸得舉不起令牌了,陸冠羽還好一點。於是蘇嬿妤指揮著兩人做動作,勾勒了一個騎士為女神捧高令牌的畫面。

  奮戰的騎士傷痕纍纍,女神已經疲倦,大劍插在地裡守護兩人……女神依偎在騎士懷裡,讓騎士扶著她的手,高舉的令牌面前,是張狂的邪惡大軍。

  苦澀的畫面一貼出去,論壇上成為邪惡大軍的網友們群情激動。

  撲倒女神還是推倒騎士的爭論不休,研究兩人姿勢要怎樣才能更加慘烈的有,主張女神要不要為了騎士而成隨落神的有,要求騎士奮起化為邪惡也要守護女神的有。

  論壇上鬧哄哄一片,外拍的場面被玩闖關的同學碰見,立刻一傳十,十傳百的圍攏上來,這下子也鬧哄哄的一片。

  陸冠羽很頭痛。

  「你們不想為烤肉加菜了嗎?」他暗示同學繼續拚績分。

  「我們傻啦?許維貞家裡廚師跟來了,吃不夠還有宵夜啊!」同學們堅持圍觀,打死不退,還召了更多人來。

  闖關遊戲到此全散了,許維貞得到消息衝過來時,就見到這刺目至極的畫面──女神、騎士、仰慕的信徒們。

  她恨不得和陸冠羽牽著手的是她自己,她恨不得穿著女神華美禮服,被同學圍繞羨慕的是她自己。

  虞德嫻那個姿色頂多是清秀,根本是大眾路人臉的女人,到底憑什麼可以被這麼多人繞著,還讓曾經拯救過她的少年英雄這樣珍惜保護?

  被瘋狂的嫉妒淹沒,許維貞尖叫起來,「虞德嫻,妳丟不丟人?陸同學比妳還小五歲呢!妳找他交男朋友,妳就這麼飢渴嗎?那個咖啡店的老闆妳要勾搭,連陸同學妳也不放過,妳真噁心!」

  這話一出,全場都傻了。

  陸冠羽臉色鐵青,虞德嫻倒是沒聽見,她耳裡嗡嗡,經期要到了,她正在不舒服的懷疑該不會晚上要流一床的血?她沒帶棉片,不知道蘇嬿妤帶了沒有……

  虞德嫻始終沒有回神過來,一陣暈眩擊倒了她,她被熱暈過去。

  陸冠羽顧不得教訓許維貞,急急忙忙的把虞德嫻打橫抱起,在蘇嬿妤和小胖子班長的協助下,奔回小木屋去了。

  徐清走在最後,他一貫笑嘻嘻的臉消失了,對著許維貞,他第一次露出了冷漠嚴厲的表情。

  「妳那張嫉妒的臉真難看。」徐清說:「不敢和陸冠羽告白,就這樣譭謗虞姊姊,妳以為罵虞姊姊下賤,陸冠羽會回頭接受妳嗎?許維貞,妳真是個蠢貨!」

  許維貞的臉白了。

  她是嫉妒,她是想要陸冠羽,但在面對徐清冷漠的言語態度的時候,她卻第一次感到惶恐和驚慌。徐清從來不會這樣對她,徐清一直都笑嘻嘻的,跟陸冠羽要好的徐清甚至會掩護她,徐清總是幫忙她的。

  但徐清現在罵她是蠢貨,還說她難看。

  許維貞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天旋地轉的,她還沒有發現,同學們已經悄悄和她劃開界限,她身邊有一圈的空曠,沒有人站在她這邊。

  徐清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09:59 PM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3-3-11 10:00 PM 編輯

第六章

  虞德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蘇嬿妤在另一張單人床上開著小燈看書。陸冠羽趴在她床邊,握著她一手,正打著盹。

  她一動,他就驚醒過來,「德德?」

  「你怎麼在這裡睡?」虞德嫻說,但她的嗓子整個啞了,出不了聲。

  陸冠羽連忙拿了蜂水給她喝,又餵她一顆喉糖。

  忙前忙後的照顧,蘇嬿妤就陪在一邊,告訴她,她中暑了,她被單底下只穿了小可愛和小褲褲,說得她簡直想把整個臉也藏進被子裡。

  她不知道許維貞的暴言,身旁人也像是這件事不存在一樣,沒有提起。

  醒了自然也感覺到餓,陸冠羽把廚房煮好的雞蛋肉絲粥拿來,一盤青菜,一碗皮蛋豆腐,飯後還有小蛋糕兩塊,不過虞德嫻吃不完,後和陸冠羽一人一口的分著吃了。

  蘇嬿妤在一旁深覺雙眼就要閃瞎了,正考慮著要不要撤退,手機突然響了,她接起,聽了幾秒,突然眉開眼笑,轉頭問著黏膩在一起的兩人,「嘿,他們十一點半要夜教喔,你們去不去?」

  「夜教?」陸冠羽皺眉。

  「那是什麼?」虞德嫻問。

  「夜間教育,就是黑漆漆的讓你走山路,一邊裝神弄鬼的嚇人這樣,不過是有些忌諱,例如不能回頭,牽著的手不能放開之類的。怎樣,去不去?」蘇嬿妤興致勃勃。

  「嬿嬿,妳不怕嗎?」吃完飯有了精神的虞德嫻很疑惑。她不怕黑,也不怕鬼,不過她知道蘇嬿妤是怕的。怕黑又怕鬼故事,大概腦補能力強的人都會這樣自己嚇自己。

  「嘿嘿,我有人陪。」蘇嬿妤笑得愉快甜蜜,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樣子。

  虞德嫻懂了,「灰狼先生上山了?」

  「嗯。徐清把行程給我一份,他答應要特地上山陪我走這一段。我七點沒接到他電話,還以為他不來了呢……」蘇嬿妤有些難過,又忍不住高興起來,「他趕上來了,你們呢?要在木屋裡窩著?一起去玩吧?」

  虞德嫻還真想窩著,但一樣到蘇嬿妤走了,屋裡就剩下她和陸冠羽,兩人獨處的羞澀和緊張,一下子擊倒了她。

  她是對陸冠羽動心了,可動心和真的表白在一起,又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動心是她一個人的事,在一起,那就是兩個人,甚至兩個家族的事了。

  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跟方阿姨說,她和她的兒子也許就要談戀愛……

  嚥了口口水,在陸冠羽阻止之前,虞德嫻已經點頭同意參加夜教。

  於是脫隊的兩女一男加入夜教的大隊伍,不過蘇嬿妤很快就和他們分開。沒有手電筒的山林裡,黑得什麼都看不見。

  陸冠羽緊緊握著虞德嫻的手。他們這一隊有六個人,三男三女,交錯著握緊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兩個女生,正好是之前陪著許維貞來家裡玩的那兩位。

  跟著地面上排成指示的螢光棒走,他們在女鬼哭嚎和幼兒尖叫的驚悚氛圍裡一步步闖關,前頭的兩個女生已經嚇得躲到男生懷裡,驚恐的躲避動作在碰到伸手抓來的沾血手掌時,那種害怕已經到達最高點。

  「啊……不要、不要……快走開……」

  哭叫和奔跑,怕得無法冷靜的兩個女生亂闖一氣,把隊伍裡握緊的手給衝開了,徐清和小胖子班長被迫讓她們帶著跑走。前頭的人一鬆開手,虞德嫻愣了一下,還呆呆的沒有反應過來,她空著的手立刻被握上了。

  那握住她的手掌冰涼涼的,很修長,沒有那種練拳過的堅硬和厚繭。

  不是徐清。

  他們的手鬆開了。夜教的隊伍最忌諱把手鬆開,因為不知道再度牽起來的會是什麼。虞德嫻一下子心都涼了。

  那隻手卻飛快的帶著他們跑起來,一路跟著螢光棒的指示走,但是越走,虞德嫻的身體越覺得僵硬,她的直覺告訴她,夜教的路線不應該這麼遠,而且完全偏離了大路……但她講不出話來。

  夜裡本來就涼,又忽然下起驟雨。嘩啦啦的,一下子全身都濕了。

  墊後的陸冠羽覺得不對勁,使勁扯住虞德嫻的手,卻發現她完全停不下來,手都被拉直了,人還在往前衝,陸冠羽張嘴要喊名字,又嚥回肚子裡。

  夜教不能喊名字。不能回頭。不能拍肩。他只能跟著跑。

  「停下來!快停下來!再跑……要迷路的!」

  在滂沱夜雨裡,陸冠羽向前方喊話,夜教的環境原本應該會因為恐懼而安靜,發出聲音便會在山林裡迴響,但如今下了大雨,枝葉反彈的聲音加上雨聲沖刷,連他喊出去的聲音都模糊起來。

  虞德嫻聽不清身後的陸冠羽喊了什麼,可她知道他在說話,那就像是一個解除驚恐的咒語,她握緊和陸冠羽交扣的手,開始用力的想要甩脫另一個東西握住她的力量。

  一下甩不掉,甩兩下,三下,用指甲抓撓,撕扯,絕對要甩開!

  「放開我!」她喊。

  忽然在驟雨裡,她清楚的聽見一聲「嗶」是電子鎖打開的聲音,有點耳熟……兩道強光忽然照著她的眼睛射過來,她痛得閉上眼,眼皮外依然亮晃晃的,刺得她想抬手遮住光。

  身後陸冠羽握住她的力道,突然鬆掉了,一隻手拍在她肩上。

  虞德嫻直覺性回頭,心裡一瞬間想到「啊,不應該回頭的」,她身後沒有陸冠羽。垂下眼睛,她發現那個大男孩已經抱著腦袋,栽倒在泥地上,一張蒼白的臉浮在她眼前,漆黑空洞的眼珠與她正對著。

  尖叫的聲音被一隻冰涼的手捂回去,虞德嫻心如擂鼓怦怦,恐懼讓她連指尖都涼颼颼。她被拖著跌跌撞撞的走,繞過強光,她呆呆的看著眼前車門大開的休旅車,身邊握著她手腕的男人高大削瘦,皮膚很白,襯得他眼珠子更黑。男人頭髮凌亂,衣服也皺巴巴的,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沒有好好打理過的,而不是因為在雨中奔跑而弄亂。

  是個大活人,不是鬼故事裡冒出來的飄飄。

  虞德嫻在被那人按著腦袋往車裡塞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猜測,下一瞬,她張嘴喊出一句,「張永傑?」

  這一喊,簡直像是捅了馬蜂窩。

  男人漆黑的眼珠子像要釘死她一樣的瞪住她,眼角抽搐著,唇肉也神經質的顫著,幾秒後,張永傑結結巴巴的開始控訴她,「妳、妳接受……接受花,還、還收了狗、狗狗,妳、妳是女、女神……卻、卻沒有讓真正的騎士守護,妳弄、弄髒了……衣服,還敢照相,我、我要帶妳回去洗、洗乾淨,讓妳跟真正的騎、騎士在一起,妳是、妳是我的女、女神。」

  「我有喜歡的人了!」虞德嫻喊,「我不是你的女神!那些花我收下來,卡片也留著,狗狗也好好照顧了,那是你的心意,我沒有隨便丟掉,但,我不是你的女神,我有、我有喜歡的人,我有自己的騎士!」

  張永傑眨著眼睛,他好像聽不懂她在講什麼,「安、安荻雅娜?女、女神……我、我的女、女神……那個衣服是做給妳的……角、角色,也是照妳的樣子做的……妳是我找到、找到的女神……」

  聽起來,好像是自己給了他靈感?虞德嫻反抗著他的力道,卻沒有掙扎地太過分,她只是盡力不讓自己真的被押進車子裡。她試著和他談判。

  「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好……」她咽口口水,「可是,我不是屬於你的女神,我有自己喜歡的人……你可以放開我嗎?」

  「妳喜歡誰?」張永傑呆呆的看著她,空洞洞的眼珠子轉動著,在暗夜冷雨裡看來有種驚心動魄的恐怖。

  他忽然放開虞德嫻,空著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握著一個東西,遠遠看著,像給她家小籠包剃毛用的機器。

  但虞德嫻知道那絕對不是。剃毛的機器沒有這種殺氣。那是電擊棒。

  張永傑往倒在泥水裡的陸冠羽走去。

  「妳喜歡他?這個欺瞞妳的騙子?不,不對……妳是我的女神!妳接受我、我的禮服,是屬於我、我的女神……我的!」

  男人神經質的低語在這場夜雨裡,卻奇怪的聽得非常清楚。

  虞德嫻渾身冰涼,軟綿綿的,她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心裡急壞了,卻動彈不得。

  張永傑把手裡的電擊棒伸過去,壓在陸冠羽的腦袋上,就要按下開關。

  「不!」她尖叫。

  這一幕很熟悉的。也曾經像這樣有可怕的危險降臨了,她的小老虎會受到傷害,她不能允許她的小老虎受到傷害!

  虞德嫻撲過去,四肢並用的纏住張永傑,她抓他,咬他,撓他的臉,她去搶他手上的電擊棒,也不管是不是通上電了,她的腦袋無法冷靜,她瘋了一樣要將這個危險驅趕走。

  張永傑像是被嚇傻了,他也許沒有想過,那個安靜乖巧的,眼睛大大又笑起來甜美的女神,居然會有這樣瘋婆子的狠勁。

  電擊棒在混亂中不知道滾到哪裡去,虞德嫻還不屈不撓的繼續攻擊著張永傑,那個高大卻削瘦的男人被她推開好幾步,站都站不穩。

  正糾纏著,突然,張永傑的眼睛瞠大了,眼白一下子翻過去,啪噠一聲栽在地上,四肢扭曲成的姿勢,那影像可怕得讓人心底發涼。

  虞德嫻嗚咽一聲,手一抖,還沒有想到要逃還是要打,她就被人從身後摟住了,她嚇了好大一跳,尖叫著,才要掙扎,就聽到耳邊安撫的輕哄。

  「德德,德德,是我,是小老虎,德德不要怕,沒有事了……是小老虎,小老虎在這裡。」

  於是虞德嫻安靜下來,軟倒在那人懷裡。

  醒過來還撿了電擊棒,利落的把張永傑電倒的陸冠羽摸出手機來,打給徐清,叫他來接人。

  現場一片凌亂淒慘,陸冠羽有點茫然。也許他們根本不應該加入夜教的活動。

  ※  ※  ※  ※

  虞德嫻嚇病了,陸冠羽在雨水裡跑了一會,又在泥水裡大半天,還被狠狠用電擊棒給電暈,淒慘得不得了,於是雙雙掛了病號,還打好幾天的點滴。

  方母給兒子請了半個月的病假,想把獨子接回家去靜養,卻被陸冠羽拒絕,堅持不挪窩。

  蘇嬿妤暫時搬過來,看顧著兩個人的作息,徐清和小胖子班長一下課就往這裡跑,帶讀書筆記,帶課本重點。

  至於被反過來電倒的張永傑,則交給了蘇嬿妤的灰狼先生處理。也不知道對方怎麼做的,但總之,那些花啊、卡片啊,再也沒有出現過。小臘腸狗的去留呢,陸冠羽還在考慮。

  虞德嫻垂著眼睛看著始終守在她病床邊的小籠包,她低聲問狗狗,「汪一聲是你要留下來,汪三聲,你就去陪著那個人好不好?我覺得那個人很需要有小籠包陪著。也許是太寂寞了,才會做出激進的事。」

  陸冠羽不贊同的「哼」一聲。太寂寞?寂寞就可以做出這種事嗎?

  小籠包「嗚」的一聲歪頭看女,牠已經比剛來的時候大了一圈,但是圓滾滾的,看了就讓人心底暖洋洋。

  牠「汪」一聲,虞德嫻注視著牠。

  小籠包用後爪撓著耳朵,又「汪汪」兩聲。

  虞德嫻還是看著牠,小籠包湊上前口水糊了她一臉。

  「一聲是留下來,三聲是搬家換主人。小籠包,你想好了?」她問。

  「汪汪汪」三聲。小臘腸規矩的一屁股坐在自己後腿上,搖著尾巴,濕漉漉的眼珠子注視著虞德嫻。

  「好孩子。」她輕聲說。

  於是花了一星期和小籠包道別,收拾東西,陸冠羽帶著小籠包屋裡屋外的瘋玩,最後把小籠包裝進包包裡,交給灰狼先生。

  虞德嫻在小籠包離開之後,就有些懨懨的,像沒有澆水的花。陸冠羽心疼她無精打采的模樣,問她「要不要再養一隻狗」?她這次清楚的搖頭。

  「我還是會怕狗。」她說:「只有小籠包是不一樣的。」

  「但德德不開心。」

  「我只是有點提不起精神。」虞德嫻說著,呆呆的愣了半晌,忽然轉頭,輕聲問陸冠羽,「嘿,你有想清楚了嗎?」

  「想什麼?」

  「想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以結婚為前提的那一種喔。」

  虞德嫻說得非常坦白,老實說,陸冠羽嚇了一大跳,他以為這個話題應該是他會先問出口的。

  她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什麼事都會發生啊。」

  她偏頭看著陸冠羽。

  原本是安安穩穩的生活,忽然出現了新住戶,幸運的是和新住戶相處良好。原本以為自己會對年長又高大的王子動心,卻沒有想到,親密的初吻會被新住戶奪走了,而這個新住戶是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大男孩。

  原本以為就這樣守著對方長大也好,卻又突然出現了神秘追求者。原本以為神秘追求者可能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一次出外玩耍而已,那個追求者居然就出現了,聲稱「收了女神的衣神,又穿上去了,那麼妳就是獨屬於我的女神已經接受我的追求」,斬釘截鐵的將她擄走……

  真的是什麼都會發生啊。

  她知道陸冠羽也是喜歡她的。

  她原本想要等等的,等到大男孩成年了,能負擔起法律責任了,她再把這件事挑明了。也許等到那個時候,大男孩已經轉變心意,不再喜歡她了呢?

  她想要用時間考驗彼此。

  考驗大男孩兒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她。

  考驗自己是不是真的勇於面對自己內心的渴望。

  她原本都想好了……但她現在不想再想了。

  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呢?為什麼不把握好當下,向彼此坦誠呢?

  她知道自己也喜歡著陸冠羽啊!

  虞德嫻微笑的看著對方瞠目的訝異表情。

  「我一直認為,喜歡是隱忍而克制的,但原來也有截然相反的方式。我之前想,小老虎還小,應該多考慮幾年,要讓小老虎多一點選擇,可是,我現在會想,小老虎喜歡我吧?我也喜歡小老虎,會為了小老虎變得非常勇敢,我可以一再的為你拚命,那為什麼不能為了我們的將來也勇敢一點呢?」

  她已經想起來了,原來他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遇見了。

  小老虎總是呵護她。而她為了小老虎,也可以什都拋出去。

  那麼為什麼不更勇敢一點?

  面對自己的內心而已,不會比外面的危險更可怕。

  陸冠羽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他德德居然主動向他告白……不不,不只是告白,是提出交往!而且是以結婚為前提。結婚!這代表他可以一直擁有德德。

  笑咧了嘴的大男孩哪裡有像虞德嫻思考這麼多?他只覺得這樣的訊號就是在告訴他:你解禁了!撲倒她吧!

  於是他撲倒了虞德嫻,兩人蜷臥在沙發上,他親親她的唇,親親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臉頰,他把他的五根手指和她的五根手指交纏在一起。

  「我喜歡妳,德德。」他大聲說。

  「我也……喜歡小老虎。」她遲鈍的紅了臉,聲音小小。

  「是我先喜歡妳的,從很小很小,我第一次看到德德的時候,德德就是最重要的那個人喔。」告白的先發權被拿走,他只好急起直追,把後勁補足。

  告白的後勁終於反撲了。

  虞德嫻已經緊張到不敢看他,目光游移,最後決定閉眼裝死,但嘴巴還記得在落下的碎吻中,艱難的擠出一句生澀的響應,「小老虎也是最重要的。」

  陸冠羽眉開眼笑,沒有什麼甜言蜜語,比得上虞德嫻的這一句話。

  小老虎最重要喲!

  陸冠羽摩挲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柔滑細膩,有彈性而微。他喜歡她的德德不是軟綿綿的樣子。她是有一點肌肉線條的,這樣的手感摸起來是最棒的。

  指尖摸過了,往手肘延伸,手肘又往肩頭劃過,有意無意的勾過她微聳的胸房,她嚇得睜大眼睛,陸冠羽卻滿臉無辜。

  「我想要摸德德。」他說:「全身。」

  她簡直都傻掉了,「不……不不不不!」

  「為什麼不?」他很委曲。

  一邊可憐兮兮的問著,一邊撫摸她的下顎,她的鎖骨,另一隻手在她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已經握住她的腳踝摩挲。

  她緊地把腳趾都蜷起來了。

  「因為……因為未、未成年。」她結巴得幾乎忘了麼說話。

  但未成年三個字確實是一把利刃,陸冠羽被戳得心窩濺血。

  「未成年怎麼啦?徐清他們班上已經有女生懷孕了呢。」他小聲嘀咕,「而且我十七歲啦,不算未成年了。」

  「要滿二十歲!」

  被壓在虎爪子底下動彈不得,虞德嫻緊張得直嚥口水。未滿二十歲接受告白沒關係,但昧未滿二十歲就滾上床什麼的,太考驗她的道德觀了。

  絕對不行!

  滿腦子都是想要親近虞德嫻的渴望,卻被毫不留情的打回來,陸冠羽委委屈屈的嗚咽一聲,撫摸她鎖骨的指尖又繞回來,貼著她的喉嚨,感受她肌膚底下細細的顫抖。

  他考慮了一下,勉為其難的說:「放過妳。」

  他咬牙切齒。

  虞德嫻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而一個春天就這麼溜走了。

  暑假之後,陸冠羽升上水深火熱的三年級。

  ※  ※  ※  ※

  這個夢誘人發狂。

  白皙柔膩的肌膚著牛奶的甜軟香氣,胸前的扣子微微繃開了,露出一截微弧,那一點縫隙甜蜜又美妙,勾引著人,忍不住要伸出指尖探進那裡,撫摸那一截柔軟的微弧。

  她上身份明是嚴謹的立領,卻露著誘人的破綻。

  身下是長長的雪紡紗裙,兩膝規矩的併攏著微微側過,她的裙襬卻有一段撕裂了,於是露了一截小腿出來。她的型漂亮,卻總是包裹在長褲裡,他很少見到她穿裙子,他想伸手去握住她。

  這個場景在一個電影院的白色包廂間,陸冠羽記得,他們前天才去看過驚悚片,她一點都不怕,還一直研究裡面的各種死法,不過陸冠羽自己卻臉色不好看,那些尖銳的慘叫和配樂讓他耳朵很痛。

  他皺著險,她誤以為他是害怕的。

  於是她伸過手來牽他,他就磨蹭著倚到她肩上去,慢慢的就變成親吻她耳尖,親吻她下巴,然後舔舔她臉頰……

  她忍不住笑起來。她的笑聲總是羞怯的,軟綿的。

  在夢的外面,他們都淺嘗即止。

  但是在夢裡面,陸冠羽一點都不需要再忍耐。

  他抓住她的裙襬,順著破損的衣料慢慢的再往上撕,纖維破裂的聲音細碎,有一種柔和的尖利感,彷彿是一步一步將獵物迫往角落。

  她的反應是蜷起腳趾,小心的把膝蓋都縮起來。

  她坐在雙人沙發裡,他則坐在寬大的扶手上,帶著一點居高臨下,那裙襬撕到了底,就露出她修長的腿。白色的蕾絲底褲人得不得了,他感覺一陣口乾舌燥,咕嚕一下吞嚥口水的聲音在整個包廂裡迴繞。

  他夢中的女神卻突然大膽起來。

  圓潤的足尖勾過他大腿,滑到他胯間的那團肉上,輕踩微壓,挑連刺激,他低低的呻吟一聲,感覺自己身下那個要害之處,像個將爆炸的炸彈。

  這是他激烈的幻想,她一直都很配合。

  「德德。」他輕聲喊。

  他穿的是夏天的西裝褲,布料薄,於是下身那勃起堅硬的觸感分外明顯,她用足尖擠壓著那裡,卻沒有再深入,就隔著褲料騷擾他,激的他血氣上湧。

  陸冠羽嗷的一聲吼,將要成年的虎崽子舒展四肢,把人撲倒身下。

  上衣扣子解開,內裡的胸罩是前扣式的,他已經練得能用一手就剝開扣子,於是兩團盈握的白兔在他眼前蹦跳而出,搖搖晃晃的逼得人俯身,狠狠的咬上一口。

  她吃痛,呻吟的聲音卻像是動了情慾。

  「小老虎。」她輕嗔。

  陸冠羽當下覺得咬一口是不夠的,應該要多咬幾下才對。

  於是捧著那兩團雪乳,啃啃舔舔吮吮,直到肌膚上全都印滿齒痕紅印,濕淋淋的一片,乳尖挺立得硬邦邦了,他才得意的罷了手。

  她被快感衝擊得軟成一攤水,在他懷裡急促喘息,眼睛裡水光閃閃。

  「舒服?」他問。

  「很舒服。」她很坦誠。

  「再來?」他笑。

  「嗯,我想要。」她主動摟住他脖頸。

  「我想聽妳的聲音。」他要求。

  「嗯……好的。」她低聲答應。

  陸冠羽一手剝下她的蕾絲底褲,料子上已經沾得春水淋漓,他又伸手撫摸她腿間的羞花,手濕淋,花瓣微張,微微透出熱氣,他的指尖抵在花徑口前,感受那裡輕輕的張合。

  「嗯……小老虎……」她淺淺低吟,親親那裡……」

  他喜聽她向他要求。

  於是陸冠羽把她兩膝分開,在腰下墊了抱枕,握著她足踝架在自己肩上──修剪得整齊的淺色恥毛底下,淋漉漉的花瓣微微張開,陸冠羽伏下身去,啜了兩下,耳邊聽到虞德嫻顫抖的抽氣聲,然後他吮住勃起如小紅豆的花蒂,舔弄吸吮,尖利的快感衝擊著虞德嫻,她哭泣著扭動起來,陸冠羽在這個時候,將一根指頭刺進她花徑裡,抽動起來。

  「啊!啊,啊啊……小老虎,小老虎……」她高聲呻吟。

  「好濕……德德,妳裡面好多水,熱呼呼的,好緊,還會一吸一吸的夾我的手喔……」

  「小老虎……啊……好舒服,你親得好舒服……嗯……手指……小老虎,你插了兩根……好脹……」

  「德德太緊了,要三根才可以,這樣德德才不會痛。」

  「小老虎討厭……嗯啊……啊,啊……啊啊!」

  她被又舔又插得高潮,噴出的春潮濺得陸冠羽一臉,他用手背抹了抹,又留戀的舔了她花蒂一口,指頭被花徑裡的嫩肉絞得死緊,幾乎難以狠心抽出。

  她裸露的肌膚汗涔涔的,靜發出一種牛奶的甜香。

  陸冠羽把西裝褲脫了,四角褲也甩到一邊去,長長的領帶垂在她胸前,讓她一把抓住了,像牽著頸圈一樣把他拉近過來。

  「小老虎還沒有成年對吧?」

  「還沒有喔。」他笑嘻嘻的搓揉一下勃起的欲根,把虞德嫻濕漉漉的春水都沾在上面。

  「那你現在想做什麼?嗯?」虞德嫻用兩腿夾著他的腰,膝蓋不時撞一下他結實的腹肌,雖然沒有八塊,但已經有了皺形。

  「想和德德做愛啊。」陸冠羽雙手捧起她臀瓣放在膝上,然後將欲根在她花徑口上試探的磨蹭幾下,確定了方向角度,就一挺腰,狠狠的盡根沒入。

  「啊啊!」她尖呼。

  陸冠羽大力挺動,抽出是全都退出的,插入也是整個埋入的,一時間「啪啪啪」的肉體撞擊聲激烈非常。

  電影裡也正血腥屠殺到高潮,電鋸大斧砍進軀幹裡,骨頭應聲而斷,內臟和血液噴灑出來,慘的流了滿地。

  影片裡被害者臨死的痛叫聲嚇得人心臟都糾結起來,而影片外,雙人沙發上甜蜜纏綿的愛情戲也喊得人渾身酥麻火熱。

  「德德,德德,我想射了……德德,可以射在裡面嗎?可以幫小老虎生寶寶嗎?德德,嫁給小老虎吧?德德是老婆喔!」

  「噢,小老虎,小老虎……我是你的,是你的老婆……」

  她呻吟,他低喘,緊緊糾纏的私處進行了釋放與承受的動作。

  「我愛妳,德德。」他輕聲說:「我想擁有妳,想得都要抓狂啦。」

  他知道這是一個瘋狂的夢境。

  夢裡面,才會有這樣大膽又狂放的虞德嫻。

  鬧鐘響鈴的聲音穿過夢境,把陸冠羽從她纏綿火熱的體內拉扯出來。

  大清早的起床,出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洗手間裡洗內褲。這樣慾念充沛又得不到滿足的悲慘景況,已經持續兩個月。

  陸冠羽已經在腦子裡妄想了無數的活色生香,然後在夢裡面半清醒半沉迷的一一經歷過。

  但是醒來時空蕩蕩的懷抱,總是讓他空虛寂寞……

  他真恨不得下一秒就是二十歲!

  未成年什麼的,最討厭啦!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10:00 PM

第七章

  虞德嫻疑惑的發現,陸冠羽歸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回來以後,也很少跟她交流說話是迅速沖澡,然後立刻睡了。

  洗衣籃裡的衣褲,每件都髒兮兮的,像是經過激烈搏擊運動,又在泥地裡滾過一樣,塵啊、土啊,全都沾在上面,洗起來格外的費事。

  放假在家裡,他也都獨自關在房裡。虞德嫻以為他高三課業重,是拚命在讀書,但是,當她拿了點心、宵夜或熱牛奶進房的時候,他總是臉色臭臭的瞪著她,攤開的課本上沒有注記,筆記本也很乾淨,完全不像是在專心讀書。

  虞德嫻很擔心,「小老虎,你怎麼啦?」

  「妳別管,快出去!」

  他居然把她推出門,還卡的一聲鎖上門。

  虞德嫻委屈的在門外焦急,泫然欲泣。

  陸冠羽明明感覺到她在門外,卻硬是不開門,也不溝通,就把自己關緊緊的,在這盛夏季節裡,憋得脾氣益發暴躁。

  他在家裡的時候沉默,在店裡就變成絕對的冷漠以及不理人。

  奇怪的是,陸冠羽越是態度冷漠,那些慕他之名而來的女孩兒們,就越是著迷和熱切,小臉蛋紅通通的迷戀的看著他,珍惜的吃著他端來的蛋糕和飲料。

  他的冷氣之強,連一貫笑嘻嘻的徐清都受不了。

  「這苦悶又壓抑的青春期喲……」徐清撇嘴。

  蘇嬿妤瞄著櫃檯裡把錢算得嘩嘩響的暴躁小老虎,問徐清,「那是怎麼了?」

  「慾求不滿唄。」徐清從肩。

  「小孩子而已,講什麼慾求不滿?」

  「和喜歡的人朝夕相處,每天都還有親親抱抱,當然會想要進行更深入的下一步啊。」徐清講得有條有理,「可是虞姊姊講啦,要等二十歲成年了才可以,所以陸老大就要拚命忍耐啦。」

  「噢,這樣聽起來好像很可憐。」蘇嬿妤有一點憐憫陸冠羽了。

  「最可憐的不是這個。」徐清搖搖手指,「陸老大說他已經洗了兩個月的內褲了,是他一大早起來,偷偷摸摸自己洗喔。」

  蘇嬿妤一下子沒有聽懂,「洗個內褲有什麼好悲慘的?不想手洗,就丟洗衣機啊……做什麼這樣看我?」

  「蘇姊以前高中的時候,健康教育的老師一定是偷懶了對吧?」徐清說:「陸老大是夢遺了啊,夢遺!他每天晚上都夢到虞姊姊!」

  「喔,做春夢啊。」蘇嬿妤明白了,然後忍不住拍桌大笑,「兩個月?真的假的?這真是最悲慘又壓抑的青春期啊,哈哈哈……」

  在他們身後,臉色發黑的陸冠羽氣得手都抖了。

  等到虞德嫻下了班,憂心忡忡的把蘇嬿妤拉到一邊訴苦,關於她的同居人兼小男朋友的行為有多麼奇怪,脾氣多麼暴躁,又忽冷忽熱……這等等的擔憂委屈都吐光了,蘇嬿妤已經憋笑憋到紅臉。

  「嬿嬿?」虞德嫻有點生氣,「我在認真的和妳說話!」

  「我……我也很、很忍真……」蘇嬿妤笑到不行,好不容易把話講完,「可是……啊,我跟妳說,妳家小虎崽呢,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果然遇到困難了嗎?我就覺得他讀書的壓力太大了。」虞德嫻煩惱得很,「偏偏都不跟我說,真氣人。」

  蘇嬿妤表情怪異,「喔,我想成績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真的嗎?那他在煩什麼?」

  「煩惱他艱辛又壓抑的青春期。」

  「那是什麼?」虞德嫻完全聽不懂,茫然的問。

  於是蘇嬿妤把徐清跟她講的八卦,全都一字不漏的講給虞德嫻聽。

  身為春夢女主角的虞德嫻滿面通紅,耳根子都燒起來了。這種私密的事情,陸冠羽要吐苦水也要找個口風緊的啊!看看現在她的處境,她被調笑了!

  惱羞成怒的虞德嫻果斷的回家。

  晚她一個小時下班的陸冠羽本來想好了理由,就說他要和徐清出去,但一看她出店門口的惱怒樣子,而且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陸冠羽瞥一眼坐在店裡位子上的蘇嬿妤一臉闖禍的吐舌模樣,又看看徐清一臉同情和幸災樂禍,等到這兩個人同時把憐憫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時,他只覺得自己背心一片寒毛直豎。

  趕緊回家去看看吧!這是他唯一的想法。

  ※  ※  ※  ※

  虞德嫻一路上各種的羞惱氣憤。

  她沒有想過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她一直擔心的以為陸冠羽的讀書壓力太大了,才會這樣暴躁又煩悶,她也以為陸冠羽每天回來時的超髒衣褲,是因為他有重要的比賽需要努力鍛練體能。

  枉費她這麼擔心,這麼煩惱,這麼的……

  她用力摔上房門,然後用同樣的力道,把自己摔進床鋪裡。

  她還以為……她還以為陸冠羽後悔了。

  他不再主動靠近她,也不肯和她一起看電視,再也不會把她抱在懷裡聊天,就連放假也匆匆忙忙,他和她相處的時間被壓縮到只剩下早上出門的一個吻。

  那個吻彆扭又短暫。

  她感覺他在極力壓抑什麼,但她看不懂他的表情。

  陸冠羽那個時候的表情,與其說冷漠,不如說什麼也沒有。

  他也不看著她。

  沒有交會的目光,沒有情緒的擁抱,沒有相處的時間。他們的互動只剩下他回來,洗澡睡覺,扔下髒衣服。她尋找他,被關在門外,以及幫他洗衣服。

  她那時候想,這是被拒絕的意思嗎?

  僅僅幾口月的時間,他就後悔了嗎?

  他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那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陸冠羽用視若無睹的態度對待她,彷彿她根本不存在。

  虞德嫻傷心的哭泣好久,她每天晚上都要等到他回來了,才能安心睡著。在睡著之前,她要換一條新的枕巾,因為原來的枕巾已經被哭濕了,不能睡啦。

  陸冠羽沒有發現她早上起來雙目紅腫,又或許是發現了,卻沒有關心,沒有問,好像她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虞德嫻委屈又壓抑,但她根本沒辦法和他說這件事,因為他露出了不想聽,不想知道,不想有交集的表情。

  她每天都在等待,等待陸冠羽跟她說:我們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分手吧。

  我們。

  但陸冠羽遲遲不說。

  他把她景在旁邊,他當成她不存在那樣的,有時候,他會用粗暴的語氣叫她走開,她很受傷,她想,他開始覺得她煩。

  收拾家務什麼的,關心他而嘮叨什麼的,這一切會變成什麼呢?

  她的年紀比他大,是不是不再被被為是女朋友?她是不是……是不是被認為是老太婆?畢竟她和她有著年齡的差距。

  虞德嫻充滿恐懼,她害怕,她覺得也許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她為什麼控制不住自己呢?

  她為什麼提出交往呢?

  她為什麼要喜歡上他呢?

  因為喜歡,所以陸冠羽擁有傷害她的力量──

  這個力量是她給他的。

  她卻收不回來。

  她不敢說,我們分手吧。

  女孩兒應該要擁有勇氣,應該要能果斷的做出分手的決定,她應該要抬頭挺胸的甩掉這個讓她傷心的交往對象。

  她應該。

  書上都是這樣寫的,電視上也都這樣演,她也這樣認為。

  但她卻說不出口。

  她害怕。

  可她害怕什麼呢?

  虞德嫻想,她害怕被拋棄?害怕不被愛?害怕她的存在價值被否定?她害怕的……她不敢說分手,是因為什麼呢?

  因為她愛著他。

  她愛著他,所以不敢說,沒有勇氣說。

  她怯懦的把決定權交到他手上。

  只要不把分手兩個字說出口,就可以避免去面對它。

  把所有要面對的事情,往後推延……

  然後,突然之間,這一切都成了誤會。

  嬿嬿說,他避開她,是因為他太渴望她。

  太渴望、太想要了,又必須忍耐,必須壓抑,所以才這樣彆扭。

  所以其實她是弄錯他的意思了。

  白費她哭了這麼多天,白費她這樣害怕又委屈,白費她……

  虞德嫻心裡有一點甜蜜,一點愉快,一點終於放鬆下來的安心感。

  但眼淚卻流出來了,怎麼也止不住,心裡面覺得疼痛得不得了。

  陸冠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  ※  ※  ※

  他聽見房間裡傳來的哭聲。

  老實說,陸冠羽嚇得魂飛魄散,心疼得很,又氣惱得很。

  要是讓他知道是哪一個王八蛋把他的德德弄哭了,他一定把那揍成爸媽都認不出來的豬頭!

  扭著門把,他慶幸的發現她沒有鎖門。

  「德德,妳怎麼了?誰弄哭妳?」陸冠羽坐到床邊,小心翼翼。

  虞德嫻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恨恨的瞪大眼睛,「就是你!」

  「我?」陸冠羽表情驚訝,又有一點心猿意馬,他明確的察覺到自己分心了,但他實在控制不住。

  他在德德的房間裡耶!還坐在她的床上。他的德德毫無防備的在他身下躺著……噢噢,德德在哭,她哭泣的臉龐也好可愛,他想幫她把眼淚鼻水都抹掉……

  陸冠羽腦子裡想著,手上也不知不覺的動作起來。

  虞德嫻傻傻愣愣的任由他伺候著。她的小老虎……這麼溫柔的手勢,專注的臉龐,把她捧在手心裡如珠如寶的對待著……小老虎一直都是這樣珍惜她。

  那麼在此時此刻之前,他怎麼忍心對她粗暴無禮?

  「就是你欺負我!」虞德嫻充滿憤怒,「你讓我覺得自己被嫌惡,被拋棄,你想,你想要和我分手對嗎?」

  當然不對!陸冠羽嚇壞了,他居然讓他的德德這麼不安嗎?

  「我沒有,我絕不會和妳分手的。」陸冠羽立刻澄清,「我、我這段時間……我只是,噢……德德,我不敢距離妳太近,我怕聞到妳的味道,怕碰觸到妳,我喜歡妳……」

  「因為我不許你和我做愛?」她惱怒的責問他。

  徐清那個嘴巴不牢的傢伙!陸冠羽在心中暗罵,臉上的表情卻尷尬又痛苦,使勁地用委屈無辜的眼神巴望著虞德嫻。

  「德德,我喜歡妳,我忍不住想接近妳,但『現在』不行,不是嗎?我還沒有成年,可是我如果不保持距離,我怕我……」

  「怕什麼?怕你把我撲倒?」

  「我現在就想這麼做。」陸冠羽氣低沉又沙啞。

  虞德嫻被噎了一下。也許她是搬了石頭砸到自己腳上?

  「德德以為小老虎想和妳分手?」他低笑的聲音刮在她耳尖上,讓她的耳朵像浸在醉酒裡一樣熱燙,「不會的,這種事情不存在。如果我的疏離讓妳不安,那是我的錯,但是德德,妳要明白,妳讓我無法克制。」

  「即使我……我比你年長?」她問出她的不安。

  「那是妳念我最焦躁的地方。德德,我也是害怕的,我怕妳嫌棄我幼稚,我如果留不住妳,怎麼辦?妳已經可以獨立生活,我卻還在求學,我沒有辦法養妳……德德,妳會不會嫌棄我沒用?我怕妳有一天要離開我……」

  「我不會。」虞德嫻心疼起來,「你是我的小老虎。」

  「但我不想只當妳的小老虎。」眼見勝利在望的陸冠羽維持他一貫的水平,繼續甜言蜜語的催眠她,「我想當妳的丈夫,我想為妳遮風擋雨,我想讓妳依靠,我想擁有妳,讓妳為我瘋狂,我想讓妳成為我的,我想和妳一起建立家庭……妳不明白對不對?德德,妳不明白我對妳的慾望。」

  他的渴求火熱而激烈。

  她的手被牽扯著,按在他私密之地。

  那勃起的器物即使隔著布料,也透出無比的堅硬與熱度,那觸感令虞德嫻在一瞬間頭皮發麻,而心跳飛快,她的呼吸凌亂起來。

  「妳不明白,我多麼熱切的想要妳。」陸冠羽輕聲說:「真可愛,德德,妳年長於我,卻對情慾非常陌生,這讓我很高興,又格外怨恨。」

  「為什麼怨恨?」她是處子有什麼不好?

  「這代表妳並不渴求我,德德,我很傷心。」處子也應該有反應!

  她臉紅,卻偏過頭不看他,「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渴求你?」

  「德德?」他有點不確定了,他用碎吻追逐著她的臉龐。

  「我是女生,女生有反應的時候,怎麼樣也不會像男生一樣這麼明顯……」她用委屈的語氣抱怨,那聲音卻漸漸淡去。

  她應該要害羞的抽回手,但肌肉卻不受她控制,甚至做出根本不經過她允許的動作……

  陸冠羽倒抽了口氣,那聲音聽起來像是苦苦忍耐之後,猛烈爆發的呻吟。

  虞德嫻在撫摸他,隔著兩層布料,她摸索他慾望的形狀,從根部到頂端,一點一點的按過,她用手掌半圈著他的慾望,然後用力的按摩……

  陸冠羽呻吟,「噢,德德……」

  虞德嫻抿緊嘴,堅決不出聲,但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半點放鬆。她的手可靈巧了,天天都要揉麵團,捏糕點,裝點奶油糖霜什麼的,現在揉個小唧唧算什麼?就把手底下的東西當成在揉麵團就沒問題了。

  被渴望已久的戀人的小手這樣搓搓,那樣揉揉,感覺快升天的陸冠羽怎麼可能察覺到戀人的臉龐上那種不服輸的工作表情。

  他還真當虞德嫻開竅了,決定不折磨他了呢。

  但這樣隔著布料揉弄實在不過癮,他的慾望被懸著不上不下的,意圖積極爭取小手與肉根的直接接觸。

  陸冠羽手忙腳亂的解開褲頭扣子,拉下拉煉,正想把四角褲頭也扯下來的時候,虞德嫻掐在他頂端的小手技巧地一滑一扭,指尖在敏感的小孔上狠狠戳了一把。

  陸冠羽渾身一哆嗦,後腰一片麻軟。

  幸好隔著布料,要是直接戳在肉上,他會不會射到停不住……

  內褲一下子濕答答的。

  虞德嫻成功的讓自家小虎崽繳了公糧,得意萬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豈止讓小老虎繳了公糧,甚至讓他爽得差點喘不過氣,現在整個腰都還酸麻著,勃起的肉根一抖一抖的企圖再吐點什麼出來。

  這刺激太大了……

  但一無所知,誤打誤撞,這一連串的烏龍並不妨礙虞德嫻察覺到陸冠羽釋放後的失神狀態,她立刻趁這個大好時機哄著他立下承諾。

  「二十歲以前不能有性關係,知道嗎?」

  「好。」

  「以後不准再凶我,不准不理我,也不許不跟我講話,知道嗎?」

  「好。」

  「以後……你想,想要的話……可以摸摸,就摸摸!知道嗎?」

  「好。」

  一連三個「好」,陸冠羽嘗了一次甜頭,就大意的損失掉之後在成年之前,還能再蠶食鯨吞爭取到的眾多福利啊!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10:01 PM

第八章

  小日子甜甜蜜蜜,虞德嫻的性格完全安於現狀,在陸冠羽出現之前,她有自己的生活重心:工作,存錢,閒時看書,偶爾出外踏青,稀少的人際往來沒有造成她的困擾或渴望,她一樣高高興興的過工子。

  在陸冠羽出現之後,她的重心變成:工作,存錢,小老虎。

  現在她的交友圈裡又多了一個好閨密。

  蘇嬿妤畫了張小虎崽約魚吃的圖給她,「妳存錢要幹嘛?」

  「沒幹嘛,反正沒花用。」

  「妳不考慮自己開家店?買房子?」

  「老闆人很好,房子也住慣了,現在這樣很不錯。」

  蘇嬿妤聽著,自己低頭想想,也覺得不錯。

  「說的也是,我自己也沒什麼大追求。有吃有喝有房子住,又不追著流行走,奢侈品也不買……唔,我家大灰狼還是自己送上門的,還有自附生活費,連我也一起養了。」

  「灰狼先生的工作還是很忙碌嗎?」

  「唔,其實我發現,他的手機最近響的頻率越來越高。」

  「哦?」聽起來有八卦!

  「而且越到晚上,電話越多……我的直覺告訴我,那是同一個人打來的。」蘇嬿妤面無表情,「灰狼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吃外食去了?」

  虞德嫻心裡為灰狼先生的下半身捏了把冷汗,「也許是公事。」

  「聽起來沒有什麼說服力。」蘇嬿妤哼一聲,「他敢吃外食,我就立刻分手!就算是逢場作戲也不能姑息。」

  「妳真的敢?」虞德嫻睜大眼睛,「可是妳喜歡他不是嗎?」

  「喜歡歸喜歡,要做承諾就要負責啊。」蘇嬿妤表情認真,「妳想,我是自己一個人,沒有親族壓力,可是他不是吧?雖然他沒跟我介紹過他家裡狀況……總之,他年紀也不小了,說不定有結婚生子的壓力呢。他把我藏得緊緊的,要是轉過頭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去結婚了呢?就算只是做個樣子,也不可原諒。」

  虞德嫻越聽越心慌,她想到方母,又想到陸冠羽。她和他在一起的消息還沒有跟方阿姨說呢……

  蘇嬿妤有時候的直覺真是敏銳到犀利的程度,「妳和小虎崽的媽說過沒有?你們在一起的消息?還是要等他二十歲了,直接寄喜帖?」

  虞德嫻差點被這句尖銳的話戳得心跳驟停,她捂著胸口,「還沒說……」

  「噢,那還是先瞞著吧,等小虎崽上了大學再考慮攤牌……咦?他是要用推甄?還是指考?」

  「推甄吧……」虞德嫻心神不寧,「他很有把握,而且方阿姨家裡幾乎全是軍警出身,他自己也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去報警察大學。」

  「警察啊?」蘇嬿妤眨巴眼睛,「請他一定要對灰狼先生視而不見喔。」

  據她二人推測,灰狼先生十有八九,是在黑道上握有大權的有力人士。

  虞德嫻噗哧一聲被她逗笑了。

  回家之後,虞德嫻還是忍不住鑽牛角尖起來。

  蘇嬿妤給她提了一個重要的點──方阿姨把兒子拜託給她照顧,她照顧到日久生情,只差滾床單再領婚書了……嗯,是不是順序反過來了?虞德嫻抱著腦袋敲沙發。

  方阿姨不知道有沒有心理準備,迎接一個比她兒子年紀略大五歲的媳婦?她要怎麼跟方阿姨開這個口?

  雖然可以鴕鳥的等到陸冠羽上了大學,甚至真正滿二十歲了之後再坦白招認,但這事還是要面對啊!

  陸冠羽的推甄資料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成績很快就會下來,要是上了大學再招供什麼的,也不過就這幾個月的時間了。

  虞德嫻憂心忡忡。

  室內電話鈴聲在這時候響起來了,虞德嫻連忙接起。

  「德嫻,我是方阿姨。」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虞德嫻手一抖,差點把話筒摔了,結結巴巴回話,「阿、阿姨好……阿姨,冠羽還、還沒有下課。」

  方母笑了,「我不是找我兒子的。德嫻,我有話跟妳說。」

  虞德嫻心虛得不得了,差點要哭了,「阿姨,妳說。」

  方母語氣凝重,「德嫻,妳爸來找我了,說他有重要的事要見妳。我把他擋回去了,但他可能會查到妳現在住的房子……妳和妳媽都住這麼多年了,也沒換過,他說不定知道位置,他要是找上門去,妳千萬不要開門!」

  虞德嫻愣住了。

  她沒想過會有這種事,她那個因為好賭,把家產敗光,又總是毆打母親,活生生把母親的身體打壞,內臟出血送醫,最後還闖進醫院,企圖把老婆女兒都賣掉換錢的暴力生父,在消失了這麼多年後,居然又出現,還敢找上門來?

  「他想做什麼?」她問方母。

  「他說他想女兒,又問妳媽的下落,我跟他說妳媽死了,他好像嚇了一跳,但很快又追問妳的近況,一直問妳結婚了沒有,現在住在哪裡,還問妳有沒有交往的對象,就連是不是處女也問出來了……我什麼都沒跟他說。」方母的嫌惡而氣憤,「我覺得他一定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妳要自己小心啊。」

  虞德嫻寒毛直豎,「好的,我會小心。謝謝方阿姨。」

  方母不放心,「妳要是覺得不安全,就和冠羽一起搬回來我這裡住,大宅人雖然多,但是有準備妳的房間。我把妳當自己女兒看,妳可不要客氣啊。」

  虞德嫻心裡一酸,差點脫口招認了她和陸冠羽在一起的事,幸好她緊急掐了自己一把,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才把話吞回喉嚨裡。

  方母通知完了,電話卦了,虞德嫻蜷縮在沙發裡,抱著肉骨頭造型的抱枕,愣愣的消化著剛才的電話內容。

  怎麼想,都覺得真是太不祥了。

  那是她已經記憶模糊,卻留有傷痕的幼年惡夢。看著母親蜷縮在地上,還被猛踹肚子,聽著粗野的咆哮怒罵,毛茸茸的手掌捏著她的小臉,充滿酒臭的嘴裡嘀咕著:「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這麼小,又是處女……」

  虞德嫻渾身發抖。

  當晚十點,留在學校晚自習的陸冠羽回來,一進門就發現屋裡漆黑一片,他驚訝的眨巴眼睛,自言自語,「德德這麼早睡嗎?但怎麼連客廳的小燈都關了……」

  等他進了客廳,扭開燈源,眼角餘光一掃視,才被沙發上那個蜷縮著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小老虎擔心了,「德德,妳怎麼不去房裡睡?」

  虞德嫻一整個晚上渾渾噩噩,飯也沒吃,水也沒喝,就這樣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她其實完全被方母的消息給嚇壞了。

  陸冠羽一靠過去,就把她嚇得抓起抱枕擋在自己身前,那是一個極度恐懼的防衛姿態,陸冠羽也愣了一下,這不對勁。

  「德德,我是小老虎。」他慢慢的蹲下身,最後跪在地板上慢慢膝行過去,這樣小心而緩慢的動作果然沒有再刺激到虞德嫻,她順從的讓他握住她的手腕,「沒事了,小老虎在這裡。德德是作惡夢了嗎?」

  她反覆眨了幾次眼睛,才一點一點的回過神來,「小老虎?」

  「我回來了。」他親親她的臉頰,親親她眼皮,親親她耳朵,最後回到她唇上,兩人交換了一個緩慢而細緻的長吻,「德德怎麼了?」

  「方阿姨下午打電話來,說我那位生父去找她打探我的下落。」虞德嫻忍不住哆嗦,「他把媽媽害死了,現在又來打我的主意。方阿姨說,他一直追問我有沒有交往的對象,還問我是不是……是不是處子。」

  陸冠羽勃然大怒。他年紀小,不知道虞德嫻吃過什麼苦,但他記得很清楚,當年虞德嫻出現在他面前時,明明比他年長,卻又瘦又小,大眼睛裡滿是驚惶,畏縮膽小,一點點聲音都把她嚇哭,可她哭是沒有聲音的,她把嘴咬得死緊,滿滿的淚水,卻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因為發出聲音就會挨揍,然後保護她的母親會被揍得更慘。

  陸冠羽糾纏了她很久,才換來她一個怯怯的笑容。

  他這麼保護、這麼愛憐的寶物,居然有人想粗暴搶奪?

  陸冠羽氣得很,反而笑起來。

  「不怕,小老虎保護德德。他要是敢來,德德就立刻報警。這陣子不要獨自外出,找蘇姊姊陪妳上下班,手機要隨時帶在身上,這樣我就可以知道妳去了哪裡。」他細細的交代。

  虞德嫻心神不寧的點點頭,眼神還是沒有什麼焦距,陸冠羽也不催促她,就把她抱在懷裡,慢慢的親著,大手也摩挲著她,直到她放鬆下來。

  兩人各自洗澡更衣,然後陸冠羽抱著枕頭,推開虞德嫻的房門。

  那一晚,虞德嫻在他懷裡睡得很安穩。

  ※  ※  ※  ※

  蘇嬿妤毫不猶豫的答應陪同上下班,就連平常時間要逛街購物買零食,只要一通電話,蘇嬿妤就會立刻趕到,誰讓他們兩家只距離一個巷子口呢?方便得不得了啊。

  但陪人的蘇嬿妤沒抗議,眼睜睜看著自家女人一再被借走的灰狼先生卻非常不滿,要知道他的工作時間是在入夜後,所以白天的時間都是他和蘇嬿妤溫存相處的美好時光,而這樣的甜蜜時刻卻一再的被電話所破壞!

  愛人被搶走的灰狼先生不高興了,後果就很嚴重了。

  於是,在兩個禮拜後,虞德嫻接到了閨密的電話。

  「嬿嬿,妳改變心意不看展覽,想去看鬼片了嗎?」

  她高高興興的問,卻沒想到手機彼端傳來的不是蘇嬿妤柔軟的嗓音,而是另一道低沉微啞的男聲。

  「我是方肅禹。」

  那是誰?虞德嫻很迷惑,「可是我接的是嬿嬿的電話……」

  突然,她明白了,這是灰狼先生的聲音!

  虞德嫻立刻坐正姿勢,「噢,請問您有什麼事?」

  灰狼先生顯然習慣於別人對他用敬語,完全處之泰然,「我想瞭解一下,虞小姐希望怎麼處理那個東西?」

  什麼是「那個東西」?

  「妳的生父。」察覺到虞德嫻的迷惑,灰狼先生立刻改口。

  她聽懂了。虞德嫻小心回答,「對不起,我找嬿嬿陪我的這件事,造成您的困擾了嗎?」

  「我很高興她有一個貼心的朋友。」灰狼先生只是吃醋蘇嬿妤把朋友看得比他重要,卻不是要阻止她交朋友,「而她為了妳的事情非常擔心。身為擁有特殊手段的成年人,我希望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身為成年人……虞德嫻默默的想,這話絕不能讓小老虎聽見,他現在最在意的,就是他還未成年,仍在學,而且處於升學關鍵期的這個學生身份。

  「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虞德嫻說:「最好可以遠遠的把他驅逐出國,某個荒涼島嶼去,再也不會有任何消息、電話、傳言的方式,出現在我的四周。」

  永遠消失。這個願望,實現在死人身上比活人簡潔。

  灰狼先生像是皺了一下眉,「那麼,意外死亡呢?」

  「為了我這麼一點事,讓您那裡沾上人命,這樣的要求太過分了。」虞德嫻輕聲細語,「他讓我的童生、我的母親,過得極其痛苦,我一點也不希望,他是這樣乾脆利落的結束生命。」

  就某個層面來說,虞德嫻的要求才是真正的凶殘。

  但這樣的很厲,老實說,還真是對了灰狼先生的胃口。

  」嬿妤今天不會過去了。祝虞小姐工作順利。」男人發出愉快的笑聲,然後輕輕掛斷電話。

  虞德嫻在手機的彼端鬆了一口氣。要她來說,還真想連同姓氏都更改掉,像母親那樣姓越,也很好聽,可惜母親那裡沒有其它的親族,不然她也可以參考一下,越姓之下,要用什麼樣的名字好呢?

  虞德嫻蜷縮在沙發上慢慢的想著,決定今天下班之後,要去百貨公司挑選新廚具,再穿著新裙子,踩著新鞋子,去接陸冠羽下課。

  也許今晚他們可以找間不錯的意大利餐廳,吃一頓浪漫的晚飯。

  ※  ※  ※  ※

  在外流竄的虞父不知道自家女兒已經快他一步,毫不猶豫的把他給割捨了。因為賭傅失利而被四處逼債,在把外面的情婦弄死,領走大筆保險金之後,仍然不夠償還債務的虞父,發現賣了兩個稚齡的私生女也不夠抵債,走投無路的,忽然想起他還有個成年的女兒。

  重點是,他之前的妻子,結交了一個背影不錯的朋友。也許他可以一手拿賣女兒的錢,另一手再向對方要綁架的贖金。噢,他真聰明!既抵消債務,又拿了跑路費,絕對比之前那樣胡亂湊數來得快。

  曾經是警方委託的專業訓狗師,虞父在沒有染上賭癮,抽上大麻之前,也是個樣貌堂堂正正的偉男子。

  西裝有些皺巴巴的,沒關係,頭髮凌亂用手梳攏幾下就好,沒關係,踩著涼鞋進百貨公司,沒關係,虞父無視身邊爭相走避的路人,趴噠趴噠的邁著步伐,一雙混濁的眼睛盯荀斜前方那個穿著新衣服,踩著新的高跟鞋,腳步輕快的虞德嫻,她要去樓梯間的女性盥洗室。

  下午時間,百貨公司沒有什麼人。

  專營廚具的樓層更是人煙稀少,虞父很高興這間百貨公司的盥洗室地處偏僻,完全方便他抓捕這個性格嬌怯、容貌清秀的女兒。

  「德嫻寶貝。」虞父喊著,他很滿意女兒瞬間僵直的背影,「爸爸來接妳囉,女兒有沒有想念爸爸啊?」

  虞德嫻只覺得自己掉進了惡夢裡。

  「女兒真是有錢,這種幾千塊的衣服鞋子也買得這麼快,女兒怎麼不想想爸爸有沒有飯吃?會不會餓著?是不是應該把薪水匯給爸爸?真是不孝!」

  虞德嫻的手腕被抓住,粗魯的力道在她肌膚上留下痕跡,虞父把她摔在冰冷牆面上,朝她露出黑黃的牙。

  「小手摸起來挺滑嫩的……不愧是我的女兒,果然是種好啊。」

  虞德嫻哆嗦得不能自己,腦子一片空白。

  「剛好,大少爺有點空閒,妳就趕緊去伺候吧,啊?」

  什麼大少爺?什麼伺候?虞德嫻看著生父撥著電話,聯絡了一間飯店,然後虞父拖著她的手出了百貨公司,一曬到太陽,冰冷的身體終於有點暖意,她也終於稍微回過神來。

  剛要尖叫,就看見兩條大狼狗靠近過來,緊貼她身體兩側,銳利的牙磨著她的腿。虞父笑得很高興。

  「爸爸我啊,最喜歡狼狗了,看看牠們的樣子,又很又忠心,牙尖利爪的,吃掉一個小女孩沒有問題。」虞父看著她,目光掃過她額角,「不要惹爸爸生氣,妳知道爸爸脾氣不好。爸爸以前也很疼妳啊……女兒,妳乖乖的,爸爸就不叫大狼狗咬妳,好不好啊?」

  大狼狗……很久以前,公園裡被撲咬的惡夢,如今具像在她眼前。

  虞德嫻另一隻手伸進皮包裡,劇烈顫抖著,一邊摸找手機。她在此刻非常慶幸自己的手機是傳統的按鍵式,憑著熟悉的觸感,她撥通陸冠羽的快捷鍵。

  虞父在路口等了幾分鐘,一台黑色大車開了過來,他把虞德嫻塞進車裡,自己和兩條狗也坐進去。

  車上前座已經有兩個人,後座很寬敞,塞下六個成年人沒問題。

  虞父說:「爸爸幫妳找了一個很好的男人,妳呢,就乖乖跟著大少爺,吃香喝辣少不了妳的。啊,要記得感謝爸爸喔,爸爸一直都是最疼妳的,女兒,妳知道吧?啊?」

  噁心的感覺讓她反胃,她捂著嘴,雙手顫抖,很快連整個身體都戰慄著。

  虞父冷漠的盯著她,眼神像黑洞一樣,說話的語氣濕黏至極。

  開車的兩個黑衣男人看著後視鏡,臉上露出些微的同情與憐憫。

  遇上這種賣女求財的父親,這小姑娘也太慘了。看她嚇得整個人都在抖,根本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喪心病狂的父親到底給了她多大壓力?

  虞德嫻縮在車門邊上,她不知道她的手機被接通了,明白她竟然被抓獲的陸冠羽已經從學校狂奔出來,他聯絡了方母,聯絡了蘇嬿妤,方母又聯絡了家族裡在警界高層的親人,接到消息的蘇嬿妤也撥了電話給方肅禹,一下子黑白兩都蠢蠢欲動。

  陸冠羽把消息發出去之後,打開了鎖定虞德嫻手機的追蹤定位系統。

  她被帶進高級飯店的總統套房。

  諂媚哈腰的虞父帶著兩條被阻擋在門外,虞德嫻身上被搜過一輪,皮包外套手錶連同鞋子,都被留在門外,最後她赤著腳,被推進門裡。

  入眼的先是一個小客廳,繞過屏風之後,左邊有大床,右邊是浴池,近處有辦公桌,遠處是半個房間大的露台。

  一個披著西裝外套的年輕男人端著一杯紅酒坐在單人椅裡,身前小桌上有牛排和水果色拉,他轉過頭看見虞德嫻,金絲眼鏡後面的眼睛裡露出了微笑。

  「妳有一個拖後腿的無能父親,很讓人訝異妳是怎麼平平靜靜活到現在,而不在八、九歲的時候就被推入酒店賣身。」

  男人說話很直接,虞德嫻注意到他有一雙冰綠色的眼睛,那和他的東方臉孔很不搭調。有一種直覺告訴虞德嫻,也許這個男人其實無意對她做什麼。

  「我的母親救了我,她帶著我逃走了。」

  男人點頭,「妳的母親給了妳一個很好的示範,可惜妳沒有好好的學起來,不然妳今天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提高妳的警覺,虞小姐。」

  男人抬高下巴,點點桌前的另一張椅子,「坐。希望妳還沒有吃飯。」

  虞德嫻上前入座,然後她深呼吸,「我想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我,現在,暫時打擾您了。」

  男人揚眉,在說話之前,他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瞄一眼上頭的來電顯示,皺眉,然後伸手接起。

  「我在接待重要的客人……不行,小小姐,妳的未婚夫很快就會出現,在婚禮之前,你們不能見到面,乖乖等著……對,是那位小姐,她完全是局外人,妳不用對她這麼好奇……聽話,我的小小姐──」電話被掛斷。

  虞德嫻吃著水果色拉,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裝自己完全不存在,但男人斜瞥過來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得她坐立不安。

  小小姐。未婚夫。婚禮。局外人。

  這幾個詞連在一起,怎麼聽都覺得不祥。

  男人的目光帶著審視的力道,「虞小姐的人生規劃裡,應該不存在『情婦』的選項?或者虞小姐認為自己能夠為了愛情而委曲求全?」

  「我聽不明白……」

  「雖然消息還沒有出來,但是方母有意與我家的小小姐提親,現在正秘密商議中。」男人語氣平淡,「我方可以接受方母的兒子在外養幾個情人,生幾個孩子,但前提是那些情人子嗣,並不是他所衷心喜愛的對象,說明白點,虞小姐的存在,是個很大的妨礙,我方可以幫助虞小姐脫離妳的父親,而虞小姐必須保證,與小小姐的丈夫徹底分開。」

  虞德嫻的嘴巴微微張大了,她訝異得不得了。這劇情……怎麼從原本的「狠心父推女入火坑」變成「待嫁元配驅逐外養情人」?

  男人完全無視她的疑惑,平淡的說:「妳可以考慮一陣子,不必現在就回答,但我方希望聽到滿意的答案。」

  他示意虞德嫻繼續進食。

  於是她默默的,幾乎是食不知味的,機械式的一口一口叉起色拉,切開牛排,然後把這些東西全部吞進肚子。

  門外傳來喧嚷的聲音,陸冠羽在踹開守門的高大保鏢之後,闖進了房間。

  「德德!」他撲向虞德嫻,「妳沒事吧?」

  他快速的瞥一眼男人,認出這是輔佐嚴家的表少爺嚴迦麒。

  虞德嫻有些茫然。這是她的小老虎……但不知道以後是不是仍然屬於她……為什麼她和他的情路會這麼坎坷多折?

  「我沒事,這位先生沒有對我做什麼,他還請我吃了牛排。」

  她的回答呆呆的,簡直讓陸冠羽擔心死了。

  外頭的虞外即將被黑白兩道通緝,而且直到死亡之前,都不會撤消這項待遇,於是他最後究竟是什麼下場,根本沒有人去理會。

  現在,虞德嫻和陸冠羽有更大的麻煩必須接手應付。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10:02 PM

第九章

  在虞德嫻向方阿姨問明白,關於陸冠羽的秘密未婚妻一事之前,她先收到了方母的喜帖,而且是由陸冠羽轉交。

  她有點反應不過來,「阿姨……要結婚?」

  她盯著婚紗照看,只覺得新郎有些似曾相識,國字臉的樣貌忠厚成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

  陸冠羽嘟著嘴,「在校慶的時候見過啊,他還幫媽媽包紮手肘。他有個吃貨兒子,妳每次都多做一個牛肉卷給他的那個小胖子啊。」

  「啊,是田同學?」小胖子姓田,同學們暱稱田小胖。

  陸冠羽點頭,「媽媽說她和叔叔都這個年紀了,又都帶著一個兒子,大辦婚禮的話太害羞了,就算低調一點,熟識的人請一桌吃飯就好了,也不用包禮金,人到就可以了。」

  虞德嫻心想,去參加的話,也許會看到那位秘密的未婚妻小姐?

  顯然不知道自家母親大人給他談了親事,還對於參加母親的婚禮感到興致勃勃,商量著要和虞德嫻也去租一套禮服,提前體驗一下以後結婚的氣氛。

  虞德嫻又好氣又好笑。

  「冠羽,要是我們的事,方阿姨不同意怎麼辦?」她輕聲問。

  「不怎麼辦啊。」陸冠羽很坦然,「我二十歲成年,婚姻大事自己決定也沒有什麼不對,而且德德也是老媽看著長大的,跟童養媳沒什麼不一樣……只是德德年紀稍長一點,噢,那這樣我就是童養婿了……」他嘀嘀咕咕。

  虞德嫻被他連笑了,天大的擔憂,到他嘴裡,也成了小事一樁。

  她放下心來,跟著去參加婚禮了。

  當天,田小胖、徐清都在同一桌上,蘇嬿妤也被她拉過來,一夥兒人看著方母出嫁。虞德嫻開始想,那這樣陸冠羽要不要改姓呢?

  徐清嘴快,一句「田冠羽」就出口了,結果招來陸寇羽一頓揍。

  「我的姓是有特別用處的,少我改姓氏。」

  陸冠羽很認真,那種認真帶著一種虞德嫻所陌生的氣勢。她想,就像她隱瞞了未婚妻的事情,也許陸冠羽也同樣隱瞞了她什麼秘密?

  她決定靜觀其變。

  在學校推甄部分,陸冠羽很順利的獲得新學校的青睞,比起大眾考生提早半年得到解脫,氣煞了徐清,羨慕死田小胖了。

  但他卻沒有進到虞德嫻和方母所以為的警察大學,而是進到專攻金融管理的四技體系學校。他聳肩說:「我又不走學術路線,也不打算當警察軍人,理論派的東西,我沒有興趣,我想要學習實際操作的技術。我想過了,金融和管理才是我以後會用到的東西,當然要學這個啊。」

  虞德嫻眨巴眼睛,她聽出了一些秘密的線索。

  金融和管理,這是一個公司組織的規模組成啊,她的小老虎以後想要開公司嗎?

  從考場中解脫的陸冠羽變得非常忙碌,他早出晚歸,很多時候根本沒有回來,但和之前的逃避不同,這一次,他在出門和回家的時候,都會給予虞德嫻溫綿長的親吻和擁抱,每次相聚,都表現出十二萬分的捨不得和思念。

  虞德嫻完全能體會到,他是把全部感情都傾注給她的。

  在她的情場平靜穩定發展的時候,她的職場卻出了問題。

  西裝筆挺的老闆對著正式員工們歎氣,「各位,老闆我已經把這家店盤出去了,你們很快就會有一個新老闆啦。」

  「是店裡的收入不好嗎?」老員工想知道原因。

  「噢,不,是老闆我要移民到國外了。」相貌英俊的老闆誠實坦白,「我的愛人對於國內無法結婚,也無法收養孩子的現實感到焦慮,一想到如果我們之間哪一個生病了要簽署手術同意書還沒辦法為彼此簽名,就感到非常痛苦。所以為了讓我的愛人安心,老闆我要移民啦。這段時間謝謝大家的支持,老闆我按照各位年資,都匯了一筆遣費進各位的賬戶,當然,新老闆也希望各位留下來繼續工作的,只是那筆錢是老闆我的一點心意,各位就收下吧。」

  保住了工作,又獲得一筆錢的員工們非常高興,只有虞德嫻認真的思考了,到底為什麼不能結婚也不能收養孩子呢?

  英俊老闆偷偷說了,「哎喲,我是同志啊,我家愛人年紀又比我大十歲,怎麼看也會比我早死……啊呸呸呸,我是說,他很不安嘛,我也被他鬧得不安了,乾脆就移民好啦。取得正式婚姻關係,就可以收養孩子。妳看,這樣不是又幫國家減少社會輔助支出嗎?這是為社會貢獻啊!」

  老闆笑咪咪。

  虞德嫻驚訝非常。噢,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英俊老闆原來不愛女紅妝啊!

  但看著老闆接了通電話,就奔到店門外去,和一個從車上下來的高大男人笑嘻嘻的手牽手,兩人戴著同一款戒指,態度親密自然,她又覺得,似乎選擇同性也沒有什麼。

  被粉紅光芒閃得眼睛痛的虞德嫻轉開了臉,看到盆栽遮掩的特別位置上,閨密蘇嬿妤垂著頭,似乎在默默掉淚。

  虞德嫻嚇壞了,連忙奔去,「怎麼啦?嬿嬿。」

  「我看到灰狼先生在外頭的小三了。」蘇嬿妤紅著眼。

  「真的有小三啊?」

  「還在上學呢,年輕幼齒又精緻漂亮。」

  「會不會是誤會?」虞德嫻不認為灰狼先生有意換口味。

  「我不知道,但是我怕啊,我怕得睡不著,吃不下……」戀愛中的蘇嬿妤完全無法冷靜思考,她患得患失,淚腺發達。

  虞德嫻愣愣的安撫著情緒不穩的好友,又看看即將換來新的經營主的咖啡店,然後她想到忙碌的小老虎。他隱瞞了她什麼呢?但小老虎喜歡她的啊。

  可是小老虎未成年,他還是孩子。

  方阿姨已經秘密的為他準備個未婚妻,也許等到小老虎二十歲成年了,就要舉行婚禮?噢,對了,在二十歲之前,還可以先訂婚啊。

  虞德嫻忍不住開始想,小老虎這麼忙碌,會不會是在準備訂婚?

  噢,不,她怎麼可以懷疑她的小老虎,她應該要信任他。

  但虞德嫻沒有辦法,她被蘇嬿妤哭得心煩意亂,對即將變動的職場環境感到緊張,又想到她還沒有跟方阿姨說,她和她的寶貝獨子談變愛了,就差私訂終身的那一步啦……

  表面上風平浪靜的日子繼續過著,陸冠羽依然忙進忙出。

  他親吻虞德嫻,夜裡總是纏著她一起睡,她瞪著他,但總會妥協。

  「德德,我想早一點跟媽媽說,我們在一起的事。」

  「你想現在說?」

  「嗯,我覺得早說晚說,都是一樣要說啊,而我們在一起的事實,也不會因為說得早或者說得晚,就有什麼變動。」

  「那……如果方阿姨已經有想要的媳婦人選呢?」

  「德德,妳太擔心了啦,媽媽最喜歡的女孩就是妳了,要結婚的話,媽媽一定第一個考慮妳啊!」陸冠羽毫不猶豫的相信自家母親對虞德嫻的喜愛。

  他完全不知道他的母親為他相中另一個女孩兒。

  早一步知道此事的虞德嫻,默默的嚥下苦澀的真實。

  「也許方阿姨已經幫你準備好未婚妻了。」她不知道陸冠羽會怎麼選擇。

  陸冠羽懷疑起來,「德德,妳怎麼這麼堅持媽媽有其它人選?媽媽跟妳說什麼了嗎?她幫我訂了一個未婚妻?」

  「我只是猜測。」她閉上眼,「小老虎,抱緊一點好嗎?我有一點冷。」

  她蜷進他懷裡。

  陸冠羽立刻雙手雙腳都纏上去,務求保護他的德德沒有一點肌膚是裸露在被子外面。

  他的德德在他的懷裡安睡啊……陸冠羽覺得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此了。

  一個禮拜後,他找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和母親大人共進午餐。

  他決定要把和德德交往的事情稟告母親大人。

  ※  ※  ※  ※

  「媽媽,我喜歡德德,我要娶她。」一頓飯吃完了,正慢條斯理吃甜點,陸冠羽擦擦嘴,坐正身體,就把話坦白說了。

  寶貝獨子開門見山,方母差點噎到。

  這個消息也來得太突然。

  「德、德德?噢,你是說德嫻?可是,她比你還大五歲……冠羽,媽媽不是要馬上反對你,不過你是不是再想一下?」

  「我已經想很久了很久了。」陸冠羽語氣堅定,「從小我就喜歡德德,現在是真心想要娶她。媽媽,妳會支持我吧?」

  兒子一句話把母親的反對封死。

  方母很為難,她可以不要支持他嗎?

  「但是……德嫻的意思呢?她年紀比你稍長,難不成也跟你一樣想法?她也想嫁給你嗎?」方母懷疑。

  「德德和我是一條心的!」陸冠羽立刻掐滅母親的希望。

  方母難以接受這種刺激,「我從來沒有聽過德嫻提這件事……冠羽,你要不要回去再想想,然後和德嫻一起來和我說?」

  「媽媽覺得哪裡不好嗎?」

  「這個……你年紀還小呢,德嫻、德嫻又成年了,我就覺得這事不太妥當,我也是突然才知道……」

  「那只要我二十歲成年了,媽媽就會贊成了嗎?」

  「這個……」你滿二十歲,德嫻也二十五歲了,妳們還是年齡有差啊,這樣思想上不會有問題嗎?相處能順利?方母心驚膽戰。

  陸冠羽看著母親,冷不防道:「媽媽幫我訂了一門親事對嗎?我有未婚妻了?媽媽想要我先訂婚?」

  方母嚇一跳,「你怎麼知道?」

  原來真的有未婚妻!陸冠羽咬牙切齒。

  「不管我有沒有成年,媽媽都不打算贊成我和德德在一起吧?你們都認為德德年紀比我大,是她誘拐我,而我還沒成年,是沒有想清楚,才會非要德德不可,對吧?」

  方母能說什麼呢?說「對」太殘忍,說「不對」又違己心。

  陸冠羽臉色漠然,「我不要那個什麼未婚妻,我只要德德就好……不,我不要嘗試跟對方相處,我已經承諾德德了,再背著德德和別的女生相處,那就不只是背叛德德。媽媽,妳想要自己的兒子成為兩邊劈腿的人渣嗎?」

  噢,這個人渣指控太嚴重了。

  陸冠羽摸著口袋想要把手機拿出來。他要打電話給德德,讓德德立刻趕過來。他決心要在這裡把事情做一個了斷,就算現在不能馬上和德德公證結婚,也至少要斷了母親為他找未婚妻的念頭。但他摸遍全身,都找不出手機。

  「怎麼會?」他狐疑的翻包包。

  「兒子?」方母看著他找東找西,忍不住問。

  「我的手機不見了,但我明明有帶出門……」陸冠羽惱怒焦躁的找手機,站起身來褲子口袋。

  方母也站起來了,想陪他一起回頭去找找。

  餐廳另一頭衝過來兩、三個小孩,手裡拿著飛機模型,嘴裡呼嘯著奔跑過來,他們這一桌突然起身又站到走道上,小孩子力道煞不住,直直撞上方母的肚子。

  「媽媽!」陸冠羽嚇一跳。

  方母只是摔一跤,原本也沒有什麼的,但她按著平坦的肚子,臉色突然蒼白了……劇痛讓她蜷縮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小孩子嚇壞了,紛紛逃跑,陸冠羽則吼叫著讓人叫救護車。

  兩個小時候,已經是繼父的田大叔奔來醫院,與繼子陸冠羽大眼瞪小眼。從學校被接出來的田小胖,和跟著逃課的徐清圍在陸冠羽身邊,一大三小的四個男人,聽著醫生嚴肅的道恭喜。

  「夫人懷孕了,兩個月半,但她的身體有先前的生產舊傷,另外有些虛弱,恐怕有流產的危機,希望你們要好好注意她的身體。夫人年紀不輕了,這一胎會懷得很辛苦,請你們要做好準備。今晚我們會嚴密觀察夫人的狀況。」

  陸冠羽和田小胖都傻眼了,徐清雙眼瞪大。

  先上車後補票,完全沒想過這把年紀再抱小嬰兒……又驚又喜又惶恐的田大叔,咚的一聲昏倒了。

  醫院裡又忙亂成一團。

  擔憂母親安危的陸冠羽把手機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  ※  ※  ※

  好好的一個休假日,虞德嫻窩在廚房裡做小蛋糕,她昨天陪著蘇嬿妤去參加學長的婚禮,卻意外的發現原來灰狼先生要娶老婆,新娘卻不是蘇嬿妤……

  深受情傷的好友,現在最需要甜食的安慰了!

  虞德嫻一邊忙碌,一邊想,蛋糕做兩份,一份給嬿嬿,一份留給小老虎,他最喜歡吃巧克力,這再在上面點綴草莓好了。

  門外電鈴忽然響起來,虞德嫻擦擦手,上前開門,玻璃門外站著一個精緻漂亮的少女,身後還有兩個高大的保鏢,感上就是來者不善。

  虞德嫻遲疑了。

  少女揚眉,「來者是客,阿姨為什麼不開門?」

  少女揮揮手上金色帖子,「我來送訂婚帖的,阿姨不收嗎?」

  噢,是那位未婚妻小姐!虞德嫻懂了,然後她的手違背了她充滿抗拒的意志開了玻璃門。

  少女一把推開她,踩著高跟鞋就踏上玄關,直接踩進屋裡去。

  兩個保鏢跟進門,左右查探了一下,一個直入虞德嫻的臥室,開始胡砸亂掀,另一個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虞德嫻嚇呆了。

  少女坐在沙發扶手上,抬著精緻的小下巴,「阿姨,妳好,妳可以稱呼我『昭如小姐』。」

  她身上還穿著高中制服,胸前的繡字標示她是高二生。

  「妳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我覺得阿姨拖拖拉拉的很煩啊!」照如皺了一下眉,「阿姨還沒有和陸哥分手泙吧?妳明明都知道陸哥有未婚妻了,怎麼還沒有反應呢?我一向沒有什麼耐性的,所以想要幫助阿姨快點做出決定啊!」

  主臥裡嘩啦一聲,整個桌子被掀倒,衣櫃被一一拉出砸碎,保鏢沒有收手,更進一步把廚房裡拿出來的蕃茄醬,全都擠在床鋪上,然後把床剪碎。

  眼前明明是一個漂亮少女,手段卻暴戾得可怕。

  「阿姨都和陸哥同居這麼久了,上過床了吧?陸哥的滋味不錯吧?看阿姨這麼黏著陸哥就知道了。」

  昭如從書包裡掏出一迭照片,揚手往她劈撒過來,那一張一張全是偷拍照,虞德嫻和陸冠羽接吻的,牽手的,擁抱的,有屋外的照片,也有從窗外攝入的室內照,其中甚至有虞德嫻坐在陸冠羽身上,他雙手捧著她俏臀的畫面!

  昭如冷漠的微笑,「真是主動勾人的風流阿姨,不知道方母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還會不會支持妳嫁給陸哥?」

  虞德嫻臉色盡白,搖搖欲墜。

  「陸哥要訂婚了呢,阿姨也應該消失了,知道嗎?」昭如傾前身體,充滿壓迫的盯視她,「如果讓我發現阿姨還在糾纏陸哥……阿姨是女孩子呢,妳知道女孩子如果經歷了一些事情,會生不如死吧?」

  昭如給了她一個想像的空間。

  這個少女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直接暴力,逼迫她做決定。

  虞德嫻抖著唇,她的聲音微弱,卻堅定,「我、我要問冠羽……分手或不分手……我要和冠羽商量。」

  昭如用憐憫的眼神望著她。

  「阿姨真是癡心呢,可是陸哥卻不想要和阿姨再商量啊,他都把阿姨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了,不然阿姨打給陸哥好啦,我保證陸哥是不會接的。」她的聲音清脆得像當空劈下的雷電,「阿姨永遠聯絡不到陸哥啦!」

  虞德嫻不信,她抖著手,找出手機來,撥出去……

  一次不通。就打第二次。第二次不通,就打第三次。

  手機不通。一定是她的手機壞掉了。

  她換室電。

  室電也不通……

  虞德嫻茫然的看著電話,耳朵傳來的都是房子被砸毀的可怕聲響。

  這是巨大的壓力。

  昭如歪著腦袋看著她,只紅描繪的唇彎彎的微笑,漂亮得像個洋娃娃,「這房子呢,方母要收回去了,因為我想討來做新房,所以要整個重新打掉裝潢……老女人住在這裡的臭騷味,我可受不了!怎麼,陸哥沒有接嗎?阿姨還是不死心啊?」

  「妳……」虞德嫻回頭,目光空洞洞的,竟然連一滴淚也沒有,「妳會待冠羽好嗎?會保護他,愛惜他,對他一心一意,絕對不捨棄他嗎?」

  昭如有些愣住了,她沒有想到深受打擊的虞德嫻會問她這樣的話。

  這個被拋棄的阿姨,不是應該要大哭大鬧,詛咒嚎罵才對嗎?

  居然問她是不是會好好待陸冠羽……

  「阿姨,妳腦袋有病嗎?」昭如說:「我對我的丈夫,當然是忠貞堅定的啊!」

  「那就好。」虞德嫻慢慢的點頭,放下了電話,「妳要做到喔。」

  昭如奇怪的盯視虞德嫻半晌,像是覺得虞德嫻的反應太無趣了,她撇著嘴,打個響指,兩個四處破壞的保鏢立刻停手,然後她起身,帶著保鏢走了,墊後的高大男人還順手輕輕關了門。

  這屋子,從外頭看,絕對不知道裡面已經破爛得住不了人。

  虞德嫻靜靜的,一個人待在這個廢墟裡,矮櫃上的話筒已經轉進了語音信箱,綠著聽不見聲響的呼吸聲。

  一個晚上無聲無息的過去,隔天,上班前一個小時,室內電話響起來了,虞德嫻飛快的接起,輕輕的「喂」一聲,她還帶著期望。

  「阿姨,昨天我忘了告訴妳……」是昭如的聲音,清脆,明快,珠玉似的美麗,卻極其惡毒,「我是咖啡店的新老闆,現在,妳被解雇了,因為妳和店內員工牽扯不清,為了店內的道德衛生……阿姨,妳滾蛋吧,這個小區裡,沒有任何一間店會請妳去上班喔!」

  那個年輕的女孩兒,將她的一切都擊潰,將她踩進泥地裡。

  虞德嫻茫然的掛了電話,然後,她接到蘇嬿妤的手機。

  「嘿,德嫻,我要走了。」彼端,遭到灰狼先生劈腿背叛的蘇嬿妤,輕輕的微笑,「我把房子賣了,手機也要換了,現在要離開了,這是最後一通電話,要和妳說拜拜啦。可能等我安定下來,會再聯絡唄。」

  「我也……」虞德嫻的嗓音乾澀,沙礫似的,「我也要走,來接我。」

  蘇嬿妤充滿迷惑,但她沒有再問下去了。一個小時候,她按響了虞德嫻家的門鈴,開了門,她錯愕的看著滿室的淒慘,而玄關前,虞德嫻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臉色蒼白似鬼。

  「走吧。」虞德嫻說,她的聲音輕輕的。

  輕輕的。安靜的。走廊上只有滑輪拖曳的聲音。

  她們走了。

  虞德嫻臨行前,還細心的鎖了門,若無其事的。

  直到陸冠羽怎麼也聯絡不上虞德嫻,打到咖啡店去,竟然聽到她辭職的消息。徹夜守在母親病床前,根本沒有片刻休息的陸冠羽從醫院火急火燎的奔回來,開鎖,推門,看見一切崩壞的廢墟。

  他傻在那兒了。

  噢,德德呢?他心愛的、珍惜的、寶貝的德德呢?

  沙發扶手上,一張金色的訂婚帖子,像一千根針刺進他的眼珠子。

  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壓在她留下的手機底下──

  未婚妻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她保證過她會對她的丈夫忠誠專一,我想這是一個好消息。
  再會了。

  頭痛欲裂的小老虎,憤怒大爆炸。

作者: long032    時間: 2013-3-11 10:02 PM

第十章

  嚴家在之後的兩個月內,手底產業紛紛被大批警力圍攻調查,三不五時的上門巡邏,完全無法做生意,業績一口氣落到底端,本家則遭到不時的髒物攻擊,包括腐爛的水果、糞物、發臭的爛葉,甚至大批沾血棉片。

  嚴家人不勝其擾。

  在聽聞有流產危機的方母從醫院安胎順利,已經在下午平安回到方家大宅,陪伴左右的獨子也跟著回家,嚴家人連忙遞帖子拜訪。

  「小小姐即將和您的獨子結親,我旗下產業卻受到這些攻擊和騷擾,實在不合常理。」出面談判的嚴迦麒溫文儒雅,金絲眼鏡後的目光直盯著方母身邊的陸冠羽,「還請方母給個說法。」

  方母默默喝著養身的湯藥,沒吭聲。

  陸冠羽倒是微微一笑,「結親的事情,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昭如小姐確實先出手做了一些事情,我做的這些,僅僅只是還禮而已……看來你很疑惑?啊,那不如請昭如小姐解釋一下。」

  嚴迦麒狐疑的轉過頭,看向表情惱怒的嚴昭如。

  「我只是警告了那個阿姨而已,對她又沒有任何傷害,憑什麼你對我家的公司又砸又鬧,還把我家弄得這麼髒?」

  嚴迦麒一聽到她說話,就覺得大事不妙,「小小姐,妳做了什麼?」

  「就欺負了那個阿姨一下而已啊!」嚴昭如噘著唇,委屈無辜,「明明阿姨和陸哥兩情相悅,卻拖拖拉拉的不趕快在一起,還讓方母來家裡提親……我氣不過,就想刺激阿姨一下嘛,誰知道她的反應這麼奇怪,哭都不哭一聲,也沒有跟陸哥告狀……「

  嚴迦麒頭疼起來,「妳欺負她什麼了?」

  「就、就帶了阿保和阿安過去,砸些東西,稍微嚇她一下,又沒有讓她受傷……噢,然後還把訂婚帖子給她嘛,我想這樣她就會去找方母啊。她自己的男人,她都不積極爭取,這個阿姨都不勇敢……」小女孩兒說到後來,反而抱怨起來。

  方母聽得心驚膽戰。老天啊,她給兒子選了一個什麼樣的未婚妻?看起來聰明漂亮,性子卻這麼強硬。德嫻在她手裡到底吃了多少苦頭?

  她心疼起那個嬌嬌怯怯的虞德嫻,而且,眼角餘光,她看著兒子的臉色陰沉冷漠,她簡直後悔極了。她為什麼要反對德嫻和冠羽在一起呢?這兩個孩子從小就是分不開的啊!

  嚴昭如倒是理直氣壯,「我不想嫁嘛!我要和迦麒哥哥在一起!」

  小女孩兒挽住身邊男人的手臂,嚴迦麒臉孔漲紅,手忙腳亂,「我只是小小的蛋一下而已,虞阿姨是陸哥的女人,陸哥自己要去跟方母爭取啊!你看,我這樣做了,方母不就改變決定了嗎?」

  陸冠羽冷眼瞥一下母親的神色,看見母親臉上又急又怒,還有對虞德嫻的尷尬愧疚,他只覺得心裡冰涼。

  「德德不見了。」他說:「雖然昭如小姐是抱持著幫忙的目的,卻辦了壞事。在我把德德找回來之前,針對嚴家的行動不會停止。」

  「你怎麼這樣啊?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嘛!」嚴昭如還要反駁。

  嚴迦麒緊急摀住她的嘴,「嚴家會出力的!立刻派出人手去搜尋虞小姐的下落,陸少爺息怒……另外,我保證把那間屋子恢復原狀。」

  陸冠羽垂下眼皮,「婚約的事情就此作廢。」

  他看向嚴昭如,目光冷颼颼的,「妳想要嫁給妳身邊這個男人?」

  「嗯!」嚴昭如用力點頭,「陸哥要幫忙?」

  「把他按上床,推倒。」陸冠羽面無表情,卻提了教人驚悚的建言,妳肚子裡要能懷一個他的種,就一定能順利嫁給他。我會包一個大紅包給妳。」

  嚴迦麒的臉都綠了。

  嚴昭如卻興高采烈,歡快的拖著人回家去了。

  方母擔憂的看向兒子。才兩個月,臉頰瘦了,也不笑了,吃得少,又沒什麼睡,看看那黑眼圈都擴散成什麼樣了?

  少了一個虞德嫻,她的兒子都不像原本那個活潑愛撒嬌的男孩子了。

  他迅速的成長,變得冷酷,在臥底的小舅舅的幫助下,他執掌了生父的黑道王國。出母出身軍警世家,自己的弟弟卻進入黑道臥底,而她在年輕時談了一場昏頭的戀愛,直到訂婚了,才發覺自己所托的非是良人,於是緊急分手,逃難一樣的回到家裡,卻發現自己肚子裡有了孩子。

  她捨不得打掉,把他當成自己一個人的孩子一樣生下來,養大,沒有讓前未婚夫知道──而那個黑道王國卻沒有繼承人。

  身為私生子的陸冠羽是唯一的男丁。

  於是陸冠羽接手了。

  僅僅兩個月,他把那王國徹底肅清,成為屬於他的版圖。

  方母心疼極了。

  她輕輕按著兒子冰涼的手,「快去把德嫻找回來吧,媽不反對你們在一起……德嫻那孩子,也吃了很多苦吧?」

  陸冠羽垂著頭,輕輕的,委屈的嗚咽了一聲,「我想念德德。」

  方母歎氣。埋怨自己,真是好心辦壞事啊。

  ※  ※  ※  ※

  虞德嫻的消息是徐清傳來的。

  事實上,他找到的也不是虞德嫻本人,而是她做的蛋糕。

  「冠羽、冠羽,這個巧克力卷吃起來好像虞姊做的喔!」

  有一天,徐精拖著田小胖,兩人手裡捧著一個長條盒子,直奔到陸冠羽眼前。

  陸冠羽的眼神很疲倦,不是很想理會這兩個吃貨,但卻急急忙忙切了蛋糕,田小胖把他的嘴巴掰開,兩人拿力把蛋糕塞進去。

  入口即化的綿密口感,很不錯,但這又怎麼樣呢?然後陸冠羽咬到了切成旨絲的橙皮果肉,微微淹漬過的果肉同時帶著一點酸,一點甜,搭著巧克力的苦,融合成奇妙的味道。

  這不是一般坊間的巧克力卷。

  這是虞德嫻特別為他做的蛋糕,吃過的人只有和他最要好的徐清和田小胖。在一起熬夜讀書的日子裡,這種巧克力卷是三個人積極奮鬥的動力。

  陸冠羽吃完了一整條巧克力卷。

  徐清和田小胖一左一右的背對著陪他。

  陸冠羽臉上浸滿淚水,嘩啦啦的沒有停過。

  「這是哪裡買來的?」陸冠羽問。

  「一家叫作『秘密基地』的蛋糕鋪子。」徐清回答。

  「而且它才剛開幕三個禮拜,網絡上介紹說是兩個女店主合力開設的。」田小胖跟著強調時間和店主人。

  陸冠羽找不到虞德嫻的時候,也打過電話去給蘇嬿妤,但奇怪的,蘇嬿妤的手機同樣打不通,找上門去,中介說她把房子火速賣了。

  而現在,那個蛋糕鋪子有兩個女店主,這太可疑了不是嗎?

  徐清說:「不過那個蛋糕鋪子有點遠,在外縣市裡,而且藏在七彎八拐的小巷子裡。」

  徐清和田小胖對視一眼。

  田小胖接著說:「我偷偷跑去看過,那裡六點就休息了,我沒看到店主人,可是,那個營業時間是手寫的,字跡看起來,很像虞姊的字!」

  陸冠羽閉上眼睛,「謝了,兄弟。」

  徐清和田小胖得意擊掌。

  陸冠羽沒有馬上趕過去,事實上,他需要好好整理自己,剪髮,刮鬍,全身按摩什麼的。他挑選了一套手工西裝,牛皮短靴,他起來是個英挺沉著的年輕男人,不再那麼稚氣了。

  陽光明媚的下午,他把保鏢留在院子外,拉拉脖子上快把他勒死的領結,深呼吸,邁步,推開了秘密基地的白色大門。

  風鈴的聲音清清脆脆的。

  ※  ※  ※  ※

  老實說,虞德嫻幾乎嚇死了。

  那個時間點,店裡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其中也有相貌不錯的男人有追求的意圖,正搭訕著呢,門突然被推開了,虞德嫻正慶幸可以脫身,一抬頭,卻驚愕的發現,門口那個高大挺拔的年輕人,似曾相識。

  「下午安,德德。」低沉的聲線非常迷人,像醇酒。

  虞德嫻卻感覺危機四伏,頭皮發麻。

  微笑著,咧出了獠牙的小老虎用溫和而堅定的姿態,將客人們請出店裡,並且各別附贈了一條蛋糕,虞德嫻完全沒有阻止的餘地。

  她嚇得哆嗦,整個人一步步退到收銀台後面去。

  陸冠羽輕描淡寫的看她一眼,那一個眼神就把她死死的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陸冠羽慢條斯理的把「營業中」的牌子翻過來,「休息中」三個字懸在門外,然後他把窗簾一層一層拉上,很快的整個鋪子就密不通風了,再明媚的陽光都完全擋在外頭。

  這幽暗的鋪子喲,簡直是嚴刑逼供的好所在。

  「未婚妻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媽媽說她做錯了,她再也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陸冠羽說:「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阻礙了……噢,除了未成年這件事之外。」

  他很遺憾的聳個肩。

  虞德嫻瞪大眼睛。既然知道自己未成年,那就趕快住手啊!

  小老虎把她撲倒了。

  圍裙,長褲,上衣,胸罩,以及最後的底褲……

  他毫不留情,徹底鎮壓的把她剝光。

  這天光化日的喲,虞德嫻羞恥得連眼睛都紅了,氣得掉眼淚。

  小老虎卻幽幽深深著她,那目光又黑又沉,冰涼涼的。

  「德德有想念小老虎嗎?」他輕聲說:「一定沒有,對吧?德德還把定位手機留下了,德德完全不在乎小老虎啊。」

  他的親吻像是噬咬。

  他的愛撫重得像要撕下她臮。

  他的擁抱深得幾乎要勒死她。

  「說走就走了,還把小老虎拱手讓出去了。德德都不擔心小老虎受到傷害嗎?啊,一定是不擔心吧?德德根本不在乎小老虎啊。」

  他咬住她胸前粉嫩的櫻果,痛得她輕聲嘶叫。

  他的手掌那樣大,僅僅用一隻手就足以扣住她雙腕,將她牢牢釘住。

  他的氣息灼熱,滾燙得讓她呻吟。

  「在我向媽媽刺探未婚妻事情的時候,媽媽被小孩子撞倒了,她捂著肚子倒下來,差一點就流產了,我在醫院裡陪了她一整晚,隔天回家的時候,就找不到德德了……屋子裡像被轟炸過一樣,我那麼恐懼,我害怕德德被欺負,我那麼憤怒,我發誓要讓欺負德德的人嘗受同樣的苦果……小老虎明明這麼害怕,德德卻一點都不在乎啊。」

  他切進她腿間,輕輕撫摸她的私密。

  他的氣息灼熱,體溫卻那麼低,手掌涼得像握著冰塊。

  他目光幽深,言語冷漠,低喃的聲音卻非常溫柔。

  「德德忘記了對吧?妳是小老虎的,一直是,永遠是,妳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德德不在乎小老虎,不喜歡小老虎,不疼惜小老虎……」

  他含住她的唇,讓她嘗到血的腥甜。

  虞德嫻又驚又怒,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小老虎,把自己的舌頭咬破了呀。

  「德德不要小老虎了對嗎?」陸冠羽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甜蜜得像是愛語。

  卻是最絕情的話。

  她嘗到淚水的薄鹹。

  她最疼愛、最放不下、心心唸唸的小老虎,哭泣了呀。

  虞德嫻疼痛得不得了,嗚咽著,自己也哭了起來。

  體貼懂事的小老虎還仔仔細細的一一吻掉淚珠。

  「德德,德德……」他呼喚她。

  虞德嫻得哽咽,「小老虎……小老虎壞!」

  「壞的明明是德德。」小老虎才不讓步呢。

  「你不接電話。」她哭訴。

  「那是個陷阱。嚴家小小姐讓人扒走我的手機,刻意讓妳聯絡不上我。本來她只想嚇唬妳,逼得我們去向媽媽攤牌,但沒想到媽媽會進醫院去,又差點流產,時間拖很久,才會致妳完全聯絡不上。」

  「她帶人把整個屋子砸了,好可怕。」

  「我把她家裡的公司產業一個一個輪著也砸爛了,還把糞便、爛果葉,月經棉片都扔到她家門口去。我什麼時候找到妳,什麼時候才結束破壞。」

  「她說我是老女人,還要把房子收走,做你們的新房。」

  「我教唆她未婚懷孕。看著吧,她青春的大好年華要在餵奶尿片中度過,而且竟敢對未成年的小小姐出手,她選的那個倒霉男人別想再向上一步了。」

  虞德嫻抽噎,「我以為小老虎不要我了……」

  陸冠羽氣急敗壞,「明明是德德逃走了!」

  小老虎的咆哮聲音宏亮,弱勢的虞德嫻完全吼不過人家,憤憤敗北。

  佔據贏面的小老虎得意的甩動尾巴,哼哧哼哧的把寶貝的女人按在爪子底下,左邊舔舔右邊咬咬,又摸又捏的,虞德嫻簡直要羞憤得暈死過去。

  「小老虎想要德德。」他老虎大開口的要求精神補償。

  她差點一把扼死他,「你未成年!」

  「可是我的身體很成熟!」他迫不及待要造就既定事實。

  「你的年紀未滿!」他咬牙切齒。

  「德德嫌棄小老虎嗎?」眼珠子一轉,他委屈申訴。

  她翻白眼,「已經讓你按牢了,我跑不掉,真要不放心,就先訂婚好了。」

  她破罐子破摔,只求脫離尷尬的危險處境。

  小老虎蹭蹭她美好身軀,甜蜜肉體,心不甘情不願,「我覺得肚子俚先揣一個小包子比較保險。」

  她快定用眼神殺死他。

  陸冠羽笑嘻嘻,「德德不會跑了?真的嗎?」

  「真的。」她歎氣。

  「用說的一點都不保險。」他嘟嘴。

  「那親親蓋章好了。來,親親。」他企圖用一個甜頭來迷惑他。

  小老虎評估了一下。

  天時地利人和,美好的時機,可惜他現在未成年。

  不能提槍上陣……那就勉為其難親親吧。

  親親親親,蓋章之後,德德就不能跑。

  於是小老虎啊嗚一口,把整個甜美粉嫩的章給咬進嘴裡,虎爪還急急忙忙,霸道強硬的攥住了虞德嫻的手,磕磕絆絆的給她套上戒指。

  戒指不夠。

  又戴上項鏈,扣上腳煉,腕上也戴了一道鏈子。

  虞德嫻哭笑不得。這到底是誰教他的花招?

  小老虎委屈的看著她,「德德不會不在乎小老虎了?」

  他已經問了很多次,顯然是真的傷心害怕了。

  虞德嫻心疼的摟著他,「在乎的,最在乎了,小老虎是最重要的,最喜歡小老虎了。喏,小老虎記得嗎?我要做小老虎的妻子,還要生寶寶的啊。」

  小老虎滿意了。

  說起來,這孩子真是容易滿足啊。

  危機解除,虞德嫻鬆了一口氣。

  身上叮叮噹噹的……啊呀,以後一定會被嚴加看管的。

  在小老虎的盯視下,飛快穿起衣服的虞德嫻滿面通紅,連耳根子都像有火在燒。她胡亂的想到,她被逮住啦,不知道嬿嬿那裡怎麼樣呢?

  灰狼先生有沒有去捕捉他的小紅帽啊?

  希望嬿嬿平安無事的脫離險境喲。

  虞德嫻在心中畫十字。

  「德德?」小老虎不甘心她分神,磨磨蹭蹭的上來摟她的腰。

  虞德嫻又好氣又好笑。這就是她心愛的小老虎。

  一輩子也許很長,他們之間也不會總是一帆風順,但看看這樣黏人又甜蜜的小老虎,她想,就是這樣了吧?

  他們從很小的時候就相遇,以後也要一直在一起。

  這個蛋糕鋪子,是他們的秘密基地。

  她可以在這裡等待她的小老虎回家。

  「德德,小老虎愛妳。」啾。

  「愛你。」啾啾。

  親親蓋章,一輩子不分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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