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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岩井恭平 -【蟲之歌‧九】贖夢的魔法師 [打印本頁]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2 06:05 PM     標題: 岩井恭平 -【蟲之歌‧九】贖夢的魔法師

書名-蟲之歌《 09 贖夢的魔法師》 作者/譯者 巖井恭平 連載完


最近正在努力尋找新的輕小說
未來等少陰到20(目前有書)連載告一段落後
因該會開始連載今天開始是魔王系列和羅德斯島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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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聽聽你的夢想吧”


當男孩遇上女孩
命運的齒輪

少女赤瀨川七那向杏本詩歌提出簽約,意欲將附蟲者的力量用於商業。
為了探尋“蟲”的“根源”,她們參加了一場賭命的拍賣,想中標買下“始原附蟲者”,也就是令這個國家經濟發生劇變的三個轉機“圈地運動”、“泡沫經濟”和“範式轉換”的根本原因!——這是將冰凍的心如魔法般融化的,最棒又最惡劣的潘朵拉魔盒!


目錄-
序曲  0.00 the others,
1.00  圈地運動
2. 00  泡沫經濟
3.00  泡沫崩潰
4.00  範式轉換

5.00支付
終曲  release  T
後記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11-20 04:26 AM 編輯 ]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2 06:13 PM

序曲  0.00  the others


“你們對所做的事感到自豪嗎?”

坐在電動輪椅上的男人突然拋出了一句話。
雖然已經華髮早生,眼角也爬滿了皺紋.可是夾克衫與運動短褲底下露出來的手腳卻顯得很年輕,充滿了力量感.這樣的人坐在輪椅上真是讓人有些不可思議。

“咦?”

吃了一驚的,是個少年。端正的五官稜角分明,架在額頭上的太陽鏡將劉海整個箍了上去,變成了背頭。雖說穿著泳褲,上半身卻赤裸著。
背頭少年飛快的向著輪椅對面——也就是這邊看了一眼。

這個勢力小人想在我這裏謀求些什麼呢?
思緒被少年的視線所打斷,她不自得有些生氣,於是乾脆裝作沒有注意到的樣子。

  “我是這樣覺得。準確的說,應該是某個特定的時期有那樣的感覺吧。”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這樣說道,接著朝這邊看了過來,似乎在督促答案。  
她在心中“哼”地冷笑了一聲。現在的她正穿著比基尼,上面披著一件派克大衣,這樣的打扮坐在坐在連坐墊都沒有的木質椅子上感覺真是糟糕透了。柔和的捲髮溫順的貼在被汗水浸濕了的肌膚上。

狹小的休息廳裏悶熱不堪,,比這些這些更讓人來氣的卻是懸掛在天花天花板上不停轉動著的風扇。突然就想起了那個笨蛋女人——杏本詩歌津津有味擺弄著開關的樣子。

心思轉移到了別的事情上,就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

“呀哈,那些話非得在這裏說不行嗎?”

或許是方才喝下去的葡萄酒還沒有完全咽下去的緣故,她的語調有點奇怪。有點微醺的,她繼續著剛才的思路。

三十商人圍著木制的園桌。
但是其中一人,卻是個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人物。
實際上這次會面只是自己和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之間的會談。

若是更進一步說,雙方都已經達成協定了。
所以這樣的會談,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要說自尊的話......啊,我應該也有吧!嗯,我想確實有。”

少年一副心不在焉的口吻。在他的‘模仿遊戲”中所謂的自尊經常出現。但是看樣子若是不回答的話談話好像就無法進行下去,無奈之下他才作出了回答。

“自豪之類的,想都沒想過。哈,那是什麼?能賣嗎? ”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不理會她,立即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們想用金錢獲得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像遊戲券、遊戲本身還有遊戲贈品之類的東西罷了,不過是打發無聊的消遣對吧?”

“嗯.是信念吧!我的信念就是‘三方滿意’。”

“對我來說,它是直到和某個少女相遇堅持自費主張的工具。只要有很多的金錢,就能讓我覺得自己比別人更優越。”

停了一長串囉哩囉唆的話,酒慢慢醒來過來。她雖然並不感興趣,還是開口問道。
“我說,和那個少女相遇之後,又怎麼樣呢?”

“用來討好我鍾情的女人啊!這樣感覺很自豪。”

“哇,真的嗎?好像有些明白啊!啊不,我也是這樣啊。我說同學中有個可愛得不得了的——”

“因為這些事而喜不自勝,真是個要臉的女人啊!”

“是為了自己而高興吧。這樣說起來,僅僅因為討好女朋友而揮霍金錢還對此感到自豪,有點讓人覺得是在裝酷。”

那樣的話就不單單是討好了。
僅僅是對方中出現了一個自認為比不上的人,就為此沮喪不已。

宗方槐路,作為一個以其天衣無縫的商業手段發跡的大經營者而廣為人知。他對於公司員工的管理如臂指使,也就是唯我獨尊的經營方式,這是由其無論好壞都稱得上頂尖的天資決定的。宗方正式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一個成功範例。

“用過去時也就是說被甩了嗎?在女孩子面前裝酷是男人的天性。也就是特權。即使之後想想有點像個傻瓜,當時卻是拼了命的想要引起人家的注意——”
這個男人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心裏的疑問又加深了一層。

她不認為與這個俗不可耐、身無分文又搞不清自己身份的他——丁屋二兵衛有任何知道探討的話題。但若非要說的話,他的作法和這個國家獨特的經營方式很相近,屬於那種持有和他人相同的價值觀,尊重資材和人才的重視觀念型。

她朝著宗方嫣然一笑,展露出了自己最為擅長的職業笑容,可是語言卻沒有做任何的修飾。

“那要是失敗的話,就是金錢使用不當了?如果是我,不過對方是誰,我都有用錢收買他的自信。”

“咦?那樣一來,不就和剛才說的相矛盾了嗎?”

“是嗎?如果已經是廉價女人的話,那就再把價值降低到最大限度吧。”

被稱作赤瀨川七那的自己,和歐美那種類型很接近。通過準確的市場分析對應其變化撤走資材,再投資到別的地方。可以說是通過支配人才和資材而進行支持整個市場的類型。也叫做現狀破壞型。

“所謂的生意......金錢,到底是什麼呢?”

對於宗方的自言自語,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你到底是怎麼了?好不容易我答應要幫忙了,難道被幽禁的刺激讓宗方先生也變得膽怯了?”


三個關鍵字——
圈地運動。「注1」
泡沫經濟。「注2」
範式轉換。「注3」

發現這個謎題的,正是宗方。
可是他卻在解開謎題的過程中栽了個大跟頭,以失蹤的形式消失了蹤影。

最後是七那救了他。
所以,如今解開事實真相的權利,轉移到了七那手上。宗方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吧。

對於七那的調笑,宗方卻絲毫不為所動。他雙肘靠在輪椅上,說道。

“為了重要的東西而被使用之物。”

“廢品回收。”

“還是......嗯,是人情吧!”

這是看法以及處事方式都各不相同的三個商人之間的小型會議。

沒有任何意義的會談。
只不過是形式上的東西,為了確認自己有獲得讚譽的權利。
遊戲已經結束了。

畢竟連那個最強的附蟲者——“郭公”都出現了。即使是他離去後的現在,也不會終結。

“我站在被人所救的立場上。應該要尊重赤瀨川的意思吧。”

“我原本也沒什麼錢......老實說,真是可怕啊。“

“那就這樣決定了。“

“啊......已經得出結論了嗎?沙紮比先生還在等著呢。”
小屋的門被人打開了,一身泳裝的吉本詩歌出現在門口。

二兵衛以一臉奇怪的表情說道:“說起沙紮比先生......為什麼對那個怪物那麼友好呢?”

“這次的拍賣,請允許我也參與投標。”
擁有三個關鍵字的謎題。

“蟲”這個存在的起源。
如今這個謎題相當於已經到了七那的手裏。

「注1」圈地運動:Enclosure(即Enclosure Movement),原本是指15世紀末至19世紀中,歐洲新興資產階級強行圈佔農民份地、公有地,變成私有的大牧場、大農場,使大批喪失土地的農民成為一無所有的雇用勞動者。這個過程是資本原始積累的最重要手段之一。  

「注2」泡沫經濟:Bubble(即Bubble Economy ),指有價證券等虛擬資本像泡沫一樣過度增長,相關交易持續膨脹,日益脫離實物資本的增長和實業部門的成長,導致金融證券。房地產持續飛漲,投機交易極度活躍。

「注3」範式轉換:Paradigm Shift,原意是長期形成的思維習慣、價值觀的改變和轉移,在風險投資領域中是極為重要的概念,也叫“命律轉移”。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2 06:30 PM

1.00  圈地運動


一線光束照射了過來。
掙扎在微醺和覺醒之間不停的反復,它被光線誘導著向著那裏飛去。


  沖進明亮的光芒之中,立即被一片光彩奪目的光線所包圍。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海面反射著太陽的光芒,閃爍著粼粼的波光,美麗極了。

啊,好久不見了——
它心中暗自思索著。仔細看過去海面很混濁,已經不能說是海藍色。但即便如此仍然覺得很美麗,大概是一直被關在黑暗中的緣故吧。
強勁的海風讓它心情為止一爽。

若是對漂浮感到厭倦了,就向著天空上升。
飛到接近雲層的地方,將移動航向改為水平。飛過大海,越過高山,穿過建築物林立的城市上空。

就在這享受自自的過程中,太陽陽落山了。
正在星空下飛行時,突然不知什麼東西緊貼著它的一側並排飛行。


“已到達感應到未確認的‘蟲’的座標位置——柏座標缸置——這、這是什麼——第一次見到——”

那個人坐在類似於昆蟲的怪物上,身穿長大衣,機械防風眼鏡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那個人手扶在防風眼睛上似乎在叫喊著什麼,可是耳邊呼呼的風,聽不太清楚。

“明白——發動攻擊,看情況——”

乘坐在怪物上的人手從防風眼鏡上放了下來,怪物猛地一個轉身,朝著這邊張開了絕巨大的口器。

感應到濃濃的敵意,它向著旁邊移動了一下。

“什、什麼啊——消失不見了——移動速度太快一一”

下一個瞬間,空氣劇烈震動起來。

“哇啊啊啊!”

怪物的外殼因為遭受攻擊而變得粉碎。失去了半個身子的怪物和長大衣一起向著地面墜落下去。

沒有了討人厭的絆腳石,又重新回到了自由自在的夜間飛行。
從容不迫的飛翔在夜空中。

在經過某個山腳時,好像聞到了某種令人懷念的氣味。
被好奇心驅使著,它降下了高度。

於是,注意到了漆黑的樹林中,一個小小的光點正在移動。
沒有路燈的林間小道上,數輛轎車正在行駛著。那是輛夾在黑色轎車中間的、純白加長型豪華轎車。

這輛非同尋常的轎車,勾起了它的興趣。
聞到那令人懷念的氣味只是短短的一瞬,之後就消失了。但是也許那氣味正是這輛車的主人召喚來的。

暫時,就這樣看著那傢伙吧——
因久違的自由感而興致高昂的它,心血來潮地這樣決定了。


1.01  七那  Part.1


聽說這座遠離城市的山現在無人居住。

有一段時間傳聞要在這裏修建水壩,後來好像是因為政府人員和建築公司之間的私下交易被曝光而不了了之。之後又有人提出要架設高速公路,卻又因為省廳改革需要重新進行預算被迫取消了計畫。

這之後附近的村子又湊錢擠出了一筆資金建了露營地想要借此來吸引觀光旅遊的客人。開通了狹窄的車道,小木屋也建了好幾座,但是最終好都是以失敗告終。這裏既沒有景色絕美的湖泊,又沒有可以垂釣的溪流。最近的野外遊樂,沒有一定程度的娛樂設施是站不住腳的吧。

原本應創造出大量財富的山就這樣消失在了人們的記憶中。殘留下來的只有細長的林道和幾乎沒怎麼使用過的小木屋。

這座山粉碎了多少人的奢望。現在它的所有者,定是以極其便宜的價格買下了它吧。

不,若是以前的自己——赤瀨川七那,絕不會想要去買這座嗅不到任何金錢氣息的山,即使那不過是浪費自己龐大資產的千分之一。

行駛在夜間林道上的一輛加長型豪華轎車中,七那睜大了眼睛。

“剛才看到了嗎?哎,看到了吧?剛才那個,是鹿嗎?那絕對是鹿。”
寬敞的車內,沿著床邊設有兩排相對的座椅,中間是長方形的桌子,上面放著儲酒櫃和幾個玻璃杯。

“我還是第一次見啊。感覺眼前突然一亮,難道是要射出光芒?鹿之光!啊哈哈,要是逃不掉的話我們可就全都被烤成焦炭了。”


像是要指出外面某處,七那端起了酒杯碰了碰窗玻璃。窗戶上倒映著自己身穿旗袍的身影,長長的頭髮燙了柔和的波浪,面頰粉撲撲,以及遺傳自祖父的微微上挑的眼睛正看向這邊。雖然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但和同齡少女相比體格還是偏於嬌小,或許是因為忍受不了血腥味而只能吃素的緣故吧。

“那不是鹿,是豬。因為它眼睛的位置接近地面,就算要發射也該是豬之光吧。”

冷靜出聲的,是坐在七那對面的一個女子。據說她現在二十三歲,是個適合套裙和眼睛的美女。一旁放著的用來依靠的小熊毛絨玩具雖然看上去有點不太自然,卻緩解了圍繞著她的那冷冰冰的氣氛。

七那撅起了嘴,拿著玻璃杯碰了一下女子的鼻尖,接著用一種怪裏怪氣的語調責問道。
“從那邊怎麼能看得到?難道你背上長了眼睛?還有,違抗主人的話,就開除你,開除!”

“反射在這邊的窗戶上,我才看到的。”

女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不知為何用牙齒咬得玻璃杯咯咯作響。七那聞言立即換上了一副笑臉“呀哈,真有趣!接著咬,接著咬!”
如同回應她的要求,女子繼續面無表情嘎吱嘎吱的咬著玻璃杯。

“喂,波奇也看到了吧?你覺得是什麼?是鹿?還是豬?或者說是幽靈?”
回頭看向車後方,那裏坐著兩個身穿著西服的少年。

“呃......?不......”

被七那詢問的少年小聲嘟囔了一句,垂下了頭。不知是不是發質較硬的關係,發梢亂七八糟的直豎著。露在西服外的手腳都纏滿了白布。

“什麼不啊!到底是哪個?”

七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著杯子捅了捅白布少年的額頭。少年向後一躲後腦勺“砰”地一聲撞在了車窗上。好像很痛的樣子,少年苦笑著。

“你剛才沒看到是吧?想要糊弄我?”

“對.......對不起......小姐......”

“海豚先生呢?看到了嗎。”

“......”

比白布少年稍大一些,一個看上去和七那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一直盯著車頂。他沒有穿西服外套,襯衫的一顆紐扣也解了開來,領帶鬆垮垮的系在脖子上。七那心裏暗自琢磨著,那戴著墨鏡像是黑掛會似的臉,要是不說話也不是沒有看頭啊。他旁邊立著根體育競技用的冰球棍。

受了他的影響,七那也不由得抬頭朝車頂看去。但是映入眼簾映的只有看似十分柔軟的皮革,其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少年此時卻突然嘟囔著“什麼啊,這是......從未感受過的立場。再近一點探探情況吧。”

“海豚先生!”

七那拿著酒杯碰了碰少年的下巴。“啊”地呻吟了一聲,少年終於注意到了七那的目光。不知他是不是對疼痛很遲鈍,那樣用力的敲打,也沒有揉揉下巴。少年摘下了太目眼鏡。

“嗯?怎麼了,七那寶貝?哇奧,靠這麼近,是想要我親你嗎?”

“啊!”

看到少年嘟起的嘴唇,七那向後倒去。
白布少年猛地抓住少年還想要湊過去的臉頰,銳利的目光透過微微翹起的髮梢間的空隙惡狠狠地盯著他看。

“開玩笑罷了! 我什麼都不會做的,所以別擺出那副可怕的樣子了,前輩!——那麼什麼事呢?七那寶貝。”

“能不能別叫得那麼噁心?是你突然說想要成為我的保鏢,我看你似乎很強才同樣雇用你的,稱呼你的雇主還加上寶貝什麼的,你沒有常識嗎?”

“是是,我失禮了,小公主。”

“喂,怎麼搞的?你有好好教育這傢伙嗎?“

七那揚了揚眉。看向前面。穿西服的女子挪開了視線。

“這麼短短幾天,教也教的有限。”

“啊!什麼嘛,這個杯子!你喝了我的酒是不是!”

“我沒喝。”

“酒明明減少了,而且這裏又多出來一個杯子,難道是我突然眼花了嗎?啊!仔細看看,小熊的嘴角變成紫色的了!你就讓它這樣喝掉我的酒嗎?你可真夠疼愛它的!我禁止你再帶著它!”

女子若無其事的答道:“關於這一點並沒有寫在雇用合約裏。”

“啊啊,怎麼會這樣啊!一群討人厭的傢伙!”

坐在豪華轎車上的,除了司機外只有坐在座椅上的四個人。
憤憤不平的七那一腳踢飛了倒在地上的手杖。那是一個倒“J”字形、七那愛不釋手的手杖。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討厭附蟲者!”

“蟲。”

大約十年前突然出現在世上,因其外觀和昆蟲極其相似所以被人們如此稱呼。
“蟲”寄生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身上,以吞食他們的希望和夢想為代價,賦予宿主超常的能力。被“蟲”寄生的人叫做附蟲者。

  國家設立了特別環境保全局這個機關,以隱藏“蟲”的存在,他們捕捉附蟲者,試圖運用各種手段來隱匿他們的存在,對捕捉來的附蟲者加以訓練.使他們作為捕捉其他附蟲者的軍隊而被納入管轄下。

然而,想要完全隱瞞“蟲”和附蟲者這種異樣的存在是不可能的。留言在民眾當中傳得沸沸揚揚,“蟲”和附蟲者也成為人們恐懼和歧視的對象。

“我不是附蟲者。”
西服女子冷靜地說道。

“我知道。”

“說起來要是討厭附蟲者,又為什麼要制定這次的計畫呢?”

“你有什麼意見嗎?”
  
“風險太大了。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財團沒有必要冒那麼大的險。”

“話雖這麼說,可是錢就像是養分一樣,你要是不分散開來它就會腐爛的。一直抱著錢不放直到它們發臭的傢伙不知道有多少。”

“即使如此若是任其胡亂分散的話,也不過是讓它腐爛罷了。”

一邊傾斜著酒杯,七那若無其事地應付著女子的忠告。酒醒過來的同時,心情也發生了變化。

“哦?”
冰球棍少年看著窗外叫了一聲。

“怎麼了,海豚先生?又是鹿?還是豬?”

七那雙眼閃著光芒,看向窗外。夜晚的林間小路又恢復了寂靜,只聽得到豪華轎車及其前後黑色轎車碾過小石子的聲音,中間偶爾夾雜著一兩聲奇怪的鳥叫聲。

少年淡淡道。
“噢,是人。”

七那皺起了眉頭。但是馬上又向著、白布少年露出了笑容。

“回收。”

一聽到命令,白布少年立即打開了車門,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飛速閃過的黑暗中。
“——哎呦!好痛啊,真是的!咦?人的手可以彎曲到那種程度嗎?我說你是怎麼做到的啊?”

白布少年反擰著一個少年的手臂押上了停下的豪華轎車,強迫他跪在七那的腳邊。

“出發。”

七那笑瞇瞇地下達了命令。豪華轎車再度在林間奔馳起來。
“咦?啊呀?這是怎麼回事啊?嚇了我一跳!”

少年給人的印象是“包包打堆”。年齡大概和七那差不多的樣子。有點髒的臉和用眼鏡將瀏海箍上去的背頭還看得過去,但背上卻背著個皮袋一樣的大包,肩上更是吊著好幾個大大的包,讓人覺得或許那些包才是他真正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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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那將手中的酒杯換成了手杖,拿在手裏轉了一圈將其中一端搭在了少年肩膀上。
  
“喂,海豚先生,這個‘皮包男妖怪’是附蟲者嗎?”

“妖怪?不是吧,在哪裡?難道是我?我哪裡像是......而且還說什麼皮包男!”

男子被窗戶上映照出的自己嚇了一跳。在他身後,拿在冰球棍的男子大模大樣地架著腿仰坐著,他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

“Hey,Boss。My name is,鯱人。OK?”

“比起逆戟鯨「注4」,海豚不是更可愛嗎?那這個人到底是還是不是啊?海豚先生一定知道的吧?”

“只有在附蟲者運用其能力的時候我才能感應得到,但是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先不說能力怎樣,至少我覺得他沒有警惕性,也不像有戰鬥經驗。”

“唉,搞錯了啊——喂,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山裏應該不會出現普通人的,就算是來採摘野菜也離民房太遠了,時間也不對。而且再往裏走的話,就只有無人居住的小木屋了。

“我才要問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你們是誰?”

眼裏閃著淚花,少年反問過去。
抬手制止了 手下又要折磨人的動作,七那瞇起了眼睛。

“我是赤瀨川七那。”

“啊......赤瀨川七那?”

皮包少年睜大了眼睛。
果然,是有關係的——
確認了對方的反應,七那笑起來。

“不是吧,真的?就是那個赤瀨川七那?赤瀨川集團的?比起商務週刊上的照片,本人更可愛啊!”

“......”

七那皺起了眉頭,意識到少年的言語並不符台自己的推測。
知道赤瀨川七那這個名字的人不在少數。雖然不至於普及,但在這個國家,只要是和財經稍微沾點邊的應該還沒有不知道七那的人。

要說七那為什麼廣為人知,雖然有點諷刺卻不得不說她祖父的死。祖父在金融方面獲得了巨大成功,僅僅一代就積累了巨額的財富。也是他運用強硬的手段收購了多家企業,最終創立了赤瀨川集團這樣一個企業聯合體。

但是這位祖父卻在某一天突然橫死,死因至今仍未查明。
財團董事長職位的繼承人,出乎所有人的意科。兒子兒媳都因車禍去世的祖父,將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唯一的孫女。作為一個繼承巨額遺產以及董事長職位的初中生,七那一時成為熱門的新聞人物。

但是鬧騰的沸沸揚揚的不過是那些毫無關係的普通人,周圍的人卻冷眼旁觀。
繼承了董事長職位卻徒有虛名的七那,人人都猜測她很快就會被迫辭職。財團的員工自不必說,即使是競爭對手也如此推測。

但是.七那現在仍穩坐在董事長的寶座上。
不僅如此.甚至集團比起祖父在世時發展勢頭更為猛烈。
至今說起赤瀨川集團——通稱赤瀨川財團繁榮壯大的原因,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但是卻沒有人知道,不過是個初中生的七那從祖父那裏繼承的,並不僅僅是巨額的遺產以及董事長這個位子——

“她是我的秘書,名叫......”
七那一邊觀察著少年有些奇怪的反應,一邊用手杖指向穿西服的女子。

“喂,你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竟然連自己秘書的名字都忘記了。這樣說起來,突然發覺她經常都是用“喂”、“哎”等來叫自己。

“叫秘書就可以了。”

西服女子冷冰冰地說道。前任的的無能秘書被解雇時,聽說收購來的企業裏有一個能幹的新人,就把她挖了過來。呆在身邊也已經有一年了,如今已是得力的手下。雖然是個經常帶著毛絨玩家的怪人,好在並不覺得厭膩。

七那笑著說了聲“是嗎”,手杖接著指向了手腳上纏著布的少年。

“他是波奇。”

“波奇......?”

“呀哈,聽著蠻有趣的,這傢伙被我揀到的時候可是生活在紙板箱裏的,就像被丟棄的小狗一樣,我就想撿來看看。他現在可是已經從流浪犬升級為看家狗了。”

這個叫做波奇的少年很是靦腆。平時雖然很溫順,以前卻是暴力組織團夥爭鬥中被利用的武鬥派附蟲者,因為七那不喜歡聒噪的保鏢,所以就雇用他在身邊擔任警衛一職。順帶一提,他還有很多同伴,他們把那些附蟲者聚集起來從小就開始培養。

“這邊的飯桶叫海豚先生,是波奇的後輩。雖然看上去像個廢物,但實力和波奇不相上下,而且打架很強哦。”

“你好。我是海豚。用嘴頂球的特技可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也許是捨棄了本名,拿著冰球棍的少年微笑著豎起了大拇指。

“被帶著熊娃娃的秘書和小狗,還有海豚包圍著,很開心吧?”

不知是否因為和印象中的形象差距太大,皮包少年呆呆的仰著臉,看著面前臉上漾開看止不住的笑意,張開雙手的七那。

“我方的自我介紹已經完畢。那麼,你又是誰呢?”
手杖的一點挑起了少年的下巴。

“丁屋二兵衛。”
稍作思考之後,少年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真是個老古董的名字。

“你是什麼人,在這裏做什麼?”

“咦?這個嘛......啊,只是在這裏等人——哎呦!”

波奇擰緊了裝糊塗的二兵衛的胳膊。

“什、什麼啊,夠了!為什麼我非得突然遭受這種待遇?我這裏有個情報,可是個重要的商品!雖說是業餘的,但我可是賭上買賣人的自尊,要是沒有等價的報酬我是不會說的——哎呦哎呦!”

“我想到個好主意。就用你的手來交換情報吧,怎麼樣?”

“啊啊,怎麼能這樣!我明白了,馬上就說!”

真是意外廉價的自尊。對於愛欺負人的本性畢露的七那提出的建議,二兵衛痛快的接受了。

“......啊啊,真是太讓人失望了!作為大富豪的赤瀨川七那竟然是這樣的傢伙!”

“波奇。”

“我是要和這前面的木屋裏的某個人會面。時間和地點都是由對方指定的,這簽名偶什麼我完全不知道!”

“某個人?是誰?”

“啊——哎呦!我真的不知道啊!只是介紹來的,對方是誰都不清楚!”

“嗯——啊,接近目的地了嗎?那麼得快點結束了。你去那地方做什麼?”

“......我惹上了一點小麻煩,可以說是去尋求保護的,順便想看看他們能不能買下某個東西。”

“我買了。”

“咦?”

“你打算出售的東西,我要了。你們還沒有進行商談,就不算是搶生意吧?”

與笑瞇瞇的七那相對,二兵衛支支吾吾的說道:“那樣的話,嗯......”

說實話,對於少年所說的“某個人”,七那已經大概能猜到是誰了。

粉碎了無數人奢望的,現在這座山的主人。
那個人本來不是個會買這種嗅不到任何金錢氣息的東西的人。作為不動產價值過低,建別墅又太過無趣,若是要包二奶的話,在城市裏買座公寓不是更好嗎?

畢竟擁有和赤瀨川財團相匹敵的巨額資產,說是七那的商業對手也不為過。
那樣的人居然買下了這樣一塊貧瘠的土地,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由。
究竟隱藏了什麼呢——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七那心裏已經有了點線索。

“一些需要特別注意到的東西。畢竟我因為這的關係,都被特環那群危險的傢伙盯上了。”

胳膊被緊緊擰在身後,二兵衛的臉一半埋進了鋪在地上的地毯裏。那種看似發自內心的擔憂神色,不過是為了抬價而做的戲。
  
“特環?啊,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也就是和附蟲者有關的那幫傢伙。”

看著一臉平靜的七那,二兵衛不由得啞口無言。說到想要和這塊土地的所有者進行商談,恐怕就是這個東西吧——看來雖不中亦不遠了。

“那樣的話就更要買下不可,我最討厭特環了。”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特別是曾經看到過那個被稱作最強附蟲者的男孩那令人失望的一面。對他們心生嫌隙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吧。

“已經到了。”

秘書機械式的說道。波奇打開了車門,而後一腳將二兵衛踢出了車外,後者發出了一聲慘叫,接著他自己也從車上跳了下來。
豪華轎車停在了林間小道的終點。

這是一片有兩個足球場大小面積開闊的空地,旁邊靜靜的聳立著幾棟漆黑的小木屋。周圍一帶鋪滿了礫石,還能看得到汲水的地方。

“咦?什麼?這是什麼?”

不理會暗自迷惑不已的二兵衛,波奇迅速跳到了豪華轎車的前面。

好像追隨著波奇,護衛著豪華轎車緊隨其後的黑色轎車裏,幾個人影隨著跳了出來。那是些身穿黑色西服的少男少女——以前曾經是波奇同伴的附蟲者。對於作為首領的波奇十分信任,儘是些比起七那的命令更傾向於追隨他行動的傢伙。

無人的開闊地,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月亮靜靜的掛在夜空,不知何處傳來了蟬的鳴叫聲。

保護著豪華轎車的波奇等人,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一動也不動。
七那坐在柔軟的座椅上,可愛的微微偏著頭。

“啊,落空了啊?”

“地面被很多人踩過,汲水的水管都收拾得很整齊。再加上木屋裏沒積下一點灰塵。”

坐在後面的(鯱)人抱著雙臂說道。
“最重要的是這裏能感覺到附蟲者的力場,而且隱藏了不少人。”

“喂,你也行動起來啊,海豚先生!難道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

“我當然會一直守護在你的身邊了,我的小公主,而且會全力以赴。”

少年像是故意聳了聳肩,又毫不在意的說道:“不過現在還不是該我出場的時候.我也不擅長集體性行動。”

七那聞言愣了一下,接著氣呼呼的撅起了嘴唇。這時露營地突然一陣騷動。

其中一間小木屋忽然亮起了燈光。
同時從建築物的陰影裏走出了好些人。

“那麼,談判開始吧。”

因為醉酒的緣故腳也有些不聽使喚了,七那被秘書攙扶著從車上走了下來。
她一邊轉動著手杖,一邊搖搖晃晃的從波奇等人中間擠過去,走向前方。

“呀哈!”
借著木屋的燈光看清了暴露出來的人,七那笑了起來。

現身的是幾個少男少女。因為基本上看不到大人的影子,所以他們的真實身份就不難想像了。之所以能這麼快的做好準備等在這裏,應該是在山的入口處安裝了監視器什麼的吧。

“果然是和‘蟲羽’有關啊,原來藏在這種地方。”
興致高昂的七那相對峙的,是三個男女。

“你是什麼人?”

一個穿著夾克衫、身材修長的少女瞪視著七那。五官分明的臉龐散發著一股冷冰冰的氣息,年齡大概和七那的秘書相近。但是和機械的秘書不同,少女給人一種桀驁不拘的感覺。

“知道我們是‘蟲羽’,絕不是一般人吧。”

雖然一副歷史劇裏登場的偉大人物的口吻,卻很適合她。這是個看上去年齡稍大的女子,或許就是這裏的頭領也說不定。

“晚上好,我是赤瀨川七那。”
與方才毫不掩飾的微笑不同,七那換上了職業化的微笑。

“我來是想和你們談筆生意。”

“生意嗎,原來如此。”

一個綁頭帶的少年無聊似的呼了口氣。他兩手插在口袋裏,毫無防備的,就那麼看著這邊。

“你們經常就這麼出現啊。”

“生意的事當面談是我們的原則。不管是多麼危險的對手,一味的恐懼是什麼都辦不成的。”

一點也談不上是歡迎的氛圍,但是這種程度也還在預料之內。
想要在這塊至今誰也沒有染指的領域開始新的業務,雖然有一點的風險,但是為了實施計畫,不可避免的要和這塊土地的所有者——“蟲羽”進行交涉。

“太過分了......”

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小聲嘀咕了一句。她穿著合身的短裙,和另外兩個人不同,怎麼看都不像是戰鬥人員。

不去理會那個不知所謂的少女,七那決定繼續談判事宜。
“我想要進步一商榷一些具體問題,嗯,負責人是——”

“你們的要求求是什麼?”
夾克衫的女子故意兇相畢露的說道。

“在這裏談話不太方便吧?觀眾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哼,那就去小木屋裏——”

“你們所做的事情,我覺得再差勁不過了......!”
又是那個短裙少女插進了一句話。

七那的職業笑臉不禁垮了下來。最討厭談判被打斷的她不由得本性畢露,危險的瞇起了一隻眼睛。

“可以讓那個孩子閉上她的嘴嗎?別一直吵吵嚷嚷的。”

“吵吵嚷嚷?您說這孩子哪裡吵吵嚷嚷了?”

不知為何,那個領頭的女子一臉反憤慨地責問道。或許那是她的妹妹吧,也保護得過頭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討厭和外行進行談判。七那歎了口氣。

“明白了,那算了吧。”

“什、什麼算了?我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看著少女雙頰氣呼呼的鼓了起來,七那也不禁有些來氣。
和短裙少女相互瞪視著,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和你們沒法談下去了。能讓宗方先生出來嗎?”

“你們把宗方先生藏到哪裡去了!”

宗方槐路。
和七那的祖父一樣,僅靠一人之力積累了巨萬財富的大實業家。
其獨斷專行的經營方式和赤瀨川一族非常相似,但是卻因為他從不使用強硬手段,因此在這一點上比起赤瀨川財團廣受好評。

宗方槐路正是這座山現在的所有者。
正因為是奉行一分一毫也不能浪費的經營理念的宗方槐路,他買下這座一無所有的山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七那的推測雖然整齊,但是——

“......”

被寂靜包圍著的露營地,七那呆呆的站立著。
似乎是因為意料之外的變故思考也停頓了幾秒。過了一會兒,七那才緩緩的開了口。

“宗方......不見了?”

“難道不是被你們綁架去了嗎?”
夾克衫的女子也是一副很意外的語氣。

“呃,那個......對不起。”
少女的聲音小到快要聽不見,這些都無所謂,七那咬著嘴唇,轉向夾克衫的女子。

“可以把詳細情況告訴我嗎?‘蟲羽’的首領就是你吧?”

“不——”
夾克衫女子,以及頭帶少年都看向了短裙少女。

“對、對不起......”
對著張口結舌的七那,不知為何少女又很抱歉似的道了聲歉。


[ 本帖最後由 陳祐g 於 2007-11-2 06:32 PM 編輯 ]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8:57 AM

1.02  七那  part.2


七那遇到的第一個附蟲者,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那還是七那小時候有一次被唯一的血親——祖父叫去參加一個大富翁雲集的聚會時的事。

還記得那時自己懷著好奇的心情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卻不小心迷了路。一個人走進了髒汙的小路,害怕的快要哭出來。

小路裏遇見了一個年齡稍大一些的少女,就算是恭維也談不上美麗。
那個少女一言不發的牽起了七那的手。
路上一直保護著七那以免她受傷。

少女牽著七那的手,一會兒就帶著七那走出了那個迷宮似的小路。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街景,七那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歎。

就像是變魔術一樣——
她說完這句話,少女像是吃了一驚。

謝謝你——
七那道謝時不知為何少女的神態有些僵硬。

當七那拿出謝禮時只說了一句“不需要”就拒絕了。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消瘦不堪,看上去應該是無論有多少錢都不會嫌少,可是她卻說不需要。  

那時的那個少女,在七那眼中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人都更有自尊心,甚至要高於掌管國家事務的政治家和一流的藝人。

和那個年長的少女的再次相會,已經是一年後的事情了。

有一天,少女突然出現在了七那的面前。
  與初次相見時有所不同,少女變得更加強大也更為美麗。那之後,少女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七那眼前,頭上總是戴著一副大大的耳機。

當時深信世界是美好的七那,親切的 稱呼耳機少女為“溫柔的魔法師”。
因為少女每次出現都會聆聽七那的煩心事,而後以不可思議的力量幫助七那。
不求任何回報。

僅僅是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極為珍視七那。

“你在聽什麼啊?用這副耳機?”
  
這並不是多麼令人意外的問題吧,少女卻像是有生以來首次被人問到與自身相關的問題,猛地睜大了細長的雙眼。

七那攔住了平時總是來去匆匆的少女,想要和她交談一下。目送著學校的通勤車漸行漸遠,兩個人肩並肩等待著普通的公交車。

“這個......嗯,有點難說呢。”

當時的兩人甚至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對於她們這種離奇的關係,名字什麼的並不重要。

“盡可能嘈雜點——我這麼說之後,店員幫我挑出來的,所以曲目我並不清楚。”

少女撓著頭,語無倫次的說道。個子比七那還高,看上去很成熟的少女一臉困惑的樣子顯得很滑稽,七那不禁笑了出來。

“請別人挑選的啊?是你的......朋友嗎?”
其實是想說“是你的朋友,還是戀人呢?”,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是店裏的人......店員。”

店裏的人和店員並沒有什麼分別,但是在七那面前,少女總是喜歡用稍難的辭彙,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許是因為她沒有好好的接受過教育,或是對這一點感到自卑吧。但是七那對此卻毫不在意。

七那只說看句“是嗎”就開心的笑了起來。對於七那來說,這個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關心自己的少女,哪怕只是獨佔她一會兒就很高興了。

“啊,看了這個也許就明白了。”

少女拿出和耳機相連的播放器遞給七那,接過那個條狀的播放器,七那看到了上面顯示的曲名,是英語。

“普羅米修士。”

“普羅米......修?”

“他其實是希臘神話中的一個天神。是個英雄,為了幫助恐懼黑暗的人類而不惜盜取天界的火種,自己卻因此而獲罪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你知道得真多啊。”

戴耳機的少女瞇了瞇眼睛,接過了播放器。或許是很中意這個曲名,她很小心的把它放進了自己的的口袋。

“和我一樣。若是為了你,即使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也沒有關係。”

鬼道司。
頭上總是戴著耳機的那個附蟲者,似乎是叫做這個名字。擁有即使在附蟲者中也很少見的精神支配力量,是個甚至連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都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強者。

知道這些情報,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而且動用赤瀨川財團所有的力量,至今為止也法再獲得更多的相關情報——

“?”

鬼道司微微側著頭,看著因為過於驚訝而睜大了雙眼的七那。她好像並不理解自己方才所說的話有著怎樣的含義。

不,她不但知道,還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了出來。為了毫不相關的七那,甚至可以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而且不求任何回報。

“魔法師——”

為什麼,要幫助我呢?
想要詢問她,卻又開不了口。過去也曾經數次想要問同樣的問題。但是每次卻又都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若是知道了原因魔法也就被解開了——那時的自己是打心底裏這麼認為的。


“你經常在哪裡,都做些什麼?”
七那換了個問題。

鬼道司抬起了下巴。她挺直了脊背佇立在公交站前,七那至今好像仍能看見她那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迷茫的樣子。

“嗯......我說不清楚。”

七那什麼也沒再說。若是她不想說的話,七那也不想再問。
但是鬼道司低頭看著自己伸出的雙手,字斟句酌的開了口。

“可以說是在調查金錢的走向吧。大筆資金的流動,甚至奪去了一些人僅有的一點錢。要是能建一個守護弱者的屏障......或是堤壩就好了。”

“就像是志願者......聲援團體這樣的嗎?”

“是我自己想要那麼做的,也可以那麼說吧。但是我沒有夥伴,所以談不上團體,而且最近也對別的事上了心。”

“別的事?”

“我們擁有的力量......這種魔法般的力量為什麼會存在,以及運用這些力量,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七那睜大了眼睛。
“魔法師,竟然還有其他人嗎?”

“有的”
鬼道司微笑著平靜的說道。

“第一個擁有像我這種力量的人,好像叫‘α’。”

阿爾法。
七那歪著腦袋——當時的她並不知道,“溫柔的魔法師”所說的這個名字,有著多麼重要的含義。那是,那個附蟲者少女,就掌握了如此重要的秘密。

“我潛伏在企業集團裏,也聽說了一些。圈地運動、泡沫經濟......還有範式轉換吧?雖然不明白具體含義,但不管哪個好像都和我這樣的力量產生的原因有關。”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都是經濟用語啊。”

“是嗎?雖然我盡全力在調查,可是因為本身的無知沒有任何辦法可想。這些事——果然,還是委託給別人好一些吧。”
  鬼道司苦笑著抬眼看著前方。

“我現在只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過去的那些事,就留給那些頭腦聰明的人吧。”,

七那垂下了頭。
若是自己是魔法師就好了,可是自己卻沒有那種力量,既不能使用魔法,頭腦也不夠聰明。

“好羨慕啊!我也想要擁有魔法。”

“你沒有必要。”

“咦?”

“我會成為你的助力。”

面對抬起頭的七那,魔法師微微一笑。

“我不求從你那裏得到任何回報——或是代價。和這力量不同。”

“代價......”

“你對我說了謝謝。即使沒有這種力量,你這樣就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人......可以幫助別人。”

謝謝你——
確實曾經說過。
初次見面是七那對著幫助自己的鬼道司這樣說過。

七那愕然呆立著。
難道,就因為那句話?
難道說這個叫做鬼道司的少女,僅僅就為了這樣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道謝的話,就如此幫助七那?

不管怎麼說,這——太不可思議了。
即使在當時還愛做夢的七那看來,這也是不可能的。應該還有別的原因的,不可能僅僅因為那樣就認定七那是個好人。

“......”

七那沉默著,輕輕的抬起了右手。
鬼道司微笑著。拉過了七那微微顫抖的指尖,緊緊的回握住她的手。

“要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就來找我。”

——我會幫助你的。
“溫柔的魔法師”這樣說道。

“好的。”

兩個人手拉手等著公車,七那的臉上浮現出了喜悅的笑容。
這就是關於鬼道司這個“溫柔的魔法師”的回憶。
七那遇到的第一個附蟲者。

那之後魔法師還是會出現在七那的面前,傾聽她的心事,而後微笑著離開。
不論何時都會幫助七那的魔法師。

她背叛了七那——只有那麼一次。

唯一的血親——祖父的突然去世,將七那逼入了巨額遺產以及大財團董事長的困境。到那時為止她眼中光輝美麗的世界,以那一天為界限,突然變成了一切向金錢看齊的魑魅橫行、比任何地方都更骯髒的世界。
孤苦伶仃的七那,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若說有的話,就只有那一個人——
比誰都更重視七那的戴耳機少女。
七那堅信那個“溫柔的魔法師”回來幫助自己,並對此深信不疑。
一面愄懼著那些不安、卑怯卻又傲慢的大人們,七那一直等待著魔法師。

但是這一次“溫柔的魔法師”卻沒有出現。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明明約定好要住在同一個地方的。
她是如此深信不疑。

——要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就來找我。

——好的。

魔法師對七那唯一的一次背叛。
那次刻在心上的冰冷傷痕,奪去了那天緊握在一起的手上留下的溫暖。

“——阿嚏!”

坐在小木屋客廳裏放置的沙發上,七那打了個噴嚏。談判對手不在這裏,也就沒有必要再維持那一副商業笑容了。

“聽到了嗎?宗方竟然被綁架了!啊哈哈,又是小孩子!難道是被什麼‘我給你好吃的點心’之類的給誘惑了?”

七那靠在沙發靠背上,笑著對跟前的部下們說道。抱著毛絨玩具的秘書聳聳肩膀,波奇只是微笑不語。鯱人則像是沒什麼興趣,對著站在木屋外的“蟲羽”成員們展現他的熱情。

“有點奇怪......!”
夾克衫女子探身,臉色不怎麼好的說道。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七那等人知道了這個急性子的人代號“波江”,雖然年齡最大,但卻不是首領。
  
“我認為嘲笑別人的不幸是不對的。”

坐在沙發上的嬌小少女紅著耳朵,鼓著腮幫子。看上去和七那差不多年紀,或者更小一些。本身長著一張娃娃臉,言談舉止也相當孩子氣。

最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少女竟然真的是“蟲羽”的首領,代號“飛雪”。周圍的人都稱呼她小雪。

小雪身邊留著背頭的少年,代號“大鍬”。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默默觀望著事態的發展。可能是首領的護衛吧。

除此之外小木屋裏還有兩個“蟲羽”的夥伴。站在暖爐前抱著手臂的是個代號“大步甲“的少女,留著一頭特徵分明的日式黑長髮。而坐在最裏面的樓梯上擺弄著手機的時尚少女則是“Lucifera”。兩個人都是“蟲羽”的幹部。

順帶一提,七那在來此途中撿到的那個少年丁屋二兵衛被留在了外面。關於對他的處置,好像是要等到決定了當前的方針之後。

“這麼說是把我們當成綁架犯了......開什麼玩笑!”
似乎已經厭倦了微笑,七那轉向“蟲羽”的每一位成員。

“呃,那個.......對不起。”
小雪說完縮了縮身子,旋即又低下了頭。“波江”制止了她。

“我們沒有道歉的必要,原本就是他們擅自闖入了私自領地,是他們不好。而且現在還不能斷定他們和宗方的事完全沒有關係。”

“單~純!武~斷!冥頑不靈~!”
  一個聲音從裏面的樓梯處傳了過來。“Lucifera”擺弄著手機,無聊似的說道。

“若是有關係的話,就沒有裝傻的必要~而且像赤瀨川七那這樣的名人直接出現在這裏也沒有什麼好處~!把宗方先生作為人質,請個代理人出來才是通常的做法——如果他是真~的被綁架了。”

“說綁架的是你吧,‘Lucifera’。”

“能不能不要這樣看著我,大步小~姐,我只是說若是單純的失蹤也太過突然而已啊~!那個一本正經的人沒做完的事也太多了不是嗎?托他的福我們現在可真是落入了貧困的深~淵!好想吃特製蛋撻啊~!”

木屋裏“蟲羽”的成員都沉默著。
所謂的“蟲羽”,是由附蟲者組織的反對政府——確切的說是為了對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而創立的對立組織。

相對於不問原由,僅憑對方是附蟲者就將其捕獲並使之成為缺陷者而不辭勞苦的特環,“蟲羽”的目標就是搶先特環一步,保護那些流落在外的附蟲者。

據說其成員再加上一些幫助他們的普通人,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龐大的數額。特別是僅僅維持那些迫不得以而過著逃亡生活的全體人員的生活,就需要一大筆錢。

至今為止“蟲羽”都是受到了經濟界的大人物宗方槐路的資金援助。他的目的雖然還不清楚,但是以他的資產來說應該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吧。

但是,那位宗方竟然消失了蹤影。“蟲羽”落到窘迫的地步也已經不遠了。

“看來你們有大麻煩了啊,‘蟲羽’的各位。”

只有一個人,現任首領小雪聞言側過了頭。
“赤瀨川......嗯......NANANANANA......「注5」”

“真是被你打敗了,首領小姐。是七那。NA只有三個。”

“對、對不起,赤瀨川七那小姐——你知道我們的事情嗎?”

“是啊,從某方面來說我和附蟲者可是很有緣分呢——和‘蟲羽’以前的首領也有過一面之緣。”

“咦?”
小雪興奮的睜大了眼睛,眼裏閃爍著喜悅的光芒。其他成員也一齊看向了七那。

“和利菜嗎?”

“她是個冰雪聰明的人。”

“當然了。”
背後不知為何突然傳來了秘書附和的聲音。

立花利菜,是“蟲羽”的創立者,也是以前的首領。

正是因為聰慧,雖然立花利菜做了自己絕對不允許的決定——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若是現在她還在這裏的話,自己一定會滿臉微笑的痛打她一頓,但是現在人都不在了,也沒有打算要一直責怪她。

“從不算計,從不妥協——她就是這樣美麗的一個人啊。”

她和七那完全相反,擁有精神潔癖的人,所以才會有一種類似於毒品的魅力,讓人不得不沉醉其中。那是一種七那不能理解的關係。

“......我叫杏本詩歌。”

不知在想些什麼,小雪又一次報上來自己的名字。
或許是因為一個彼此都知道的熟人,就簡單的在心裏認可了七那吧。

“您找宗方先生有什麼事嗎?”

七那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議的情景。
僅僅因為詩歌的一句話,一句輕輕的詢問,衝突不和的“蟲羽”成員們就都冷靜了下來。大家的視線全部集中在了七那身上。

雖然一眼看上去不值得依靠,但看樣子她很受同伴的信任。雖然被她的外表徹底欺騙了,但是僅憑她是立花利菜的繼承人這一點,她一定也有著某些可取之處吧。

但若要比偽裝的話,自己也絕對不會輸。
七那的臉上再度露出了職業笑容。

“嗯,其實我們多次請求預約,卻都沒有得到答復......所以明知很失禮,還是這樣直接過來拜會一下。”

“咦?是、是蘋果嗎?”
  
“啊哈哈,真有趣!不是蘋果,是預約,見面的約定。真是被你打敗了。”
七那斜眼看著一臉認真卻滿嘴不知所雲的詩歌。

“對、對不起......”
詩歌紅著臉用小到快要聽不見的聲音道了聲歉。

不論她多麼愚蠢,再怎麼說都是對方的首領。若不是如此,七那愛欺負人的性子一旦展開可是會整死她。

“因為這和‘蟲羽’的各位也有關係,我就明說了吧。”
七那開始說道。

“我這次來,是因為赤瀨川集團想要和諸位這樣的附蟲者簽訂一個協定。”

“協議......是嗎?”

“是的。我們知道附蟲者的力量涉及各個方面,所以在此基礎上,我們想要支持各位活躍於各個方面。”

詩歌歪著腦袋,好像不能理解七那話裏的含義。

“拐~彎抹角!一副要人感恩戴德的模樣~!說到底——”
坐在樓梯上的“Lucifera”插了一句。

“你是想用錢來買附蟲者是吧~?”

“也可以這麼說。”
七那笑著點了點頭。

和預料中的一樣,“波江”變了臉色:“你說什麼......!”坐在暖爐前的“大步甲”也同樣皺著眉:“你說要用錢買下我們?”

“很意外是嗎?但即使是宗方,不也是用附蟲者來做生意嗎?”
七那將食指放在臉頰上,側著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以職業種類來說,你們擁有附蟲者這個特性,因此無論如何都想要你們成為我們的幕後支柱......想要尋求常人能力之外力量的客人有很多。我們只是將附蟲者介紹給他們並負責人員派遣就可以了,這麼說很好理解吧?‘蟲羽’的各位要是能順應需要提供附蟲者給我們就再好不過了。”

“蟲羽”的組成人員很複雜,其中也不乏那些擁有特殊能力的附蟲者。

“當然,為了保護你們不被特環傷害,我們也會獻上一點綿薄之力,會為你們提供經濟上的援助。根據任務危險程度的不同報酬也會增加,若是萬一出現什麼損失的話,我們也準備了相應的賠償金。”

利用附蟲者進行的商業活動。
這正是七那想出來的新型商務。

如今,在這期間,附蟲者仍在不斷的增加,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是不論何時都無法逃避的。無論怎樣隱瞞,都是白費力氣。

附蟲者的存在,在這個國家已經漸漸成為理所當然的事。

正因為如此,面對即將到來的未來——確保商品數量眾多性的人,就是勝者。當附蟲者的力量暴露在這個世上後,謀求那種超常能力的人就會有爆發式的增長。

先下手為強,這是做生意的基本原則。
在不遠的將來,赤瀨川財團要獨佔那些適應需要的附蟲者。

這個新時代的生意,將會產生令人咋舌的利潤吧。不論世道如何變化,只要掌握了不動產和能源資源就能構築起一個時代。擁有豐富財產的“蟲羽”,無疑就是個油田或是金礦般的存在。

更進一步說,先一步確保自己手上所掌握的附蟲者作為籌碼,也能夠抑制日後出現的競爭者的勢力。仗著數量上的優勢,擊潰商業對手就好了。

“想要讓各位幹部做的,與之前並沒有什麼變化,只要趕在特環之前,儘量確保更多商品的安全就可以了。我們也會偶爾過來看看的——啊,當然,若是各位想要這樣那樣做的話——”

“閉嘴!”
“波江”說完猛地站了起來。負責警戒的波奇立刻擋在了七那身前。

“商品?你把附蟲者當作什麼了?”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至少也應該除去身為幹部的各位——”

“和那無關。想借此逃開話題,門兒都沒有!”

“大步甲”也地衣畢露的看著七那。“Lucifera”仍是擺弄著她的手機,“大鍬”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轉向了別處。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00 AM

詩歌似乎還是沒有理解談話的內容,呆呆的抬頭看著面前爭吵不休的七那等人。

“若是不能與你們‘蟲羽’達成協定的話那我只好去找特環了。”

“......”

“我是想‘蟲羽’應該比較好說話才先來找你們的,但是現在看來這種生意上的事,還是找特環交涉更加實際一點吧。當我們與特環達成協定是——“

七那將手杖在指尖轉了一圈,瞇起了眼睛。那個表情應該她自己都沒有看到過,當她露出這種瞇起了一隻眼的笑容時,就說明她要充分展露自己的本性了。

“對於身為最大的商業對手的你們,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你在說什麼啊......!”

“就像找到這個地方一樣,不論你們躲在哪裡,我都會將你們找出來徹底的擊潰。即使眼睛看不到,但只要是資金流動的地方就會有人在那裏,根據金錢的流向我什麼都查得出來。過去——還有未來,即使沒有能感知到‘蟲’的能力,但是誰也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被寂靜包圍的體息廳裏,迴響著七那冷酷的聲音。
“沒有什麼東西是我——赤瀨川七那買不到的。”

原本打算是在與“蟲羽”直接會面之前,先與他們的靠山宗方槐路商量一下的。當然若是談判破裂的話,也是打算借此警告他們一下。

七那不是傻瓜,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對於如今沒有了資金來源只能任人宰割的“蟲羽”,當然也沒有友好商談的必要。

要趁著宗方不在期間,速戰速決。
只要簽訂了合約,“蟲羽”就是自己的了。即使日後宗方回來,這個甚至沒有出現在讀判桌上的男人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呃......”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這時突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是詩歌。
看著始終一言不發的少女,七那皺起了眉頭。
還以為她聽到自己口出狂言會生氣,結果只有她好像完全在想著別的事情。

“七那小姐——討厭附蟲者嗎?”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在場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到那時為止都顯得毫不在意的“大鍬”看向詩歌,不僅如此,鯱人也回過了頭,一副罕見的認真表情看著這個嬌小的少女。

突然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詩歌嚇了一跳,臉頰迅速染上了一片紅雲,低下來頭。

“對、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聽著聽著就......”

“是的,很討厭。”
七那笑了起來,那是看起來和藹可親、毫無心機的最完美笑容。

“但是,他們能幫我賺錢。”


大廳又變得靜悄悄的。

“是......那樣嗎?”
詩歌的臉上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沒有哀傷,只是呆呆的點了點頭。

奇怪的女人——
七那在心裏暗自嘖嘖嘴,若說她像個小孩子般的單純,她確實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也不夠冷靜。

但是等到自己注意到了時,卻又發現詩歌的話已經進入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就像吞噬了一切聲音的純白雪原,不但過濾一切雜音,就連激烈的感情也一併被吸了進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呃,那個......太複雜了,我不是很明白。”
剛想著她接下來要說什麼,詩歌卻乾脆的舉起了白旗。

“‘lucy’怎麼看呢?”

詩歌回過頭詢問坐在樓梯上熱衷於手機的的少女——根據方才的觀察,這個名叫“Lucifera”的少女似乎是“蟲羽”幹部中頭腦最為敏銳的人,或許她就是“蟲羽”的參謀也說不定。

“我這種人的意見有什麼值得參考的嗎~?不過除了指揮戰鬥外我也不怎麼想工作~”

“是、是嗎?”

“沒必要硬拽上她吧?那傢伙根本就是個膽小鬼,裝模作樣的說些什麼‘沒辦法啊~’,只想去確定一些已經決定了的事情。”

“囉、囉唆啊~!”

“Lucifera”漲紅了臉,“波江”則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我已經習慣把她當彆扭小鬼了”。原來如此,原本以為她只是個火暴脾氣,看來因為年長的關係也很會照顧人啊。

“這種事,稍微思考一下不就明白了嗎~!”
“Lucifera”撇著嘴,用拇指在自己的喉嚨周圍劃來劃去。

“紅色一號~危險就要排除~殺掉了事~就是這樣。”

“殺......?”

“這人可是危險人物啊。難得出現在這裏,索性就此將她一舉擊殺吧。若是錯過這個大好機會,以後可不得了哦~!”
大廳裏瞬間彌漫起緊張的氣氛。

“這傢伙,是敵人。”

被“Lucifera”瞪著,七那微微一笑。
“怎麼樣,讓我來協助你們吧,若是不與我簽訂協定,斷絕了經濟來源的你們也撐不了幾天吧?”

“賺錢的方法,其他還多~得是。”

“哈哈,滿嘴謊話!你以為要養活這麼多人需要多少錢才夠用?即使是‘蟲羽’全部去做小偷也遠遠不夠啊。”

“看來你還不明白啊~!現在危機當頭的人可是你哦~赤瀨川七那小姐。”

七那和“Lucifera”互相瞪視,誰也不願先低頭。與她似乎並不聰明的外表相反,“Lucifera”好像比誰都更瞭解七那,只要說了,就一定要付諸於實踐。

另一方面,七那絕不會動搖。
對以波奇為首的附蟲者進行針對性的訓練,對於不過是外行的他們手下毫不留情。只是適當的給予迎頭痛擊突破包圍網後,才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進行協商。

“呃,‘Lucy’。”
打破了緊張氣氛的,仍然是詩歌。

“請想想別、別的辦法吧。”

“唉,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Lucifera”猛地抬起了頭,頓時進入了臨戰狀態。“波江”和波奇、以及站起身來的“大鍬”又重新開始相互對峙著。

“沒有什麼別的方法啊~!若是找不到宗方先生,我們就擺脫不了窮光蛋的命運。時間拖得越久,越是給赤瀨川可乘之機,就算和他們達成協定,顯然也不會得到什麼好處。那樣的話還不如在這裏冒一次險,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我們不能那麼做。”
詩歌說道。

“我們已經決定不能再樹敵了......”
“蟲羽”全體沉默。“Lucifera”像是有些不耐煩似的嘖了嘖嘴。

“看來你是真不明白那是多麼困難的事......那甚至比殺了敵人要難上百倍。”

詩歌垂下了頭,但是有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馬上又抬起頭露出了笑臉。
“對、對了!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女身上。

“讓七那小姐來幫忙尋找宗方先生怎麼樣?”

“......哈啊?”
七那率先發出了一聲怪叫。

“七那小姐原本就是為了和宗方先生的會談來的吧?我們也因為宗方先生不在很困擾。所以只要宗方先生回來,對彼此不都是件好事嗎?”
詩歌一臉高興的樣子,低著頭邊交纏著雙手的手指邊說道。


她一副彷彿在說“快來表揚我吧”的神態,接下來的話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而且七那小姐好像很清楚宗方先生的事,方才不也說了沒有她找不到的東西嗎?所以肯定能很快找到宗方——”
沒有一個人說話,只要詩歌心滿意足的不住點頭。

這時“Lucifera”重重的歎了口氣,七那忍住笑說道。
“你有聽我說的話嗎?宗方不在難道不是給我們提供了方便嗎?與只能等著餓死的你們‘蟲羽’不同,若是你們不行我還可以找特環談。”

“但是特環不會感興趣的。”

“......!”
詩歌不可思議的一句話,讓七那大大的吃了一驚——應該是嚇了一跳。

看到七那的反應,“Lucifera”眼神閃了閃。七那卻裝作沒有看到,仍是一副笑得雲淡風輕的樣子。

“會嗎。沒有人可以抵抗得住金錢的誘惑。”

“真的嗎?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人——中央本部叫做魅車的就是其中之一。”

與一臉平靜的詩歌相對,七那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不需要。
腦海裏突然掠過了曾經遇見的少女斷然拒絕謝禮的情景。七那認識的第一個附蟲者少女那樣說,沒有從她那裏接受任何東西作為報酬。

七那暗自撇了撇嘴。
又想到了討厭的事情,心火不禁一陣陣的上湧。

“就算上面不同意,只要用錢打動一般的局員就可以了。對於收買人我可是拿手不過了,又不是要去販賣人口什麼的。”

“但是那樣的話,效率會很低。”  
在沉默的詩歌之後,“Lucifera”接著說道。

“你一定是想要獨佔附蟲者吧?那樣的話還是留一點和‘蟲羽’交涉的餘地,對於你擴大生意更有好處。”

意想不到的人物——不過是一個看上去像個傻瓜似的詩歌,就招來了一生的失敗。僅僅是一瞬間的動搖就被“Lucifera“給看穿了。

其實,所謂的和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交涉,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那個組織一般的方法是絕對行不通的,這點七那心裏再清楚不過。雖說自己確實有關鍵時候和他們交涉的打算,但是那樣所得到的利益是怎樣也無法和“蟲羽”相比的。那才是真的像秘書所說的,說不好風險和利益那個更多一些。

但是沒想到,這一切卻會被一個笨蛋給看穿了——

不,還不能說完全被看穿了。
大廳裏所有人都被七那氣勢逼人的說辭給騙了過去。只有個人,只有詩歌沒有被七那所迷惑,而是理所當然的抓住了事情的真相。

“我們將出售和‘蟲羽’的交涉權。”
“Lucifera”說道。

“若是你能多少提供給我們一點援助以幫助我們找到宗方先生,在宗方先生的參與下,我們願意再次進行交涉——反正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不是嗎?只不過是把當初的預定稍微延期了一點而已,這樣還是很劃算的。”

“......要是我說你們今天若不與我達成協定,我就把這裏透露給特環呢?而且這之後,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那樣讓我們很為難啊~!但若是真是那樣的話,我們絕不會再同你做交易。另找一個靠山也不錯啊~!反正我們是會賺錢的。”

“那要是宗方已經死了呢?”

“那就不要做什麼交易了。我們絕對無法容忍你們找到宗方又偷偷殺了他。”

“......”

“比起兩敗俱傷,選擇對彼此都有利的不是更好嗎?”
“——我知道了。”
“咚”的一聲,手杖點在了地板上。七那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也不是非要做這筆生意不可,還是想想其他的方法好了。”

這個地方已經嗅不到任何一點金錢的氣息了。原本是想要乘著宗方不在,故意激怒他們,乘勢強迫他們屈服的。若是引起他們的反感,在讓宗方在談判桌上插一腳,對於七那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我增加一個條件。”
轉身正要離開木屋的七那背後,傳來了詩歌的聲音。

“若是宗方先生遭遇了什麼不測......我就與七那小姐簽訂協議。”
  知道“蟲羽”已經有所動搖,七那回過了頭。

“像你這樣的,我並不需要。看上去也沒什麼用。”

“但是,‘蟲羽’的其他的人......”

“我也同意。”
“大鍬”第一次開了口,一副很平靜的口吻。

“還有我。”
“波江”也報上了。

七那看著“Lucifera”和“大步甲”,玩手機的少女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

“別太貪得無厭了。再怎麼說,這可是按特環標準衡量的兩個三號指定級別,還有——苦鬧的小孩聽了也會閉嘴的秘種一號‘冬瑩’都放話擔保的啊~!”

“你說——秘種一號?”
七那瞪大了眼睛。

金錢的氣息又回來了,而且猛烈到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像她自己所說的,尋找宗方對七那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要是宗方不幸身亡,那是再好不過,七那就可以得到一號指定的附蟲者。就算他還活著,自己也能得到和“蟲羽”的交涉權。即使談判破裂,還能從宗方那裏敲詐到一筆豐厚的謝禮,怎麼算自己都毫不吃虧。

“關於宗方的失蹤,有沒有什麼線索?”
七那心裏偷笑著,臉上卻沒有表露一絲一毫。

“呃......其實......”
詩歌有些顧慮的囁嚅著開了口。

“在失蹤之前,宗方先生好像在調查什麼事。他稍微對我說了一點。”

“他說了什麼?”

“我不是很明白......圈地?還有......泡沫,範式轉換的——”

“你說——什麼?”

這次七那真正的目瞪口呆了。
對於七那非同尋常的反應,不僅“蟲羽”,冰臉秘書和波奇都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是、是的!宗方先生確實是那樣說的,雖然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七那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接著說下去。

  ——圈地運動和泡沫經濟......還有範式轉換吧?
過去的記憶掠過腦海深處。

明明比誰都更重視七那,卻在最後背叛了她的附蟲者。
“溫柔的魔法師”確實曾經說過。

——雖然不明白它們代表著怎樣的含義,但是似乎無論哪一個都和產生我這種力量的原因有關。

和鬼道司的對話,一句一句鮮明的浮現在腦海裏。自己絕對沒有聽錯。
七那的心跳逐漸劇烈起來,甚至好像能聽到胸腔中劇烈的搏動聲。
看來不僅能找到宗方,還可以超導那個人的下落吧?

不,或許——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找到宗方的。”
七那乾脆的說完,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她。

或許——那裏會有關於魔法師行蹤的線索也說不定。  
曾經那麼的相信她。

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心裏是那麼的不安。
那個背叛者,卻違背了約定,沒有來接自己。
也許可以找到她的行蹤。

“情況有變,要是宗方先生出了什麼事我們也會很困擾。”

有必要直接和宗方談談。
七那簡短的說完,轉過了身子。她的部下也急忙跟在她身後。

向著那曾經出現在眼前的“溫柔的魔法師”的影子——
七那氣勢十足的拉開了小木屋的門。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02 AM

1.03  七那  part.3


因為“溫柔的魔法師”的到來,七那又一次目送著校車的遠去。

在等交通車的期間,鬼道司一直緊握著七那的手。這對於父母早亡、一直都是保姆帶大的七那來說,僅僅是感覺到人體的溫暖就足以讓她感動到不能自己。雖然祖父有時也會帶著她參加一些盛大的宴會,但是因為工作忙碌的關係,基本上沒有時間照看七那。

“聽說最近在這一帶造成轟動的歹徒已經被抓住了。”
七那說完,“溫柔的魔法師”微笑看著她。

“學校分發了提醒大家注意的宣傳單,就連那些小流氓也都有。”

“是嗎?”

“是魔法師抓住他們的嗎?”

“......”

“謝謝你。”

對於七那來說,“溫柔的魔法師”就是代表正義的英雄。看著七那天真無邪的向自己道謝,鬼道司苦笑著,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撫過了七那的面頰。

“確實是我把他們送到了員警那裏去的......但解決這件事的,並不是我。”

“?”

“沒什麼學識的我也說不清楚。怎麼說呢,就像是命運註定的,比如人、物以及事件的發展......而這次的命運並不是由我來決定的。”

七那微微歪著腦袋一臉困惑的樣子,司對此也感到很為難。她用那隻自由的右手在虛空中晃了晃,拼命的想要解釋清楚。看著這樣的鬼道司,七那不禁覺得她真是可愛極了。

“雖說是命運,可也並不是完全不能改變的。比如說就像往澡盆裏灌滿水似的——人和物就好像鴨子玩具一樣在裏面沉沉浮浮。要是以這次的事件來說,那一個個的玩具可以是歹徒,可以是受害人,也可以是員警,它們就在浴盆裏隨著水流緩緩漂浮、碰撞或是擦身而過。”

“啊.......?”

“為了使你不遭受傷害,防患於未然搶先一步抓住他們,我跳到了澡盆裏,成為玩具中的一個混在其中,開始著手調查而一次產生了一條小小的細流。受到我這條細流的影響,歹徒和被害人的活動也發生了變化。無數個玩具鴨又加入了進來,情況也更加複雜。”

“哦......?”

“但是這次,當中突然出現了一隻天鵝。”
魔法師突然在天空揮了一下手指。

“那是一股洪流,不僅是歹徒,我還有員警也都被捲入其中。我們這些醜小鴨驚慌失措的在水中撲騰,向著同一個方向——被命運引導著走向了同一個結局。在那途中,我偶然和歹徒相遇了,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說完,“溫柔的魔法師”又點了點頭。到這裏應該已經解釋完了,可是看到七那依然緊鎖的眉頭,她又急忙做了點補充。

“偶爾會有。強烈的——擁有很強意志力的人。他們從不回頭,也不會在意自己對他人的影響,只是一心向前——我所謂的命運的走向,就是由這些人來決定的,我們只是被捲入其中。”

“擁有很強意志力......的人?”

“雖說是為了遇害的同學,可是這次的事天鵝也太衝動了,一點也不考慮後果......不過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吧。”

“溫柔的魔法師”又一次微笑起來。
“你有很好的朋友啊。”

七那皺起了眉。算得上七那的朋友的人屈指可數,特別是好朋友就只有五十裏野琪拉莉一個人——為了謹慎起見日後曾經問過琪拉莉,她卻只是“不知道”、“是嗎,是那樣啊”、“嗯”那樣地應付著。

“一定是命運造就了天鵝。”
鬼道司說道。

“我們這些醜小鴨不過是被牽連進去。看著跟在天鵝身後驚慌失措的醜小鴨,以後的人會把這叫做歷史。”

“醜小鴨是歷史嗎?”

“是啊。所以歷史雖然遺留了下來,命運卻是看不到的。決定命運的天鵝,已經一去不返了。”

七那想少女所說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雖然鬼道司自己並沒有什麼學識並為此感到自卑,但是她所說的這些卻比學校裏教授的東西更加深奧難懂。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05 AM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那都是歷史。不過是個醜小鴨的我,已經放棄要找出創造它們的天鵝了。”

“是以前說的那件事嗎?‘溫柔的魔法師’可不是什麼醜小鴨。”

“沒關係,我只要守護好眼前的天鵝就可以了。”
鬼道司看著七那的臉笑了起來。

“我、我可不是什麼天鵝。”

“我覺得那些才能已經足夠了。所以你才會被那些歹徒盯上。”

“......?我只是撞見了他們在襲擊別人,我自己可——”
七那目擊了歹徒事件,而為此懼怕不已——這件事她只告訴了兩個人,連員警都瞞著。
  
“我成為魔法師是因為你的緣故——今後因為你的關係而想變得怎樣的人,除我以外應該還會有很多......“

“......”
  
“絕不會錯的。雖然誰也看不到未來......但是被捲入其中的醜小鴨卻一定會追隨著天鵝的身影。”

自命為醜小鴨的魔法師,微笑著將手放在了七那頭上。
那溫柔的觸感,與自己唯一的親人——祖父一般無二。

“......是的。”

雖然一點也不認為自己這樣的人會有那樣的才能。
  但是——既然”溫柔的魔法師“那樣說了。
為了不讓最重要的人成為說謊的人,總有一天自己要變成天鵝給她看。

隔了幾天再次造訪”蟲羽”的根據地,前面迎來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 哦,好幾天不見了,七那今天穿得很漂亮啊!”

是那個叫做丁屋二兵衛的少年。七那第一次來這裏時撿來的,被誤認為是皮包妖怪的少年。他穿著一身工作服,將瀏海箍在太陽鏡上沾滿了汗水。

“別靠近,不許弄髒我的禮服。而且,誰許你叫得那麼親熱的?”

從豪華轎車上走下來的七那,穿著一身奢華的禮服,層層重疊的蕾絲禮服外面,露出的肩上罩著鑲有寶石的披肩。

緊跟在她身後的秘書、波奇和鯱人也都穿著晚禮服。秘書一身高貴的禮服搭配著一條珍珠項鏈——甚至抱在手中可有可無的小熊玩具也戴上了寶石髮飾。波奇和鯱人則是一身正式的西服,繫著領帶。

“還是那麼冷淡啊?等等啊,首領在叫我了。”

看著七那像是趕蒼蠅似的揮動著手杖,二兵衛苦笑著。他還是一副親近的樣子走到了七那身邊,合上了手裏記事本似的東西。

“喂,你看了嗎?‘記錄者’的採訪。”

這麼說起來,前些日子七那曾從他手裏購買了一個記憶體卡。當時聽說他要將這個賣給宗方才買了下來,卻因為意外的廉價而失去了興趣。

“啊啊,那個啊?放在哪兒了呢?”
前些日子到達這裏是在深夜。

不知是否因為現在是早晨的緣故,感覺這裏“蟲羽”的人數多了不少。大人仍然很少,基本上都是處於小學生到大學生這個年齡層的年輕人,人人都在忙碌的準備著早飯。

“那可不行啊!因為那個東西的緣故我都破產了!難道連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嗎?”

“所以給它相符的價格不就好了嗎!那樣的價錢,誰還有心思看,真讓人覺得是一種侮辱。”

“我可沒有故意隱藏它的價值啊!我也有身為一個買賣人的自尊!”

“自尊能賣錢嗎?——喂,話說,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管帳。之前這裏的銀行往來似乎都是宗方先生一手掌握,既然從七那這裏得到了援助,都用在了什麼地方可要好好記錄下來不可——我說,七那今天沒喝酒啊?”

“到現在為止都沒人管帳的嗎?”

看著瞪大眼睛的七那,二兵衛苦笑著說“好像是”。這已經夠讓人吃驚了,竟然還讓是個新手的二兵衛來做會計,更是令人難以相信。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蟲羽”的首領——杏本詩歌從遠處走了過來。或許是因為穿著一件隨意的T恤的緣故,與七那完全不同,看上去一臉的孩子氣。和以前一樣,身邊還跟著“大鍬”“波江”以及“Lucy”等人。

“喂,我剛才聽這傢伙說。”

“啊,等一下,饒了我吧!好像是我在告密似的......而且,這傢伙是什麼意思?”

“至今為止也沒有確定的人掌管財務,是真的嗎?”

“咦?是、是的。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宗方先生提供一些必要的東西——有二兵衛在真是幫了大忙了。”

“哪裡,您能這樣說是我的榮幸。再怎麼說我的宗旨都是‘三方滿意’。”

“三方滿意?”
對著側頭詢問的詩歌,二兵衛堆起了一臉的笑容。

“買方滿意!賣方滿意!人人滿意!這就是三方滿意。貫徹讓每個人都喜笑顏開的買賣,正是我的方式啊!所以,全部交給我就好!”

少年說完,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在場的只有詩歌“哇”地一聲感動似的拍了拍手。

“呀哈,三方滿意?這是窮鬼才有的宗旨啊。”

七那從鼻子裏哼出了一聲譏笑。那東西她也聽說過。
所謂的三方滿意,曾經是這個國家的商人中間流行一時的信念,已經是舊得要發黴的辭彙了。那樣天真的想法在當今是沒有可能行得通的。
令每個人都滿意的買賣——那不過是理想罷了。

“那不過是沒有出頭之日的商人的說辭而已。”
被七那一頓冷嘲熱諷,二兵衛變了臉色,不由得著了急,聲音也尖銳了起來。

  “不是的!!雖、雖然和七那小姐相比賺的錢很少......”

“可不可以不要和我相提並論?我和你不同,我可是專業人士。三方滿意之類天真過頭的想法,不僅這個世道,在哪裡都行不通的。”

“......!所以你讓我把話說完,向七那小姐那樣做生意的方法——”

“兩、兩個人都請冷靜一點。”
再也無法忍受了的,詩歌出聲制止了兩人。看著氣呼呼瞪著眼睛的二兵衛,七那嘖嘖嘴。

“算了,先不說這個以買賣人自居的外行——”

“什、你說什麼!”

“真是讓人吃驚,為什麼宗方竟然會看著‘蟲羽’玩伴家家酒似的也不管管呢?”看著眼前的露營地,七那問道。

詩歌一臉震驚的表情。
“嗯,那個......宗方先生說過他不想過多干涉‘蟲羽’的事情,他說自己只負責最低限度的援助......”

七那不由得笑了出來,難道說到了那個年級才想起來做做慈善事業了?雖說是自認稍遜一籌的商業對手,卻突然變得難以置信了。真是無趣味的遊戲。

“呀哈,那要不我來說說吧。”
詩歌有些不解的偏著頭,七那微微笑了笑。

“雖說真是暫時的,但既然現在我是‘蟲羽’的贊助人,總是有權過問的吧?”

七那一臉愉悅的轉動著手上的手杖。看著眼前毫不在意的嬉笑玩鬧的眾人,七那捉弄人的性子又上來了。

“‘蟲羽’的成員不知現在這些人吧?其他人在哪裡呢?”

“咦?那個......在這裏的都是還沒決定去向的人,其他的人都住在宗方先生安排好的地方。”

“哦,只是住著嗎?”

“願意和我們一起戰鬥的人,也會去幫助其他的附蟲者......”

“只是自願的?那麼經常會和特環發生衝突了。”

“若是發現了有關附蟲者的情報,我們當中會有人趕赴現場進行指揮,並不正面和特環發生衝突。”

“波江”從旁邊插進來一句。所謂的“我們”應該就是指在場的四人之一吧,若是打打遊擊戰,那樣也綽綽有餘了。

七那微笑著。
“那麼救下來的附蟲者都被保護周到,在某處舒舒服服的生活著了。啊啊,多麼了不起啊,簡直就像天堂一樣!”

“......”

“沒有任何回報的被保護著,供他們吃喝,說一句不想戰鬥依然得到溫柔的對待......因為自己遭遇了悲劇,就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啊!”

七那一副表演的架勢在地上走來走去,說完後用手杖一段直指在露營地嬉戲的眾人。

“——你們全部,都給我動起來!”

“咦?”詩歌嚇了一跳。

“不僅僅是這裏的這幫傢伙!潛伏在各地的人,也都根據其特長給予相應的工作!有戰鬥能力的附蟲者自不必說,收集情報、賺錢......小孩子哪怕打掃衛生也行,總之給他們一個任務,確定訓練項目,知道他們都能為我所用!”

“呃,那個......”

“呀哈,勞動就是金錢!這是理所當然的!”
呆立的眾人中,只有七那一人愉快的轉動著手裏的手杖。

“若是什麼都不讓他們做,他們心中的創傷是到任何時候也不會恢復的——沒有使命的人,只會一直舔著自己的傷口,這樣做只能使傷口化膿。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們工作起來忘掉疼痛,時間最終會治癒一切。”

“......”

“我很溫柔的,不會讓你們成天做牛做馬任意驅使。但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請你們盡力去完成。還有最重要的是——制定出具體的規則,違反規則的人必須予以懲罰。”

“懲、懲罰......那不就和特環——”

“特環也有它的合理的系統構成。不動、不受責駡、不思考的人只有墮落,不流動的水只能變得污濁——雖說我不會像他們那樣無視人權,但是好的地方還是要學習,那也有值得借鑒的價值。”

七那看著詩歌,一隻眼微微瞇了起來。
“這是給你們的免費服務。如今這種‘保護他們是理所當然’的愚蠢決定,必定會讓‘蟲羽’走向絕路。那樣偏頗的想法,一旦陷入絕境,必定會將一切都怪罪到你們這些幹部頭上,說什麼‘為什麼沒有保護好我們’之類的。”

“......!”

“只有神祗存在,才有可能出現天堂......那個女人現在已經不在了,那樣的美夢也該醒了吧?”

詩歌等人臉上的表情僵硬起來。

“讓他們覺悟吧,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在此基礎上,你們這些幹部只要制定出具體路線給予協助,使大家產生一種團隊合作的精神就足夠了。”
七那對著沉默不語的幹部乾脆的說道。

“就是這樣!若是你們不聽我的話,援助就此作罷!怎麼樣?”
結束了演說,七那攤開了雙手。

好像沒有給“蟲羽”留下什麼好印象啊。他們對於七那的提議以及她的態度抱有強烈的反感。

只有一個人——詩歌,一副為難的表情,似乎在認真思考七那的建議。

“——我知道了。”
不久,身為首領的少女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實施......但是今後‘蟲羽’不改革是不行了。我會和大家商量,一點點的去改變。”

一直默默傾聽的“蟲羽”眾人聽了首領的話,似乎也都接受了。儘管看上去還有些疑惑,但卻都冷靜了下來。

無聊。若是沒有造成相當的困擾,就沒有欺負的價值了——
聳了聳肩,七那撇撇嘴。

“具體事宜以後再談,你和我一起走。”

“咦?”

“營救宗方的過程中,‘蟲羽’中必須有人同行——這不是你們提出來的嗎?”

“咦......?已經找到宗方先生了嗎?在、在哪裡?”

“雖然只是找到了大概的目標——但也快了。”
七那瞇著一隻眼睛,嘴上浮現出惡作劇般的微笑。

現在要去的地方,正是想讓詩歌這樣純潔無暇的少女親眼見識一下。對於心地單純的他們來說,一定是非常有趣的地方吧。

“是個天堂般的美麗世界哦。”

是些比“蟲”更醜陋的傢伙聚集的地方——
七那微笑著,心中低喃著完全相反的詞語。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08 AM

1.04七那  part.4


圈地運動。
世界經濟史上,中世紀發生的一種現象。
有勢力的莊園主獨佔原本公有的土地,失去耕地的農民無以為生,只好在大莊園主的驅使下幹活謀生。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強迫運動,可以說是大莊園主之間的私下竄通和政府人員的貪污瀆職造成的。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大莊園主拿出大筆資金,結果成功獨佔了耕地這寶貴的資源。

這樣的手法並不少見。
富豪大賈之間舉行秘密會談,其談話內容無非是怎樣可以賺取更多的錢——怎樣從普通大眾那裏搾取更多的金錢。

“圓桌會?”

豪華轎車內,杏本詩歌側著頭詢問。她穿著一身露肩的連衣裙,上面套著精緻的披肩,頭髮燙成了柔和的捲髮,這些再包括身上的配飾,都是七那的傑作。雖然稍顯成熟,卻比那老氣橫秋的打扮要好很多。

“是的,即使是這個國家的卡特爾——企業聯合體也有著嚴格的條件限制、會員制的俱樂部。”

坐在座位上翹著腿,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百褶禮服還是去露營地時的那一套,只是換掉了髒掉的鞋子。

車裏坐著七那、秘書、波奇、鯱人,還有詩歌和一身正式西服的“大鍬”幾人。
“大鍬”摘掉了窮酸氣的頭帶,改用髮油將頭髮梳成了背頭。

七那把玩著盛滿酒的玻璃杯,一臉嘲諷的繼續解說著。

“歷史很悠久了,聽說已經持續了二十多年了。在榮枯盛衰的經濟界,只招待受到一定好評和格調被大家所認可的經營者。呀哈。格調什麼的,到底是誰決定的啊?但是淵源深厚的世家名門卻是一直曆久不衰的,一之黑家就是是其中之一,還有高鍬家——也就是前些日子落敗了被驅逐的那個也是。”

“有一段時間立花家也是那裏的會員。”

旁邊的秘書插了一句,“啊,是嗎?”七那隨聲附和道。

“咦?立花——”

“啊,那麼奇怪的世家名門可是少見。那裏的會員基本都是現在的經營者,掌握著這個國家大部分資金的流動。定員好像是十二人,自封為圓桌十二騎士借此裝酷,不過是崇洋媚外罷了。”

“......還不是很明自,七那小姐也是嗎?”

“叫七那就可以了,像平常一樣說話就好......你說話總是像小學生似的亂用一大堆敬語,連我都覺得難受。”

“是、是的——嗯,那個,七那......也是圓桌會的會員嗎?”

“呀哈,赤瀨川說到底不過是個暴發戶,又沒有什麼格調,可以說在圓桌會裏只有敵人吧。即使再怎麼求他們也不會讓你假如的——直到現在為止。”

七那笑了笑,端起注滿酒的酒杯放到嘴邊。這裏沒有人會指責她未成年飲酒,即使是員警,也無法逮捕七那吧。

七日等人乘坐的豪華轎車奔馳在林蔭道上。
因為這一帶是溫泉地帶的緣故,道路兩旁隨處可見古老的民居。和這些老古董交錯著,也能看到一些類似高級旅館的建築,自然也更偏愛於成為富豪的宅邸吧。

“那個圓桌會和宗方先生的失蹤有關係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金錢往來是不會騙人的。”

“?”

“宗方是個獨裁者。因為他的失蹤,他手上所持有的股票很不動產必然會受到影響。若是在經營上出現了什麼障礙,價值就會慢慢下降——同時會有人出手進行全面收購。雖然資金的出處經過了偽裝,可還是能很快查出來的。”

  詩歌呆呆的楞在那裏。為了讓她好理解,七那又重新解釋了一遍。
“也就是說,有人在打宗方財產的主意,而且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就像已經知道宗方失蹤這件事似的。”

“......!”

“這肯定是圓桌會的其中一人幹的。雖然拿不準是誰,但肯定是個和那些流氓團夥聯繫緊密的傢伙。僅僅一般的詰問,他是不會輕易說的不是嗎?”

接近林蔭道轉彎的地方,眼前突然一亮,出現了一片開闊的空間。

是湖。
反射著太陽的光輝,湖面閃爍著粼粼的波光,連綿起伏的群山聳立在湖的一側。

“——都準備好了嗎?”
七那看向旁邊抱著熊玩具的秘書。

“真的不再考慮了嗎?萬一損失慘重怎麼辦?小姐的資產大部分都和財團有關,若是知道了這件事,那些人一定會乘機——”

“那些老傢伙就先別管他們了,反正就算召開董事會也是不會通過。只要我們做的漂亮就沒問題,呀哈!”

“什麼事?”
對於詩歌的問題,七那只是笑著舉起酒杯對著窗外說道。

“接下來要去那裏了。”
坐在豪華轎車中的全體人員都看向了林蔭道對面的湖泊。

“那裏有圓桌會舉辦的宴會。”
湖面上漂著幾艘大型遊船。

有三艘。

“那麼,向著圓桌會的中心前進。”
七那的宣言在轎車中迴響起來。

兩個男侍打開了鑲金左右對開的門。
首先躍入眼簾的,是在舞臺上演奏的樂隊。這是個由長笛、圓號、定音鼓以及大提琴、小提琴等少數人組成的管弦樂隊,一架鋼琴更是為演出增色不少。

或許是為了晚會特地更換了內部裝飾。寬廣的大廳裏撇去了客桌,擺上了放滿高級料理的圓桌。另外和大廳相鄰的甲板上也放置了好幾張桌子,從湖面吹來的微風,讓人心情為之一爽。

一眼望過去,招待的客人大約有三十人左右。在其他的遊船上也設有同樣的晚會,各自聚集著不少的客人。七那等人乘坐的是一艘純白的遊船,其他還有類似於海盜船,中世紀古堡造型的船漂浮在湖面上。

七那等人剛走進大廳裏,就有好幾人回過了頭。這些衣著考究的人看上去確實格調高雅,所有人都比七那年長,即使是那些身著黑色西服、像是年輕實業家的男子和穿著和服的女性差不多也都快三十了。

“嗚哇......”

像是被這些風度翩翩的來賓以及現場考究的擺設所鎮住,詩歌下意識的往七那身邊靠了靠,鄉巴佬兒進城似的躲在七那身後東張西望,一臉好奇的樣子。

七那等人乘坐的遊船起航了,陸地的景色慢慢的越來越遠。

“離娛樂的時間還早呢。盡情的享受這些美味的食物吧。”

七那一副輕鬆的語氣,說著從走過來的侍者手中端著的盤子裏順手拿起兩杯酒,將盛有無色透明液體的一杯塞給了詩歌。

“唔,唔......”

七那抬了抬下巴,秘書和波奇行了一禮走向了另一邊。秘書為了準備某事離開了大廳,少年則靠在入口附近的牆壁上一動不動。

“你們也去別的地方逛逛啊。一副晦氣的表情站在旁邊,讓人想醉也醉不了,呀哈!”

七那用沒有端酒杯握著手杖的一隻手趕著“大鍬”和鯱人:這兒可不會有什麼打歪主意的笨蛋。“終於,“大鍬”稍微站開了一點。

“海豚先生也是,諾,要是喜歡水的話,從甲板上跳下去也沒關係啊。”

“小公主,我事先向您發出忠告——這裏很危險。”

“嗯?什麼?”

酒精在七那臉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霞,她像個白鐵人偶一樣側著頭。
鯱人臉上露出了扭曲的——不,快要崩潰的笑容。因為冰球棍在入口處被沒收了的緣故,如今兩手空空。

“這裏的氣場很亂,有什麼強大的東西隱藏在某處,讓人失去了方向感。就像身處一大片森林中,頭暈噁心,喝醉酒似的。”

“什麼強大的東西?那樣的話,不就在這裏。”

七那突然抱起了胳膊,詩歌也吃了一驚。或許是喝了酒的原因,她耳上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

“我?”

“你說小雪?你做了什麼嗎?”
  
“怎、怎麼可能......”

“是啊,可是我說你,真的很強嗎?完全感覺不到啊,倒是你的護衛看上去似乎不錯。”

“我......什麼強不強的,一點都沒有。”

詩歌一個閃身,躲開了臉直湊過來的鯱人。看著眼前用酒杯遮住面龐的少女,鯱人“啊”了一聲瞇起眼睛。

“要說可愛倒真是很可愛啊!——反正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們多注意就是了!”

說完,鯱人轉過身去,裝作偶然似的走到一個和服打扮的貴婦人跟前大獻殷勤。

“我知道這個地方是魑魅橫行的地方。”

放開了詩歌,七那搖搖晃晃的朝著會場走了過去。與一個肩背寬闊的男子擦身而過時隨意碰了碰他的酒杯,一邊說著“你好”臉上一邊浮現出動人的笑容。男子皺了皺眉,逃也似的快速走了開來。

“七、七那,等等。”
或許是一個人有些不安,詩歌快步追了上去。七那突然轉過身來。

“什麼啊,吵死了——哇,這是什麼,你還挺能喝的嘛。”
看到詩歌早早變空的酒杯,七那嚇了一跳。她一把抓著詩歌的手高高舉了起來,馬上有侍者過來為她填滿了酒。

“拜託你,要是喝醉了可別吧你的‘蟲’給放出來啊......”
難道是因為就的緣故,她竟然也關心起別人的事來了。七那抓著詩歌的手,帶著她穿過了會場。

大廳響起了嘩嘩的掌聲。舞臺附近的一個麥克風前,主辦者之一開始致辭。

“誰、誰在說話,不聽沒關係嗎?”

“不過是些老掉牙的話,無非就是一看就明白的天氣之類的話題。喂,你也注意一點自己的衣著啊,本來就沒什麼胸,衣服都滑下來了。”

詩歌被嚇了一跳,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禮服,兩人穿過客人中間走了出去。

注意到朝這邊看過來的客人們的視線,七那換上了一副醉醺醺的笑容打了聲招呼:“呀哈,大家好啊。”

在場沒有一個人回應她,大家又都挪開了視線——真不愧是經濟界的大亨,竟然對崛起的赤瀨川一族的繼承人七那視若無睹。

赤瀨川的小酒鬼——
因著同樣的深處社交前沿的關係,七那也知道自己成了眾人的笑柄。酒蟲就是指爛醉如泥,是因為七那不論何時都喝得醉醺醺的而被取得外號。
七那豎起了一根小指,讓那些想笑的傢伙盡情笑了出來。

  那些不笑的傢伙——讓他們笑。
這樣大家就都落入七那的圈套中。

“過來,到這裏來吹吹風。”

七那拉著詩歌來到了大廳前面位於船頭的甲板上。這兒應該也是重新翻修過了,甲板上的素材都是全新的。

甲板上放著幾張圓桌,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料理,這裏除了七那等人在沒有其他人。除了七那以外誰也不會像她般沒有禮貌,也不聽主辦者的致辭就直接從大廳跑了出來。

“一口氣喝下去很容易醉的,應該吃點什麼東西,慢慢喝才對。真是的,連怎麼喝酒都不知道,所以小孩子——”

“哦,但是七那也喝了不少啊......”

湖面上吹來的風輕輕撩起了七那和詩歌微卷的髮絲。
其他幾艘遊船好像也準備了各種各樣的助興節目。海盜船上的大炮轟鳴聲響徹了整個湖面。

“我不要緊,我是為了露臉故意那樣做的。”

“故意的?為什麼?”

“我這樣的小鬼再怎麼一副誠懇的表情,也不會有人認真聽我說話的。”

“?”

“但是裝作喝醉酒一副傻瓜的樣子,就會有人來和我搭訕了——找到冤大頭的話,很好,就從這傢伙身上下手。”
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向著大廳方向揚了揚下巴。

“所以一點都不能疏忽,只能咬牙忍耐。”

詩歌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對於不懂商務的詩歌來說,或許有點難以理解。過去的自己也是如此。

這樣說起來——忽然想到一件事。
和與金錢、買賣無關的人說話,是從什麼時候就沒有過了?

七那所處的環境,儘是因金錢而形成的人際關係網路。用錢雇來的秘書和波奇是那樣,財團的員工對七那來說也算不上自己人。包括商業對手在內,都是些伺機從七那手裏強取豪奪的傢伙。

除了詩歌以外,最近還和一個好朋友說過話。
但是那女的已經不再是朋友了。七那自己和她斷絕了關係。

“很漂亮的風景吧?豪華的外套、上等的料理、最棒的音樂......無論哪個看上去都閃耀著璀璨的光芒,聚集了所有的紳士和淑女,每個人都和藹可親。”

“......”

“但是,其實那些傢伙不過是些披著人皮、貪得無厭的妖怪哦。在這船上的傢伙還有圓桌會——別看他們現在打著招呼相互問候,其實已經在籌畫著要分一點什麼好處了。”

看著不停冷笑著的七那,詩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端著酒杯,目光在七那和大廳中間來回交錯。

“但是這些都和你無關——所以只要記住這些的漂亮東西和美麗的風景就夠了。”

人會沉迷於美麗的東西。
比如寶石和自然,還有人本身也是如此。

這個叫做杏本詩歌的少女太單純了,就像過去的七那。

這個價值還是重視一點比較好。正因為單純,才會有人渴望。或許是有幾分惡作劇的因素在裏面才會帶她來了這裏,卻並沒有打算要玷污這份純真。既然寶石是作為觀賞用的,並不是想劃傷它或是在它上面塗滿泥巴。

“若是害怕這裏的那些人,那麼七那就不害怕我......我們這些附蟲者嗎?”

而且杏本詩歌不單是清純,偶爾還會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雖然只是自己的感覺,但,確實有那麼一瞬。

究竟的關係,詩歌睜著有些濕潤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七那。
眼前的少女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呢?明明就像溫室的花朵般被照顧得無微不至,卻有那樣銳利的眼神。真想要透過她眼裏那副用玩世不恭和欺騙構築起來的牆壁,看到她隱藏在深處的東西。

“不是害怕,只是討厭。這裏的這些傢伙......還有附蟲者。”
七那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命運造就了天鵝。
  看著詩歌那清澈的眼睛,一句魔法師說過的話掠過腦海。
或許眼前的少女,杏本詩歌——也是個天鵝。

“不管是誰,最後都背叛了我。尤其是......附蟲者,還要被背叛多少次才完?魔法師——那個其實是騙子的女人是那樣,使銀槍的那人也是一樣。那時——那個流星雨劃過天空的夜晚,想要成為附蟲者那個愚蠢的想法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詩歌吃了一驚,好像不能理解七那所說的話,但是對後半句卻極其敏感。

“七那曾經想要成為附蟲者嗎?”

“那樣很方便不是嗎?擁有魔法那樣的力量,當然,也只能那樣。”

“......”

“呀哈,看你一副奇怪的表情!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呢。相同的話,附蟲者們不應該怒髮衝冠的嗎?難道還有想要安慰我的半吊子女人嗎?”

七那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酒,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將杯中朝後扔了出去。水晶玻璃製作的高級酒杯在空中劃過了一條美麗的拋物線,落到了湖裏。

用手杖支撐著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七那看向大廳。
會場又想起了一片掌聲。致辭終於結束,一個女人出現在舞臺深處。

雖然是白天卻穿著一身漆黑的禮服,戴著一頂黑色的羽毛帽子,嘴唇上塗著黑色的口紅畫著黑色的眼線,總之是一身黑色系的打扮。比頭大數倍的帽子遮住了她的一隻眼。

會場所有人都被籠罩在女人身上的妖豔氣氛給吸引了過去。
站在寂靜無聲的舞臺中央,女子緩緩張開了口。塗滿黑色口紅的嘴唇輕輕顫動著,女高音般清澈嘹亮的歌聲在大廳纏繞。

好像是個歌手。但是聽著那柔美纖細的歌聲,七那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直竄上來。詩歌好像也感覺到了,有點害怕的抓住了七那的禮服一角。

歌手美麗的歌聲是管弦樂隊的演奏錦上添花。小提琴悠揚的琴聲讓會場的客人們回過神來,開始各自行動著。或是品嘗各色料理,或是尋找合適的談話物件一起談笑著。

“難道是圓桌會某個人的情婦或是什麼人?實力先暫且不談,對那些事事講究精緻的傢伙來說也不算是個低級趣味的歌手”

“圓桌會......的人,在這裏嗎?”

“那裏那個上了年紀的,還有旁邊那個老太婆,以及站在中間正說話的那兩個中年男人就是。看來這船上就他們四個人。順便告訴你我們的目標就是那兩個中年男人其中的一個。就是那個性格扭曲愛死鑽牛角尖的傢伙。”

七那用手杖指給詩歌看,詩歌不禁“噗”的一聲笑噴了出來。或許是看到那個男人尖尖的下巴,聯想到了牛角麵包吧。

許久沒有看到別人討好之外的表情了,七那不禁有些興奮起來。
“呀哈,很像吧?他下巴上的鬍子肯定是用巧克力做的。”

“你、你可真壞......啊!”

沒有一個客人出來到甲板上。大家都爭著去和圓桌會的某個人握手,熱衷於拍馬屁。

“馬上就會搾幹他們,一點渣都不留。”

“......?我們不去問問他們關於宗方先生的事嗎?”

“難道要問‘你知道宗方槐路的行蹤嗎’?呀哈,雖然不知道那些傢伙是否與這件事有關,但是若是回答了的話不就表示他知道嗎?所以他們只能說NO。”

“......”
  
“在這裏光靠說話是行不通的,這裏是金錢做主的地方——不過也不用著急。”
七那說完,邁著踉踉蹌蹌的步子走向了圍欄。

看著她撞上圍欄將大半個身子探到湖面上,詩歌大喊一聲“危、危險!”沖上去扶住她。

“沒關係的......我說你什麼時候把酒瓶都拿來了?”

“很、很好喝......”

一臉驚訝的七那和臉上染上了一層紅暈的詩歌並肩站在圍欄前。
七那背靠著圍欄,將身體倒傾過去。頭髮倒豎著,湖面被倒過來的景色慢慢映入了眼簾,反射著太陽的光輝,湖面閃爍著粼粼的波紋。

“呀哈。”

“危、危險。”

“要是我掉下去了,你來救我吧。錢我不會少了你的。”

“雖然我想救你,不過很可能會一起沉下去吧......我不會游泳。”

“你不是一號指定嗎?難道不能以很快的速度一下子就飛過去嗎?”

“我可辦不到......我的‘蟲’什麼也做不了。”

“什麼?呀哈,我不信。”

滿嘴謊話的騙子。
一號指定不可能什麼都做不了。其他的一號指定,不論是誰都擁有人類無法想像的力量。不可能只有詩歌一個人例外。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09 AM

但是若詩歌說的是真的話,也難怪“蟲羽”會對她保護過頭了。就這一段時間,站在大廳目的“大鍬”的目光一直追隨在兩人身後。

七那一直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不知為何詩歌顯得有些急躁起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轉過了身來。

“你、你看,這樣可不行,會掉下去的。”

“唔......我高興啊啊。”

“都說了不行了,你看,會看到內褲的。不是還要從會場的那幫傢伙手裡弄到錢嗎,酒也溢出來了。”
  
想要安穩的醉一下也不行。七那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詩歌瑟縮著說了句”對、對不起。”

“這酒果然很貴嗎?”

“酒雖然也很貴,是了,弄髒的這地板可是從國外進口的,你的鞋也弄髒了......這些全部加起來,僅是賠償金額就夠買一輛車了。”

“......”

“桌上擺著的料理也都是上等貨,就連你現在手上拿著的酒杯也是國外名牌產品——啊,那邊那個女人手上戴的戒指,看到了嗎,那可是在最近一個國際團體主辦的拍賣會上中標的一等品。圓桌會的老頭子戴的手錶好像也是國外著名設計師的傑作,肯定是全球限量發行的工薪族即使工作一輩子也買不起。”

“......好厲害啊。”

“沒什麼了不起的。那種程度,我也買得起。”

“唔,七那也很厲害啊。明明和我一樣大,卻知道那麼多。”

“呀哈,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讓我們來猜猜這裏所有的東西都值多少錢吧。”

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眺望著聚會現場。
這裏的所有東西都是萬中選一的高級品,若是心懷不軌的人,甘冒犯罪的風險也想要弄到手的吧。

但是——
“喂,詩歌你有最喜歡的食物嗎?”

“咦?嗯,我喜歡可麗餅。”

“那種廉價的東西......也罷,那麼要是用可麗餅能夠換得這個船上的所有東西,你會怎麼做呢?”

詩歌一臉訝異的神色凝神思考。
“只用一個可麗餅,就能得到很多的錢,什麼都能買。”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詩歌眼中又放出來光芒。又是那副“快來表揚我吧”的表情。

“得到錢後再去買更多的可麗餅!”

“呵呵,很遺憾。那些錢什麼都能買,就是買不到可麗餅。”

“咦?”

“除了可麗餅以外,什麼都能買得到,大大的房子,還有可口的料理。”

“但是......?”

“一般情況下,不論是誰不都想要那一大筆錢嗎?”

七那抬起了頭看著天空。白雲中浮動著一個小小的黑點似的東西。
是飛機嗎?

不,若是那樣的話那種遠近感有點奇怪。隱約看上去那形狀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但是,人總會......想要那可麗餅的。”

一定是鳥吧。
七那不再理會那漂浮在空中的奇怪的小點。

“我知道這裏所有東西的價值,但是對於再也買不到的可麗餅——又忘不了那甜美味道的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什麼東西是七那買不到的。
實際上,她可以買到任何東西。

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買回那曾經甜蜜的日子?無論花多少錢,一定會買回來的——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七那開始拼了命的賺錢。

但是越瞭解錢這種東西,也就越明白失去的可麗餅的價值。
用來交換大筆金錢的甜蜜的每一天。
不論賺到多少錢都再也買不回來——

“七那有夢想嗎?”
詩歌問道。
  
七那靠在圍欄上,將臉龐轉向了詩歌。
“你不是想要變成附蟲者嗎?那樣說來,應該也有夢想吧?”

“夢想......唔,夢想啊。”

那樣的東西,七那擁有嗎?
夢想什麼的,怎樣都無所謂吧。

像家人一樣的東西、像姐姐一樣的東西,無條件守護七那的人。
就算再也不能幫助七那也沒關係,因為七那已經足夠強大了。
所以只是想再一次感受那手上的溫暖——

“我想要太空梭。”

“太空梭?你想要去宇宙嗎?”

“不是我要坐。它要載的是......錢。”
七那再一次抬起頭看著天空,瞇起了一隻眼睛。

“想要許許多多的太空梭,把所有的錢都裝在上面扔向宇宙。很多很多的錢...... 把這個世界全部的錢都集中起來,像扔垃圾似的都扔掉。”

雖是出乎意料的簡單,卻也不是不能實現吧?

七那邊說邊想。
繼承祖父那龐大的遺產的同時,七那也繼承了祖父的才能。

“那樣的話,這個世界就會毀滅吧?”

人總是為了金錢而爭鬥不休。太空梭起飛以後,為了奪得那殘留下來的一點渣滓,全世界都會陷入戰爭的漩渦吧。

僅僅是想像一下那樣的情景,七那就不禁笑容滿面。
對於無法重拾甜蜜的七那來說,這個世界滅有絲毫的留戀。

“啊啊,很有趣啊。若是我的話,一定可以。是的,那就是現在的我——”
正說著,一團黑霧似的東西出現在了眼前。

湖周圍的山以及被雜木林包圍的地方。
突然湧出了一團團像是墨汁似的髒汙的霧氣,並且一點一點的向著這裏逼近——

“小公主。”

七那和詩歌回頭看向大廳。
一個不是黑社會卻戴著墨鏡,穿一身正式西服的少年朝著她們走了過來。手裏握著一根滿是傷痕的冰球棍,也不知他是如何要回來的。

“海豚先生?”

“一直以來承蒙你的照顧,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鯱人單膝跪在了七那面前,抓著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七那皺起了眉頭。
“什麼啊,突然裝什麼酷!而且都還沒怎麼好好為我工作,就想要這樣消失了?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

“不,反正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呆在你的身邊的。”
少年臉上露出痞痞的笑容,抓著襯衫鬆了鬆領帶。七那不高興的撅起了嘴。

“真是個沒用的傢伙。算了,我解雇你,炒你魷魚,趕快從我眼前消失吧!”

“你是叫詩歌吧?你們不要一直呆在這裏——除了我的‘約會對象’意外,好像還聚集了很多人還是躲一下比較好。”

將冰球棍轉了一圈背在背後,鯱人走了回去。

“咦?”詩歌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卻什麼也沒說。

以為他就會這樣離開,不了少年又回過頭笑道。

“七那。”

“做什麼啊,趕快滾蛋吧!”

“雖然你現在也可能擁有夢想,但還是再考慮看看吧。”

為什麼,那件事——
沒想到鯱人會聽到七那和詩歌的談話。

“無法彌補的夢想,只會毀了七那。扭曲的夢想會招來那些吞噬它的傢伙......雖然這次有我來解決,可是那些傢伙很頑固的,可能還會再來。”

“......?”

“擁有更美麗的夢想吧,那樣的話,也能成為一個好女孩不是嗎?”

真是多管閒事。
但是沒有說出口,鯱人卻突然仰起了頭,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看著天空。

“啊,已經來了嗎?非要這時候來打擾我。”

順著鯱人的視線,七那抬頭看到一個黑影掠過頭頂。
隨著一陣劇烈的搖晃,“咚”的一聲巨響傳來,龐大的船身也差點因為反作用力翻了過去。

“——”
七那瞪大了眼睛。

落在海盜船上的像是個人的樣子。雖然照常理看來不太可能——但是那個人卻像是跳躍著在地面和海盜船之間移動,這在人類是無法想像的。
但是他佇立在船帆上的身影,完全就像個惡魔。

即使離的很遠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穿著一件漆黑色大衣,巨大的機械式防風眼鏡幾乎遮住了整張臉,被防風眼鏡推上去的頭髮像角似的倒豎著。
因為離得遠,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

“‘郭公’......!”

“‘郭公’......!”
七那和詩歌同時驚叫出聲。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所屬局員中最強的附蟲者——火種一號“郭公”。

比過去見到時又長高了不少。
但那和其黑色惡魔的外號相應的樣子,和以前相比卻沒有絲毫改變。

為什麼,“郭公”會出現在這裏——

七那在心中暗自思量。
難道是為了捕捉“蟲羽”的首領詩歌才出現在這裏的嗎?
七那的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但是“郭公”的樣子有些奇怪。
佇立在海盜船上的惡魔一直盯著天空。七那也跟著抬起頭向上看去,發現有一個小點似的東西漂浮在空中。

那是七那先前認為是鳥的東西。惡魔不知為何一直盯著它。
在山間移動的黑霧和空中漂浮著的點。
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在七那的計畫之內。

“有什麼浮在空中。奇妙的力場......那也是‘蟲’嗎?那個黑色的人好像追著那東西過來的......什麼?難道你們倆認識的人?”
鯱人一點也不緊張的問道。

但是七那和詩歌卻保持著沉默什麼也沒說。

“算了,怎麼都好。我這邊也要和‘浸父’去跳個牛仔舞啦。”
背後傳來了輕快的口吻,隨即鯱人似乎走開了。

海盜船上應該也已經發現異常了,現在定是一片譁然吧。甲板上陸陸續續出現了人影。

但是七那乘坐的船上的乘客好像對外面的景色完全沒有興趣,輕快的歌聲中,仍在悠然自得的談笑。

“為、為什麼‘郭公’會......”

“——去大廳裏面,詩歌。要是被‘郭公’看到可就麻煩了。”

“郭公”的出現雖然讓人有些意外,但是看起來他的到來好像和詩歌以及聚會無關。就算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也不太可能去破壞圓桌會的聚會,即使是“郭公”也不可能毫無顧忌的那麼做。

若是那樣的話,他恰好出現在這裏不過是偶然。
那樣的話——將會是一場完美的演出。

“郭公”的登場不是突發的,卻很意外。這對於七那來說,卻再好不過。
“差不多到時間了,我們開始吧。”

與準備返回大廳的七那相對,詩歌卻看著“郭公”動也不動。
“快點,快進去。還是有什麼事?看起來你像是知道關於‘郭公’的事,要去找他嗎?”

“......嗯,沒、沒什麼。”
有點猶豫的搖了搖頭,詩歌微笑著。

“總有一天我會去見他的。”

“呵,那樣的傢伙,有什麼去見的價值嗎?”

“七那也知道‘郭公’的事情嗎?”

七那抓著詩歌的手說了聲“算是吧”。過去曾經見過一次,不過他應該已經不記得七那了。

從甲板回到大廳裏,會場也開始騷動起來。或許是和海盜船取得了聯絡,圓桌會的成員正聚集在一起商議著什麼。看著他們那樣子,其他的客人都在驚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聚會怎麼辦呢?終止嗎?”

“怎麼可能?為了圓桌會的面子也會繼續下去。如今一之黑家在為政府效力吧,真是的,沒有人能夠繼承他們那樣的人脈和人望成為下一期的會長真是太可惜了——所以,就在這裏來點助興的節目吧。”

“助興?”

七那鬆開了抓著詩歌的手,秘書走過來在她耳邊報告說已經都準備妥當了。
舞臺上唱歌的歌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七那站到了位於會場中心的圓桌旁邊,“啪啪”用力拍了拍手。

“沒酒了!能不能給我添上上等的酒?”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七那身上。
七那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她的視線在重歸平靜的會場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正在大廳一角密談的四個圓桌會成員身上。

“啊,這是圓桌會的幾位啊,你們好。不好意思現在才來問候。請務必讓在下也加入進去吧?”

現場的氣氛一時好像凍住了似的。
在這個國家的經濟界,就像那個比喻所說的“圓桌會只要動動腳”就可以讓任何一個發展勢頭良好的企業瞬間破產,因此大家都懼怕他們。其實,那也不單單是個比喻。

對著那樣的圓桌會,七那竟然拍手招呼,叫人倒酒。
相信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已經確信赤瀨川財團會沒落吧。

“怎麼了怎麼了,這氣氛?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呀哈。”

就像她那小酒鬼的外號一樣,七那舌頭打不過彎似的說著,笑倒在桌上。
或許是論資排輩吧。用手制止了圓桌會其他的成員,其中最年輕的一個人走了出來。

是那個尖尖下巴上長滿鬍鬚的男人——七那鎖定的目標。因為是在眾多客人面前,他臉上仍然保持著溫和的微笑。但是只看一眼他的眼神就知道,這不是個做正經生意的商人。原本他就很少在這些社交界出現。

“彼此彼此,現在才來問候,赤瀨川小姐。我們的聚會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嗎?”

“沒有酒了。還有,也沒什麼助興節目啊,真無聊!”

“今天我們舉辦這個聚會是帶著感謝的心情,希望能夠加深在場諸位的友好交流,同時,我們也為大家準備了賓果遊戲等助興節目,不知道大家是否滿意呢?——喂,你過來,她好像有點喝多了,帶她去外面吹吹風。”

“不是圓桌會的傢伙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恕我冒昧,在下也是圓桌會的一員。Little Girl?”

男孩想著七那走了過來,波奇擋在了她面前。被傷了自尊的鬍鬚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呀哈,我失禮了。但是,哎,你也是圓桌會啊?——喂,怎麼樣,夫人?讓我也加入圓桌會吧?比起這樣的傢伙,我更有錢啊。”

“很遺憾,進入圓桌會最重要的條件就是格調......而且現在十二個會員席都已經滿了。”

“什麼啊!是說我沒有格調嗎?真是失禮啊!——怎麼辦呢,啊哈哈!”

看著腳下搖搖晃晃卻依然笑得肆無忌憚的七那,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甚至連站在她身邊的詩歌,都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啊啊,真是無趣啊!喂,好不容易來了,要不要來賽馬?”

“......你的意思是?”

“就是賽馬啊,不知道嗎?要說有錢人的消遣,不就是賽馬嗎?從羅馬帝國傳承下來的貴族遊戲!啊,再不快點開始,你看!開始的號角已經響了!”

“看來醉的不輕,都開始說胡話了。接下來請去船艙的床上休息吧。”

“才不是胡話呢。我和你各自擁有的賽馬也在其中啊,已經都進入起跑柵門,正在焦急等待著開始的信號呢。”

七那突然站了起來,拎其群角,向著其他的圓桌會成員彎下來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圓桌會的各位,我,赤瀨川七那準備了一個小遊戲,就把它作為今天受到的招待的回禮獻給各位。”

會場再一次沸騰起來。

“不久,下午的股票交易就要開始了。我們以各自的資產作為籌碼,在此指定賽馬——股票,請大家盡情欣賞這場比賽。”

三個圓桌會成員都絲毫不為所動。圓桌會裏還沒有這個程度就騷動不安的人。

“但這不是賭博。請各位蒙上眼睛——也就是說,即使這裏可以進行賭博,也不可能看到那趨勢對於其他的影響而重複叫號。”

原本就很吵鬧的會場現在更是一片譁然。

股票就是企業的價值。
投資人要仔細觀察那個企業的業績、與其他相關企業的活動以及市場全體的流動,最後才決定是否投資。什麼都不看就進行投資,也就是完全靠推測來賭如今是什麼情況,與己相關的事件今後如何發展。

“籌碼的單位是億。關於股票交易市場的資金投資,現在已經準備完畢——怎麼樣,各位呃?”

“什麼怎麼樣,只能說真是太愚蠢了。”
鬍鬚男一笑置之。

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即使是賭博,也不合算。即便是錢多的沒處花的有錢人,也不是會輕易上當受騙的。
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笑了起來。

“α”
她嘴裏輕輕說了句什麼,鬍鬚男皺起了眉目頭。

只有一個人,在場的圓桌會成員中最年長的老人一臉驚訝的表情。
這個似乎很震驚的老者,七那也只知道他是資格最老的人物而已。但是根據過去魔法師所掌握的情報,確實是在圓桌會中。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這一次鬍鬚男一瞬間也有些動搖。
還有,失蹤的宗方所追蹤的情報。

無論哪一個都和圓桌會有關。
而且能讓圓桌會會動搖的肯定是極其重大的秘密。

“那麼,怎麼樣呢?外面好像已經在舉行什麼娛樂活動了,作為圓桌會,沒道理會輸給其他人吧?”

“郭公”的登場,這艘船自不用說,在海盜船上也引起了相當的混亂。
為了抑制恐慌,應該不會想要看到客人們看到外面的情況。

“還不明自嗎?我要要和你一決高下。”
若是七那和圓桌會的決鬥——不可能不引起客人們的興趣。

“愚蠢!”

鬍鬚男在看到其他圓桌會成員用手機和誰通話時,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應該是在和在其他船上的圓桌會成員取得聯繫吧。

七那微微笑了笑,說道。
“已經到時間了。那麼,從我開始吧。我買17428號,投資額——”'

聽到她嘴裏說出的數額,現場又是一陣騷動,或許是懷疑七那精神是否正常。
秘書用電話對外傳達了七那的命令。

“這是顆炸彈。這會對市場造怎樣的影響啊?”
鬍鬚男的臉漸漸扭曲了。

“我可沒說要參加,而且我們這邊可不能保證裏面沒有任何不公——”

他語音剛落,就有“不會有不公平”的聲音從其他圓桌會成員出飛出,說話者一邊關掉移動電話,一邊說道:“我們圓桌會將會對市場進行監督。”那是事實上的放行。

一瞬間鬍鬚男的臉扭曲的更加厲害了。

“雖然很愚蠢......但是從決鬥中逃走,可不是紳士的作為啊。”

鬍鬚男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用嗓子眼裏搾出來似的聲音說道,其實心裏應該已經被七那和圓桌會氣得夠嗆了吧。

”呀哈!”
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以優雅的身段誘惑著跟前站在桌旁的男人。

“歡迎來到快樂的圓桌。”
以小提琴為首,樂隊奏起了輕快的音樂。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11 AM

1.05   The others.


它之所以俯視著湖面,是因為它在追尋那個在意的少女。

身上纏繞著令它懷念氣息的少女。
它面向著湖面,緩緩的降落了下來。

此時,傳來了一陣耳熟的歌聲。
於是環繞著湖的群山的某處,突然出現了黑色的瘴氣。
令人喘不過氣的,噁心的氣味。

它不會忘記,那種渾身沾滿貪慾的氣味。
纏繞在少女身上的、令人懷念的氣味。

山間生成的一團團的瘴氣,向著瑚面一點點的推進。首當其衝的不是別的,正是它正看著的少女乘坐的遊船。

盯著湖面和山間看了一會兒,突然眼前掠過一個黑色的影子。
那個小小的黑色物體,落在了海盜船似的的一輪遊船上。

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人影。
它選擇了無視,那個黑色的人影卻對著它舉起了一隻手。
隨著“啪”的一聲,一瞬間眼前有些搖晃。

好像受到了攻擊。
對它來說,不過是溫柔撫摸似的微弱攻擊。
但是它緊緊的盯著黑色人影。
雖然對這傢伙本身沒有絲毫的興趣。

但是既然受到了攻擊,就沒有理由保持沉默。
它將佇立在眼前的這個黑色人影——判斷為敵人。


1.06 大助 The last


海盜船的甲板上一陣騷動。
船帆上突然站了一個人,引起騷動也是理所當然的。從大廳中飛奔出來的乘客,看他們的穿戴,應該都不是普通人。或許也是在舉辦聚會吧,可以看到擺放著豪華料理的圓桌。

“那是……‘眼睛’?”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火種一號局員“郭公”——藥屋大助站在船帆上抬頭看著漂浮在空中的物體,小聲低喃了一句。他身上穿著東中央分部的標準裝備——漆黑色長大衣,一副機械式防風眼鏡遮住了大半張臉。

“難道,那是……”

他右手端著的大型自動式手槍裏冒出了一陣白煙。或許是因為他是在未與“蟲”同化的普通狀態下發射的,目標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損失。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14 AM

“呃、那個,稍等一下。現在用雙筒望遠鏡確認一下……啊!眼、眼鏡碰到邊框上了……!”

防風眼鏡上配備的通信裝置裏傳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女性聲音。
她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東中央分部代理分部長職位的五郎丸柊子,代替目前仍在療養中的分部長土師圭吾指揮東中央分部的行動。

“在、在哪裡呢?目標太小了,看不清楚……唔,不知為什麼波長有些亂,不能與‘郭公’的防風眼鏡影像保持同步。能報告一下它的特徵嗎,‘郭公’?”

大助透過防風眼鏡,凝視著那個異常物體。
它一動也不動的漂浮在離地面足有十多米的高度上。因為沒有參照物所以也不是特別清楚,不過看上去似乎和人的腦袋一般大小。

“感覺像是昆蟲的複眼似的很散亂,當中最大的一塊碎片裏,好像埋著人的眼球。一片片的碎片好像被神經似的東西聯結在一起,硬度很強,普通的子彈一碰上就會被彈飛——”

大助進行著說明,他的表情慢慢扭曲起來。
“看不到有類似宿主的人……難道是隱藏在遊船裏?”

“有、有可能,啊不,一定是那樣的!就像報告所說的!那是‘眼睛’!”

“這附近有什麼舉止奇怪的人在活動嗎,千莉?”

“唔——”
一個和柊子不同的呻吟聲,從防風眼鏡裏傳了過來。

“噢,沒事……但是,這一帶很奇怪,大助。”
在別處待命的土師千莉有些痛苦的說道。

“整個湖都好像被火包圍著。到處都有強烈的‘火焰’忽明忽滅,就像是‘眼睛’在燃燒……!”

“可以了,不要勉強自己。柊子小姐,請讓千莉回去吧。”

“好、好的。”

大助之所以來到這裏,是接到了本地分部的支援請求。

具有能夠感知“蟲”的能力的局員發現了浮現在頭頂上的“眼睛”,聽說前去調查的局員對它進行攻擊後,“眼睛”進行了反擊。局員遭到了迎頭痛擊,損失慘重。判斷無法制勝的本地分部,向最近的管轄區東中央分部請求支援。

完全是未知數的“蟲”——不,找不到宿主的那東西,現在還不能判定它到底是不是“蟲”。

可以說這是個謎樣的異物,特環暫時稱它為“眼睛”並將它定為殲滅對象。

“但、但是,‘郭公’真的沒事嗎?”

在空中漂浮著的“眼睛”目前還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
  或許是在窺視著自己的舉動吧?

“你重返東中央分部才沒有多久……在和‘記號筆使’戰鬥時受的傷,雖說得到了‘四葉’的治療,也還沒有痊癒吧?”

“……”
  
“雖說‘蟲’的成蟲化兆頭已經得到了控制,目前處於穩定狀態,但還是再靜養一下比較好——”

“沒關係,這傢伙——大概除了我沒人能制得住它。”

“咦?”

“而且,柊子小姐不是也說,在它逃走之前只有我能與它一戰嗎?”
大助將手槍插回背上的槍筒,面無表情的說道。

成蟲化的前兆目前還處於安定狀態——但是,真是那樣嗎?
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不過。如今雖然能像以前一樣戰鬥,但是下一次需要全力戰鬥的時候又要怎麼辦呢——

正因為如此,現在才有必要對自己的最大限度進行確認。

“唔……那、那是迫——啊,迫……迫不得已,呃,我知道自己做了很過分的事……”

“……?算了,那件事別再提了。”

柊子曾經幽禁過不知何時會失去控制的大助,或許是出自於對這件事的罪惡感,她嘴裏不知在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不明所以的話。大助苦笑著,臉漸漸扭曲起來。

“唔——”

眼前突然轉暗,迅速失去了知覺。
柊子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

原本應該是看著湖面的大助眼裏,完全被別的情景所取代。
他看到了一個差不多和他一樣大的少年。但是對於他的長相,大助卻沒有一點印象。

少年樸素的長相與身段都與大助有些相似。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向著某處走了過去,幾個人影回過了頭,都是一副“又來了”的驚訝表情。
少年們互相看了看,開始商量起什麼。

全是些大助沒見過的陌生面孔,陌生的情景。
如今不知正在何處舉行的無人知曉的秘密會議。
那情景,現在出現在大助眼前——

“——”

大助鬆了一口氣,抬起了頭。
意識慢慢又回到了身上,自己仍然站在湖上。

“‘郭公’?你在聽嗎?”

“啊,有的。”
大助搖了搖頭,回答道。

就像自己和某個人交換了靈魂似的感覺——
以前從某條街剛返回東中央分部時,也曾被這種感覺侵襲過。從他被一個叫做五十裏野琪拉莉的便利屋少女所救,未能成功拿到某條項鏈時起——大助就被一種奇異的感覺所纏繞。

若說是幻覺,卻又感覺很真實。
大助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現在應該聚精會神應付面前的敵人。

“Hey,you!看上去臉色很不好,沒事吧?”

“!”
近處傳過來一個聲音,大助回過頭。

大助的旁邊——海盜船船帆上,除了他以外還站著一個不認識的少年。
就像電影裏演的壞蛋一樣,少年穿著一身黑色西服,戴著墨鏡。
究竟是誰呢,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裏——

比起這些,大助在看到少年手中握著的冰球棍後猛地睜大了眼睛。

“你是特環的人吧?說起來除了戌子以外,我還是第一次和特環的人說話呢。我說,你的目標是空中漂浮著的那東西吧?我不會對你出手,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動我的對手,那可是我預約好了的。”

對著站在那裏的大助,少年連珠炮似的說一通。

“不,若是在那孩子周圍轉來轉去被發現了的話,就會引來她的保鏢。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刻,我可不想被人打擾。”

既沒有緊張也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就像向路邊經過的人問路似的,一副隨便的語氣。

“你是誰——”

“我?啊,不用介意,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罷了。”

“那根冰球棍……你在哪兒弄到手的?”

“‘郭公’,發生什麼事了嗎?咦?你旁邊有人嗎,是誰?”
大助不理會柊子的話,繼續盯著眼前拿著冰球棍的少年。

不會看錯的。
少年若無其事拿在手中的,正是大助的一個熟人最喜愛的武器。

海盜船漂浮在湖面上。
船帆上,大助和那個不知名的少年互相對峙著。

“這個?這是從我師父那兒借來的——難道,你認識戌子?”

“……”

“不說話就是yes了。喂,戌子還好嗎?現在又跑去哪裡了,你知道嗎?”

少年一邊用冰球棍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肩膀,一邊愉快的微笑著。

從師父那裏借來的——
剛才他如此說。
大助一時有些難以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這根冰球棍原來的主人獅子堂戌子,

確實曾奔波於各地,尋找那些有才能的附蟲者。
但是她所訓練的戰士最後都會進入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
那樣的話眼前這個少年卻說,自己不是特環的局員——

大助開了口。
一陣猛烈的風突然刮過海盜船。
  
“戌子——戌子已經死了。”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住了。
笑容凝固在了那個自稱是戰士的少年臉上。
少年手一鬆,搭在肩上的冰球棍差點就掉了下去,幸虧他手快,在掉落的前一瞬間抓住了它。

“……不好意思,我沒聽清——”

“在Holland市的戰鬥,是她生平最後的一次戰鬥。”
面無表情的說完,大助向著少年伸出了一隻手。

冰球棍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作為一個偉大女戰士的臨終紀念,應該讓它隨著她主人的遺體一起長眠於地下。

但是——

“——”

像是要避開大助的手,少年握著球棒閃了開來。
他臉上輕薄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瞪著大助。

“……痛。”

少年猛地轉過身,像是拒絕交還冰球棍似的背對著大助。

“好痛……”

“……”

“我知道了,其實……那時她所受的傷,怎麼看都是致命傷……所以我那時才能和‘浸父’作戰……”

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少年小聲說道。
大助仍然伸著手,保持著沉默。

“——這個我會一直保存的。”

“……”

“那傢伙唯一認同過的一個人,現在應該是最強的……你要是知道他的事,請告訴我。”

少年的身體裏飛射出了橙色的光芒,光芒又化作幾十隻秋茜蜻蜓。

“等把碎片一個不剩地打倒——我再去搶下那個最強的位子吧。”

“咚”的一聲,船帆輕輕的晃動了一下,少年踩著帆一躍,下一瞬間,已經從眼前消失了蹤影。

“碎片……?”

殘餘的橙色光輝向著山間飄了過去。
向那邊看過去,大助注意到雜樹林中好像有黑色的影子正在逼近。
那散發著惡臭的瘴氣,大助至今為止已經見過好幾次了。

——你說你打倒了迪歐雷斯托伊……那,也不過是一片碎片。
突然想起了“原始三隻”的其中之一——“暴食”曾經說過的話。
大助想要打倒的“浸父”,不過是個碎片。

而如今,出現在眼前的瘴氣似曾相識。

“難道是去追‘浸父’嗎?”

作為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局員,就算現在也應該立即捕獲這個未確認的附蟲者少年。

但是如今的大助,沒有餘力去對付更多的敵人。
獅子堂戌子的一個弟子,不受特環的約束自由行動,而且他似乎還在追蹤疑是“浸父”的對手。

既然如今知道了這件事,就不能再讓他逍遙在外。
就像他自己說的,總有一天要來到最強的附蟲者身邊。
到了那時——應該能和他再次相見吧。

“‘郭公’?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繼續監視‘眼睛’——”

  大助收拾心情抬頭看了眼天空,忽然,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樣。
方才還漂浮在那裏的“眼睛”忽然失去了蹤影。

“……!”

回過頭的大助眼前——近到快要碰到他鼻子的距離,異形的東西漂浮著。
是“眼睛”。

“什——”

“眼睛”裏映照著大助僵硬的面龐,它表面泛著一層薄薄的藍色光芒。大助的頭髮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音,已經被燒焦了。

湛藍的光芒穿透湖面上空。
像用尺子量過似的紅外線直直的照射過去直達遠方的群山,湖面的水被大量蒸發。雜樹林的一部分發生了爆炸,土被翻了出來露出一個大坑。

紅外線通過的地方,寸草不留。
眼前失去了敵人的蹤影,“眼睛”停住不動。

“我曾經和你戰鬥過一次——”

突然,“眼睛”動了起來。
猛地回過頭,大助的手突然抓向“眼睛”。在紅外線放射前一秒,大助跳了起來避到了另一邊,躲過了“眼睛”的攻擊。

解除了同化的郭公蟲,停在了大助肩上,它的軀體伸出無數的觸手,開始和大助的身體同化。大助全身浮起了綠色的花紋,他高高舉起了拳頭。

“你自己並不知道那件事吧?”

像是大型卡車相撞似的,巨大的衝擊聲響徹湖面。
對準眼前的“眼睛”,大助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拳擊了過去。
大助手中複眼的光輝一瞬間閃爍了一下,好像有一陣噪音響過,表面的光輝暗淡了下去。

大助曾和“眼睛”戰鬥過——
知道那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因為是極端特殊的情況,連他如今的上司柊子也不知道。

大助準備乘勢追擊時,“眼睛”又一次放射出光芒。

“……!”

感覺到危機,大助像棒球投手似的抬手將“眼睛”向著地面扔去。
與“蟲”同化後強化了臂力,一下子就將“眼睛”扔飛了出去。它一邊迴旋一邊放射出的紅外線,將山間的雜樹林焚燒殆盡,到處一片焦土。

“眼睛”以極快的速度撞上了山腳,陷在了沙土中。
看著那被砸出來的坑,大助將手伸向背後的手槍,但是——

“——”
浮滿全身的花紋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

一瞬間,身體裏的力量好像都被抽空了,他不由得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頭腦中一片空白。

再、再用點力——
好像聽到自己的“蟲”在耳邊喃喃細語。

“‘郭公’!”
柊子的叫聲讓大助回過神來。

如今的大助,還能控制的住與自己同化的“蟲”嗎——
現在這種情況,克制成蟲化已經用盡了全力,再要戰鬥就完全是不顧後果的賭博了。大助咬了咬嘴唇,鬆開了抓著槍的手。

“要、要緊嗎?難、難道是那麼強的對手嗎——”

“但是,為什麼這傢伙竟然還活著……?先不說兩年前……在紫央市的戰鬥中,‘暴食’……後來到底怎麼樣了?難道是週期性的嗎……?宿主到底——不,話說回來為什麼到現在為止這傢伙還在飄蕩在外……”
小聲呢喃著的大助,臉色一片鐵青。

就像來福槍的波音裝置似的,醒悟到自身成為靶子的瞬間,大助立即蹲下了身子。
下一個瞬間,藍紅色的紅外線從頭頂擦了過去。

大助已經知道了,這是個不能用一般方法應付的對手。
對於這樣的強敵,如今不能使用出全力的大助能獲勝嗎?
心焦於自身的現狀,有可能會犯下無法挽回的判斷錯誤——
  
“戰場轉移到陸地。若是附近有局員在的話讓他們迅速撤離。”

大助以著常人難及的腳力,向著“眼睛”所在的地方跳了過去。
視線的一端——旁邊的山裏響起了爆炸聲。遠遠隱約可見黑色的瘴氣混合著橙色的光芒爆炸開來,應該是剛才的少年在戰鬥吧。

“唔……!”

大助又一次在空中仰過身子避開了“眼睛”射出的紅外線。
躲過攻擊,大助乘著落地的瞬間,一拳朝著“眼睛”猛擊過去。一時間砂石飛濺,山上露出了一個更大的洞穴。

但是大助拳下,卻只有被翻出來的沙土。
察覺到旁邊射過來的藍色光芒,大助反射性的向後一跳。
一瞬間橫著移動的“眼睛”放射的紅外線橫掃整個雜樹林。

大助猛地一踩地面,也是一瞬間就移動到了“眼睛”跟前。

“噢噢!”

這次連續擊出的拳終於打中了目標。“眼睛”被打得撞向地面,在周圍的樹林中橫衝直撞飛向遠方。

它的移動速度非常快,紅外線的威力也是強大無比。面對這樣的強敵,大助只好儘量在短距離內應戰。

紅外線相互交錯,大助在上一輪攻擊過後緊接著又發動新一輪攻勢。另一方面,對方好像厭惡近身戰似的並不像一開始那樣從對面逼近大助身邊。

就連耐久性能良好的長大衣也在“眼睛”的攻擊下殘破不堪。每次光線擦過時都被燒掉一塊,連帶著燒灼大助的肌膚。

但是大助卻沒有停止手頭的攻擊。
既不能使用手槍,肉體的強化也不能使出全力。而且時間越久,從佈滿全身的花紋上傳來的疼痛感就越強。

如果變成持久戰的話,就是自取滅亡了。
清楚這一點的大助,在已經準備好負傷的覺悟下繼續著攻擊。

“噢噢噢!”

浮現著綠色花紋的拳頭,重重擊在了“眼睛”上。它被打飛到遠處地面上的一瞬間,看上去有些行動遲緩。表面的光芒中混雜著一陣陣的噪音。

“呵……呵……”

接下來的數下攻擊,似乎阻止了它的攻勢。全身血流如注,大助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

但是,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眼睛”的突然發生了異變。
它簌簌顫抖著,應該很堅硬的外殼忽然像橡膠似的蔫了下去。

“——”
看著眼前的情景,大助一時說不出話來。

正想著“眼睛”會軟棉棉的癱下來——
突然,它的外殼從中間裂開。

一分為二的“眼睛”輕輕顫動著,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在空中漂浮著。
變成兩個的“眼睛”直直盯著呆立在那裏的大助。
藍色的光芒環繞在四周。

“唔……”

大助的臉一瞬間有些扭曲——他的手伸向手槍。現在已經不是說什麼不用盡全力戰鬥的時候了。僅僅一隻已經應付的夠強的敵人,現在變成了兩個。如今連聚精會神的戰鬥都已經做不到了。

詩歌——
大助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和自己有著相同夢想的附蟲者少女。

不能死在這裏。
就在大助拔出手槍的同時。

“發射!”

一聲尖銳的響聲之後,至今仍在發射紅外線的“眼睛”被一股火柱所包圍。
巨大的火柱在空中燃燒著,狂風橫掃過周圍的樹林。

“千莉……!”

迎著風,大助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雜樹林的對面,佇立著長髮的少女,全身穿著漆黑的長大衣,伸出食指做出一個手槍的手勢。

“笨蛋……!誰讓你來的!”

千莉所發出的高密度火柱,確實給敵人造成了損傷。外殼被燒焦的“眼睛”痛苦的顫抖著——之後,忽然從火柱中消失了蹤影。

“它逃了!”

在頭頂飛速移動的“眼睛”,向著千莉放出了藍色的光芒。
千莉的腳,註定了她逃不過敵人的攻擊——

“發射!”

千莉看著前方,雙手交叉,呈手槍手勢的兩手指尖準確的對準了“眼睛”的位置——雖然千莉天生目盲,但是她卻擁有能夠感知到“蟲”的所在的稀有能力。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17 AM

兩股強烈的火柱朝著兩隻“眼睛”席捲了過去。
但是阻止不了。雖然被大火所吞噬包圍,“眼睛”還是放射出了紅外線。

突然,金色的鐳射從空中降落下來。如雨般灑落的鐳射接二連三的穿刺過“眼睛”。

“有夏月——”

千莉的反方向,出現了一個帶著金色細蜉科蜉蝣的少年。雖然沒有戴著防風眼鏡,身上卻和大助、千莉一樣穿著長大衣。和土師千莉一樣,他——緒方有夏月也是東中央分部的局員。

細蜉科蜉蝣分成兩股的尾部,直立著持續放射出金色的鐳射,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直透仍然蠢蠢欲動的“眼睛”。

“……”

絲毫不放鬆對敵人的攻擊,有夏月瞪著大助——在某種情況下,他把大助當作復仇的對手。

“——為什麼不用手槍?”
有夏月銳利的眼神緊盯著大助,意外的是他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持續受到上位戰鬥局員有夏月和千莉的集中攻擊,“眼睛”終於無力反抗了。它像被抽出了空氣似的慢慢蔫了下去,漸漸消融在空氣裏。

大助從有夏月身上移開了目光。
“別多管閒事,哪怕不小心被對手打中一下,你們就出局了。還不如我一個人戰鬥呢。”

“明明差點就被幹掉了。”

“什——”
轉過頭,有夏月一臉平靜的從大助身邊走了過去。

工作一結束就立即離去——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大助還是感到有夏月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一點變化。現在從他的言語裏已經感覺不到像以前那樣的厭惡了,儘管依然很冷淡。

“阿大,不要緊嗎?啊……有血的味道!你受傷了嗎?”

千莉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如今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蟲”,千莉也能“看見”人的位置了。

“啊哇哇……要是都結束了的話,就趕快撤退吧!撤退!”
防風眼鏡裏傳來柊子的聲音。

“……”
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大助看向遠方的山間。

樹林中的瘴氣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繼承了冰球棍的那個少年,最終戰勝碎片了嗎?

“在遊船上舉辦聚會的似乎是圓桌會!那個,所謂的圓桌會,就是集中了所有的有錢人,那個,總之都是些可怕的人!怎、怎麼辦呢,惹火他們了!”

有錢人——
聽到這句話,大助腦海裏浮現出某個很有錢的少女的面龐。
一個叫做赤瀨川七那的少女。

七那曾在大助面前說過想要成為附蟲者。那個經常醉醺醺的少女,莫非現在也在那三隻遊船的某處?

若真是那樣的話,大助不禁有些同情和她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完成任務後翻了個身,大助心裏想著。
關於那個女孩,一定不會就這麼結束的吧——


1.07 七那 Part.5


遊船裏被一種怪異的寂靜所包圍著。
時不時的從外面傳來一聲聲的爆炸聲。總之是“郭公”在執行什麼任務吧!

就算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聚會擁有治外法權,考慮到圓桌會的影響力,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來打擾現在的聚會。

“買下128443號,投資額是……”

坐在會場中央的圓桌旁,七那說道。她架起腿,向著坐在對面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秘書用手機向外面傳達了七那的指示。一身正式西服的少年波奇一動不動的密切關注著事態的發展,站得稍遠一點的“大鍬”和詩歌握緊了拳頭盯著七那。

像是在湖面投下了一顆石頭,會場內一陣騷動。四處傳來了“電器界開始波動了……”的小聲嘀咕。

“12113號全部賣出。”

與七那對峙的中年男人抬起了他那尖尖的下巴悠閒的說道。幾個強壯的外國人保鏢站在他身後,其中一人走出去傳達了他的命令。

與會的眾人又一陣喧鬧,不停的小聲交換著意見。“是剛才買的號碼。”“不,受剛才七瀨川舉動的影響利益已經——”

七那準備的遊戲,也就是“蒙眼賽馬”開始後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多了。

“買下12391號,投資額……”

“買下12092號,投資額……”

“12764號全部賣出。”

“買下12228號,投資額……”

一邊機械式的重複著,七那偷偷瞄了一眼其他的圓桌會成員的反應。

與因為七那他們的一舉手一投足就騷動不已的客人們不同,三個人只是坐在一張圓桌旁靜靜觀察著事態的發展。站在旁邊的手下們正頻繁的用手機和某處取得聯繫,在會員的耳邊報告。是向他們逐一傳達市場的動向吧!

七那一邊斜眼看著圓桌會成員們,一邊一口喝下了盛滿酒杯的酒。

“呀哈,是了,你們聽說過那個傳聞了嗎?宗方槐路竟然失蹤了——買下12512號,投資額……”

七那一邊轉動著手杖一邊說道。與先前不同,這話又在會場裏引起了一陣騷動。
鬍鬚男聳了聳肩膀,表情就好像看穿了這是誘惑他動搖的圈套一般。

“12661號全部賣出——啊,我可是第一次聽到。以前曾見過宗方先生一面,圓桌會的各位應該也經常會談到他吧。一個值得信賴的商人。”

看著心不在焉的鬍鬚男,七那心中不禁焦躁起來。坐在稍遠處的圓桌會的各位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真是讓人火大。

這些傢伙,都是些老狐狸。
以為七那什麼都不知道,悠閒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如今回想起來,祖父亡故,七那剛繼承赤瀨川財團董事長一職時也是這樣。原本應該是身邊親信的職員們,人人頂著一張和藹可親的臉接近七那,說是要幫助孤身一人的她。

自己一心等待的“溫柔的魔法師”,卻最終也沒能出現在七那面前。

內心極度不安的七那,無奈接受了接近她的大人們。按照他們所說的去做,滿足他們的一切願望。

於是,一個又一個,七那失去了身邊所有的東西。

“呀哈,那麼說您知道得很清楚嘛!怎麼說也是多虧了宗方的失蹤,你才賺了不少錢呢!”

“又說這種話,多難聽啊。應該說我有先見之明才對,只不過是目光長遠,買下了該買的東西而已——你忘了貸款啊,Little girl。”

“嗯,買下16243號,投資額……”

七那眼裏的東西,全都變成了這些叫做錢的紙張。
銀行存摺及證券上寫著的數位越來越少。長年照顧她的保姆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就連她喜愛的寵物夠也變成了別人的東西。車庫中的車都不見了,她最喜歡的自行車也無影無蹤。

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實在太寂寞了,於是不情不願的去了公司。卻發現屬於祖父曾經坐過的董事長室的椅子上——如今屬於自己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不認識的上了年紀的人。

以前對著七那大獻殷情的學校老師,態度也是突然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不過是給學校的捐助金遲了一點,老師們的態度就急轉直下,將一切遷怒於七那拿她當出氣筒。

“有什麼不滿意的嗎?突然有些不高興啊,判斷也遲緩了——買下16117號,投資額……”

將舞臺轉移到食品相關產業,男人笑了笑。
眼前的勝敗已經很明顯了。會場所有人都竊竊偷笑著看著七那,圓桌會的成員依然是一副冷靜的樣子。

七那損失慘重,而鬍鬚男則賺了一大筆。在場的人都如此猜想,而圓桌會的表情證實了正是那樣。

“是你的心理作用吧?呀哈,買下16721號,投資額……”

“啊啊,這可太勉強了。前幾天這一家的分公司新產品大獲成功,股價正在升值,你不可能買進這麼多的。”

“……吵死了,難道我連這都不知道?”

“噢噢,好可怕,醉了也能清醒著?買下16449號,投資額……”

那時的七那,只有一個好朋友。在老師們還很照顧七那時,由於這個緣故沒有給其他同學留下好印象,即使如此有一個同學仍然很平常的看待她。

這個名叫五十裏野琪拉莉的好朋友,和當時身處旋渦之中的七那進行了一番長談。

——你還是忘了魔法師吧!
那天,對著逃避現實只是一心盼望著魔法師的七那,琪拉莉這樣說道。
不用說,七那自然十分驚訝。

——等待那樣一個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的人,七那是不會變強的。
七那不理解為什麼是好朋友的少女會說出那樣的話。失去了唯一的祖父,到那時為止曾經是自己的東西接二連三的被剝奪,難道連最後的一點希望魔法師都要失去嗎?

那時的七那,一直被人逼迫著。

不。
應該說,那時這個叫做赤瀨川七那的少女仍對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存有幻想。

在連自己的房屋都失去以後,七那回想起來。
與珍愛自己的祖父以及“溫柔的魔法師”一起度過的快樂的每一天。

像是可麗餅一般甜美的記憶。
七那失去了他們,得到了花不完的錢。若能夠交換甜美的可麗餅,只有讓失去的金錢變回原來的數位,或許可以再次交換那些美好的記憶。

這樣想著——七那,變了。

“圈地運動……”

“嗯?你說什麼?哎喲,你還沒貸款啊!”

“宗方在失蹤前,他所調查的事情中好像就有這個哦!圈地運動是發生在西方經濟史中大農場主圈佔一般農民的公共耕地的現象。”

“哦,真是博學多識啊。對了,貸款怎麼樣啦?”
  
連貸款都沒貸。
即使是新的舞臺,七那也已經赤字纏身,而另一方面,鬍鬚男則是賺了個滿盆滿缽。現場客人們竊竊的笑聲和圓桌會沉著的表現說明了這一切。

七那放棄了繼續裝醉,平靜的環視了一下四周。

“由金錢決定的圈地和獨佔,那就是圈地運動的歷史……”

“沒貸款嗎?在破產前投降,可是個聰明的選擇啊。這是今天你做出的唯一的英明決斷。”

會場裏笑聲四起。

“我也調查過了。確實在數十年前,這個國家也發生了可以叫做圈地運動的現象。當時的圓桌會成員們,有調動大筆資金的跡象。總之拼命聚集起來的資產,在那之後卻不知道消失於何處……”

那些嘲笑七那的人,慢慢有些動搖了。也許他們已經開始懷疑起這件事了。

“就像要拼命獨佔什麼似的。到底對什麼如此熱衷呢?我想過了。或許,那——就是‘預兆’?”

七那繼續訴說著。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這一系列的事件,都像魔法師所說的,若是與那個的出現有關係的話——那個就不是在十年前突然出現的……因為有圈地運動這個預兆。也就是說——為了出現而出現的。”

會場中的這些傢伙是否明白,七那現在所說的是多麼重大的事件?除了圓桌會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一臉憐憫的看著七那。

這些人都把七那當成了傻瓜。
和失去了一切進行反擊時的七那完全一樣。

“圈地運動的這段歷史,不過是些驚慌失措的醜小鴨。經過那裏的天鵝——是有原因的……”

七那繼承了祖父的才能。她清楚的知道如何讓錢——這個對她自身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增加或減少——不,應該說她對於愚蠢的追逐著金錢的人的劣根性有著切身的體會。

七那將資產增加到從祖父手裏接手時的數額,並沒有花多長時間。
房屋、保姆和寵物都回來了。她解雇了欺騙她的職員,將處事蠻不講理的教師貶到了鄉下。

雖然如此——曾經美好的日子卻再也回不來了。
或許是還需要一些時間,再加上利息吧?

七那賺的錢越來越多。
但是不論過多久,都再也買不回甜美的可麗餅。只要能再嘗一次那樣的美味,就算用現在她所擁有的一切來交換都可以。

其他的東西不論是什麼都可以到手,卻只是買不回過去視為平常的東西。

“——銀行全力買下。”
七那突然說道。

會場一下子鴉雀無聲。

七那口中所說的名字,是個不在編號內的交易品種。那不過是某個中小銀行,但因為不是國內的銀行,所以誰也沒注意。至今為止所有的交易都是和國內企業相關,即使是圓桌會的監視也沒有料到這一點吧。

“——”

“哐啷”一聲震動,桌子搖晃了一下。

鬍鬚男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不止是動搖,雙肘直接撞在了桌子的一端。

“——”

他的嘴張得大大的,也許是口渴了吧。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利索。他努力的保持著平靜,用顫抖的手端起酒杯潤潤喉嚨。

“不、不可能買得下……到前天為止都還很值錢的!不可能這麼短短的幾個小時,股價就降下來——”

“那是你的總公司吧?難道沒有察覺到‘預兆’嗎?最起碼也要掌握好融資企業的名字啊。”

七那慢悠悠的轉過頭,瞇起了一隻眼睛。
“股價是在下降,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讓它降下來的啊!如今我在這裏受到損失的每一個公司,都是那個銀行的融資方面。僅僅是這種股價奇怪的上下波動,就足以讓市場懷疑銀行的融資……原本就是國外黑手黨喜歡光顧的泡沫企業,信用也是有目共睹的。”

鬍鬚男完全露出了本性,他面色可怕的猛然轉頭看著圓桌會成員。

那幾個人正在聽著手下的報告,應該已經確認過國外市場了吧。他們長長的吐了口氣,對著鬍鬚男輕輕搖了搖頭。

“完全沒有覺察到圈地——‘被包圍了’,話說回來,你也只能被人壓搾。”
鬍鬚男已經完全驚呆了,腰一軟坐倒在了椅子上。

“這樣一來我就是你資金來源的大股東了,你剛才贏得的錢也都會流回赤瀨川財團——是要就這樣淪為我的一條狗,還是供出行蹤不明的某人?完了你自己選吧,呀哈!”
對著垂頭喪氣動彈不得的男人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七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對著圓桌會的三個成員,優雅的行了一禮。
“諸位覺得如何?這個小遊戲還入得了各位的眼嗎?”

  無意中向外掃了一眼,遠方山間的騷動已經全部平息了。“郭公”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吧。

“哎呀?不好了。”
抬起頭,七那故意露出了一副驚訝的樣子。

“圓桌會空了一個席位啊,還是讓他破產什麼的呢?”

掃了一眼周圍,七那將手中轉了一圈的手杖指向自己。
“可是,我知道有一個非常適合圓桌會的貴夫人——怎麼樣?”

還遠遠不夠。
接下來,七那還會繼續收購不過是垃圾的金錢。
直到,可以買回甜美的可麗餅那一天——

七那微瞇著一隻眼睛,她的聲音響徹整個被寂靜所包圍的會場。

【注4】逆戟鯨:在日文中寫作“鯱”,也就是鯱人的名字。逆戟鯨即虎鯨,由於性情十分兇猛,又有惡鯨、殺鯨、兇手鯨等稱謂。

【注5】“七那”在日文裏讀作“NANANA”,比詩歌說的要少一個“NA”。

【注6】七那說的預約,原文是appo,也就是日本人對appointment的簡稱,詩歌以為是apple。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23 AM

2.00泡沫經濟


在迷糊和清醒翻來覆去,它在黑暗中環視。

一束光照了過來。
剛想要躍進那光芒之中,那光彩奪目的光明的洗禮已經迎接它的到來。

果然。
從這個狹縫出去,就可以獲得自由。
追尋著那味道,還有再次的解放感,飛向高高的天空。
眼睛下方是反射著太陽光輝的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一切就像是夢一般。

這樣想著。
但就算是夢,也要盡情享受這得來不易的自由。
它漫無目的的在空中彷徨。
  送走了黑夜,又迎來了黎明,四處飄蕩著。

夢不知何時會醒。
上次被一個不一般的人強制打斷了它的夢。那是個全身浮現出綠色花紋,惡魔般的傢伙。

是的——
它想起來了,上次的夢裏還有一個少女。
雖說是夢,但是卻記得少女的味道。

追尋著那股味道,它飛過天空。
穿透雲層下降一些,就看到了純白的海濱沙灘。
還有木制的小木屋和在海邊嬉戲玩鬧的人們。

找到了。
那個少女就在其中。
雖說是夢,那個少女的樣子卻栩栩如生。
它不禁懷疑這是否真的是夢。

不——或許,它可以真正的得到自由的時候已經到了。
它快要得到解放了吧?

它默然期待著,同時向下看去。
那個身上有著令人懷念氣息的少女。

它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在意那個少女。
但是,直到明白原因,它會暫時守在少女身旁。
它突然心血來潮決定看看這個少女究竟能走到哪裡。


2.01詩歌Part.1


那時正好是詩歌正式繼承“蟲羽”的首領不久的事。

她決定避開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對決,以保護流落在外的附蟲者為首要任務。即便是在保護過程中遇上特環也絕不與他們硬拼,她不想再增加新的仇恨了。

改變以前的方針,以全新的“蟲羽”重生。

雖然如此決定——但是要將四分五裂的“蟲羽”重新組織到一起也費盡了全力。當時失去了上一任首領立花利菜,各地的首領要嘛辭職,要嘛投靠了特環,甚至還有人放棄了自己的使命。彼此間支離破碎、失去聯繫的“蟲羽”只能淪為特環的犧牲品。

其間能得到北方首領——代號“Lucifera”的少女的消息真是太幸運了。

“Lucifera”是地方首領中唯一的女性,而且是個特殊型附蟲者。頭腦聰明的她,在詩歌的勸說下開始負責聯絡分散各地的“蟲羽”成員並著手構築一個相關情報網。

在那種混亂的狀況下,將人數眾多的成員集中在一個地方不過是增加了危險,因此派遣“大鍬”和“波江”前往各地,確保各地聯絡網暢通,如此總算讓“蟲羽”慢慢恢復了以前的聯繫。

就在那時。

“戀愛是一種狀態,愛則是行動。”
絕不正眼看詩歌的男人宗方槐路,沒有任何前兆的說道。

“咦?”

那是在巡視作為據點的露營地時。
周圍不停有人回頭看向宗方槐路和詩歌這兩個年齡身高完全不同的人。

“一把年紀的大叔突然說這些話,真是抱歉。”
宗方槐路微笑著,卻沒有看向詩歌。

“什麼意思呢?”

“就是那樣啊。你現在在戀愛嗎?”

被問到這個問題,詩歌感覺到自已的臉頰開始躁熱起來。

腦海中閃過那個叫做藥屋大助的少年的身影。與他一起度過的時間雖然短暫,在那其中感受到得喜悅與幸福、痛苦和悲傷卻是詩歌人生中最特別得存在。利菜畫的大助的肖像畫,她至今仍小心地保留著。  

“……是嗎。那麼你為了他做什麼了嗎?或者和他一起也行。”

稍微思考了一下,詩歌搖了搖頭。
大助為她做了許多事。邀她約會,在她哭的時候安慰她,耶誕節時牽著她的手、幫助她。

另一方面,詩歌能為他做些什麼呢?又能和他一起完成什麼事呢?
竟然沒有一件可以讓她點頭的事。

“是嗎,那樣的話你還是在戀愛。或許是憧憬——不是愛。”

“……”

“雖然是有點自誇,但我年輕時對這一點卻非常有自信。同齡的男子能做的事我也都能做到,長相也不差,而且又很會賺錢。”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自白,詩歌吃驚的看著宗方。如今仍然顯得很年輕,可以想見他年輕時是怎樣的風度翩翩了,但是這樣自己誇自己的人,詩歌還是第一次見到。

“所以每次戀愛,都認為是上天的恩惠。實際上,我談過好幾次戀愛。”

“是、是嗎?”

“感受到對方的好意我也會很誠懇的回應,為了討好自己中意的女性可以去做所有我能做到的事。但是那些都是為了喜愛的人吸引到自己身邊來——也就是說,是為了自己。無論哪一個,都不過是戀愛。”

對著紅著臉低頭傾聽的詩歌,宗方毫不介意的侃侃而談。
“所以,愛著的只有一個人。”

他絕對不會看向這裏,詩歌偷偷瞄了眼他的側臉。
“現在……也還愛著她嗎?”

“是的。”
宗方毫不掩飾的回答到,一臉自豪的樣子。

“因為年齡相差懸殊的原因,可能會被人戳脊樑骨。但是我確實——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令我神魂顛倒,讓我懂得了去愛一個人。只要是與愛有關,即使是痛苦,也比至今所感受到的喜悅更加的讓人愉快。噢,這麼說真是有點不害臊了。”

“……”

“失去所愛的人時,我很消沉,感覺萬念俱灰,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但是——被‘大鍬’拉回來後,我知道我還能繼續愛著她。”

“之所以幫助利菜留下來的‘蟲羽’……幫助我們,就是因為這個吧?”

“曾經是那麼打算的。”

詩歌歪著頭一副不解的樣子。
“曾經?”

“我可以給‘蟲羽’提供一定程度的資金,但是另一方面,我又想那樣依然是不夠的。因為會賺錢的人其他還有很多。”

“?”

“我瞭解金錢這東西。它們遍佈歷朝歷代的各個角落,在世界各處比人更加飛揚跋扈、為所欲為,而且好奇心旺盛、愛湊熱鬧,絕不會半途而廢。不論是哪個時代,都是它們在推動著革命。”

宗方看著前方,一副閒談的語氣,說得風清雲淡。
以前他曾說過,他憎恨眼看著利菜死去而見死不救的詩歌,絕不要看見她。
或許就是那樣吧。

但是宗方心裏清楚,自己其實也和詩歌同罪。正因為如此,或許一旦看到詩歌——就會原諒她也說不定。

正是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堅持不要看到詩歌不是嗎?

即使是愛的痛苦,也要勝過其他任何的喜悅——

看著這樣的宗方,詩歌心裏想著。
對於他來說,即便憎恨也是愛著某人的特權,詩歌並沒有奪走它的權利。

“若是我推斷正確的話——金錢這東西那時必定是旁觀者。”

  “那時?”

“一切開始的時候。”

宗方用手撫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像是喃喃自語似的繼續說道:
“十多年前,這個國家的經濟界出現了三種沒來由的波動……那或許不是沒有理由——若是被人隱藏起來看不到,那麼……”

不管聽得一頭霧水的詩歌,宗方繼續說著: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還有範式轉換——”

不論哪一個都是詩歌聞所未聞的詞語。
“要再突破看看嗎……不,只能用一點強硬手段了。要讓圓桌會議更加——”

“宗方先生?”

“啊,啊啊,不好意思。”
宗方突然想起來似的看向詩歌,又立即垂下視線。

“難道,你在做什麼危險的事嗎?”
對於詩歌的問題,宗方只有苦笑。

“要說危險,我年紀也不小了,不會亂來的。只是可能不那麼容易解決吧。”
  
“哎……?”

“沒什麼,不用擔心。”
注意到自己像是在訴苦,宗方抬起頭。

“說實話,我也還在猶豫,不過——我會做好了讓你們看看的。”

詩歌當時完全不明白宗方槐路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他卻用他自己的方法正在進行著什麼。他有那樣的自行能夠做好,毫不猶豫的。

這個叫做宗方槐路的男人,至今仍然愛著一個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人。
在那之後幾天,他就失去了一切音信。

熊熊燃燒的太陽迫不及待的燒灼著海濱白色的沙灘。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風輕輕吹過,浪花悠閒的拍打著海岸。延伸向遠方的藍天和水平線的交接的水天一線,跳舞似的輕輕晃點著。右邊的懸崖,左邊的樹林,以及後面的一座小木屋,都在一陣陣熱浪的侵襲下耷拉著腦袋。

  私人海灘。
原以為只有在電視和小說中才存在的東西,現在卻實實在在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雖然不是在國外,但在國內有這樣的地方足夠讓人驚訝。

啪嗒,下巴上滴落一滴汗水。落下的汗珠掉在沙子上一瞬間只留下一個黑點,立即就蒸發掉了。

心不在焉的眺望著眼前的景色,突然眼前一晃。

“給你。”

“謝……謝謝,‘大鍬’。”
看著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少年,杏本詩歌道了聲謝。

她抬起手碰了下頭,草帽還戴在上面。她穿著一身淺藍色分離式泳衣,到了腰部變成了褲裙,泳衣上面還套了件夾克大衣,戴了頂草帽,這樣就感覺眼前的海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不去游泳嗎?”

穿著普通泳褲的少年和平常一樣,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或許是解下了標誌性頭帶的緣故,劉海垂了下來。這個說要守護自己的少年“大鍬”——他的本名,詩歌還不知道。

“還、還沒做好準備活動……不、不用管我,請去游泳吧!”

詩歌無意識的閃開了目光,不會游泳這件事可是個秘密。
“大鍬”冷淡的說了聲“是嗎”後,就那樣站在詩歌的旁邊,兩人並肩眺望著眼前悠閒的情景。

無邊無際的大海裏,出現了穿著漂亮泳衣的少女和一臉疲憊的少年身影。坐在大大的浮標墊上大口大口吃著冰淇淋的是“Lucifera”,牽著浮標遊動的是那個叫做丁屋二兵衛的少年。

在沙灘和小屋中間鋪著砂石的地方,設置有一個像是貨攤似的帶有廚房的設施。從鐵板到製作冰淇淋的機器一應俱全。可以看見一個高個子女性從廚師那裏接過了一杯飲料。

拿著飲料的女人朝著詩歌身邊走了過來。雖然和詩歌一樣都套著大衣,但即使是以同性的眼光也覺得可惜了那身材,非常適合比基尼泳衣。

“不去游泳嗎,詩歌?”

“還、還是在這裏吹吹風比較好……”

對著目光閃躲地接過了飲料的詩歌,“波江”邊點頭邊說了句“是嗎!”。她像沒有看到“大鍬”似的,自顧自的喝起了剩下的一瓶飲料。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奇怪。”
詩歌看著不小心撞翻了衝浪板,被“Lucifera”壓住猛揍的二兵衛,說道。

“宗方先生回來後,接下來就是非常重要的時期了。我們卻在這裏遊玩,感覺很對不起其他的‘蟲羽’成員……”

詩歌說完,“波江”笑了起來,“大鍬”也露出了微笑。

“詩歌真是個好人啊!”

“沒什麼好介意的吧。多少受她照顧的任性女所舉辦的慶祝會,我們只不過是來應酬一下而已。這裏是有錢人的私人地盤,不用擔心特環發現我們的。”

“唉……”

“是的。而且,頂多只是休息半天,若是覺得心裏過不去的話,明天開始就更加努力的工作,這樣誰也說不出什麼。我們給遠征中的大步帶些特產回去怎麼樣啊?”

說笑著的“波江”,原本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人。因為年長的關係,她很照顧其他的成員,在“蟲羽”內也擁有很高的威望,因此是大家的精神依靠,在組織裏擔任一些其他幹部所不能勝任的工作。

“大鍬”在戰鬥方面是無與倫比的戰神,而“Lucifera”雖然有時候有些任性妄為,但在戰術方面還是給予他們很多的幫助。

“大步甲”掌管著“蟲羽”全部的人力和情報,至於財務以及一些日常事務,則有那個臨時派上的用場的少年丁屋二兵衛在短時間內嶄露頭角。

宗方的失蹤,從結果上來看給予了“蟲羽”這個組織一次根本調整的機會。也可以說是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重生。

“是……啊,明天開始更加努力,今天就先這樣吧!”

“偶爾也要放鬆一下嘛。好了,去游泳嗎?我也一起去哦!”

“游、游泳?先等一下……你在做什麼啊,我一游泳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船好像也出來了。有香蕉船,也可以玩帆傘【注7】。要不去釣魚?潛水區好像也在這附近。”

“身體不運動運動難道是想死嗎,你……?”

“這樣說來,和姐姐來海邊的時候,有用沙子堆過城堡呢!”

忽然想到了變成附蟲者以前、還是小學生時的事情,詩歌微微瞇起了眼睛。
看著她那樣子,“波江”臉上的表情變了變。

她一邊用食指輕輕撓著臉,一邊看著遠方小聲說道:
“詩、詩歌……嗯,要是你覺得寂寞的話,那……我,要是我可以的話,啊……你叫我姐姐也——”

“哇,好厲害,你們看見了嗎?二兵衛把‘Lucy’摔了個過肩摔,他們看起來關係不錯啊!”

“二兵衛只是被整得太慘了吧!”

“——”

“‘波江’?啊,你剛才說了什麼吧,是什麼呢?”

詩歌偏頭看著“波江”,她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於是年長的女性緩緩把飲料遞給了“大鍬”,同時脫下了夾克大衣扔在他臉上,怒氣衝衝的說了句“我去游泳了!”就向大海跑了過去。

大概是已經迫不及待了吧!詩歌環視了一眼四周,在看到沙灘上並列的遮陽傘其中之一事停住了目光。

“我去那邊了,一個人就可以了。”

“大鍬”順著詩歌的視線看了一眼,歎了口氣。目送喃喃說了句“去睡覺吧……”向遮陽傘走去的少年,詩歌走向沙灘。

走近其中的一把遮陽傘,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正悠閒的躺在躺椅上。她身上穿著印花的比基尼,佩戴著看起來很昂貴的配飾和太陽鏡。

“七那不去游泳嗎?”

這個海濱沙灘的主人……招待詩歌等人的東道主赤瀨川七那,只是懶洋洋的動了下,將太陽鏡稍微移下來了一點。

“會弄髒泳衣的。而且做準備運動也很麻煩,還是這樣躺著吹吹風比較好。”

“……!嘿嘿嘿!”

“別一副‘啊,終於找到同道中人了’的表情,這讓我很困擾……我可是會游泳的!”

“算了,坐吧。”

詩歌聽話的坐在了七那旁邊的一張床上。七那舉起酒杯做了個手勢,站在旁邊的少年波奇立即為她倒滿了酒。

詩歌向稍遠一點的遮陽傘看去,穿著連衣泳裝的七那的秘書在那裏。她隨意躺在兩張並在一起的折疊床之一上,另一張上睡著帶了太陽鏡的玩偶。

“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嗯,謝謝。”

叮的一聲,兩人的杯子碰到了一塊兒,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但是,這樣好嗎?我們什麼都沒做,就受到這樣……不但幫我們救出宗方先生,最後還沒有達成任何協定。”

“我還沒有完全放棄,而且這也是個不錯的消遣。”
七那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枚卡片在詩歌面前晃了晃。

“這是什麼?”

詩歌接過卡片認真看了起來。大小就像常見的那種預付卡那麼大,但是全黑的表面畫著一個金色的硬幣,硬幣的周圍點綴著小小的寶石,整整十二個,應該是詩歌不認識的貴重寶石吧。那其中只有一個相比於其他的略大,似乎是用銀色的貴重金屬做成的。卡的邊緣上有“壹拾貳”的字樣。

“是圓桌會的會員證哦。被我擠掉的傢伙,是第十二個會員。”

“圓桌會,就是那個都是有錢人的……”

“我花了大筆錢從那個鬍鬚男那裏搶來的,頂著這個圓桌會的頭銜,不管是什麼買賣都進展得很順利,所向無敵啊!稅金對策上連潛水艇也可以買了,啊哈哈。”

“七那好厲害啊!”

“呵呵,就算恭維我也得不到什麼——騙你的,我可不會說這麼小家子氣的話,對了,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我都送給你。”

“不、不用啊。”
詩歌慌亂搖了搖頭。

不用了——聽到這句話,七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七那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救出了宗方先生,又給予‘蟲羽’援助。”

“……就這些?”

“咦?”

“除此之外,我不是還給你別的東西嗎?”
七那笑著說道,詩歌則是拼命的搜索著記憶。

“開玩笑的。”
看著沉吟著繼續思索的詩歌,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

“除了錢以外,我還能給別人什麼?”

為什麼呢?
比起醉酒時的笑容,還有商業式的完美笑容,僅僅只是瞇起了一隻眼微笑著卻能看到七那真正的一面——那笑容,總覺得有些寂寞。

“啊,有一個哦!只有一個喔!”

“……咦?”

“嗯……和我成為朋友……”
詩歌一邊擺弄著手中的酒杯,一邊扭扭捏捏的說道。
  
突然安靜下來。
面紅耳赤的詩歌驚訝的抬起頭來,卻看到七那一副奇怪的表情。

“啊?我什麼時候和你成了朋友了?”

“呃,因為……你和我說了很多話……我也告訴你我不會游泳了。”

“那不過是你自說自話。誰會和附蟲者成為朋友啊?真是的!”

七那站起身,將手中的酒杯貼在了詩歌臉上。從聚會時就注意到了,總之七那就是愛欺負人的性子。

“唔……”

“呀哈,貼上了!喂,你也過來這邊玩啊,很有趣的。”

秘書繃著臉從床上站起來,默默走了過來。她從詩歌手裏搶過酒杯,照著七那的命令從另一邊夾攻詩歌的臉頰。

“哦呵呵呵,啊哈哈。你的臉可真奇怪!我絕對不想和你成為朋友。”

“啊嗚嗚,住,住手……哎喲,好痛,秘書小姐你怎麼真的——”

“可不可以去那邊玩?我可不想好好的沙灘變成了戰場。”

聽到熟悉的聲音,詩歌回過了頭。
一個坐在電動輪椅上的男人朝這邊過來了。這是個除了那有些花白的頭髮以外,讓人感覺不出年齡的人,他穿著條短褲,身上披著件夾克大衣。

“宗方先生!”
宗方像是要制止什麼似的,橫著伸出了手。

詩歌四下看了一下,“大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旁,而“波江”也快步向這邊跑過來,卻在宗方的制止下停住了腳步。也許是想幫助正被人欺負的詩歌吧。兩人瞪了眼七那,又退回到原來的地方。

“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啊,讓你擔心了,真不好意思。”

宗方槐路終於平安歸來了。

宴會之後,七那盤問了被圓桌會驅逐出去的鬍鬚男——盤問的經過以及他老實交待的具體過程就不一一詳細說明了,但是就像事先猜測的那樣,某筆生意沒有談成,宗方成了他們的絆腳石,也是鬍鬚男就作出了這樣的行徑。

宗方被綁架後,他們將他軟禁在一家賓館裏。但是由於監視他的人怠忽職守,他似乎一直處於饑餓狀態,波奇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相當虛弱了。於是他們立即將他送到了財團經營的醫院,一直修養到今天。

詩歌接受了這個海濱度假的邀請,也是因為聽說了那件事。
今天在這裏,他們將從赤瀨川財團“引渡”宗方回去。

“還是不要勉強,都已經上了年紀了。”
對著一副公式化笑容的七那,白髮交雜的紳士也露出了笑容。

“這樣很可愛啊。這樣兩朵美麗的花來迎接我,真是多虧上了年紀啊!”

“真會說話啊!”

“啊啊,現在不用裝乖巧也沒關係,我可是聽說了很多關於你的傳聞。”

“那我就不客氣了,色老頭。”

“女人是用來誇獎的,不懂得女人的人是做不成生意的。”

宗方槐路和赤瀨川七那。
同為國內有名的商業領袖,兩人雖是笑顏以對卻仍然火花四濺。這是單純的問候,還是兩人真的相互厭惡呢?詩歌不知所措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不,我可沒有憎惡你的立場。”
宗方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低下了頭。

“受你照顧了,多謝你救了我。”

“知道就好,呀哈。”
七那忽然語氣一轉。

“作為感謝,把你的全部財產都給我怎麼樣?”

“饒了我吧,我會有別的答謝。”

“宗方先生沒事真是太好了……真的。”
眼淚快要掉下來,詩歌哽咽的說道。

宗方苦笑著——不想看到詩歌的眼淚,他背過了臉。

“給‘蟲羽’也添麻煩了啊。抱歉,我沒有事先察覺,沒想到竟然會用上這麼明顯的犯罪手段……有圓桌會作後臺,這些傢伙也太得意忘形了。”

“宗方先生失蹤後,我們很混亂……那時才感覺到我們是多麼的依賴您。如果不是得到了七那的幫助,真不知會怎麼樣。”

“我可不是做白工的,代價呢?”

“啊,還有新加入的——哇!”

剛要指向正在同“Lucifera”嬉鬧的少年,詩歌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方才還在遠處的丁屋二兵衛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而且就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旁邊的沙灘上。

“我叫丁屋二兵衛!嗚哇,這的是宗方槐路先生啊?在電話裏時我還不知道,沒想到向我伸出援救之手的就是宗方先生,真是太讓人感動了!同時買賣人,我真的很尊敬您,能和我握個手嗎?”

“啊,好啊,沒關係……是那個介紹來的孩子啊?沒能在約好的地方等你,真抱歉。即使如此仍然能平安見到‘蟲羽’,真是太好了。”

“哇,太和藹可親了!真不愧是大人物啊!和那一見面就欺負人的傢伙就是不一樣!和那一見面就欺負人的傢伙就是不一樣!”

七那生氣的瞪著他:“為什麼要說兩次啊……”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25 AM

“財務方面的事多虧了二兵衛的幫忙,現在少部分資金已經到位,總算事慢慢走上了正軌了。”

“是嗎,沒有帳本就能把握好‘蟲羽’的財務狀況,真是了不起啊!”
得到宗方的稱讚,二兵衛臉上忽然放出了光彩。

“是的!我不過是個小人物!三方滿意是我的宗旨!”

“三方滿意?那確實很……在現在來說很難得啊!”

宗方似乎有些為難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好苦笑著——說辭雖然不同,但他的反應和以前七那否定二兵衛時很相似。

二兵衛也感覺到了吧。原本很歡快的表情忽然沉靜了下去。

“對了,不用這樣,快站起來吧。海灘很熱吧?”

“……不!賣鐵板燒的人也要有被燒的毅力……不過這是我的感覺,請不用介意!讓我就這樣學習一下吧!”

“是、是嗎,忍耐力真強。但是話說回來,介紹你來這裏的便利屋小姐,可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要有什麼事的話拜託她就可以了。”

“是的!我現在正在努力賺錢好報答她!”

“小雪也是。以前應該也說過一點吧,那個經營便利屋、叫做五十裏野琪拉莉的女孩是個值得託付的人,最好記住她。那是個好心幫助附蟲者的少見的人啊。”

“是的。”

為什麼現在說起這些呢——
詩歌抱著這樣的疑問點了點頭,旁邊的七那已經怒不可遏。

“你說五十裏野琪拉莉?”

詩歌嚇了一跳。七那用一種充滿憎惡的眼神瞪著宗方,那是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毫不掩飾的憎惡的面龐。

“別開玩笑了!若是想要扯上那傢伙——琪拉莉,我絕不會饒過你們!”

“七、七那?”

“啊,既然是和赤瀨川有關,那我們還是私下商量吧。”
對面的紳士苦笑著使了個臉色,七那一臉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我已經厭惡與人合作了。要說的話快點說清楚了,我為了這可是一直等到你康復啊!”

盯著宗方,七那一臉認真的說道。
或許比起認真,拼命更加正確一點。就像多少年間一直在追尋那個答案一樣。

“宗方,你為什麼會被圓桌會的爪牙給監禁起來?”

“唔?你沒聽說嗎?我和他在生意上有點小摩擦——”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宗方忽然變了臉色。
“……認輸了。我好不容易才查到的東西,你已經知道了啊!”

乾脆的降服了宗方,但是七那卻沒有因為這微小的勝利而沾沾自喜。
“到底為什麼調查這些事?為什麼會認為這些和圓桌會有關,原因事什麼?你原本——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

宗方像是十分驚訝,皺了皺眉。
“真是奇怪的問法啊。難道你不是因為和我同樣的原因才開始調查的嗎?那麼說,就好像——只是從誰那裏聽來的一樣。”

“你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查到那些的嗎?”

“當然了,所以才遭遇了那種事。”

“……那麼在調查過程中,有沒有一個相關的女人?長長的頭髮,經常穿一件長大衣,偶爾渾身都是傷痕,總是戴著個耳機——”

七那的樣子,在詩歌看來都有些異常。她還在列舉一些不知是何人的特徵——應該已經預料到答案了吧,聲調猛地降了下來。

宗方槐路搖了搖頭。
“不,不知道。”

七那呆住了。一瞬間竟然像是哭泣的樣子——臉微微抽搐著。

“怎麼可能——”
她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宗方跟前,雙手緊緊的抓住宗方的大衣。

“你明明和那人在調查同一件事,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給我好好想想!”

“抱歉!真的沒有線索。”
宗方有些為難的重複了一遍,但是七那卻不放手。

“說謊!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麼才救你的?”

“七、七那?”

“七那,快住手!宗方先生的病剛剛才好!”
詩歌和二兵衛將七那從宗方身邊拉了開來。

“因為什麼……!”

滿臉怒容的瞪著宗方,七那緊緊的咬著嘴唇以至於都失去了血色,其實她是知道宗方並沒有說謊的吧。甩開詩歌他們,七那過去坐到了床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的埋在膝蓋下。

“七那?呃、那個女人出什麼事了嗎?”

“……不關你的事吧?繼續說吧。”
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七那聲音微微顫抖著。

“……”

只有旁邊的詩歌,聽到了小小的嗚咽聲。雖然不明白具體情況,但肯定是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吧。詩歌回想了一下,七那正是從她那裏聽說了那幾個詞後才答應救出宗方的。

“請繼續說下去吧,宗方先生。”
二兵衛出生打破了沉默。他不想讓默不做聲的七那難看,因此沒敢看向她。

“你……不,算了,一起聽聽吧。你好像也是和金錢相關的人啊。”

熱浪揮灑在海面上。“波江”姿勢優美的在海水中時起時伏。像是在競賽一樣,“Lucifera”站在一個海豚形的衝浪板上拍打著水面跟在後面。
“大鍬”則是躺在遮陽傘下睡著了,看上去似乎對游泳和曬太陽都沒興趣。

“我們這種經常和錢打交道的人,都會考慮到什麼呢?”
宗方平靜的說道。

“金錢就是妖魔——我以前也和小雪說過,人們一直為了金錢而爭鬥不休,因此不論哪個時代,不論何時金錢都控制著人類。”

宗方的視線投向遠方的海面,但真正映入他眼簾的到底時什麼呢——詩歌並不知道。

“小雪也知道一點吧?雖說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但是都和七那在一起不是嗎?她應該很會運用金錢,用它來和‘蟲羽’取得聯繫,找到我的所在,救我出來。”

事實正如宗方所說的那樣。
運用看不見的力量,找到宗方的所在,瞬間就將他救出來的七那,簡直就像——

“是的,七那簡直就像……魔法師一樣。”
七那的肩膀猛然顫抖了一下。

“魔法嗎?或許我們這些生意人都被那魔力所迷惑了吧。”
丁屋二兵衛一臉認真的樣子傾聽著宗方的談話。

“這話也和小雪說過——為了‘蟲羽’,我只要賦予他們那種魔法般的力量救可以了吧?抱著這個疑問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是不是還可以做些別的?同時,我還想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

宗方望著遠方,眺望著那海天一線的水平線。

“‘蟲’、究竟是什麼呢?”

詩歌睜大了眼睛。

“她經常這樣說——我終於找到了自己該做的事。”

“自己,應該做的事……?”

“找到‘蟲’的根源。”

“蟲”的根源——
它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哪裡、又是怎樣產生出來的?要解開這些迷題。
看著眼前這樣說道的男人,詩歌說不出話來。

“‘蟲’的……根源。”

“金錢這個妖魔肯定見證了它產生的瞬間,因此我最先致力於調查這個國家的經濟。於是注意到大約十多年前的某個時期,這個國家的經濟發生了異常的起伏。可以說是整個國家都在動搖。”

宗方淡淡的解說著。
“那由三種異動組成。像是被什麼吸收了似的巨額的資金憑空消失,受其影響全國經濟膨脹——控制金錢流動的人世代交替。當然類似的情況過去也曾經出現過,那正是教科書裏記載的經濟混亂期。但是我所注意到的東西,當然在教科書裏也沒有記載——找不到任何引起那種現象的原因。”  

“沒有任何原因……那怎麼可能!”
二兵衛驚訝的插了一句話。

“肯定有某個契機。不論多麼細微的事乃至世界形勢,不論是景氣還是不景氣,若是沒有原因的話,人不會改變金錢的流動。”

“正是那樣,一定有某個原因。所以,可以這麼說,那三個一系列的異動,到底是以什麼為契機——這事被巧妙的隱藏起來了。”

“隱藏起來……?對了,難道是圓桌會!”

對於這兩個男人的對話,詩歌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

“十年前也有圓桌會!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當時經濟的真相。”

“我也是那樣期待的。但是當時的會員在那三個異動之後,由於經濟的世代交替大都沒落了。還有與當時的混亂期相關的一些人。”

“……!”

“當時沒落下來的會員都失去了消息,有人行蹤不明,有人自殺。歷經過那場浩劫如今依然在世的,大部分都是對那三個異動袖手旁觀的人,雖然知道那三個異動,卻不知道真相。”

“那樣的話……不就沒有線索了?”

“不,失去大半會員的圓桌會依然留存至今,一定有什麼原因。也可以說是經歷十年前那三個異動的‘後遺症’吧……”

“後遺症……?”

“在他們中間這樣秘密稱呼那三個異動。‘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大量的經濟獲取形成的獨佔期,圈地運動。
經濟過剩的膨脹期,泡沫經濟。
經濟世代交替的轉換期,範式轉換。
這些詞語已經深深的刻在了詩歌的腦海裏。

“救我調查所得,圓桌會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三個詞語,就連與當時的經濟無關的傢伙也是。為什麼大家都知道這些,又要把這些當作禁忌呢?——我覺得圓桌會這個組織如今仍在竭力隱藏著什麼。”

“什麼……?”

“是後遺症。是不是因為那三個異動產生了什麼,而他們如今仍然要承受著並且隱藏它?聽說他們聚斂了很大一筆會費,就在追查那一大筆資金的去向時——我就被關了起來身不由己。”

“……‘α’。”

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個少女身上。
不知何時七那抬起了頭,雙目通紅、有些恍惚的看著腳下。

“你說什麼?”

“那些錢流向的地方,是最初的附蟲者‘α’的所在……”

最初的附蟲者,“α”。
詩歌等人一時驚呆了。
現在這個國家有附蟲者的存在。既然存在,就應該有最開始的一個人。

但是那最初的一個人,如今又在何處呢?

“赤瀨川……難道你進入圓桌會後知道了什麼嗎?”

“圓桌會什麼的並不知道,我只是聽那個人這樣說過。”

“那個人?是誰,除了我以外難道還有人在調查圓桌會嗎?”

“沒有。因為,那個人——在那裏放棄了。她說就讓自己之外的誰去調查好了。”

“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原本認為除了我以外沒人能從外面一直調查到這一步的……‘α’嗎……我已經到達極限了嗎?”

看著宗方的臉不甘心的皺了起來,詩歌看向旁邊的少女。
七那無精打采的直盯著沙灘,一動不動。

“七那說的那個人……為什麼告訴七那這些呢?”

“沒什麼特別的含義,就像自言自語一樣。”

“那是個怎樣的人呢?”

“不過是個附蟲者……我最討厭的附蟲者。”
七那平靜的說道,沒有任何感情摻雜在裏面。

“赤瀨川,雖然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但或許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宗方說道。

“既然你已經成為了圓桌會的一員,或許它就會來‘迎接’你了。”

“什麼啊,那是……”

“為了強制大家守住共同的秘密而做的什麼——但是反過來想想,或許是個機會也說不定。既然是圓桌會的中心,也許知道那三個異動的真相,而且那恐怕……”

“我沒興趣,怎樣都無所謂。”
七那又低下了頭,將臉埋在膝蓋裏。

“那個人肯定不會在她放棄的地方……”
看著眼前滿懷失望的少女,宗方沒有再說什麼。一直熱心的聽著宗方講話的二兵衛,現在也什麼都沒有說。

三個商人都沉默著,這時詩歌開了口:
“呃、那個,七那。七那喜歡那個人嗎?”

七那沒有動。
詩歌兩手握在一起,有些難為情的轉動著指尖。她想到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臉紅起來。

“我聽宗方先生說的。只要是一心想著那個人,就是戀愛了。”

“……那個人是女的。如果是戀愛的話題,可不可以以後再說?我現在沒那心情。”

“他說,憧憬也是一樣。而且,嗯……他還說和那個人一起做些什麼,或者想為那個人做些什麼,這都是愛。”

“……”

“在那個人放棄的地方,她或許不在那裏——”
詩歌微笑著對一直抱著腿一動不動的七那說道。

“那個人……有她想要尋找的東西吧?”

“……那個人的事,你又知道些什麼?”

“嗯,嗯……”

“你們只是想知道那個秘密不是嗎?別逼我。”

“雖然是想知道……但是我也很羨慕你。”
七那又保持著沉默。

“我是想知道喜歡的人想要做什麼……可是卻什麼也不知道。”

那個叫做藥屋大助的少年為自己做了許多事,儘管如此,詩歌對於他的事卻是一無所知。

但是七那知道。
所以很羨慕她。

“即使那個人現在不在身邊……要是自己可以做到那個人做不到的事情,不就和同她一起做到是一樣的嗎?”

“……不可能的。那個人都做不到的事,我怎麼可能會做到?”

“要是不想做的話,又另當別論了——若說能否做到,我想一定可以的。”

詩歌照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因為七那好像會魔法一樣啊。”

七那慢慢抬起了頭。
一時止住的淚水又再次溢滿了眼眶,她竭力忍耐著嘴唇都顫抖了起來。

“那個人也是……像魔法師一樣。”
七那聲音嘶啞的說道。

“——誰?是誰?”

“大鍬”大喊了一聲。他不知何時已走出了遮陽傘,正站在沙灘上,眺望著小屋一側和私人領地的入口相連的道路。

詩歌順著“大鍬”的視線看過去,其他人也是一樣。

“和門衛確認一下。”
七那恢復的極快。她拿著放在旁邊的手杖站了起來。

“……好像沒有人從入口經過。”
聽到秘書的回答,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誰?是誰……?”
看著這奇怪的東西,詩歌不由得顫抖的說道。

那是——一團黑色的東西。
原本應該是黑色的西服吧,漆黑的衣服磨損過度,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皮鞋和手套也是一樣。沒有比在這大熱天還穿著一件大衣更不自然的了。整個臉龐都被破破爛爛的布遮蓋了起來,一頂絲絨禮帽壓在眼眉上。手上戴著的手錶也已經損壞了,變成一塊廢金屬。

他身上的那些東西原本應該都是高檔品吧。但是將身體隱藏在這些已經腐朽破爛的東西之下,慢慢向這裏靠近的人,出來噩夢中出現的幽靈以外再沒有別人了。

若是沒有經過入口處,那麼究竟是從哪裡出現的?
至少可以確定,他不是七那要招待的客人,“波江”和“Lucifera”也跑了過來。

“你是什麼人?我不記得有招待過你這種人!”
七那聲音凜然的問道。

黑塊仍然緩緩的保持著前進。一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邊朝七那他們走來。
“你若是再不說話靠近這裏的話,就當作是入侵者,可是會受到攻擊的!”

人影繼續走過來。
“我明白了。沒關係,波奇,動手——”

在七那的命令下達之前,“大鍬”已經搶先一步動了起來。他向前伸出了手,一彈手指。“噗”的一聲,響起了一聲和開啟碳酸飲料的拉扣一樣的聲音。

感覺到周圍揚起了一股涼絲絲的濕氣,隨即——一道白色的閃光映入眼簾。“大鍬”指尖射出的水蒸氣炮擊,貫穿了那個怪異的人影。
  
“……!”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

大概只是想嚇唬他一下吧,“大鍬”的攻擊只是對著他的手,只要稍稍一動就能躲避開來。但是黑色的人影卻毫不躲閃,任憑白色的水蒸氣直擊右臂。
那人的右臂會被打飛掉吧。

但是被吹飛的只是西服的袖子——裏面空無一物。
露出的空洞,又立即被彈飛的西服再次包裹了起來。在眾人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時,一瞬間黑色人影的右臂就又恢復了原狀,混雜在衣服裏,好像可以從縫隙中窺見小小的金色的光輝。

“不,不是人……”

二兵衛發出了一聲尖叫,人影停了下來。
以一種像是慢鏡頭重播似的遲緩動作,黑色人影單膝跪下。

“謹在此祝賀您……”
奇妙的耳邊迴響起一個低沉的男子的聲音。

“對於赤瀨川七那小姐成為新的圓桌會的一員,我們致以衷心的祝賀……”

那是一種過於緩慢的——讓人感覺像要吃人似的遲緩的說話方式,不知是否是人的聲帶發出的聲音。

“宗方,你說的來自圓桌會的‘迎接’,就是這東西嗎?”

“或許吧。你以為我能想像到這些嗎?”
七那和宗方雖然都是一副輕鬆的語調,可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在此想要邀請赤瀨川七那小姐……蒞臨拍賣會。”

“拍賣會?”

“還沒通報……我是拍賣人沙紮比……一直受到圓桌會的熱情對待,今後還要承蒙您的關照……”
這個自稱沙紮比的人又慢慢的低下了頭。

直至方才都很悶熱的氣溫,似乎一下子降了下來。詩歌全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一陣毛骨悚然的惡寒爬遍了整個脊背。

“嗯,拍賣人啊?說來奇怪看你一副窮酸相,你有什麼證明你和圓桌會有關?”

“咳,真是失禮……”

沙紮比將手伸入懷裏,拿出一張黑色的卡片。
那是七那也擁有的圓桌會的會員卡,但是沙紮比的卡上沒有一顆寶石,也沒有表示順序的數位。

“若是您對此還有疑問的話……關於圓桌會的事,什麼我都可以回答……不單是現在的圓桌會,以前的事無論什麼都可以……”

七那挑了挑眉。
“哎,那麼,你也知道這些詞了?圈地運動、泡沫經濟,還有範式轉換。”

“那時的事,現在是這樣叫的啊……”

沙紮比不見有絲毫為難的樣子,乾脆的回答道。
“圈地運動……這是一切開始時的事。至今為止大概十多年前,當時的圓桌會好像要對什麼進行融資,從那是起……”

七那變了臉色。
“……真的知道嗎?”

“當然了……當時,圓桌會的會員中有好幾個人都進行了融資。那筆金額無以計數,在世人看來無比龐大的資金從這個國家消失了……但是實際上,那筆錢被某個東西獨佔後用於大量獲取更多的錢財……這就是現在所說的圈地運動……”
七那和宗方相互對視了一眼。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29 AM

是相信他是真的呢,還是再引他說出更多的情報呢?這時宗方開了口。

“某個東西,那是什麼?”
“那正是這次拍賣的商品……”

“別擺什麼架子了。就是想知道所以才問的,到底時什麼商品,說清楚啊!”
對於七那的問題,黑色的人影停頓了一下。

然後說道。
“……最初的附蟲者,‘α’。”
沙紮比的一句話,讓七那猛得瞪大了眼睛。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正是引起這一系列現象的原因……可以說是一切災厄的源頭,潘朵拉的盒子。”

“現在……還存在嗎?‘α’,是真的嗎?”
就連七那也動搖起來。反復的詢問。

“當然了……”

沙灘被一片寂靜包圍著。
關於拍賣會,即便是詩歌也知道一些。也就是想要得到商品的人的標價競爭,最後由出價高的人中標。

“投標的底價是——”

詩歌一時有些不能理解沙紮比所說的金額的意思。她知道其他人,特別是“蟲羽”的全體成員都沉默了下來。

甚至是自負為生意人的二兵衛,也僵硬的站在那裏。片刻後他回過神來,發出了幾聲乾笑聲。

“哈,哈哈……真是愚蠢!那種來歷不明的東西竟然要這個價格?怎麼可能!”

“……我想確認一點,其他的投標者都是誰?”

“這個不能告訴您。”
沙紮比立即回答道。

“但是這十多年裏,一直……沒有一個人與‘α’扯上關係……”

聽到回答後,七那臉上浮現的表情——是微笑。
她瞇起了一隻眼睛,手杖在手裏不停的轉動著。像是享受著目前這種狀況,鼻子裏輕輕哼唱著,在地上走來走去。

是在考慮吧。
不,七那不過是在裝著考慮的樣子。

“七、七那,難道……”
看著說不出話來的二兵衛,七那微微一笑。

“等等,赤瀨川。”
宗方制止了剛要開口的少女。

“我想要再確定一件事。”

成為圓桌會新的一員的赤瀨川七那,她知道沒有實體的拍賣人——沙紮比正透過那蒙在臉上的布審視著她。

“Bid or fold?”

是投標,還是退出——
謎一般的拍賣人逼迫著七那作出選擇。


2.02 七那 Part.6


我想再確定一件事——
說完後,宗方槐路帶著七那和丁屋二兵衛進了小屋。


沙紮比在外面等著七那等人的回答,“蟲羽”的幾個人則負責警戒,如今正瞪著那名不請自來的怪人。

“你們對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自豪嗎?”
在七那和二兵衛這樣的年輕商人面前,宗方這樣問道。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宗方想要確定的,其實就是七那等人的覺悟、決心等。
誰將會前往拍賣會進行投標?

這正是宗方想要確認的事情吧。考慮到七那會獨佔它的可能性,也許是想要強調那東西的所有權吧。

但是在與宗方你來我往的同時,七那卻是在一心考慮著別的事情。
剛才從詩歌那裏聽來的話,不斷在腦海中重複。

——而且,嗯……他還說和那個人一起做些什麼,或者想為那個人做些什麼,這都是愛。
雖然都是照搬了宗方的話,但那些在現在來說是怎麼都無所謂的。
想要為她做些什麼,這就是愛。

“你們想用金錢來做什麼?”

被愛著。
七那毫無疑問的,被“溫柔的魔法師”所愛著。

祖父也是一樣。
他們將七那視作掌上明珠。不求任何回報的守護著她。

另一方面,七那呢?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那都是歷史。不過是個醜小鴨的我、已經放棄要找出創造出它們的天鵝了。

那個魔法師這樣說過,而七那也只是聽聽就過去了。

——她才從七那的面前消失了?
初次相遇時,魔法師一句“不需要”就拒絕了七那的謝禮。那之後也絕對沒打算從七那那裏得到任何東西。

祖父也是一樣。沒有從七那這裏得到任何東西,只是無償的傾注愛心。

其實在那時。
雖然有些勉強,七那還是想要為他們做些什麼的吧?

“你們認為所謂的商務……所謂的金錢到底是什麼呢?”

另一方面,七那身邊也有絕不會離開她的人。赤瀨川財團的人和秘書還有波奇就是那樣,只要七那付給他們錢,就算討厭他們也會一直呆在七那身邊吧。

也就是說,原來是這樣啊?
“溫柔的魔法師”和祖父在七那的面前消失了。

而金錢的奴隸卻不論何時都陪著她。
——沒關係,我只要守護好眼前的天鵝就可以了。

若是那時七那為她做了什麼的話——“溫柔的魔法師”現在會陪在七那的身邊嗎?

“站在救過我的立場上,我應該尊重赤瀨川的意思吧。”

——因為七那好像會魔法一樣啊。

杏本詩歌。
這個少女呆在身邊也不會讓人覺得不愉快。雖然七那至今仍然很討厭附蟲者,但這個少女卻並不壞。或許是因為她沒有像其他的附蟲者一樣滿臉不幸的樣子吧?實際上,好像還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似的,顯而易見。

由不知世事艱險的詩歌在身邊,就像看著一個笨拙的妹妹一樣。
偶爾也讓人生氣——卻沒什麼不好。雖然七那這個獨生女想要一個鬼道司那樣的姐姐,但是有段時期也想要個妹妹。

詩歌,是怎麼看待七那的呢?

——不、不用啊。
就像曾經那個重要的人一樣,詩歌也是拒絕了從七那這裏接受任何東西。
這樣的話,詩歌也會從七那面前消失的。

如今再不硬給她些什麼的話,她也會像“溫柔的魔法師”和祖父那樣,什麼也不說就在她面前消失了——

“那麼,決定了。”
七那微笑著合上了手掌。

小屋的門打開了,一身泳裝的詩歌探頭進來。
“嗯……結果出來了嗎?沙紮比先生還等著呢。”

“請允許我參加這個拍賣會。”
說完,七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喂,詩歌!想知道‘α’——‘蟲’的根源嗎?”
七那偷偷的問站在門邊的詩歌。詩歌想了一會兒,說道。

“嗯,想知道。”

“溫柔的魔法師”渴望的,卻又放棄了的東西。
杏本詩歌想要知道的秘密。

七那會將他們全都弄到手——雖然再也買不回甜美的可麗餅,但是七那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不過是垃圾的金錢該怎麼用。

“交給我吧,一定給你買回來。”
操縱著金錢這妖魔的七那,若是看上去像會使用魔法的話。

七那就要變成那樣。
即便沒有成為附蟲者,七那現在也要成為那樣的——

詩歌一臉驚訝的看著七那。
看著竊竊私語的兩個少女,宗方露出了一絲微笑。

“也許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為‘蟲羽’做的了。”

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男人的聲音就好像在這樣說似的平靜。
返回到沙灘,正如想像的那樣,沙紮比和“蟲羽”成員正大眼瞪小眼。

不,其實真正警戒的只是“蟲羽”,而沙紮比則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雖然看不到那隱藏在黑布後的面龐,但是在七那看起來是那樣的。

七那等人再次對上了那非同尋常的拍賣人。
“果然不一般啊……從沒聽說過能和人以外的什麼談生意。”

大家都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只有丁屋二兵衛依然有些畏懼,站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看著七那等人。

“不知各位商議好了沒有……?”

全身隱藏在破爛的西服和配飾後的沙紮比低聲說道。他弓著身體前傾,似乎是在窺測七那等人的反應,整個人看上去猥猥瑣瑣。

好了——
七那正要點頭時。

“呃,那個——”
打斷她的,竟然是詩歌。

“如果不是圓桌會的成員,就不能參加那個拍賣會嗎?”

她是想要說什麼吧,明明直到方才都還很害怕眼前這個怪物,現在卻一副強裝鎮定的表情看著沙紮比的臉。

“……嗯哼。”
沙紮比稍微想了一下說道。

看到眼前這種情況,二兵衛揚了揚眉。是注意到什麼事了吧。

“……清楚‘α’的真正價值,同時又是這個國家擁有資產最多的,就是圓桌會的各位……這位小姐也希望參加嗎……?”

“可以參加嗎?”

詩歌眼睛一亮,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並不只有七那不能理解她的舉動,以宗方為首,“蟲羽”的諸人自不用說,就連秘書和波奇都百思不得其解。

“呃、嗯,那麼……那樣的話——”
詩歌高興的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沙紮比。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似乎在場所有人的頭頂都冒出了一個問號,就連七那也是滿頭霧水。

“……”
海浪拍打著岸邊,發出小小的聲響,靜靜的迴響在周圍。

詩歌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數枚硬幣。
投入自動售貨機中,大概能買兩瓶果汁吧。或者可以買個五百毫升的大塑膠瓶。

“我也想為‘α’先生做些什麼……嗯,投標雖然有點不太可能,但若只是參加的話——”

詩歌語無倫次的解釋著,七那則看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誰也沒有想到詩歌竟會作出這樣的舉動。

而且即使是現在親眼見到了——還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她如此做的含義。

“……咳咳!”
像凍僵了似的一直站著的沙紮比,突然身子一震。

“咳……咳……!真、真是個有趣的玩笑……難道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但、但是,這還真是個少見的窮鬼……咳!”

沙紮比方才清楚的說明了投標的低價。當時驚呆了的一群人中,肯定只有詩歌一人又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走神了吧。

所謂的投標低價,也就是說從那個價格開始投標,詩歌好像還沒有理解那個詞語的意思。

“咦?咦?”

詩歌臉頰染上一層紅暈,不知所措的看著周圍的眾人。七那等赤瀨川的財團的人已經都驚呆了,宗方和“大鍬”則似乎不知道由誰來解釋比較好。

“——喂!”
一聲低低的嗓音,從稍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生意人可不應該嘲笑顧客。”

是丁屋二兵衛。少年的視線並沒有在別處,而是直盯著直到方才還很畏懼的對手,異形的拍賣人——但是仔細一看,他的膝蓋還在顫抖。

眾人驚訝的看著二兵衛,沙紮比則“咳咳……咳”的清了清嗓子。

“真是失禮了,由於我的疏漏沒有向各位傳達清楚……真是非常抱歉。這次舉行的拍賣會,只邀請圓桌會的諸位……”

“是、是嗎!”

看著忍住笑行了一禮的沙紮比,詩歌一臉遺憾的樣子。她好像是真心想要參加拍賣會。

“真是的……放心吧,交給我好了,你等著瞧吧!”
拍了拍詩歌的肩膀,七那向前跨出一步拉住詩歌,隨後點了點頭。

七那對沙紮比說道。
“我告訴你金額。”

說出了具體數額後,背後傳來了一陣亂七八糟的議論聲。

“真是笨蛋啊……!竟然是底價的數倍多!”

除了宗方以外,似乎大家都驚訝過度,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一點也不可惜。
失去的金錢,不管是多少都會再賺回來的。
以此作為代價,七那將會得到再也得不到得東西。

沙紮比又是渾身一震。但是和詩歌那次不同,這次像是高興得身體直打顫。
他直起了一直彎著腰,直至的看向七那。

“Bid or fold?”

將手杖在手裏轉了一圈,七那說道:
“Bid。”

——第一個擁有像我這種力量的人,好像叫“α”。
“溫柔的魔法師”曾這樣說過。

“α”。
最初的——始原附蟲者。
也就是沙紮比所說的,一切災難開始的潘朵拉之盒。
若是它真的存在的話,那也只有七那配做它的擁有者。

“感謝您的投標……”
沙紮比恭敬的低下了頭。

“我們將在三日後支付……在那之前,若是沒有投標者進行新的投標,小姐就是中標者了……”

高興的說完,沙紮比轉過了身,嘎吱、嘎吱的穿著他那雙磨損的不像樣子的破皮鞋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十多年來誰也沒接觸過‘α’——那就決定了。”

一邊聽著宗方說話,七那一邊心情不錯的持續轉動著手杖。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32 AM

2.03 七那 Part.7


“風險太大了。”
剛從私人海灘返回赤瀨川財團的總公司大樓,秘書說道。

走在通往最上層的通道上,七那頭也不回的反問道:
“你說什麼?”

高達二百米以上的摩天大樓,是為了向世人炫耀赤瀨川集團的財力而建造起來的。集團繼承了祖父最初創立的金融業,如今也兼營對多家企業的投資以及資產管理業務。

“在那種奇怪的拍賣會投注過多的資金並不現實。”

“只要付得起,不就沒問題嗎?呀哈!”

這座叫做赤瀨川大廈得建築物大半都是空著得。建成後雖然很好,但是由於集團的急速發展,資本額與員工數量失去了平衡。下半部分分給了旗下的企業,上半部分則提供給赤瀨川財團直屬的少數員工使用。

雖然空著,仍然很巨大。
諷刺的是七那所在的那棟樓甚至被人叫做過泡沫。
  
“若是付了才會出現問題。董事長自己的資產中也包括赤瀨川集團相關企業的股票,若是一次失去的話,財團本身……”

“喂,那座大廈。”
七那停住了腳步,手杖的一端指向裝有玻璃的牆壁。

赤瀨川大廈的最上層全部是董事長七那的專用樓層。通道的牆壁上一面全部貼著玻璃,上面反射著七那穿著連衣裙的身影。

此時是夜晚。
從大約二百米的高度向下看過去的夜景,就像閃爍著五彩光芒的寶石箱一樣。
當中也有被黑暗所包圍的地方。雖然位於城市的中心,卻惟獨那寬闊的場所沒有燈光。

  那是赤瀨川財團將要開始運營的複合型大學設施。俗稱MOCC,但實際運行卻是明年開始。

“很漂亮吧?我想要這些。”

抱著小熊玩偶的秘書面無表情的看著七那,波奇還是和往常一樣像是小聲的說了什麼,但是連七那並沒有聽到。

“下周弄到手,呀哈。”

“……”

“那邊和……啊,那邊也是,都已經成為赤瀨川財團的了啊。這樣說起來,應該也能買到那個競技場的命名權吧?還有,那裏,MOCC的運作準備還順利吧?”

七那將指著街區的手杖轉了一圈,放回到肩上。
“赤瀨川財團現在發展勢頭很好啊。那些損失掉的部分,也會立即拿回來的,呀哈。”

七那開心的笑著,又向著通道邁開了腳步。但是秘書卻不肯甘休。
“只要是和附蟲者相關的人,那價值是難以估算的吧,但我並步認為那是對赤瀨川財團所必要的。”

“不是財團,而是我,赤瀨川七那想要。”

“董事會不會坐視不管的。”

“別讓他們知道就好了。”

“為什麼對附蟲者那麼在意呢?”

“可以做筆生意啊?”

“真的——只是那樣嗎?”

“……再這麼沒完沒了,當心解雇你哦!要是不領工資,你還養的起那隻熊嗎?呀哈。”

七那一邊笑著一邊向前走去。她伸手推開了董事長室的門,又回過頭來。

“監視圓桌會的動向。若是打算參加拍賣會的話,一定會為了投標調動資金的,若有人看到了什麼動靜——立即告訴我。”

“……知道了。”

秘書和波奇低下頭,沒有跟上前去。
七那穿過那扇門,經過秘書的辦公室,又打開了一扇門。

鋪著厚厚地毯的董事長室,比七那以前上學的高中教室還要大。從國外進口的仿古辦公桌上放置著整理情報用的筆記本電腦,一旁還放著真皮座椅。

專門為七那佈置的董事長室,她卻很少使用。若是工作上有什麼事,在哪裡都可以下達命令。今天也是因為要參加拍賣會的投標,所以才過來整理一下資產。

“唉……”
七那將身子投進沙發裏,扔掉了手裏拿著的手杖。

酒已經完全醒了——清醒的時候心情就很沉鬱,非常討厭,很寂寞。
就像自己剛才說的那樣。

如今的七那勢頭正旺,可以說是沒有對手。今天她所擁有的資產,到了明天又會增加不少吧。而且以後會變的更多。

雖然如此卻絕對——填不滿。
七那自己就像這棟大廈一樣。
在內心的深處,一直都有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

自己的心,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空洞的呢?
答案根本不必去考慮。就是從失去了祖父、“溫柔的魔法師”,還有唯一的好朋友時開始的。從那之後,七那身體就被金錢與欺騙佔據,現在還在不停的膨脹增長。

像是要填滿那部分空白,七那迷戀上了酒。
若不那樣做的話,心恐怕就會像泡沫那樣輕輕一碰就碎掉了。

“……魔法師。”
七那在沙發上抱起了雙腿,將身子整個蜷縮成一團。

“我,是天鵝嗎……?”

宗方並不知道鬼道司的事情,確實讓她大受打擊。原本還以為只要救出了宗方,就能找到關於她的線索。

七那又一次眼看著那個存在從自己快要抓住的手指間滑過。
明明應該憎恨背叛自己的附蟲者的——但心底卻還在期盼著,魔法師能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卻依然找不到她的行蹤。
七那咬緊了嘴唇。

“創造命運的力量,是有的吧……?”

圈地運動。
泡沫經濟。
範式轉換。
過去,那樣的命運改變了這個國家。
只要在拍賣會上競得那個叫做“α”的始原附蟲者,就能解開這些迷題了。

但是說實在的,七那對於“蟲”的起源以及那些事情沒有任何興趣。

只是——
“這樣的拍賣會,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吧……”

為了將杏本詩歌留在自己的身邊,所以才要得到它。
那個少女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現在仍不清楚。

但是詩歌曾說自己是她的朋友,並且不需要從她這裏得到任何東西。
就像過去的祖父和“溫柔的魔法師”一樣。

正因為太像了,所以七那才會感到恐怖。或許詩歌也會從自己眼前消失。

那樣一來。就只能證明七那拼命賺來的那些錢沒有任何意義。
甜美的可麗餅,一定能夠再次買到的。

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七那不斷擴充著在她眼裏等同於垃圾的金錢。

“……”

有些不安的抬起了頭,七那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個什麼東西。
那是裝在盒子裏的儲存裝置,小小的記憶體卡。

七那突然想了起來。
那是第一次造訪“蟲羽”的營地時從丁屋二兵衛那裏買來的東西。

“確實……說過這是什麼‘記錄者’吧?”
七那啟動了電腦,將記憶體卡插到裏面。

“……”

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開始了影像。也沒有標題什麼的。
怪物正在激戰。
是“蟲”。

電腦上出現了附蟲者正在戰鬥的情景。在曾經多次親眼目睹過“蟲”的七那看來,立即就能分辨出眼前的這些既不是特別攝影也不是電腦特技。

醜陋不堪、令人恐懼的“蟲”們血沫飛濺的戰鬥著。若是普通人,可能害怕到不敢再看第二眼。

“哼。”
七那坐在椅子上手放在桌上撐著下巴。

據說這是從業餘愛好者那裏買下來的通過衛星拍攝到的影像。大概是什麼人考慮到若用普通的方法可能會給自身帶來危險,將影像秘密傳播出來的吧。

若是愛好者的話,這一定是他們求之不得的珍貴道具。
但是已經看慣“蟲”的七那,對此卻沒有一點興趣。

“……”

因為其他也沒有什麼要做的事,七那又接著看了下去。
於是注意到其內容與剛開始預想的有些不同。剛想著這是否只是聚集了一些珍貴的影像,一個叫做“記錄者”的人就開始了對一些附蟲者的採訪。

“咦,看來不是外行啊!”

情況很複雜。戰爭正在進行,有很多逃亡的畫面。而“記錄者”則抓住一些經過的附蟲者進行採訪。

“聲音很年輕……難道還是孩子嗎?不要命的地方也很像個小鬼。”

七那猜想這個“記錄者”是個初中生大小的女孩子。從採訪日期來推斷的話,現在應該也是和七那差不多的年紀吧!

“但是,想要幹什麼呢,這……傢伙——”
鼻孔裏正要哼出一聲冷笑,忽然七那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影像中的人依然在戰鬥著。
七那立即知道了爭鬥的對手是誰。雖然不知道是哪裡的分部,但從那覆蓋面龐的防風鏡就知道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局員。

但問題是和特環作戰的人。
那人體態纖長,有一頭長長的頭髮。在昏暗的地面上與她作戰的對手有兩個人,她靈活的在兩隻身長數倍於自己的巨大的“蟲”之間來回穿梭。

突然,一隻“蟲”的腳飛了出去,宿主的附蟲者當即捂著耳朵尖叫起來,別的“蟲”也像是被什麼擊中似的被彈飛了開來。還有一個局員也昏了過去,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長髮的人只是躲開了來自於“蟲”的攻擊,偶爾做一個用手指將什麼彈出去的動作,但具體是什麼卻看不清楚。看到地上只能呻吟卻動不了的局員,那個人姿勢俐落的翻了個身,應付過對方的攻擊,甚至還有餘地給予其致命的一擊。高下之分立見分曉。

“——”

看著那人回過頭來,其那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似的。
其實只是看她的背影就已經知道了。若說為什麼,是因為她戴在頭上的那個耳機很眼熟——

“啊——”

就在“記錄者”靠近那人想要進行採訪時,眼前的畫面消失了。
無意識伸出手的七那,將電腦掃下了辦公桌。

“啊啊……啊啊!”
  從未有過的慌亂,七那急忙撿起了電腦,重新插上電源,啟動影像。

“啊啊——”
看著畫面中再次回過頭的人,七那按住播放鍵。

眼前有些模糊,七那緊咬著牙極力忍耐。眼淚終於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快要看不見眼前的那個身影。

“魔法師……”

  現在看到的她比自己最後見到時要年輕一些,大概是因為自己成長了吧。畫面中是一個讓“記錄者”極為驚訝的,和現在的七那差不多年齡的少女。

“溫柔的魔法師”。
明明比誰都要重視七那,卻又什麼都沒說便消失了蹤影的附蟲者,就在那裏。
日期是在距今幾年前。就是在最後見到她過了不久。

“你……?”

“我是‘記錄者’。你是附蟲者嗎?”

帶著她來到了一片無人的空地上,“記錄者”開口即問道,口氣十分傲慢,似乎認為自己是記者就有權知道所有的一切。

另一方面,魔法師——鬼道司則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身上多處負了傷,臉色是七那從未見過的陰暗。

“我在做採訪。”

“停止吧……和我扯上關係,你也會危險的。”

“你做什麼危險的事了嗎?到底在做什麼呢?”

“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不能放過我嗎?”

“附蟲者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我們普通大眾有權利知道。所以我才在探尋附蟲者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要做這些危險的事……”

“我知道很危險,但是能夠做到這的,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
應該是回看了那個傲慢的“記錄者”一眼吧,鬼道司的視線看向了這邊。

七那甚至忘記了呼吸,只是緊緊盯著她不放。

“呵呵……”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嗎?”

“你和‘獵人’還真像啊,一副被自己的使命所驅使的樣子。”

“‘獵人’……?”

“你不是問我在做什麼嗎?答案很簡單——保護一個人。”

保護一個人。
七那知道她說的是誰。也只有七那知道。

就在這裏。
“溫柔的魔法師”要保護的人如今也在這裏。

“那個人是誰?對你來說那是怎樣的存在?”

“雖然不能告訴你是誰,但是個很重要的人。是個教會我做人的價值……我無以為報的人。”

“你的價值?”

“那時的我,是一個一無所成的人,是渺小、懦弱,什麼也做不了的喪家狗。若是那樣活下去,就會變成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人。”

或許是想到以前的事,魔法師臉上露出了微笑。

“但是……她跟我說,‘謝謝你’——”

七那倒吸了一口氣。
“我被拯救了……原來這樣的我,也有能做到的事。”

謝謝你——
七那確實曾那樣說過。
第一次遇見魔法師,被她所救之後確實曾這樣說過。

“是她給了我生存的價值。所以,我曾保護她。”

就為了那樣的一句話——
僅僅為了七那的一句話,魔法師就守護著自己——
七那無意識的緊緊按住了播放鍵。

一點也不公平。
“溫柔的魔法師”之所以那樣重視七那,竟然是因為那樣簡單的原因。

“曾保護她?現在不一樣了嗎?”

鬼道司一臉痛苦的表情。
七那不明白她為何會露出那種神情。

“贖罪……”

“贖罪?”

“我犯了無可挽回的罪,因為那件事,我保護她的理由改變了……改變了,就不能再去見她了。”

“……?”  

“隱瞞罪刑就那樣死去,是第二次犯罪。她不會原諒我的吧……”

“死?你會死嗎?為什麼?”

“那我不能說。是的,也不能告訴她……我被憎恨也是理所當然沒有辦法的事。但要是她——連恨我都不行那會怎麼樣?這比什麼都可怕。她很善良的,要是不能恨我的話……或許會因為種種的感情矛盾而崩潰了吧……我絕不能犯第三次罪。”

死?為什麼“溫柔的魔法師”非得要死呢?
那個人沒有任何必須要死的理由。

“不,我已經犯了第三次的罪了……還有一個人,我向‘那個女孩子’做了很過分的要求,因為我的緣故,那孩子可能也會被她憎恨……到底是為什麼呢?最後,我果然還是什麼都做不成啊!”

“……?……?”

“所以——幸好我沒去做那件事。”

“那件事?”

“你不是說過嗎,想要知道附蟲者到底是什麼。”

“……”

“本來還能再深入一些的,幸好放棄了。不是魔法師,什麼也不是的我,反正是做不好的……”

七那搖了搖頭。
不要那麼說——


對於七那來說,司就是魔法師。

作為魔法師的她,什麼都能做到。自從遇見司之後,七那就一直憧憬,如今這樣追著她不放的真正原因也近在眼前。

“我這樣的人,沒有任何意義……”

“……怎麼會……我……想……”

不可能沒有意義。若是魔法師都沒有意義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可以讓人理解的東西了。

“什麼都做不好……也沒有生存的價值……”

“不是的……我……還想再見到你……還想再見到……所以,如今也是……”
不可能沒有價值。只要能再次見到魔法師,即使是聚集這個世上所有的金錢也在所不惜。

“‘所以附蟲者是什麼’這個問題——就交給你們了。”

司微笑著。
“交給現在生存著,以後還將繼續生存下去的你們。”

魔法師向著攝影的人拿出一個有些髒了的小本子。

“這是……?”

“可以說是特環的監視網吧。想要避開那些無謂的爭鬥,所有每次遭遇到我都會記下來。我很笨,不這樣做的話就會忘記。現在已經用不著了,給你吧,若是今後還打算進行採訪的話,肯定能用得上的。”

“……”

“不接受嗎?你不也是想知道附蟲者是什麼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記錄者”的手出現在了畫面裏。
看著那人接過了筆記本,“溫柔的魔法師”微笑起來,然後轉身離去。

“……採訪到此結束,採訪人是‘記錄者’——”

心裏頗不以為然的“記錄者”,結束了對鬼道司的採訪。
最初態度傲慢的“記錄者”,語氣也漸趨平靜。

以某一天為界線日期突飛猛進,又出現了對一個新附蟲者的採訪。採訪那個少年附蟲者的“記錄者”,聲音充滿了喜悅。

最後的一些採訪不是附蟲者,而是普通人。那是對帶著一隻從未見過的美麗螳螂、魔王般的少女的採訪。

播放停止了,七那慢慢的咬住了嘴唇。在觀看的過程中,甚至有一度都忘了呼吸和眨眼。

關上了筆記本電腦,趴在了上面。

“董事長,還不回去嗎?”

門的那邊傳來了秘書的聲音。
等了半天仍不見回答,秘書驚訝的打開了門。

“……出什麼事了嗎?”

看完影像之後,應該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吧。或許都有好幾個小時了。
在這期間,七那一直抱著電腦趴在桌子上。

“董事長?”

“溫柔的魔法師”為什麼要在七那眼前消失呢?依然不明白。
還有她到底犯了什麼罪,也還是不知道。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魔法師說的是不對的。七那必須要糾正她。

——我這樣的人,沒有任何意義……
有意義。

——什麼都做不好……
作為魔法師的她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也沒有存在的價值……
若說價值,是有的。

最初是為了得到魔法師的線索。
所以當知道魔法師不在那裏時,曾經很失望,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在那裏,詩歌這個新的動機產生了。

但是如今,七那有了獲知“蟲”的起源的確切理由。
繼承魔法師的想法,七那將會得到它——
她要確認鬼道司所追求的東西的價值,證明那個重要的人的價值。

  “我一定會將‘α’弄到手給你看的……”
緊緊的抱著筆記本電腦,七那喃喃說道。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33 AM

2.04 七那 Part.8


“看見了嗎?現在閃著光吧?肯定是鹿,是鹿!呀哈。”

豪華轎車奔馳在黑夜的林間小路上,七那趴在車窗上。在某個宴會上露了個臉後,還沒有來得及換衣服,現在仍穿著一身晚禮服。

“看到了吧,波奇?那絕對是鹿!”

“啊……那個……對不起……小姐……”

坐在後面座位上的少年,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移開了目光。雖然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有些地方亂豎的頭髮卻沒有梳理好。
七那不高興的鼓起了臉頰。她是真的有些醉了。

“沒看到嗎?真是個笨蛋!喂,你看到了嗎?是鹿吧?”

“是野豬吧,因為它眼睛的位置很低。”
  在禮服上套著開襟毛線衣的妙齡女性推了推眼鏡說道。她旁邊坐著一隻身穿西服的小熊玩偶。

“夠了!就因為這樣我才討厭附蟲者!”

“我不是附蟲者——每次來這裏,不做一次同樣的事就不行嗎?”

“啊哈哈哈!”

奔馳在無燈的林間小道上的豪華轎車中,響起了七那的笑聲。

七那勢力正盛。
赤瀨川財團仍然維持著絕好的發展狀態,幾乎是所向披靡,七那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而且今天,七那就會弄到手。
魔法師所追求得潘朵拉之盒。
得到了它,就沒有什麼可迷惑的了。七那至今為止一直不斷的增加資產,終於要有個結果了。

“有按我說的把後面的時間安排都空出來了嗎?”

“當然了。”

車體狹長的豪華轎車前後,有數輛黑色的車保護著它。無人的林間小道一片昏暗,率先開道的車燈照亮了道路前方。

七那再次造訪這座山,是和第一次來這裏同樣的目的。
她是來造訪位於這前方“蟲羽”的營地的。

“很好!七那我可是很少表揚人的!很優秀啊,來摸摸你的頭。很開心吧?咯咯笑起來吧!”

“咯咯咯咯。”

不只是嘴說!喂,你,在剛才的宴會上被哪兒的經理搭訕了吧?他沒叫你做他的情婦吧?你答應了嗎?可別忘了要狠狠的敲他一筆啊?”

“我只為自己生存,沒想過要變成別人的東西。

“什麼啊,我付你那麼高的工資,難道你不是我的嗎?

“我是‘赤瀨川財團董事長的秘書’。我只是為了守住如今的飯碗而工作。”

“真無聊——冷血女——熊女——!在你和它結婚時就這麼叫吧!”

“不是這樣的。它叫科琪涅拉•賽普屯朋克塔塔【注8】。”

“那是什麼好像很偉大的名字!那個年紀了還叫玩偶名字,真可怕!”

“嗯……我……小姐的……那個……”

“你說什麼?波奇,你一直看著外面直到鹿出來好嗎?”

今夜七那來到“蟲羽”的地盤,是和他們約好的。
她一邊打開酒瓶蓋,一邊向秘書確認。

“支票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但是,真的會出現嗎?”

“會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不過是個被金錢玷污了的傢伙,所以到最後期限——就是今晚日期交替時,應該會等著其他的投標者投標。”

她要和宗方槐路還有“蟲羽”共同度過今晚。
那是幾天前在七那的私人海灘他們約好了的。
那個拍賣會——交出最初的附蟲者“α”的日子,就是今天。

那個叫做沙紮比的怪物拍賣人,是怎麼知道七那的所在呢?既然他能出現在七那秘密造訪的私人海灘,那麼不論七那在哪裡他今天都能出現在她面前吧。再怎麼說也是為了那筆龐大的資金,那個卑劣的怪物,即使不是如此也一定會拼命的找到七那的所在的。

“但是——我以外的投標一概沒有。”

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秘書點了點頭。
“對董事長以外的圓桌會成員的監視仍在繼續……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資金調動。”

“要是想投標的話,必須要調動大筆資金。既然大筆資金流動了……我們不可能察覺不到。”

拍賣會所邀請的,只有圓桌會的十二個人。
但是除去起那以外的十一個成員,沒發現他們有任何的動靜。
似乎誰都不願和這個拍賣會扯上關係。

十多年來,誰也沒有接觸過“α”。
投標的,只有七那。

“‘α’是我的了。我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溫柔的魔法師”想要的東西,七那會代她弄到手。
終於找到了那些錢的用途。

“很期待啊!”

穿過林間小道。
抵達了營地,七那等人乘坐的豪華轎車停了下來。
下了車的七那,注意到稍遠一點的地方一片喧鬧。

“?”

小木屋前擠滿了人。
幾個熟悉的人也在那裏。詩歌和“大鍬”、“波江”、“Lucifera”、二兵衛、“大步甲”還有宗方槐路幾個幹部都聚集在那裏。在他們面前一些少年少女正在大聲嚷嚷著什麼“放開!”“住手!”

“好像有糾紛。”
七那決定暫時旁觀一下。

一個人突然發了狂,被同伴給制服了。大概和七那差不多的年紀吧。頭上流下的血染髒了衣服,應該是在哪裡和誰戰鬥受的傷吧。同樣的“波江”和“Lucifera”以及另外幾個人也都受了傷。

“沒關係,放開他。”
詩歌一副奇怪的神色說道。

猶豫著,抓住了那人的幾個人鬆開了手。於是就像預料的一樣,那個人向著詩歌猛衝了過去,狂亂的抓住了詩歌的衣服。

“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詩歌嬌小的身體被壓得靠在了小木屋的牆壁上。看著就要上前的幹部們,詩歌皺著眉用眼神阻止了他們。

“為什麼在那裏眼睜睜的看著同伴們被殺!”

高個子、五官輪廓很深的少年毫不留情的將詩歌按在堅硬的牆壁上,他耳朵上戴著的耳飾反射著燈光一閃一閃的。

“明明還來得及的!雖然我知道是特環還是別的什麼,可是為什麼什麼都不做就逃走!保護了一個附蟲者卻失去了一個同伴,這樣又有什麼意義!你們都是笨蛋嗎!”

額頭上的血仍然不停的流下來,少年大聲尖叫。
“為什麼非要帶我們去那地方,為什麼我們非得遭遇這種事!”

“勉~強!不~可能!來~不及!即使那時回去也是白費,若是返回就會正面對上特環啊~!沒想到他們在那裏形成包圍,是我們運氣不好。”
一邊抖著衣服上的灰塵,“Lucifera”一邊毫不在意的說道。

“而且帶你去那裏是因為你能夠戰鬥,要恨的話,就恨自己能力不夠好了——而且你,真是老實得過頭了,明明戰術很完美最後卻失敗了,看到敵人數量眾多就沉不住氣,難道不是你的錯嗎~?”

“什、什麼——!混帳……”

“對不起……”
一直沉默著的詩歌突然一臉痛苦的說道。少年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什麼對不起!我在問你為什麼!所謂的‘蟲羽’,難道不是為了救助附蟲者嗎?啊?”

“我想救他。但是,要是在那裏和特環戰鬥的話,只會讓我們雙方更多的人犧牲——”

“就是說不救是嗎!雙方有人犧牲?連對方都考慮到了,難道就讓我們來承受損失嗎?”

詩歌沉默著,痛苦的咬住嘴唇抬起了頭。
少女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少年。

“——是的。”

七那有時候真的不懂這個叫做杏本詩歌的少女。
剛認為她之前都是不知人間疾苦地長大,神經大條,偶爾卻又會讓你見識到意想不到的一面。

現在就是這樣。
和平常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壞掉的她不同,承受了眼前少年的怒氣,不僅如此還直視著他。

不能說她心地堅強,她的身體裏似乎有什麼在支撐著她,不論發生什麼不論多少次都支撐著她似的——那個堅強的東西,就藏在她那嬌小的身體裏。

“王八蛋——”
少年忍無可忍的提起拳頭向著詩歌揮了下去。

詩歌沒有躲閃。

旁邊的“大鍬”猛地握拳就要上前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拳頭勢頭不減的直向詩歌打去,“大鍬”勉強攔下了拳頭,可是他的手背卻直撞上了詩歌的臉。

“……請忍耐一下。”

眼角紅腫起來的詩歌說道。她是在拼命忍耐著疼痛吧!直視著少年的少女雙肩微微顫抖著。

“我們都要忍耐……必須要變強。沒有戰鬥能力的人,若是不能變成能夠保護自己——我們每個人都不變強的話,戰爭什麼時候都不會結束的。”

少年一時說不出話來。但是感情上好像還是無法接受,緊緊的握著拳頭。
“開什麼玩笑……!你以外我會接受嗎……為什麼我必須——”

“波江”猛地抓住了少年的肩膀,瞪著少年。

“你要是再不知好歹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指揮那場戰鬥的是我,沒有保護好夥伴的責任我來負!”

“……哇哦哦哦!”

或許連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少年只是反射性的揮拳朝著“波江”的太陽穴打了過去,但是——

“——嗚!”

“波江”反手一拳打在少年的胸口。看著這一連串毫不猶豫的反擊,詩歌等人都瞪大了眼睛。

“責任就在你身上。若是不想再看到那樣的情景,就變得強大吧!”

擦去了唇角流下來的血。“波江”說道。她就像是軍隊的指揮官一樣表情毅然的俯視著蹲在地上的少年。

“若是真的不想戰鬥的話——我不會第二次對你說戰鬥。”

所有的人都為詩歌的話吃了一驚。
七那也吃了一驚。那樣的話就違反了約定。

“我們不是特環……不會帶著不情願的人上戰場——但是,若是你願意與我們一起變強的話……今天這樣的事情,將再也不會發生,我相信那一天一定會到來的。”

“……”

“既然‘Lucy’選中了你,我相信你有那種能力。所以……能否助我們一臂之力,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少年肩膀震了震,用力吼道。
“……可惡!可惡!可惡!”

“……!”

之後,營地異變陡生。小木屋周圍的燈光逐漸歪斜扭曲,有一點點的聚集到一起。
光束照在詩歌和“波江”還有“Lucifera”的額前,被浮動在空中的光點照射到的人,他們的傷口一點點的痊癒了。

“這是……?”

治好了詩歌等人的傷,光束彈了開來。營地又恢復了原樣,樹上的燈光照射了過來。

“可惡……可惡……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少年站起並轉過身來,一邊痛苦的捂著肚子,沖過其他同伴中間跑了出去。

“呃、那個……!請你也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吧……!”

像是回答詩歌的話,一個少年扔下一句“吵死了,真累!”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就像“Lucifera”所說,他擁有很珍貴的戰鬥力。擁有治癒能力,而且能不接觸對方即可治好那麼多人的附蟲者是很珍貴的存在。

七那轉了轉手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很有趣的人啊,呀哈!”

“啊……七那。”

“剛要開始幹正事,就起內訌了啊?出師不利啊!”

“嗯,嗯,但是……我們在努力。”

來得七那身邊的詩歌,臉上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那悲傷的表情,也許是因為失去了一個算不上同伴的人吧。

“七那怎麼會在這兒?是來玩的嗎?”

“啊?”
宗方苦笑起來。

“小雪,今天是那個拍賣會交貨的日子啊!”

“啊啊!是嗎,對啊!”

“你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喂,喂!”
七那用手杖在詩歌臉上戳來戳去。

“對、對不起……那麼七那競標成功了嗎?”

“勝得不費吹灰之力。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就在七那自信滿滿之時。
有什麼劃過的聲音響了起來。

“……!”

七那猛地回頭看向自己來時的路。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聲音依然在迴響。

這次比上次還要清楚。所有人都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被黑暗包圍的樹林。
  可以遠遠的看見一點燈光。

“不……是鹿吧!”

隨著那什麼劃過的聲音越看越接近,燈光也越來越近了。並排而立的樹木中間,出現了一個穿著破爛西服的人影。

那燈光實際上是一盞故舊的燈籠裏點著的燈。一個衣服破破爛爛的人提著它,同時支撐那燈光的四根鎖鏈還少了一根,燈籠也歪歪斜斜的。

所有人都暗自咽了唾沫,在眾人的注視中,異形的拍賣人來到七那面前。

“您好,赤瀨川七那小姐……”
沙紮比慢慢垂下了頭。

“你還是一樣的令人感到噁心啊。要我給你買件好一點的西服嗎?”
“那、那……是我的榮幸……”

“啊,等我得到‘α’以後再說吧!”
七那將手中的手杖轉了一圈搭在了沙紮比的肩上。

“錢我已經準備好了,快把東西拿出來吧!”
沒有必要再聽他宣佈競標成功了。

七那的勝利是勿庸置疑的。擁有競標權的其他圓桌會的成員沒有絲毫的動靜,也就是說在七那投標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投標。

沙紮比的肩膀抖動了一下。
他是在發笑嗎?七那皺了皺眉。

“另有競標者也參加了投標。”

“……!”
七那猛地睜大了眼睛。

“投標額是——”
沙紮比說出的數額,比七那的投標額還要高出許多。

“真的嗎……怎麼搞的啊,那數額!”

“跟傻瓜似的……”

二兵衛和宗方同時感到一陣戰慄。若是普通的經營者,僅是拿出這些數額就要被逼破產了。

七那回頭看著秘書,瞇起了一隻眼睛。

“……怎麼回事?”
“調查沒有什麼差錯,我也想不出圓桌會的哪位有這麼大手筆。”

七那又重新轉向沙紮比,用手杖咚咚的敲打著他的肩膀。
“喂,莫非——你在說謊?要是敢為了抬高價錢在這胡吹大侃的話,我就把你的頭給擰下來!”

“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事情……我只是將東西賣給出價更高的人而已……”

“到底是誰?我以外的投標者。”

“關於投標者的情況一概不能外洩……若是知道了是誰在投標,有可能會出現投標者暗中操作……”

是有可能出現那樣的情況。

實際上,若是知道了誰是競爭對手的話,七那打算派刺客進行暗殺的。對方若是懂事點將東西讓給七那就算了,若是拒絕的話就會不遺餘力的執行。

“Bid or fold?”

沙紮比卑怯的詢問回蕩在營地。
詩歌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七那身上。

“赤瀨川,這個拍賣會不能置信的地方太多了。”

宗方拍拍七那的肩膀。
但是七那用手杖挑開了宗方的手。

“Bid。”
說完,七那說出了投標額。

四周一片沉默。
“憑這種程度就想打倒我赤瀨川七那嗎?”

瞇起了一隻眼睛,七那悠然笑著。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管對手是誰,最後贏的一定是我。就在這期間,我身邊可是財源滾滾啊。”

“……沙紮比,我有個問題。”
與若無其事的七那相對,宗方的表情非常嚴肅。

“雖然投標了……但要是不能如數支付出來的話,要怎麼辦?”

“呵呵……”嗤笑了兩聲。

“當然會有處罰措施……至於內容嘛,還不能告訴你們……”

  “呀哈,誇張!還能讓什麼給吃了!”

處罰措施,怎麼都無所謂。
七那身邊一直有波奇等人在保護著。他們可都是精銳,即使懲罰請來了軍隊,也別想傷她一根汗毛。

沙紮比狀似輕鬆的低下了頭。

“謝謝……下一次支付時期是三天後。那麼告辭了……”

像大象似的慢慢轉過了身,拍賣人拖著鞋子在林中消失了蹤影。
“呵呵,總之對方很快就會撐不住了,期待著下次吧。”

眾人皆沉默著,似乎沒有聽進去。
難道認為七那這種程度就害怕了嗎?

“赤瀨川……你把這拍賣會想得太簡單了。”
宗方看著七那。

“那些傢伙是不是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

“呀哈,果然決定由我來投標是明智的選擇啊。若是交給上了年紀的人和膽小鬼的話,肯定因為害怕早早的選擇放棄了!”

被指出了要害似的,二兵衛在七那的注視下“嗯”地呻吟了一聲。

“那麼,再會了各位。”
優雅的打了個招呼,七那轉過了身。

她一邊向著豪華轎車走去,一邊皺著眉思考著什麼。
那些金額還不至於支付不出來。

但是——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就像是一直確信著勝利漂浮在半空中,卻突然發現被人耍了一樣。明明意氣風發的與“蟲羽”一起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卻讓她大大的失了面子。

“不擇手段。”
七那邊走邊對秘書說道。

“到下次支付之前,找出那個投標者。”
不理會詩歌的呼喊,七那朝著豪華轎車徑直走了過去。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37 AM

2.05 詩歌 Part.2


——“α”。
雖然詩歌並不是很明白,但那正是宗方槐路失蹤的原因。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宗方致力於解開這些迷題,而七那也是繼承了這個使命。

金錢。經濟。
無論哪個對詩歌來說都是很遙遠的東西。圍繞著這些,過去這個國家發生了怎樣的動盪,必定是就算聽了也理解不了吧,既不知道圓桌會到底是些怎樣的人,也一點都猜不到沙紮比這個不可思議的拍賣人真正的身份。

所以詩歌思索著這個叫做“α”的存在。

圈地運動這種現象,就是為了獨佔“α”才發生的。
那麼,經濟泡沫呢?範式轉換呢?

過去圍繞著“α”發生了很多大事。七那和宗方都那樣說過,不會有錯的。

但是,詩歌這樣想。
或許是“α”自己想要那樣呢?

詩歌自己就是附蟲者,而且至今為止已經遇到過很多附蟲者了。相遇,於是也會爭鬥,也有因為詩歌的緣故而成為缺陷者的附蟲者。

有個少年被稱為最強的附蟲者,或者叫做惡魔,被大家所恐懼。
有個少女無論是誰都會出手相救,因為她的溫柔而給了無數人勇氣和希望。

一直被認為最弱的少女,一個人戰勝了一大群附蟲者。也有對著詩歌什麼都不做就為難人的暗殺者。也有附蟲者一直叫嚷著要抓住詩歌。

而如今,詩歌保護著那些一邊迷惑著一邊前進的附蟲者們。
特別是關於惡魔和成為詩歌朋友的那位少女,人們像談論傳說般的傳誦著他們的事蹟。

“郭公。”

還有立花利菜。
像惡魔和神一般的仰視著他們又畏懼著他們,感覺到這一點的只有詩歌一個人嗎?

出現在詩歌面前時,“郭公”應該是奉命要打倒她吧!儘管如此他卻詢問了她的夢想,並為她擁有和自己相同的夢想而驚訝不已,而且有些猶豫。

利菜和詩歌成為了朋友。她在詩歌面前微笑、哭泣,訴說著戀愛的話題。詩歌甚至覺得比起平時那副勇往直前的樣子,她是不是不要過分勉強自己比較好。

在詩歌眼裏,他們不過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少年少女。微笑又哭泣、煩惱著,即使受了傷又馬上站起來,這樣的人不是普通又是什麼呢?

所以,詩歌認為。
那個叫做“α”的附蟲者,肯定也是個那樣普通的人吧?
一定也是有哭有笑,有自己的煩惱,即使受了傷卻又馬上重新站起來,不是嗎?

想和他交談——
她這樣想著。

為什麼會變成附蟲者呢?
成為第一個附蟲者,又在考慮什麼呢?

那個時候他在看什麼呢?
還有——心中描繪的到底是怎樣的夢想呢?

遇見他,想和他說話看看。
隨著這樣的想法在心中紮根,詩歌的心裏又有了別樣的情緒。

拍賣會開始的時候,詩歌才勉強跟上他們說的話。但是在理解那內容的過程中,她才明白了拍賣會真正的含義。

有人把附蟲者當作了商品。
之最初的附蟲者也好,有可能知道“蟲”的秘密也罷,這些怎樣都無所謂。
不論是怎樣的附蟲者,也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罷了。

可是——

那個附蟲者至今還被關在哪裡——

好多年,一直等著誰來中標——

  完全就像單純的商品一樣——

“……螢!‘冬螢’!”
遠處傳來的聲音讓詩歌猛地吃了一驚,回過神來。

“夠了!快解除能力!”
是“波江”的聲音。詩歌慌忙解除了自己的力量。

“呼……呼……”

詩歌佇立在離“蟲羽”的根據地稍遠一點的盆地裏。
接觸了自己的力量,她穿過荒蕪的地面,來到林中的“波江”身邊。

“這樣的話……我誰也幫不了呢!”

轉過頭,詩歌咬緊了嘴唇,汗水打濕了的頭髮緊貼在臉上。由於疲勞和精神消耗過度,身穿T恤短褲的詩歌手腳使不上半點力氣。

“波江”隨著詩歌的視線看過去。身材交換的身體包裹在一身訓練服之下。

“……這樣確實不行。”

“對不起。我要求要進行訓練,卻怎麼也做不好……”

“不,盡不上力我也很不甘心。我雖然對包括你在內的‘蟲羽’成員進行一些基本技能的訓練……但是這以外的一些應用我也是門外漢——不,如何根據個人不同的潛能來提高能力,我想只有本人才明白了。不過我的後輩中有個很擅長訓練的女孩……”

“那、那個,能不能相信什麼辦法讓那個人來教呢?”

“不——聽說……她好像戰死了,也是最近的事。”

聽到戰死,詩歌的胸口不由得一陣疼痛碾過。又有一個人——一個附蟲者死去了。比起請求她來進行訓練,若是能再見到她的話,能和她談些什麼呢?

“特環似乎又一次放棄了訓練不受控制的人,而是立即將他們打為缺陷者……總之,不能依靠已經不在了的人。只要不畏挫折堅持努力,總有一天會做好的。”

“……是。”

詩歌點了點頭,可是心中的不甘卻並沒有消失。
宗方和七那,還有“蟲羽”的每個人都在為了拯救附蟲者而努力。

可是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被別人保護。

但是她不會放棄。
哪怕一秒也好,她一定要快點成長起來——
詩歌這樣下定了決心正要返回營地時,一個少年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少年板著臉冷冷的說道,耳朵上戴著個別致的耳飾。他就是前些天喊叫著對詩歌等人動手的少年。

“辛、辛苦了。”

詩歌急忙點頭行了個禮,這時“波江”從旁邊走了過來,什麼也沒說便在少年頭上敲了一記。

“哎喲!做什麼啊你——”

少年捂著頭抬起頭來,將剩下的半句話咽了回去。方才一直繃著臉轉向一邊,所以並沒有看到詩歌他們背後的情景。

“……這是什麼?”

詩歌等人站著的盆地,在一個多小時前還是一片平坦。
就和少年現在站著的地方一樣,林木茂密。但是由於詩歌的力量施展開來的緣故,一片棒球場大小的空地變成了荒野。

樹木全都倒下了,枝幹折斷,歪歪扭扭的散落了一地,甚至找不到一顆完整的。地下的土被翻了出來,巖石亂七八糟的碎裂一地。不知是否是切斷了地下水,一部分的地面冒出了大量的水。植物全部都死光了,動物也一隻不留的埋葬在了裏面——這裏變成了完全沒有生命氣息的死地。

即使是參加了戰鬥——除了詩歌以外,不論敵我誰也活不下來吧!

“對於你的上級要用敬語!”

“呃、那個,‘波江’,那種程度不用……”

“不行,這傢伙可是要培養成指揮官的。紀律比什麼都重要——你在發什麼呆,報告完了就趕快回去吧!”

呆呆站立的少年被人從屁股上踢了一腳才回過神來。
“嗯……那天打到你,對不起……”

“咦?呃、那個……請不要介意。”

少年轉身向著營地走去,對著少年的背影,詩歌說道。那晚以後,他雖然還是時不時的發點牢騷,可是卻成為了“蟲羽”的有力支柱。與那個少年稍微能和解一下,詩歌就很高興了。

三個人返回了營地,一個熟悉的少女已經等在了那裏。

“七那?”

“在這!我是赤瀨川七那!啊哈哈!”

作為大富豪的少女,今天也有些醉醺醺的。她靠在轎車上,像是被點名出席的學生似的很精神的拿著手杖。

“今天也是支付的日子?”

“真難得!你知道啊!沙紮比來之前,我就等在這兒了。”

其他的同伴暫且不提,詩歌並不討厭七那。七那知道很多詩歌不知道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小木屋的一角,宗方坐在輪椅上的身影依然在那裏。

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嗎——
問他他也只是笑著說“到時自然就好了”。看著那樣的宗方,詩歌總覺得有些不安。

“我一定會中標給你們看的。”
一瞬間,七那臉上的表情認真無比。

詩歌驚訝的看向七那,可是七那馬上又說道“啊哈哈,提前祝賀一下啊。”就向小木屋走了過去。

在詩歌看來,七那似乎總是像遊戲似的輕鬆的投標,而另一方面,她對於中標的執著卻是堅定不移。或許她有著自己非在拍賣會上中標不可的強烈動機吧。

從心底堅信七那的自信的詩歌,回頭看著秘書。

“這次能中標的吧?”

“另外一個投標者的真正身份還沒有頭緒。”
秘書依然是一副機械式的口吻回答道。

“現在這種狀況,只能招致‘勝者的詛咒’。”
沒有聽過的話,詩歌微微歪著頭。

“勝者的……詛咒?”

“就是熱衷於競爭,用實際沒有那麼高的價格來競標。這樣下去即便中標了,恐怕赤瀨川財團也……”

秘書淡淡的說道,詩歌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一絲的僵硬。
即使在拍賣會上贏得了勝利,也受到詛咒——若是就像秘書說的那樣,這個拍賣會就不存在勝者。

到了晚上,小木屋的門從外面被打開了。

“沙紮比來了。”

是二兵衛。他似乎一直在外面等著拍賣人的來訪。
沙紮比出現了身影,站在門前。

“其他的投標者再次宣佈參與投標……”
  聽了這句話,大廳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

詩歌不由得看向七那。由於酒精的關係雙頰微紅的少女咯咯笑著看向沙紮比。

“到底是誰呢?那個投標者?他真的存在嗎?”

“當然了……”

  “明明只有圓桌會才有參加權?明明圓桌會沒有半點動靜?”

“我邀請的只有圓桌會的各位……”

“……真是讓人無話可說的說辭啊。換了其他任何人,又有幾個人敢在這個國家和圓桌會對著幹呢?”

“要是有任何線索的話,您不妨去問問那位……投標者的姓名雖然不能透露,但是不論投標者發生什麼事情都與我無關……”

“線索我已經在盡力調查了,但卻找不到像是投標者的傢伙。”

這些在等待沙紮比到來時詩歌已經從七那那裏聽說了。
除了七那以外的十一個圓桌會員,都沒有絲毫動靜。
也有那些雖然比不上圓桌會,但財力與他們接近的富豪存在,但是調查過後,還是沒有發現有類似投標者的人。

既不是十二人的圓桌會,也不是其他的富豪——
那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哎呀哎呀……真是神奇啊……”
盯著眼前的沙紮比,七那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就在這裏結束怎麼樣?若是那個投標者不存在的話,你可就放過了一個賺大錢的機會啊?”

沙紮比一時間沉默了。
但是隨即他又動也不動的,用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聲音說道:

“過去圈地運動時有人想獨佔‘α’才發生的……包括圓桌會在內的資本家們根據那個‘預兆’進行了集體投資……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只能看到這個國家忽然有大筆資金消失了蹤影吧……”

“……”

“圈地運動——在向泡沫經濟轉變。所謂的泡沫就是‘慾望’……在‘α’那裏獲得某種可靠感的人,大都得意洋洋……與‘α’相關的人喜不自勝,飄飄然快要飛起來,他們像在做夢般的大散金錢……歡喜的旋渦感染了眾多在圈地運動中陷入不安的人。他們為了突如其來的景氣而歡欣鼓舞……泡沫經濟甚至將不知道‘α’、什麼都不知道的一些人捲了進來,這個國家整個陷入一片毫無理由的狂喜中……”

沙紮比自顧自的說著,詩歌等人都默默聽著。

“欲望的泡沫使人瘋狂……加上可以稱作原型的‘α’,就有了三種新的可能性……那應該和接下來的步驟緊密相連……但是那三種卻是刺,刺穿了無限膨脹的欲望……於是,泡沫只好崩潰了……”

“崩潰後怎樣了?”

對於總方的問題,沙紮比只是低下了頭。
“那麼,再會……下次機會……”

“哼!”
七那臉上浮現出挑戰性的笑容。

“我的目的並不是欺騙投標者……至少出售掉商品,是作為拍賣人的我的使命……若是您放棄了競標,而另一位投標者到時又拿不出錢的話——懲罰就會在您的面前進行……”

“那若是他拿出來了,那就是他中標了不是嗎?”

“那是當然的了……”

沙紮比所說的一切都很抽象,好像是在解釋什麼,其實卻又什麼都沒說明白。他是想說若是想知道實際情況的話,就來競標得到“α”吧。

但是詩歌卻有問題不得不問這個眼前的拍賣人。

“這個叫做‘α’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們一點都不清楚。”
七那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詩歌身上。

“但是你卻想用那個人來賣錢……”

“那可是個很有價值的商品……只要能中標,諸位想知道的事情不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嗎……”

“我不知道什麼價值,但是——”

詩歌直直的盯著沙紮比。
微微睜大的眼睛裏倒映出他額影子。

“你怎麼能把一個人當作商品?”

——像是無意識的,沙紮比的身子微微一動,向後倒退了幾釐米。

得知“α”是附蟲者後,詩歌對這件事所保持的情感。
是憤怒。

她越聽沙紮比的話——就越想要見到“α”並和他說說話,這種想法就像泡沫似的不斷膨脹,越來越強烈。

她不知道這個叫做沙紮比的真是身份是什麼。但是他高聲宣揚一個附蟲者的價值,還在裝模作樣的想要抬高價格,同時能清楚感受到他因價格真的被抬高了而沾沾自喜。

如今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叫做“α”的附蟲者,在那一秒一秒等待被解放的期間,都在想些什麼呢——

“B——”

沙紮比像是要逃開詩歌的視線似的轉過了身。他對著七那說道:
“Bid or fold?”

“Bid。”
詩歌回過頭看向七那。

“我不是說過一定會買下他的嗎?”

七那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她已經有了即使到最後都不知道那另一個投標者的真正身份,就以價格的競爭來一決勝負的覺悟。

“七那……”

詩歌咬了咬嘴唇。
雖然想見到“α”與他說話,但卻什麼都做不了。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相信七那吧。

“呀哈。”

笑著看向似乎想要抓住她的詩歌,七那將手杖在手中轉了一圈。


“那麼,下次的支付日是?”
沙紮比臉上露出卑劣的笑容,垂下頭。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39 AM

2.06 The others.


“——Bid or fold?”

B高級名牌專賣店裏,沙紮比問道。看著不合時宜的出現在這裏的沙紮比,店員們都皺起了眉頭。

“Bid。”
一邊挑選著豪華禮服,赤瀨川七那說道。

“——Bid or fold?”

一片歡呼聲響徹可以容納四萬人的足球運動場。都配置了最新設施設備完善的天然草坪上,身穿制服的選手們正在盡情的揮灑著汗水。

設置在看臺中央的超大型顯示幕上,“GOAL!”字樣的文字不斷翻滾。

“Bid。”

坐在VIP專用室中觀看國際友好足球比賽的七那說道。站在她背後的穿得破破爛爛得拍賣人聞言恭敬得行了一禮。

“——Bid or fold?”

全身沐浴在聚光燈下得歌劇歌手演繹著清亮高亢得美麗歌聲。坐在觀眾席上與似是溶進了黑暗裏的沙紮比問道。

“Bid。”

坐在觀眾席最上面特別座位的七那說道。劇場的照明燈忽然全亮了起來,觀眾席上暴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感謝您的投標……”

沙紮比深深的垂下了頭。
他舉辦的拍賣會自開始以來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競標額仍然在不斷的上漲,已經膨脹到一筆龐大的數字。至今已是投標開始的數倍。

七那是決不會退出的,而另一個投標者似乎也不打算半途放棄。
圍繞著始原附蟲者“α”的爭奪戰,已經演變為龐大的金錢之爭。就像氣球一樣,或者如今仍在膨脹的泡沫——
就像泡沫一樣。

“下次支付日是在三天後……”

一邊低下頭,沙紮比透過蒙在臉上的布凝視著七那。
少女向後仰坐著,悠閒的觀看著下面的比賽。
沙紮比對於女王般的七那所抱持的感情,既不是因她的投標而生的感謝,也不是喜悅。

是屈辱。
是憎惡。
沙紮比一邊在心中暗自咬牙,一邊繼續討好著投標者。
無論是哪一件,都是因為過去發生的範式轉換的緣故。

那時,無論什麼都陷入了瘋狂。

當時,每個人都在驚聲尖叫。並不只是收集蜂蜜的人,還有提供蜂蜜、冒充蜜蜂的人等——不論是誰,都從心底發出了絕望的尖叫。
可以說是詛咒的後遺症,至今仍在持續。

與“α”有關的所有人,都背上了被詛咒的命運。
沙紮比也是那其中之一。

在他們中間屈辱和憎惡感不斷的膨脹,如今從那裏解放出來的時機終於到來了。
並不僅僅是解放。

沙紮比甚至要——賣掉那個詛咒。

“沙紮比。”

觀看比賽的七那回過了頭。那下垂的視線似乎充滿了憤怒,但是他忍著心中的屈辱,只是垂下了頭——現在,還不到時候。

“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

就是你自身——
沙紮比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在心中默默的說道。

如今的七那正是曾經的沙紮比自身的寫照。
沙紮比也經歷了泡沫經濟,當時的他擁有一切,沒有什麼東西是他得不到的。

但現在的沙紮比離過去那種程度差的太遠了。
只是因為沒有克服範式轉換——

“我只是一個拍賣人……”

“說謊。你說拿著圓桌會的會員卡,將‘α’當作商品出售的傢伙只是個拍賣人?我可不是有眼無珠的人,那會員卡是真的,而且你對圓桌會的事情太熟悉了——”

“……”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但是發生的這些混亂,你自己也牽扯其中吧?那個結界,就是你現在這副落魄的樣子吧?”

沙紮比沒有回答。

“——可憐的傢伙。”

“……呵呵。”

對於馬上就要爆發開來的怒氣,沙紮比不自然的笑了幾聲掩蓋了過去。
眼前的少女馬上就要變得和他一樣了。

不,不只是七那。
不論是誰如今都已經落進了圈套。
過去的範式轉換並沒有結束,詛咒至今仍在繼續,而且會降臨在這個世界每一個人的頭上。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會受到詛咒。那是逃脫不論的命運。
  所以現在他才開始了這個拍賣會。

為了奪得那些投標者的寶座——

為了把他們從金錢的寶座上拉下來,自己取而代之——

為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能度過範式轉換——

“請您靜候下次支付日期的道理……”
暗自隱藏起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屈辱和憤怒,沙紮比低下了頭。


2.07 詩歌 Part.3


七那第二次受邀參加宴會。

第一次是在湖面遊船上舉辦的宴會。圓桌會舉辦的宴會精緻而高雅,一片雍容華貴的氣氛。

但是今晚的宴會看上去也是十分豪華,規模龐大。整個租下了高級飯店的一層樓,入目的一切都閃耀著耀眼的光芒。會場中心擺起了高高的香檳塔,沉在杯子中的寶石反射著燈光閃爍著七彩的光輝。

會場的某處傳來了一聲叫喊聲。
循聲望去,一個貴婦人揭開藍龍什麼正一臉狂喜的表情,似乎是從吃的蛋糕裏發現了鑽石戒指。對於主辦者的大手筆,在場的賓客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哇,好厲害啊……”

身穿從七那那裏借來的晚禮服,詩歌翻看著自己正在吃的蛋糕。但卻只有草莓沙司,沒有放入戒指。

“呀哈,浪費了,太浪費了。這不過是在故作大方罷了。那個人是主辦宴會的寶石公司的大股東,他吃的肯定是侍者特別拿過來的蛋糕。”

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七那泛紅著雙頰靠近了詩歌。詩歌失望至極的將已經被搗碎了的蛋糕放入口中。  

“是、是這樣啊?”

“若是會場的蛋糕都讓一個人吃了,我就不知道了。想要戒指的話,我買給你啊?”

“不用,我只是想,要是從蛋糕裏吃出來會很有趣。”

除了七那和詩歌以外,一身正式西服的“大鍬”和波奇也在,還有不知為何丁屋二兵衛也在這裏。七那的秘書好像去了別的地方談生意,沒有過來這裏。

“你帶我來參加宴會我很高興,可是真的沒關係嗎?我,呃……特環……?”

“沒關係,這裏有治外法權。只要呆在有錢人的身邊就誰也動不了你——啊,中央本部又領當別論了。不過只要你不進入他們的管轄區,呆在我身邊就什麼問題也沒有!”

“……有錢人真了不起。”

若是七那所說的都是真的話,那就像是神一樣了。對於詩歌來說,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是應該恐懼的存在,但是卻連他們都不敢招惹這些人。

“那邊那個白鬍子,可是個小國家的總統哦。那邊穿軍服的那個,是某個產油國的將軍閣下。快看,宗教紛爭地區的指揮者也在啊。與寶石相關的果然都是一些粗俗的人啊。”

“……”

“在這裏可和紛爭戰鬥無關。平時那些用導彈打來打去的傢伙們,現在可都假惺惺的談笑著碰杯呢,呀哈,錢果真是個好東西吧?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覺不覺得這種情景就是世界和平?”

金錢讓人忘記了爭鬥。

如果這是真的話,那麼圍繞著附蟲者的戰爭,是不是也會在金錢面前消失呢?
還不能斷言這不可能。若是詩歌成了超級有錢人,即使在這裏宣告自己是附蟲者,這些人也都會表面上微笑著迎接她入內吧。

“若是錢……沒有了呢?”

“喂,誰也沒有轉過來看吧。”
七那用食指輕輕戳了戳陷入沉默的詩歌的鼻尖。

“唔……怎、怎麼了?”

“這副臉色,是你還不知道金錢的力量。總之你只是認為那種關係是表面上的是吧?”

“……”

“即使那樣——不管怎麼說,也比沒有要好太多。因為只要人想賺錢,它就絕對不會消失的。”

微醺的七那臉上染上了一層陰影。或許過去曾發生了什麼吧。

詩歌放下了蛋糕,兩手手指絞在一起。
她明白了詩歌說的意思,實際上她也沒有想要否定擁有那種關係、並且重視它的那些人。

“什麼啊,你想要說什麼嗎?你不認為你是個寂寞的女人嗎?呵呵呵!”

“唔……雖然確實是有那種關係,不過……”

“不過?”

“我想應該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比如家人、朋友,喜歡的人等等,這些——”

“這些也都是由金錢來決定的。”

“不,不是那樣的。”

“不會有錯的。我也有家人和朋友,也有很重要的人——可是,他們都不在了。”

“……”

“所以我要用金錢的力量把他們都買回來。”

七那微笑著。不知是真的有些醉了還是只是演戲,她的語氣很堅定,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但是詩歌還是無法接受,難為情的交叉著雙手。
“對七那很重要的人,想要錢嗎……?”

“……什麼意思?”

“金錢之間的聯繫雖然不能說不好……但是對那些還渴望其他的聯繫的人來說,用錢讓他們回來……不是一種背叛嗎?”

七那臉上的表情僵硬起來,笑容也消失了,她斜眼看著詩歌。
“那麼你說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應該怎麼辦呢?

這樣說完的七那,忽然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子嚇了一跳,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是二兵衛。他端著料理堆得像山一樣高的碟子,也不講究什麼禮節的大口大口的吃著。

“七那。”

“什、什麼啊!嘴裏塞那麼滿像個松鼠一樣!”

“嗯……嗯嗯,那麼,現在能告訴我了吧?為什麼帶我來這裏?”

“呃、那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想讓你這個自命為商人的外行來看看經濟界頂尖的光景。”

“哦。”
七那邊說邊向後退了幾步,二兵衛臉色冷淡的環視了一下四周。

“我雖然看不到這種光景有什麼值得一看的……啊,但是剛才那個夫人得到的戒指倒是不錯。”

“雖然裝得一副大人物的樣子,可是你的腿可在打顫啊……難道是為了掩飾緊張才大吃特吃的?”

“我、我還以為你會說威風凜凜。”
看著虛張聲勢的二兵衛,七那突然放低了聲音。

“——能找到‘記錄者’嗎?”

“你、你看了那個影像啊?很厲害吧?感覺到信念了吧?”

“我想見‘記錄者’,有話要和她談。你能聯繫上那個買下影像的人嗎?”

“嗯,那可不行,會被特環抓去的。”

“有沒有其他影像上市的可能性?哪怕是愛好者們的小道消息也行,總之找出擁有類似那些影像的人,想辦法獲得他們的入手經過。”

“赤瀨川財團的董事長竟然會來拜託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不想被財團的然那知道這件事。而且沒有大筆資金的流動,只是一些愛好者的小圈子,你應該很熟悉的吧?報酬不會少了你的。”

看著七那,二兵衛換上一副認真的神色,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冷落客人可是再失禮不過的了——好,我做,賭上我三方滿意的信念。”

“又是三方滿意?你能不能不要再提那個了?讓我覺得會很不順眼啊!”

“沒關係,我說了會好好幹的。”

結束了令詩歌一頭霧水的會談,打算再次回去補充食物的二兵衛突然停下了腳步。

“對了,七那,那個拍賣會怎麼樣了?”

“這次肯定是我贏了。”

“咦,你投了多少呢?”

對於二兵衛的問題,七那只是一笑置之。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
詩歌微微偏著頭。

“那另外一個投標者,到底是誰呢?”

“那個啊……已經沒有關係了。下次不會再有投標者了。”

“呃,就是說再沒有能付出那麼多錢的人了?我沒問投標額真是太好了。”

就在二兵衛打個冷顫低聲呻吟時。
波奇無聲無息的來到了七那身邊,將手機遞給了她。

“——你說什麼?”
不知在和誰通話的七那,突然臉色大變。

“我會去的!”
將手機交給了波奇,少女提起裙角就走了過去。詩歌等人急忙跟在後面。

“怎、怎麼了?”
詩歌問道,七那卻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飛一般的走出會場,坐上了電梯,到了一樓後,七那無視於賓館侍者的問候,徑直坐上了已經在門口待命的豪華轎車。

“七那……?”

  坐上了車,七那仍然一言不發。也沒有喝酒,只是有些煩躁的抓著手。詩歌看了“大鍬”和二兵衛一眼。

白色的豪華轎車和護衛車奔馳在夜晚的都市裡。
映照在眼簾裏的窗外光彩奪目的燈光飛一般的從眼前劃過。

不久他們即來到一個圓柱型的大廈前。看到大門上刻著浮雕,原來這裏就是赤瀨川集團的總公司大樓。

已經過來上班時間的大廈,只亮著稀稀疏疏的燈光。門前也看不見有人進出。
車停在了大廈的正前方,七那立即下了車,詩歌等人也跟在她身後。

“——發生什麼事了?你說啊!”
七那看著站在入口處的女性。

“就像我在電話中所說的那樣。”
抱著小熊玩偶的女性——七那的秘書仍是一副機械式的口吻說道。

“赤瀨川財團的相關企業都在被逐步收購。”

“我在問你為什麼沒發現!”

“這幾天財團的股票急劇下跌,我們被人盯上了。”

“什麼被盯上了,哪裡有那麼巧合的事!原本就不知道為什麼財團的口碑一直下滑,就像知道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一束光照在了正在詰問的七那側臉上。
穿過赤瀨川大樓的門,又一輛車停在了眼前。
車停在了大廈入口處,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紳士。

“宗方先生?”

詩歌驚訝的看著那個男人——宗方槐路。對於這突然到來的客人,七那皺起了眉頭。

“……”
宗方也不打招呼,只是靜靜的推著輪椅向秘書走了過去。

在那裏——那個出現了。
嘎吱一聲鞋子踩在地面上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回過頭去。
出現在大門口的,是全身包裹在破破爛爛的西服與大衣之下的異形拍賣人——沙紮比。

“沙紮比……?今天還沒到支付的日子啊?”

七那驚訝的看著他。但是沙紮比卻沒有理會七那,徑直從她眼前走過。
她穿著破爛的皮鞋去往的目的地,是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宗方槐路。

“——”

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七那一臉震驚的表情。
同時詩歌好像也想起了什麼。

就像是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似的,集中蠶食某人的資產——
那種做法以前也又聽過。

那好像是宗方槐路失蹤時——

“支付日期到了……”

沙紮比在宗方面前低下了頭,宗方從懷裏拿出了一張卡片。
漆黑的表面印有金色的硬幣圖案。同時還有鑲嵌在上面的寶石以及寫有“壹拾三”的字樣——

“鑒於這一系列的損失,董事會做出了相關決定。”

聽到秘書的話,七那的肩膀微不可覺的顫抖了一下。
詩歌看著眼前的情景也是啞口無言。

為什麼宗方槐路會有圓桌會的會員卡——

而且還是不應該存在的第十三個會員證——

秘書和沙紮比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免去赤瀨川七那的董事長職務,同時其全部財產作為填補公司的損失全部納入公司名下管理。”

“Bid or fold?”
七那猛地瞪大了眼睛,尖叫道。

“宗方!”

在這裏。
就在這裏。
既不是十二個人的圓桌會,也不是圓桌會以外的富豪——
作為第十三個圓桌會成員存在,被七那視為同伴而從未懷疑過的富豪就在眼前。

“難、難道,宗方先生就是——另一個投標者……?”
詩歌呆呆的說道。

甚至在這種情況下,宗方槐路也不打算去看詩歌。他只是靜靜的說道。

“——Fold。”

七那的表情像是被凍住了一般。
沙紮比回過頭。

“另一位投標者宣佈退出!”
拍賣人的話迴響在無人的大廈裏。

“祝賀您!現在我宣佈赤瀨川七那小姐中標!”

“啊、啊啊……”
七那的表情漸漸的扭曲起來。

“赤瀨川七那小姐,請您付款!”

“——她如今已經沒有支付能力。”


“不履行契約!對犯規者進行懲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禁受不住失去資產的巨大打擊,七那抱著頭癱倒在地上。

忽然傳來了一陣歌聲。
似乎在哪裡聽過,那美妙的女高音——從頭頂上傳了過來。

“……!”
詩歌抬頭看向夜空,不禁驚呆了。

就像飄落下來的花瓣似的,一個身穿晚禮服的女人從上面落了下來。塗著比黑夜更加黑暗的口紅的嘴裏,飄出了高亢嘹亮的歌聲。

“克麗絲蒂!對犯規者進行懲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紮比的命令。
克麗絲蒂的歌聲。
七那的尖叫。
一起行動起來的“大鍬”和波奇,以及七那的護衛們。

看著眼前噩夢似的情景,詩歌——
確確實實聽到了慾望泡沫破碎的聲音。

【注7】帆傘:Parasailing,一種水上運動。類似於降落傘,用一根繩子系在快艇上,可以把人帶到幾十米高的天空,領略海景。


【注8】科琪涅拉•賽普屯朋克塔塔:原文Coccinella septempunctata。這個詞其實也是七星瓢蟲的拉丁學名。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42 AM

3.00 泡沫崩潰


巨大的木楔釘入了閃閃發光的寶石箱。

還有用財富建成的塔。
包圍在霓虹瞪的流光異彩中的街邊,聳立著一座圓柱型的高層大廈。


從上空俯視眼下的情景。
它仍然追蹤著那名少女。

在跟隨著少女的期間,它看見了好幾個熟悉的身影。
身穿破舊的西裝與大衣的人。

但是在它的記憶中,那個人應該更為幹練俐落,不知道他現在為什麼要用布蒙著頭臉。但是絕不會有錯,他穿的大衣及西服、鞋子,乃至手上戴著的手錶都和他所知道的那個人完全相同。

還有一個人,也是它記憶中的熟人。

身穿晚禮服的女人。
她確實經常和那個西裝男在一起。但是如今的她就那樣漂浮在空中,臉色青白,就像個怪物一樣。

為什麼他們會變成這樣呢?
是什麼把他們變成了這樣的怪物呢?
看著這些令人懷念的人,過去的記憶慢慢甦醒了。

這樣說起來——現在這條街的風景比它所知道的那個時代更為美麗時尚了。

這個國家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嗎?
那麼自己又是什麼樣呢?
突然湧現出的疑問,它看到貼著玻璃的大廈牆壁上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那裏映現出來的——是個怪物。
被無數的碎片分割開來的甲殼,已經暴露在外連接他們的神經。深埋在最大的一片碎片裏的,是人眼球與昆蟲複眼的組合物那樣的,醜陋至極的東西。

啊,是這樣啊,原來自己也改變了啊——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在發生變化前又是什麼樣呢?
這些都已經沒有印象了。

在它想出之前,就先看著那個少女和這些熟悉的面孔吧——
它有著清醒的意志,決定先看著地面上這些混亂的人們。


3.01 七那 Part.9


跪在地上,七那發出了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赤瀨川財團的董事長一職,已經被罷免了。

而且不僅如此。
全部的資產——以至於小小的一日元,全部都失去了。七那的錢全部被放入了財團的相關銀河,相當於是被財團沒收了。

第十三個圓桌會成員,宗方槐路——
七那完全忽視了這個男人的存在。

原本不應該存在的另一個圓桌會成員。
不知是誰的另一個競標者。
那個甚至絲毫感覺不到的人,原來就在七那身邊。

她不認為這是自己的疏忽大意。一切都在按照宗方槐路這個男人的計畫發展吧?她躲在七那的視線之下,設下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

恐怕就連他的失蹤都是個陷阱。他輕鬆的引誘七那深入到圓桌會這個組織裏,使她深信這裏只有十二個會員,在此之上給予七那投標者的權利,讓她覺得他使她的“同伴”。

不是疏忽——卻完全失敗。
從一開始直到最後,七那就一直被宗方槐路牽著鼻子走。

“不——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還有一步就可以得到“α”的。繼承魔法師的遺願,找回那甜蜜的每一天。
可是——全部沒有了。

就像“噗嗤”一聲碎掉的泡沫似的,全都消失不見了。

七那又一次——變成了一個人。

“克麗絲蒂!對犯規者進行懲罰!”   

一個包裹在漆黑的晚禮服裏的貴婦人從空中降落下來。
那個女人似是不受重力約束在七那等人的頭頂,比頭大好幾倍的羽毛帽子遮住了一隻眼睛,臉色就像死人般又青又白。口紅和眼線雖然也很怪異,但比這一切都不自然的卻是她的雙腳。

她——沒有腳。
準確的說應該是看不到她的腳吧。晚禮服的裙角呈一片黑霧狀,融化在夜色裏。被風吹得飄揚起來的禮服寬廣的佔據了整個視界,女人的頭和肩膀在裏面一起一伏,就像是淹沒在禮服的海洋一般。

“啊啊啊啊——”

漂浮在夜空中的美女,發出了悲鳴般的歌聲。七那原本抱著身體的雙臂直直向前伸出,而後又落了下來。

失去自我的七那,表情呆滯的低著頭一動不動。

“嗚噢噢!”
一聲咆哮響徹在入口處。

向七那一步步逼近的美女的身體,忽然被旁邊飛出的白布所包圍。

是波奇。穿著一身正式西服,波奇纏在手臂上的布不斷的膨脹、伸長,纏繞住了克麗絲蒂的身體。他不停的轉發身體讓手臂上的布纏繞起來,就像陸上競技的扔鏈球似的利用離心力將黑暗的美女朝著大廈扔過去。

貼著強化玻璃的大廈牆壁爆炸開來。震動使得空氣也跟著顫了一下,大廈的一部分在強烈的衝擊下一聲聲的崩裂。克麗絲蒂撞上去的牆壁出現了一個半圓狀的大洞。

“啊啊啊啊——”

受到讓整個大廈都為之震動的衝擊,克麗絲蒂卻絲毫不為所動。晚禮服像是有生命似的蠢蠢欲動,將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布撕的粉碎。

恢復了自由的克麗絲蒂飛了起來,重新向著七那滑翔了過去。
波奇往空中一躍,纏在腳上的白布伸展開來——他是可以操縱某種礦物纖維的特殊型附蟲者,操縱織入某種媒介的布,正是他的戰鬥方式。

“波奇!那個人已經不是赤瀨川財團的董事長——”

對於秘書的制止,波奇並沒有聽進去。他平時溫順穩重的臉,如今就像發現了敵人的看家狗似的狠狠瞪著克麗絲蒂。  

“嗚噢噢噢!”

隨著波奇的一躍伸展開來的布緊緊纏住了克麗絲蒂,他利用那橡膠似的反作用力猛地彈向高空。一瞬間飛到女人頭頂上的波奇用他那纏著布的拳頭對準羽毛帽子一拳打了下去。


[ 本帖最後由 陳祐g 於 2007-11-3 09:44 AM 編輯 ]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46 AM

克麗絲蒂一下子被打得撞向了地面。柏油路面碎裂開來,像發生地震似的周圍猛烈的搖晃,大地轟隆作響,詩歌站立不住的摔倒在地上。

波奇落到了地面上,他毫不停留的向著那個地面上的大洞走過去。

但是——

“……!”

少年的臉上一陣風雲變幻。
洞穴中並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突然大量的黑霧噴散開來,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啊啊啊啊——”
悲鳴似的歌聲,從七那旁邊傳來。

狂亂翻滾的黑霧一陣緊縮,七那旁邊浮現出了克麗絲蒂那張慘白的臉。包裹在漆黑中的美女朝著七那伸出了雙手。

但是下一個瞬間,異形的怪物忽然一口咬響克麗絲蒂的身體。
突然出現的“蟲”朝著晚禮服的女人伸出尖銳的獠牙,守護在七那身邊。被巨大的“蟲”的力量所迫,克麗絲蒂撞向了大廈的柱子。

“你們——”

秘書回過頭的地方,黑色的轎車上走出了好幾個少年少女。他們是和波奇一樣的附蟲者護衛——他們絕對跟從首領波奇的行動,沒有絲毫猶豫。

但是一個附蟲者“唔……!”地一聲臉上一陣扭曲,倒在了地上。

像是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從克麗絲蒂所在的柱子傳來。纏繞在禮服周圍的黑霧浮浮沉沉,緊緊包裹住咬著女人身體的“蟲”擠壓著它的身體。擁有堅硬外殼的“蟲”在一聲聲的碎裂聲中被壓得粉碎,體液四散噴了一地。

克麗絲蒂緩緩飛起。
“啊啊啊啊——”

大廈周圍充滿了黑霧。

“……!”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不好得預感,波奇突然朝後退了開來——但是哐啷一聲停止了動靜。

一隻手抓上了少年的腳。
黑霧中伸出來的手漆黑黑的,就像人體模型似的僵硬不堪。白布立即纏上了它想要把它扯下來,但那只手上的力氣驚人的大,竟是緊緊的抓著少年的腳不鬆開。

“啊啊!”

其他的附蟲者們也都遭遇了同樣的情況。雖然只有詩歌發出了一聲尖叫,但是“大鍬”和其他的附蟲者們也都被黑色的手抓住了手腳。

克麗絲蒂悲鳴似的歌聲響起的同時,頭頂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鳥的羽毛似的東西靜靜的停在空中,然後那銳利的一端朝著七那直刺過來。

突然波奇猛地掙開了那黑色的手,純白的布包裹住七那保護著她。
但是克麗絲蒂的羽毛朝著白布發動了攻擊。它們像子彈似的穿過布,繼續向著七那逼近。

一陣衝擊驟雨般的傾灑在入口處。巨大的海嘯般蜂擁而至的破壞力極強的暴風橫掃過七那周圍的一切。

“——哇啊!”

恍恍忽忽。
呆呆抬起頭的七那眼中映照著的,是一片鮮紅的血。
波奇全身紮滿黑色羽毛,扭曲著臉抬頭看著克麗絲蒂。

擋在七那前面用身體替她接下了所有的羽毛,直貫穿了他的整個背部。甚至——大概是被自己的白布切斷的吧,被黑色的手抓住的一隻腳,自膝蓋以下空空如也,碗口大的傷口血流如注。白布纏上了他的腳為他止血,一層層的纏繞起來形成了一隻假腳的樣子。

咚的一聲。
波奇的手搭在了七那肩上。
什麼也說不出來。少年甚至說不出“快逃”這樣一句話。

身負致命的重傷,被七那賦予看門狗一職的少年仍然對著克麗絲蒂大吼一聲。

  “噢噢噢噢噢!”

大量的血從嘴角流下,波奇向著克麗絲蒂揮出了一隻手。伸展開來的白布纏繞上了女人,借助那牽引力波奇朝著克麗絲蒂懷中直直的撞了過去。

“……”

七那被波奇猛得一推向地面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血沫飛濺。七那的護衛不惜被黑色的手抓下血肉,掙開了束縛呐喊著跟在波奇身後。

一道白色的閃光迸裂開來。
“大鍬”使得水蒸氣爆炸開來,將束縛住自己和詩歌的黑手彈飛了出去。

“可惡!快逃……!”

丁屋二兵衛抓住了抬頭看向空中的七那。膽小的少年一邊因恐懼而扭曲了面龐一邊死命拽起了七那。

“詩歌,和他們一起走!”
“大鍬”邊向著克麗絲蒂走過去邊喊道。

要向著七那跑過去的詩歌擔心的回頭看著“大鍬”。

“‘大鍬’……!”

“困住她。”
脫去了外衣,從襯衣上解下領帶,“大鍬”笑著說道。

“反正你會這樣命令的,不是嗎?”

“……!”
詩歌一副要哭的樣子。她緊緊的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七那!站起來!”

“七那!”

二兵衛與跑過來的詩歌一起搖晃著七那的身體。

一枚卡從被晃來晃去的七那懷裏掉了出來。那是圓桌會的會員卡,七那一直貼身收藏著的。

“啊……”

漆黑的底色上印著金色的硬幣,還有鑲嵌著的寶石和“壹拾貳”的字樣。
向著象徵光榮的卡片,七那伸出了手。

“可惡……!”

七那的手沒有抓住它。二兵衛罵了一聲,硬是把她扛到了肩上。
七那、詩歌、二兵衛三人離開了赤瀨川大廈。

“啊啊……”

七那抬起頭,向著落到地上的卡片伸出了手。
她眼前又一次出現了受到羽毛攻擊的波奇的身影。
一馬當先沖入戰鬥的波奇雙腿跪在了地上,像慢鏡頭重播似的慢慢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七那的臉扭曲著,向著逐漸遠去的那個情景一直伸著手。

撲哧一聲破碎了的泡沫的對面——
所有的一切都從七那的指間掉落。


3.02 The others


和那個叫做立花利菜的少女相遇,是一個社交界的晚會上。
咚的一聲,什麼東西打在了背上,一身正裝的宗方回過了頭。


“對不起。”


看著眼前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抬頭看著自己的少女,宗方心想,這真是個美麗的少女啊!


應該還是小學高年級的學生大小吧。長長的頭髮柔順光亮,面容比常見的明星還要漂亮,身穿一件合身的連衣裙。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51 AM

“沒受傷真是太好了。”

之後女子的行動,只有宗方才能理解。
首先回頭看著會場。那視線的一端,是個像是在尋找什麼的青年人,看上去像是在找人。

少女似乎想要靠近宗方,卻又停了下來。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歎了口氣,像是要朝青年的方向走了過去。

醒悟到她做如此舉動的意味,宗方走到了少女跟前,擋住青年視線似的將少女藏在了背後。青年東張西望了一會兒,一副困惑的樣子又走遠了。

“這樣可以了嗎?”

“什麼?”
回過頭笑了笑,小淑女開始裝傻。

“你想要躲開那個青年。只有藏在我身後,就可以了——但是你又想或許會給我添麻煩是嗎?所以又放棄了。”

“……謝謝,宗方槐路先生。”
  少女的態度很爽快,即使被看穿了也只是微微驚訝的行了個禮。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沒有,父親曾經告訴過我一些這裏的人的事情。”

“什麼啊,我還以為是自己比較特別呢。”

“我可是很擅長記住別人的長相和名字,雖然學校的筆記背誦很差勁。”

雖然在這種地方被人故意開了玩笑,但這一招對這個少女好像沒有什麼用。
應付過他的話,少女伸手去取桌上的料理。

“在你吃飯時真不好意思,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我叫立花利菜。”

“……”

“我以為你會問我的名字,不是嗎?”

“不,正是如此——原來是立花家的小姐啊,長得真像你父母。”

聽完這句話,利菜明顯的皺了皺眉。她突然一臉孩子氣的表情,吃東西的速度也快了很多。好像說了什麼讓她心情不好的話了。

立花家的情況宗方也是知道的,他和作為入贅女婿的現任家主還有他的妻子都有過往來。剛才的那個青年就是立花家的僕人或是什麼人吧。

這樣看來,實際上眼前這個少女真是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甚至讓人因為那樣的完美而產生一絲不安。

“令尊是怎麼評價我的呢?反正不過是隨口一提吧?”
少女一瞬間有一些猶豫,像是很難為情的開了口。

“……‘不要相信其他人。不要和那個男人——扯上任何關係’。”

“服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看透我,真不愧是立花先生啊。”

這是真心話。
當時的宗方沒有敵手。
他在生意上極為成功,短時間內就積聚起了一大筆財富。在這個業界財富越多就意味著敵人越多,但這點常識卻惟獨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要說為什麼,因為不管是誰都是他的“朋友”。
即使是有敵人,宗方也決不會和他爭鬥,而是會為對手準備別的賺錢的機會,儘量避免對決,防患於未然。同時在做了很多事後,在那傢伙本身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將宗方當成“朋友”了。

他的身邊沒有敵人,有生意一起做,有錢大家賺——
在這樣說著的時候,周圍已經儘是宗方的朋友了。

他們與宗方這個“朋友”一起自由行動。撲向已確定好目標的生意,代宗方處理糾紛,同時獲得的利益則由落入了包括宗方在內的留下來的傢伙懷中。

等到意識到時,已經不是做不做的問題了,因此不論誰犧牲了,都沒有辦法停下來。如果不想成為宗方的替身——只有不與他扯上任何關係。

“我也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我叫宗方槐路。”

“這我知道。你好——你是一個人嗎?”

“是啊,這把年紀了還是單身。一直沒有美好的邂逅啊。”

說謊。
宗方從不缺乏與異性的接觸,當時不乏有許多女人自願陪他,但是他既不願帶她們出現在這裏,也沒有結婚的打算。若是自己結婚組成家庭的話,也必定是十分美滿的吧——雖然這麼想,但是卻沒有這樣去做的理由。

是的,當時的他甚至並不認為家庭這種關係是一種特別的東西。

“是嗎。看著很受歡迎的樣子,還真是可惜呢。”

“……不知道為什麼,被小孩子這麼一恭維,真是心痛啊。不要用這種措辭好嗎,小孩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就好了。”

“那你和我保證不會告訴我父親,不要破壞這裏這些人心情地說給我聽。”
對著終於露出了孩子似的笑容的利菜,宗方和他約定。

之後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
雖然是與年齡差距很大的孩子說些奇怪的話——但是宗方無法忘記那時的快樂。
就像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盡情暢談了一番似的。準確說來,那之前他還沒有一個處於平等位置上的朋友,若真有的話應該就是那種感覺吧。

所以利菜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感到喜悅。

“我們是朋友了。”
利菜一臉孩子氣的說道。

“朋友?”

“因為宗方先生一臉‘這裏不是自己呆的地方’的樣子。雖然看著周圍,卻像是忍受著無聊微笑似的。”

  “……”

“雖然不怎麼有趣,但為了讓周圍的人安心還是歡鬧著用沙子造城堡,是這樣的感覺吧。其實是想拆掉公園建一座真正的城堡,自己明明可以那樣做,可還是要在心裏對自己說‘守護這個公園的和平可是我’,並為此而得意洋洋,是這樣吧?”

雖然是毫不留情的批評——實際上正是如此。
其實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卻也沒人是他真正的朋友。沒有美好的邂逅,在這種意義上或許是真的吧。

“唔,真的就是那樣。但這可是秘密啊。”

“我們都有自己的秘密了。這樣就扯平了。”

“你還有其他的住處嗎?”

“我……至少不喜歡現在的家,很討厭。”

“是嗎?”

“雖然不知道其他還有什麼地方,也就是平常去學校吧。如今雖然也去,可是都不會和朋友們聊天、購物吃東西什麼的了。”

想要過平常地笑,平常地玩鬧的學校生活——

這時的這句話,很久以後利菜要追著“郭公”去櫻架市時也說過,那時宗方提議說:“既然這樣,那就像平常一樣去學校吧?”

——不過這已經是好幾年後的事了。

“總之都是對現在的狀況不滿,所以就是朋友了。”

“朋友……嗯,朋友啊。”
宗方喃喃反復念叨著這幾個字。

朋友。
至今為止他有很多的“朋友”。

但是這個詞從利菜的口中說出來,卻好像有另一種含義似的。那是因為以前的那些所謂“朋友”——對於他來說,有或沒有都是無所謂的吧。既沒有任何共同語言,也不認為他們是必需的。

但是被利菜稱為朋友——卻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有生以來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雖然年齡還小,卻是個很靠得住的人。在看透他的本性後,她說他是和自己同樣的人。

啊啊,難道自己至今為止都是孤獨的嗎——

到了這個年齡,才注意到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至少,利菜成為了他的朋友。若是意識到自己沒有真正朋友的話——連那麼簡單的事都沒有發覺到的自己也太可憐、可悲了,或許會失去生存下去的希望。

“朋友之類的這可是第一次,感覺還不壞……”

“是吧?”

年齡也不小了卻仍然笑得渾身打顫的中年男人,與自豪地挺起胸膛的少女。
“什麼時候一起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堂吧。”

現在想起來,那時宗方就已經沉浸在那個少女的魅力裏了。

那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
她成為了附蟲者,和很多同伴一起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抗爭,以為自己什麼都能做到。

可是——她還是失敗了。
利菜得到這樣結局的原因,正是因為她太完美了。
每個人都依靠利菜,而她也接受一切。但是即使如此她卻沒有依靠過任何人,她一肩擔負著附蟲者們的期待,拯救他們於水火。

宗方失去了他比什麼都重要的朋友,灰心不已。
但是他被一個叫做“大鍬”的少年帶了回去,為了“蟲羽”的復興而努力。

讓詩歌成為首領,至少也是一個希望。就連完美的利菜也沒有做到,所以這次他們捨棄了完美,而是由這個擁有“弱點”的少女來引導他們。

從今以後“蟲羽”會得到重生吧。
對於過去的朋友,也算是一個補償吧。

這樣慢慢的,終於可以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了。
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必須是自己親自來做。
為了立花利菜這唯一的朋友,宗方槐路有責任那樣做。

赤瀨川大廈的入口處被一片寂靜包圍著。
地面被炸得破敗不堪,好幾層樓的窗戶玻璃全部破碎。倒在地上的數名少年少女,是赤瀨川七那的護衛。他們全部成為了缺陷者。只有一個人,那個叫做波奇的少年死了。

看著眼前這一片淒慘的光景,坐在輪椅上的宗方槐路開了口:
“這,就是懲罰嗎……”

原以為不過是稍微懲戒一下,沒想到竟然會奪取誰的生命。
那個叫做克麗絲蒂的女人已經不在了。在要追趕七那等人的時候被“大鍬”咬住不放,現在應該是換了戰場在哪裡繼續戰鬥吧。

“交不出錢的人,要以生命為代價來償還嗎?”

雖說是預想之外的犧牲,卻也是自己的行為所造成的結果,罪孽由自己來背負。
宗方一開始就打算賭上自己的生命,也有同阻礙做鬥爭的準備。
他和赤瀨川七那的不同,就在這裏。

這個拍賣會不是遊戲——
他不認為“蟲”的起源是這樣輕而易舉就可以到手的。

“赤瀨川七那的投標現在就算是無效了吧。”
宗方看著站在旁邊的異形的拍賣人。

“按照傳統的規則回到上一個投標額,我獲得了中標的權利。”

宗方從懷中拿出圓桌會的會員卡。
不應該存在的,是十三個圓桌會會員——

宗方在很久以前就得到了它。
雖說是圓桌會,但如今有一半構成成員也不過是只有金錢的蠢貨而已。

要麼就是資本家的子孫,要麼就是僅憑一時的好運偶爾靈活運轉資金的幸運兒,對這樣的他們示好真的很容易。

圓桌會所做的重要決定,是依據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
設置至今為止不存在的第十三個席位的提案,被宗方拉進來的“朋友”們輕易通過。

“請宣佈我中標了。”
宗方對沙紮比說道。

他為了探知“蟲”起源而接近圓桌會,這並不是謊話。.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這些十多年前的經濟動盪與那有密切關係,這一點也沒有猜錯。

而且在加入圓桌會的同時,沙紮比這個拍賣會就出現了。雖然不知他是怎麼得到消息的,但他好像知道宗方正在調查“蟲”的起源。

他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得知了“α”這個存在。

“α”是確實存在的。
而且圓桌會龐大的會費,好像就是為了隱瞞它的存在。都被用到了瞞過眾人的耳目,同時也不能讓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發現而將它封印上。

但是事實上,知道這些真相的人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他們清楚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甚至如今也是圓桌會的成員,是這當中少數真正有實力的人。

至今為止一直隱藏得很好得“α”,如今卻被沙紮比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擅自當作商品拍賣。雖然他好像也邀請了其他的圓桌會成員參加這個拍賣,實際上卻很可疑。在宗方看來,他是想搶在圓桌會之前下手。

“很遺憾——”
沙紮比仍是一副謙卑的態度,彎著要更加恭敬的行了個禮。

“一旦宣佈退出,這一輪的拍賣就要重啟一次,再一次招募新的投標者……”

“你說重啟?”
宗方的臉扭曲了一下。

“真是不管哪裡都要被金錢玷污啊……尋找新的競爭者,難道還想要抬高價錢嗎?”

“我作為拍賣人只是按照規則來執行……”

“赤瀨川七那,兩個人都不在了。”

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引進圓桌會,是宗方的打算。

他一開口,擁有圓桌會末席的男人就輕易的答應了。或許是信任要一起擊潰赤瀨川財團的“同伴”吧,或者是打算走運的話連宗方的資產一起奪過去。按照計畫,宗方假裝被他綁架了。

他知道赤瀨川七那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想與宗方取得聯繫。她大概是被宗方的失蹤事件勾起興趣了吧,加上又有留給詩歌的線索,七那成功的干涉了圓桌會。

而且她還救出了宗方,並成功加入圓桌會獲得了拍賣會的參加權。

為什麼要這麼拐彎抹角的——
“會陷入這個拍賣會的蠢貨,即使在全國,除了那女人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這正是宗方要將七那誘進拍賣會的原因。
對於那個可以稱得上天生做生意料子的少女,宗方並沒有小看她。

可以說從一開始他眼中就只有七那。即使拍賣開始,圓桌會那些膽小鬼也一定會退縮。而其他的富豪中也沒有人知道“α”的價值,即便是有,也不是像圓桌會那樣的強勁對手。

只有赤瀨川七那。
那個女人注意到了宗方的動向。在他準備投標的時候,由資金的流通嗅到了某種“氣味”,同時注意到了拍賣會的存在。

他還知道那個女人和附蟲者關係很密切,如果她參加拍賣的話就會成為宗方的對手,而資產不如她的宗方就會敗北。

所以他才會引導赤瀨川七那參加拍賣。
被她從偽裝的綁架中救出,故意欠她個人情——借此將七那引誘進“同伴”的陷阱。由此,他成功的從她的黑名單上消失。

“我也沒有和赤瀨川私下商量過。若是對現在的價錢不滿的話,永遠都不會有人中標。”

沒有和赤瀨川七那聯手是因為怕她搶先一步下手。他的總資產少於七那,不管怎麼說中標權都在七那手上。那樣的話七那就很有可能獨佔“α”,如此宗方就不能將“α”弄到手了。

沒什麼了不起的。宗方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前都沒有變過,他不過是按照自己本來的方式在做生意罷了。

他除了真正的朋友立花利菜以外,誰也不相信——

“是的……宗方槐路先生給足了價錢這也是事實……這是最後的確認……若是再沒有競標者的話,那就由宗方先生獲得中標權吧……”
沙紮比厚顏無恥的說道。

引誘七那作為投標者這個主意雖然不錯,可是若沒有取勝的話也就沒有意義了。

要排擠掉其實很簡單。她不是深信自己是“同伴”嗎?她對宗方沒有任何戒心,
而且使得她得勢生意成功,她並不知道其實是宗方再暗中出力幫助她。

急劇的成長,同時不安也在膨脹,不久就到了那個極限,宗方只要告訴財團的董事會拍賣會的事情就好了。有了破產的覺悟,同時得知董事長出鉅資購買不明來歷的東西,由此而來的不安一瞬間就傳達給了部下們——股票也受到波及,就像按了不安這個開關後發生大爆炸似的。

那個責任當然——由身為董事長的七那來承擔。
於是七那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而宗方獲得了勝利。

宗方的胸中一陣疼痛,咳嗽了起來。

“下一次的支付日是什麼時候?”
  
“三天後,請靜候佳音……那麼,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嘎吱、嘎吱,拖著破舊的皮鞋,沙紮比離開了。

並不著急。
可以說宗方的中標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了。如今的圓桌會中,沒有人有勇氣去解開“α”的封印,也沒有人敢去碰觸這個國家的核心秘密。

手機來電音響了起來。秘書在和什麼人聯繫。

“這是董事會的決定。在這次的事件中,宗方先生幫我們買回了大部分的損失,我們歡迎您成為我們董事會的一員,您能接受嗎?”

“我接受。但是請轉告他們,在赤瀨川七那的卸任風波還未平息之前暫時不要公佈這件事。”

瞥了一眼邊說邊咳嗽的宗方,秘書按照宗方所說的轉告了董事會。
“今後關於財團的相關工作,我將作為秘書聽候您的吩咐,請多關照。”

掛了電話,秘書低下了頭。眼睜睜的看著七那失勢而絲毫不為所動的女人,冷靜的大量著咳嗽不止的宗方。

“需要我為您叫醫生嗎?坐在輪椅上,不單單是體力還沒有恢復吧。”

“不,醫生就算了——其實是心病,已經治不好了。”

秘書什麼也沒說。
啊,這個傢伙也不行啊,看來必須得找下一個——

面對那樣的神色,宗方苦笑了一下。
是在說對別人沒有興趣吧。你只為自己而生存嗎?”

宗方邊說著邊環視了一下入口四周。
眾多倒地的少年少女,已經死去的少年面容平靜。即使只能一次守護主主人的生命也算是實現了人生的意義——那樣滿足的面容。

“你為了什麼活著呢?”
秘書像是禮節性的反問了一句。

“為了愛情和革命——是誰這樣說過呢?我也正是那種感覺。”

宗方愛著一個少女。
現在想來——那到底是愛戀,還是因為年齡的差距擅自對少女所產生的疼愛,真是非常曖昧難解。

所以,還是朋友這個稱呼來得合適一些。

“兩方面都失敗的我,至少——”

赤瀨川七那會和“蟲羽”走得這麼近是他唯一沒有算到的,而看在過去朋友的情分上一直受到他幫助的“蟲羽”,也會認為他背叛了他們吧。

但是對於“蟲羽”,自己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現在開始,他要開始做他應該做的事情了。

“逼迫她的到底是什麼,我想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宗方將視線從那一片淒慘的光景上轉移開來,抬頭看向夜空。
都市上空沒有星星,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擴散開來。

“蟲”是什麼?
宗方不打算將這個秘密交給其他任何人。

“為了那個原因,不論是金錢還是‘蟲羽’——怎樣都無所謂了。”

宗方喃喃說道,他視線的一端。
沒有星星的夜空,他卻好像看見遠處似乎有一個奇異的小物體。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09:55 AM

3.03 七那 Part.1


昏暗的小路深處,七那無力的癱倒在地上。這種就連光線也照射不進來的骯髒的地方,自從小時候一次迷路闖進去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垃圾的臭味撲鼻而來,某種液體流的滿地都是,七那就那樣坐在地上,特別訂做的禮服裙角已經弄髒了。

但是如今的七那,對那些事毫不在意。
不——就算介意,也已經沒有心力去管它了。

總之七那至今為止所構築起來的東西全部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了。原本要成為這個國家最有錢的人的七那,僅僅一晚就淪落為最貧窮的人,一切都歸為零。現在的七那,就像一絲不掛似的坐在那裏一樣。

“啊啊……”
呆滯的表情逐漸扭曲,七那抱住了頭。

“啊啊……”

恐懼。
以後應該怎麼辦呢?僅僅是想像就讓人恐懼得全身發抖。

是被克麗絲蒂找到撕成碎片嗎?即使不被找到,因為饑餓一點點得消瘦,最後痛苦的死去嗎?還是被流氓抓住玩弄之後,再像垃圾似的扔掉?

如今的七那一無所有。
沒有錢的七那什麼也做不了。
不要說保護自己,連從那裏離開一步都做不到。
在這種骯髒的地方迷路時,過去曾有魔法師的幫助。

但是,魔法師已經——不在了。

“七那……”
杏本詩歌擔心的拍了拍七那的肩膀。

但是她的話以及手上的溫度絲毫沒有傳達到七那這裏。如今的七那沒有讓她守護的理由,也沒有支付謝禮的能力。

雖然如今在她的身邊,但在詩歌來說任何時候都可以離開她。

就像過去祖父、魔法師那樣。
詩歌也一定會立即捨棄七那吧。

“克麗絲蒂好像沒有追過來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已經接近黎明了。在小路入口警戒的二兵衛回到了七那她們身邊。

“她沒追過來,是‘大鍬’打倒她了呢……還是她有什麼不追我們的原因呢?要是她放棄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西服已經弄髒了的少年,肩上背著一個破了大洞的包。他背著七那逃出來,疲勞和睡眠不足使他眼下出現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二兵衛,那是……?”

“撿的,以後會用得到。”

看著臉上露出一個虛弱笑容的二兵衛,七那低聲笑了起來。又髒又破的包,還有和它如此相配的商人也很珍貴。

“——總之很快就會被克麗絲蒂找到的……”
詩歌和二兵衛回頭看向七那。

“快看,就在後面啊……”

“咦?”

詩歌和二兵衛回頭看向身後,但是別說是克麗絲蒂,連個人影都沒有。

“別、別開玩笑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笑話!”

“呀哈……不是玩笑……她很快就會來殺我的……”

將身體整個蜷縮起來,七那喃喃的說道。

詩歌咬緊了嘴唇。
“……對不起,要是我能戰鬥的話——”

“喂喂,這可不對!根本就不是詩歌的錯!”

“至少,如果周圍是沒人的開闊地帶……”
詩歌從心底感到不甘。

“‘大鍬’……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寬廣的地方嗎?那傢伙很厲害啊。這裏是都市的中心,就算不是這樣,我和詩歌還在被特環追捕。”

“是、是的。要躲開特環移動很長距離……很難。”
二兵衛重新背上包,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總之先想辦法與‘蟲羽’取得聯繫。還有——找一處可以安心休息一下的地方。必須做好留宿夜晚好些天的準備。啊,還有我們現在的打扮不管在哪裡都太顯眼了。若是考慮到體力,弄不到食物的話……”

“但、但是錢……”

“總之想想辦法吧,雖然有限……但賺點小錢我還是有辦法的。”
看著沒什麼自信的笑著的二兵衛,詩歌有些悲傷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憂鬱。

“沒想到宗方先生竟然是另一個投標者……”
周圍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沉默氣氛。

“為什麼,誰能告訴我為什麼……”

二兵衛思考了一下,閉上了口。卻又像是下了決心一般說道。

“不——宗方先生所做的判斷是非常合理的。”

“咦……?”

“怎麼說呢……就是致命打擊的感覺,一般認為那是最好的做法。如果我們不是和七那關係這麼好,現在說不定正在和宗方先生一起為得到‘α’而興高采烈吧。”

“怎、怎麼會……!因為明明是和七那商量好了的啊——”

“那又怎麼樣?即使商量過了,可是他們彼此都不信任對方。最後,宗方先生只不過選擇了最實際的方法,一定是這樣。”

詩歌驚訝的看著二兵衛。少年臉色有一點扭曲。

“但是我,不能認同這種做法!這種只會讓人陷入不幸!這絕對是錯的!”

“二兵衛……”

“但是,沒有辦法!雖然不能認同……我去不知道比這更好的方法……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看著二兵衛不甘的緊緊咬住嘴唇,詩歌不由得握緊了雙拳。
“肯定還有其他方法的,所以我必須再和宗方先生談一次……”

“不能認同的,不只是詩歌一個人。所以,宗方先生——她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背叛‘蟲羽’的準備了。而且沙紮比就在他身邊,現在靠近宗方先生太危險……”

二兵衛自己也是邊說心情邊沉鬱下來,說到後來聲音已經越來越小了。
或許是害怕這死一般的寂靜吧,他抓住七那的手想要拉她起來。

“總之我們先轉移吧。來這裏的途中,或許已經被人看到了。”

七那猛地甩開二兵衛的手。

“七那……”

“……夠了!失去了的東西已經沒有辦法了!要消沉的話也等我們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詩歌一臉擔心的樣子以及二兵衛強忍著恐懼又怒氣衝衝的面容,對於七那來說好像都很遙遠。

腳很疼。也許是一直被二兵衛背著的緣故,肚子也很痛。長時間靠在堅硬的建築物牆壁上,背和脖子也是酸痛不堪。

七那已經再也動不了了。
若是能動的話,真想讓那輛白色寬敞的豪華轎車停在前面,當然車內還要準備好高級的葡萄酒。

“好了,快點站起來!——哎喲!”
二兵衛想要抓著七那的手,又一次被甩了開來。指尖劃上了他的面頰。

“……可惡!你以為我們是為了誰才逃命的啊!”

“二、二兵衛,七那她還沒有從打擊……”

“唉,我這是做什麼,討好一文錢都沒有的大小姐嗎?就是這樣的感覺!我可不是你的僕人!不管你怎麼高傲還是尊敬你,可是你真的讓我失望!哇啊啊,越說越讓人生氣!誰來幫幫我們啊!不管哪方面都好!”

二兵衛狠狠的在地上胡亂跺著腳。他作為幾個人中唯一男人的氣概,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吧,一旦那根繃得很緊的弦斷了,就難免有些錯亂。

詩歌也還是那個樣子,只是不知所措的視線不停在七那和二兵衛身上打轉。

七那有些恍惚的抬起了頭,瞇起了一隻眼睛。
“這樣不好嗎……快走吧……這樣至少你們還能躲過克麗絲蒂的襲擊……”

“什——”

“你們幫我,也沒什麼好處……就算是一日元的謝禮我也拿不出來……”
詩歌和二兵衛一臉驚訝的樣子,是因為被她說中了致命處吧。

反正他們遲早會捨棄七那的。因為被她看透了這一點,所以在和那小小的一點良心交戰吧。

二兵衛瞪著七那。
“別看錯了人!我之所以幫助七那,是因為七那是我的客人!”

“……?”

“你不是讓我找‘記錄者’嗎!那時起,七那就是我的客人!”

啊,還拜託了他那件事啊。
雖然想起來了,可是又有什麼意義呢?七那已經拿不出謝禮來了,所以那件事,應該已經失效了。

“所以,我才要幫助七那!三方滿意可是我的信念!”

又是三方滿意。
七那鼻子裏嗤笑了一聲。這個少年可真是食古不化啊。
讓所有人都高興的買賣,那不過是個理想。在現實中還不是要靠欺騙對手,看誰獲得的利益更多來決定勝負。

是的——就像騙了七那獲得勝利的宗方槐路那樣。

“所以不管是你的生意手段還是宗方先生這次的做法,我都不能認同!這樣喪失信用什麼都不是!要是我的話……要是我的話……!”

“笨蛋……你這樣的人不是什麼也做不了嗎……呀哈,笨蛋二兵衛!”

“——啊啊!你要不是我的顧客的話,在這裏指手畫腳,我就要你好看……!”
二兵衛怒不可遏的用頭撞牆還又打又踢。

七那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了詩歌。
“你也是,快逃吧……?反正很快就會捨棄我的,還不如現在捨棄就好了……”

“……”

“反正你也沒有任何非要幫助我的理由……”

七那說完,詩歌氣鼓鼓的鼓起了臉。
這還是她第一生氣的別開了臉——好像是在說什麼連那麼簡單的事不懂呢。

“……?”

詩歌很笨,難道她還認為七那又可能把“α”搶回來嗎?

那樣的事已經不可能了。
七那的泡沫已經破碎消失不見了。
即使如此,若是發生了什麼事,就像顛覆這個國家本身似的巨大變化——正因為如此,上演那被成為範式轉換的反轉據劇才是必要的吧。

“啊啊,夠了!快點行動起來!七那你必須這麼樣做!”
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開了,二兵衛用力將七那拉了起來。

“為了保護你已經有人犧牲了!既然被波奇他們拼了命救了出來,你就必須要逃!”

七那像個人偶似的一動不動的站著,她想起了那個擔任護衛的叫做波奇的附蟲者。

頭腦一片空白,不能深入思考。
但是——他推了七那的肩膀一下,只由那種強烈的留在了記憶裏。

被一直羞怯地低著頭的他那樣碰觸,那還是第一次。撿回他以來,不論何時他都守護在七那身邊,經常擔心七那,根本不可能衝撞她的身體。

可是,他卻撞開了七那。
很用力的。
像是要告訴她快逃。

剛想起撿到那個附蟲者少年時的情景——思緒就中斷了。突然覺得不能再想下去了。若是再想下去的話,留存在自己心中的最後一點東西也會消失不見的。

其他的附蟲者護衛們也是一樣。他們毫不猶豫的追隨首領波奇的行動,想到他們可以說是和波奇一心同體,那麼做出那樣的決斷也是理所當然的。

大家都是為了七那而戰鬥,最後都倒下了。

“啊,波奇他們……”

那一定是——他小小的一點報復。
她如此深信著。

對於那之前一直對他很冷淡的少女,只是一點點的暴力。
所以已經不能再想下去了。

  “所以附蟲者,真的都是些笨蛋……明明已經不是雇主,什麼都不是了……”
看著冷笑著的七那,二兵衛氣歪了臉。

“你……!”

“二兵衛。”
詩歌制止了就要衝過去的少年,無聲的搖了搖頭。

“可惡!為什麼要為了這樣的傢伙……!”
二兵衛氣呼呼的走到了前面。

詩歌握住了呆呆站著的七那的手——
要是抵抗的話我們會很麻煩,就以這個理由帶著她向前走去。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10:04 AM

3.04 The others


坐在輪椅上的宗方槐路,正在通往赤瀨川集團總公司最上層的通道上。

“代理董事長嗎?雖說把你們從極度危險的境地解救出來,可是讓只不過是個外人的我來擔任這個職位……看來財團內部比我想像的還要空虛啊。”

窗外,一片金壁輝煌的都市夜景鋪展開來。

“雖然對赤瀨川七那的經營方式不滿,可是另一方面卻也都依賴於她的才能。本來在上一任董事長去世時,財團就此瓦解也並不奇怪吧。”
手上抱著小熊玩偶的秘書依然是一副冷淡的語氣說道。

“正像泡沫一樣啊。害怕它會破掉所以罷免了董事長,這雖然也不錯,可是卻沒有能夠填補上去的人才,只能一點點的衰落……真可笑。”

“您能接受嗎?”

若是董事會的決定,那就不能拒絕了吧。宗方臉上浮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太抬頭看向旁邊的秘書。

“我可以接受嗎?或許會重蹈赤瀨川七那的覆轍。”

“這雖然不是我插口的事情……關於拍賣,應該不會有其他的投標者了吧,只要趕緊得到標就沒什麼問題。當然投標使用的是宗方先生原來的個人資產。”

“只要不動用財團的錢就可以了嗎。原來如此,很容易理解——我接受代理董事長一職。”

秘書行了一禮:“那麼我將繼續擔任代理董事長的秘書。”

“不用擔心,今天晚上拍賣就會有最後的結果了。”

今晚是拍賣會的支付日。
赤瀨川七那被奪去董事長一職,已經過去三天了。

不知道七那和詩歌他們那之後怎麼樣了,是從克麗絲蒂手下逃出來了,還是被那個怪物給殺了——他對這些事已經沒有興趣了。

只要“蟲羽”,看情況再決定吧。對於曾經背叛過一次的宗方,他們是不會再信任他了吧。

若是“大鍬”死了的話,可能還會來復仇。他們又再次失去了宗方和七那這兩個靠山。並因此再次陷入了窘迫的困境,但這已經不能再怪任何人了,他已經幫助他們獨立了。

“雖然我完全沒有料到克麗絲蒂這個所謂的懲罰——”

赤瀨川七那是個天才的經商少女。
但她只考慮金錢的事情,完全不懂得人心。
正因為她這種傲慢,肯定不能和“蟲羽”和平共處得。

但是——出乎意料,詩歌和七那竟然那麼融洽,因此才把“蟲羽”也卷了進來。

不過那僅僅是結果。
行動得機會其實還有很多。
但是考慮到所有情況,他還是決定要把“α”弄到手。

“就算知道了,我還是會同樣這樣做吧……”

到了董事長室前,宗方的胸口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
他猛地咳嗽不止。

但他卻伸手制止了拿出手機想要叫醫生過來的秘書,推開了門。

“沙紮比很快就過來了吧,他來了叫我。”

“知道了。”

宗方經過秘書的辦公室,進入了董事長室。
打開燈,空蕩蕩的房間展露在眼前。像是沒怎麼使用過,室內的一切都還和剛買來的一樣。

看到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宗方皺起了眉頭。
是撞到了哪裡,或是在地上摔過吧。房間裏的所有東西中,只有這上面有傷痕。背面插入終端部分的蓋子被掀了起來,已經修不好了。

宗方注意到有記憶體卡插到裏面,就插上電源檢查一下。
像是影像檔似的,開始啟動了。

“……”

那是附蟲者的錄影。
手撐在下巴上一邊觀看著,同時明白了這是什麼。

“原來如此。這就是二兵衛被特環追捕的那個影像啊……被赤瀨川七那買了啊。”

在五十裏野琪拉莉的便利屋裏,二兵衛做介紹的時候他就聽說了所有的事。
他甚至請琪拉莉幫忙打探“記錄者”的真實身份。“記錄者”似乎是她的熟人,叫做南風森愛戀,宗方查到她的行蹤時,她已經——

“哼。”

很有趣的內容。
裏面都是些關於普通人和附蟲者有什麼不同的訪問。
他突然難得的起了惡作劇的念頭。他在硬碟裏留了一份備份,拔出了記憶體卡。

“董事長,沙紮比來了。”
在旁邊的稿紙上寫下某個地址,宗方走出了董事長室。

“把這個送到紙上寫的地方。”

“知道了。”

將位址和記憶體卡交給等候在秘書室的秘書,宗方轉身走出了通道。
背對這窗外美麗的夜景,衣著破爛的拍賣人等候在那裏。

“宗方先生,您好……”
沙紮比的腰彎了又彎,頭深深的低了下去。

“我現在可以馬上準備好錢。”
宗方將電動輪椅推到沙紮比跟前說道。

沒有必要再聽他宣佈。
圍繞著“α”的拍賣,如今的投標者只有宗方一個人。排除了這個國家唯一的競爭對手赤瀨川七那,他已經沒有對手了。

宗方終於可以得到“α”了。
終於可以解開奪去了他唯一深愛的少女的“蟲”的秘密了。

“——其他的競標者宣佈參加投標。”

宗方猛地睜大了眼睛。
沙紮比閉上了嘴,卑怯的抖動著肩膀。他是在偷笑吧。

“你說什麼……!”

“投標額為——”

沙紮比所說的投標額什麼的,這些都不重要。比起這些,讓宗方更為震驚的是竟然有新的競標者登場了。

“你……!你是在騙我吧!”
  
“怎麼可能,沒有那回事……”

相對於沒想到會被沙紮比反將一軍的宗方,異形的拍賣人悠閒的答道。
“您要是懷疑的話,就請宣佈退出吧……若是另一個投標者不能如數支付金額的話,在對方進行懲罰以後,我會向您奉上我的腦袋……”

讓宗方宣佈退出——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另一個投標者真的存在,又能支付金額的話,不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α”落入別人手裏嗎?至今為止一直選擇最正確方法的宗方,如今不可能賭不贏這場一還是八的賭局。

懲罰的真正意思,就在這裏吧。
一旦對那個看不見的競爭者實施了制裁,就相當於向另一個競標者表面了他的身份。

正因為有那個“最後的方法”的存在,沙紮比才能如此毫無顧忌。
“——泡沫經濟崩潰,可以說是膨脹過度的‘慾望’所致……也可以說那是個‘失望’和‘背叛’的時代……”

看著宗方陷入了沉思,沙紮比有開始了一個人的獨角戲。
“由對‘α’的獨佔所產生的期待……預兆衍生了慾望,三種可能性的出現導致了無可挽回的失敗……從美夢中驚醒,所有人都跌入了失望的深淵……每個人都尖聲叫喊,絕望不已……即便如此為了重新崛起,需要世代交替這個大轉換……或者說新的美夢……”

沙紮比滔滔不絕的說著,宗方卻好像沒有在聽。
那些事現在說來沒有任何意義——因為若是得不到“α”,不搞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的話,依然無法理解沙紮比究竟在說些什麼。

“難道事圓桌會的然那做了什麼嗎?不……!還是說圓桌會全體——”

宗方臉色恐怖。剛才宣佈的投標額,並不是一般的資本家拿得出來的。
但是圓桌會的成員也不太可能。

“圓桌會沒有絲毫動靜。他們串通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就是……國家嗎!”

“即使拍賣的消息洩露了,要在短時間內籌集這麼多的預算也是不可能的。”

秘書機械的說道。宗方也是同樣認為的。
所以還有別的競標者登場,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活動了一下頭部,宗方在心裏一一列舉有可能成為競標者的人。隨著有可能的人一個一個的排除,最終一個都不剩,宗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沙紮比。”
宗方看著眼前的拍賣人。

“赤瀨川七那已經被殺了嗎?”

“我不能透露擁有投標權的人的相關情報……但是對於犯規者是決不會放過的……”

秘書罕見的臉上表情一變,驚訝的揚了揚眉。
“難道她已經逃了?”

“她被剝奪了董事長一職至今還沒有公佈,所以現在她還是圓桌會的一員。”

“但是她的資產已經被財團……”

“也許她有隱藏起來的財產呢?”
對於宗方的問題,秘書猛地抬起頭來。
“——不能完全否定。”

“打聽赤瀨川七那的下落,不擇手段。”

收到宗方的命令,秘書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還是小看她了。
新的競標者的出現,使宗方再次痛悔自己的考慮不周。
為了得到“α”——如今的準備仍不夠。要是沒有被奪去生命的打算,或許自己就會有疏漏。

不能再猶豫了。
都有可能成為敵人的人,決不能手下留情。

沙紮比面對宗方問道。
  “Bid or fold?”

“Bid。”

已經不能再讓步了。
宗方堅定的宣言,回蕩在赤瀨川大廈的最上層。


4.00 模式轉換


從上空看那個少女,它像是陷入了沉思。
那個少女蹲在城市的一個角落,那裏像是當地的機會場所,古舊的建築物上門窗緊緊的關閉著,四周環繞著茂密的森林。

建築物的背後和賣米的樹林有兩米左右的距離,少女就抱著雙膝坐在那裏,一直看著樹林對面和機會場所相鄰的公園,公園裏有孩子在跑來跑去的玩耍,還有些主婦們聚在一起舉行井臺會議。

它只是被那股熟悉的味道帶著才遇見了這個少女,並不是因為它自身是什麼特殊的存在,但是在那股味道消失後,他還是跟著那個少女不放。

為什麼會對這個少女如此介意呢?
少女最初生機勃勃,之後變得得意洋洋

而如今—一片空白。
那是什麼都沒有,失去了一切人的眼睛。

被奪走了一切,只剩下絕望在纏住她緊緊不放,極度空虛。
只是呆滯地活在哪裡苟延殘喘。

  為什麼自己會被奪去了一切?
為什麼自己會在那種地方?
什麼也不知道,只能畫地為牢。

這一切,對於那樣的命運—已經放棄了抵抗,被敵人的強大多達到,剩下的是能和是對自己的無力的絕望。

看著那樣的少女,他想起來了。
那個樣子真的很像啊。
過去一直監視著塔德人。
   
同時,那個少女也很像他自己。
雖然如今他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飛翔,可是他任然無法擺脫那些束縛著他的東西。

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睛”所看到的東西—不想再看見自己那可憐的樣子。

他帶著一種諷刺的親近感,決定看看這個少女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她就是這樣—就像如今的自己那樣被時代的暗流所淹沒呢?

還是……
借由反轉命運的巨大變化—範式轉換,來拯救自己呢?
他將少女的身影與自己重疊了,一直看著她。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10:17 AM

4.001二兵衛PART.1   

自己所做的事情。
最終不過是復仇。
賺很散薄的錢。
買很贏價的東西。


三方滿意這樣的話。
不過是偶爾的拋磚引玉。


賣方滿意。
買方滿意。
人人滿意。  
表現這個國家獨有的食古不化商人氣質的詞語。


但是在現代商務中沒有那樣的東西。就像張大的嘴似的巨額金錢.也不適在有限的一些人中流通.這沒有什麼好壞之分。

  而且,正是那些人,掌握著這個國家的正常運轉。


按照有錢人的意願運轉著的世界。
  現在這個時代就是那樣的形式。
  金錢擁有無所不能的力量。


因此擁有很多金錢的人就是支配者。站在雲端上的他看來,地上有誰在哭泣、有誰在呼喊,這些都不用介意。神眷顧著掌握命運的他。


不會知道其中的人到底會如何——是的。就是二兵衛的父親,被巨大的波濤所吞沒。 二兵衛的老家經營著一個小小的當鋪。


善良的父親經常不要利息的借錢給那些為錢所困的當地人。實際上幫助很多人.聽聞這些事的人又來當鋪典當東西——成了這種不賺錢的迴圈現象。

  丁武家雖然沒有因此而擺脫貧困,但是經常會有人來店裏,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微笑。

被那些在土地開發方面異軍突起的大企業強迫搬遷時,考慮到有苦難的群眾而拒絕了。搬遷要求提出沒過多久,在經受了各種刁難之後,只得到了一點少得可憐的搬遷費就被人奪取了土地。

二兵衛無法忘記當時發生的一切,無中生有的壞話傳播開來,原本經常出現在店裏的笑臉也被滋事生非的無賴取代。


因為年幼的二兵衛被流氓襲擊,父親終於屈服了。
母親忍受不了那一切而離家出走,父親心力憔悴倒下後至今仍在住院。

存錢是為了了支付父親的住院費。二兵衛一邊打工一邊做網路中心的轉售自立更生的賺錢。

進入了定時制的高中。從小時侯起就被教授了鑒定的初步知識。也可以說他是被父親的可親的小當鋪所救。

在當今的時事時世.他並不認為自己的遭遇有多麼的不幸。二兵衛家所遇到的那些事情在當今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如今他仍在做著類似買賣這樣的事就是復仇。
這不是什麼壞事什麼壞事.這點父親已經證明了。
老實巴交的生意人都被一個吊兒郎當的傢伙踩在腳下,這就是現在的情況。

總有一天二兵衛要讓郅些支配者看看。
要讓那不會讓會讓任何人哭泣的做生意方法。在他的眼中留下深刻印象。
抱著這樣的想法。二兵衛堅持著自己的買賣方式。


但是結果不過是喪家犬的幾聲哀號。自己既沒有接近支配者的機會和天賦,也沒有站在雲端掌握世界的氣度和野心。他終於醒悟到,自己終歸是個擺脫不了馬馬虎虎這個水平的買賣人。


其實他比什麼都更憧憬。
  站在光輝閃耀的雲端,高聲談笑的支配者們。甚至可以不計較毀了他了自己的家庭那樣對壓倒性力量的憧憬懾——他也沒有承認這些的器量。

二兵衛只能一直高聲叫嚷著。
自己的買賣是不會讓任何人哭泣的絕好東西。


或許什麼時侯,支配者會因為自己的做法回頭看他一眼。
用三方滿意的商務模式來運轉這個世界。
那樣的自己,就像穿梭在現實和空想的縫隙間上演著一幕幕喜嗣的堂吉柯德一樣。


以復仇為藉口來滿足的自己的虛榮心,他繼續著自己的冒險。
即使是看到了了支配者赤瀨川七那和宗方槐路的爭鬥,他還是害怕得只敢遠遠眺望。


還有附蟲者。
這吞食夢想的奇異存在,他開始了夢幻般的旅行。


讓人微笑的金錢與支配人的金錢。
他被困在這中間,怎麼也想不通。


二兵衛不禁嘲笑自己。   
像我這樣半吊子的傢伙。
連“蟲”都不會靠近的吧——


車站附近的十字路口。被籠罩在一片夕陽暮色之中。  


“謝謝光臨。”
稍微離開十字路口些許的人行道上,二兵衛笑著目送客人離開。


穿著印有鮮豔花紋的襯衣和便宜貨牛仔褲.頭上還架著頂太陽眼鏡的二兵衛,經營著一個形跡可疑的露天小攤。一些衣服棲裝飾品隨便掛在護欄上,地上鋪了塊布,上面淩亂的擺放著一些破爛兒似的東西和雜誌。一塊用紙板做的舊品回收的看板用石頭固定在一旁。

“啊!這個?便宜賣了。要不拿你多的卡片交換也可以啊!”


  引起幾個小學生注意的是流行的集換式卡片。一陣鬧嚷嚷之後.他們買了數枚卡片走了。最近的小孩子都很有錢。付錢也很乾脆。

這個運動護腕不錯吧?也不是很鮮豔.即使在學校藏也不容易暴露。看不這位老兄很會打扮嘛.怎麼。想吸引班上的女孩子?”

三個男高中生互相戳著對方的肩膀開著玩笑,邊談論著自己喜歡的女生。邊買下了那個護腕。


  “這可是最新一期啊!就是那個。咦?不不,我說那個不能扔。很漂亮啊大叔如果還有其他雜誌的話,來交換這個也行。啊啊!報紙是嗎,那就要打點折扣了   
, 似乎是工作歸來的公司員工,中年男人一邊笑著說。不錯啊!一邊將手裏的報紙和幾枚硬幣遞給了二兵衛。作為交換拿走了那本週刊。 啊啊!回收是嗎!謝謝光臨——儘是些高級化妝品啊!晤,不好意思這個不行。那些專賣店在出售時把這個,就是這裏的標籤撕去了。那個要是貼這的話……現在還是用它來洗腳好了。好的,再見再見。”


  二兵衛笑著揮手送別了幾個女中學生。
這次又是一堆大學生模樣的情侶停下了腳步。


“好的,請慢慢看。”


二兵衛一邊微笑著,一邊看了看遠處,幾個主婦似的人看著這邊,正嘀嘀咕咕的商量著什麼,再加上十字路口對面,或許還分地盤吧!盯著二兵衛的流浪漢一個一個的增加。


今天看來只能到這裏了
若是被告到員警那裏,或者和那些流浪漢爭執起來,可就太引人注目了。雖然不是像詩歌和七那那樣的。大人物”若是引起騷動被特環發現可就槽了。


“對不起今天就到這裏了!突然肚子疼!”


二兵衛就靠這樣賺點小錢,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從赤瀨大廈逃出來的第二天,很幸運地。附近正好舉辦一個跳蚤市場。他和開店的人做交涉,用他們身上的衣服換了些錢,然後買來一些小東西去街上販 買以此來換得每天的口糧。

雖說如此此。因為是急用,而且弄汙了的西裝和禮服雖然昂貴現在卻也換不了幾個錢,若用那些錢僅是買農服和食物,預算就已經要見底了。

但是逃亡者要從零開始賺錢——即使是一點點也是很困難的。
若是要買三個人的晚飯……現金基本上用光了啊。
二兵衛背著裝滿了商品的包,離開了都市喧囂的場所。


“要是再有一點本錢的話——怎麼說都是有辦法了。”


  半路上買了晚飯,走在住宅區裏。
  他們暫時應該不會公佈赤瀨川財團的董事長卸任了吧。


夕陽斜斜的照在街上,二兵衛一邊走一邊看著從公司職員那裏得來的報紙。七那從赤瀨財團最高的位置上被拉下來的事.在哪裡都沒看到。


赤瀨川財團的董事長突然更換,可是個大醜聞。因為會影響到股價,直到正式決定下一任董事長人選為止,他們都會保守秘密的吧!


雖然沒有董事長卸任的消息,卻看到了赤瀨川財團的宣傳廣告,那上面羅列著的商品宣傳和懸賞等,看著其中的一個。二兵衛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帶著眼睛的小熊玩偶冒出來說道。
我喜歡的類型,是很愛喝酒的女孩子!要是能介紹給我,會以現金酬謝!


那是為了新商品的開發而收集愛酒的經驗之談的內容。說是會從應聘者中進行抽選然後後從總額中抽出一部分現金作為禮物送給他。


  對二兵衛來說那不過是個虛構的廣告。他只是注意到,廣告中的那個小熊正是那個機械式的秘書經常帶在身邊的東西。


只要交出七那,就能得到一大筆錢——
他們是個意思,不是對別人,正是對“很愛喝酒的女孩子”的朋友——也就是帶著七那逃走的二兵衛和詩歌說的。   


故意用大號字體書寫的金額,後面排列著好多個零。


二兵衛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大筆錢。若是能有那麼多錢的話不要說自己開店。還能以那些錢作為本金挑戰一下大商務。


“……啊啊!我在想些什麼啊!不能看!會毒壞了窮人眼睛的。”


一句話,就是為了錢出賣別人。
那是作為一個人最不能做的事情,同時以三方滿意為信念的二兵衛自尊心也不允許。


這東西還是扔了的好!
  二兵衛將報紙揉成一團,正要扔出去——但是報紙貼在手上沒扔出去。  


不能做的事情?
違反自尊?
  真的——是這樣嗎?


不過就是一次,應該能原諒的吧?而且——二兵衛有即使那樣做了也又可以原諒的理由。不是別人,只有他有那個權利。


不能亂扔垃圾,而且也能用來防寒用。
二兵衛邊點頭邊將揉成一團的報紙塞進了包裏,他邊注意別人的視線邊看著有沒有人跟蹤,小心翼翼的回到了一個古老房。


  雖說是當地的會議所,看來卻沒有怎麼經常使用。小小的平房窗戶緊緊關閉著,人口處的門把手上積滿了塵埃。


  “啊!你回來了啊!”
進到會所裏,詩歌迎了出來,她穿著一身二兵衛弄來的連衣裙。


在那裏的另一個少女,赤瀨川七那,頭也不回沒有理會二兵衛。她坐在建築物和茂密的樹林中間,恍惚地眺望望著旁邊的公園。


“我回來了!!呵呵,有美少女出來迎接疲勞一下子就沒有了!啊!給,晚飯,我還採購了其他的一些東西。”


“謝謝,對不起……我要是也能做些什麼就好了。”

“不是說了不准這麼說的嗎,孩子他爹。”


“孩子他……?呃,總是麻煩你……”

  算了,詩歌還必須照看七那啊!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3 10:23 AM

二兵衛他們三人就借住在在這個無人居住的會所了,曾買下”撬鎖”技術的二兵衛打開了後門的鎖,讓他們可以在會所裏過夜,或許這裏也是用作地震時的避難所,臥具和水電等設施一應俱全。

由於他們是非法入住,所以不敢使用照明燈。但是不久就是收水費的時侯了,使用水的事被管理員發現也只是遲早的問題。到收水費的那一天為止.能住時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今天和‘蟲羽’取得聯繫了嗎?”

“沒有,聯繫不上。營地裏的電話果然不通。是獲知了宗方先生的背叛率先轉移到隱蔽處了,還是宗方先生切斷了包括水、電以及煤氣等生活線呢?就算我們要找到其他的的同伴。沒有‘大步甲’管理的花名冊.憑我們這點力量也很困難。如果能被我們找到的話.就沒有隱藏的意義了。”

登錄緊急聯絡網的手機,因為臨時從宴會上跑出來,一時疏忽也被留在了會場裏,身禮服的詩歌也將這一點告訴了大揪。

“是嗎。”

詩歌肩膀聳拉下來.垂下了頭。二兵衛也跟著看向了腳下一眼……

那個標記。
少女的腳下畫著一個奇妙的符號。斜向下的箭頭上面著兩條交叉線的標記。

“畫好的,希望能早點見到大家,來念念咒語。”
有點羞澀的,詩歌的手指在空中劃過。指尖描畫著和腳下標記相同的圖案。

“科亞特爾•科亞特爾•巴拉•艾米雷。”

實現一切願望的魔法咒語——科亞特爾赫德。

之前爆發的全國流行,隨即又像暴風雨般快速消失的做標記的熱潮,雖然時見很短。蟲羽”中流行起來,只要描畫那個標記並唱誦咒文,無論是什麼實現。

“是了,若是那個便利屋小姐的話!”

二兵衛聞言抬起了頭,他想起了那個說希望大家推廣這句咒語的人。
那是曾經幫助過二兵衛的便利屋,若是那個少女的話,一定能再次幫助他們的。

  一直呆呆沒有任何表情的七那突然眉毛一動。

“呵呵,好像是叫五十裏野琪拉莉吧……”

她也是是一臉興奮的表情,二兵衛點了點頭。
上次得到她的幫助也還沒感謝她,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若是她的話,很可能知道蟲羽’的一些人,只要讓她介紹給我們。

“呵呵……呵呵呵!”  

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二兵衛和詩歌驚訝的回頭看向七那。   
這幾日一句話都沒說過的少女突然放聲大笑.肩膀都搖動起來。   

“琪拉莉啊!啊啊,琪拉莉……要叫她的話,就叫吧!看到我這個落魄的樣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吧!然後,在那裏——殺了我,呀啥。”  
  
“殺、殺了你……七那,你認識她嗎?”  

“當然認識了,還很熟呢。不管怎麼說,是我斷送了她的人生啊!恐怕沒人比她更恨我了吧!她肯定比克麗絲蒂還想要殺了我吧!”

聽了七那的話,二兵衛兩人一時說不出話來。看她那個樣子,一點也不像在說謊。

謝謝光臨。
實在想像不出那個溫柔般笑著的少女會做那樣的事情。  

自那以後,他還時不時的會想起那個少女。
那個別著星形髮卡的少女可是個真正的好人。

而不是二兵衛這樣沒有才能又為了虛榮才偽裝出來的,他直覺的感到,那少女擁有明確的信念,不計個人得失在幫助著別人。

是嗎!雖然她看上去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但是仔細想想,她和宗方先生也有關係啊!向她尋求幫助風險太大了。

“是、是嗎?也是啊……但是一直這樣躲藏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和’蟲羽’取得聯繫呢?”
  
“詩歌可真積積極,有點意外。”
說實話,他最以為在逃亡生活中最先受不了的會是詩歌,因為她平時看越就很嬌弱。

“我……已經習慣逃亡了。”

詩歌忸怩的交縫著兩手手指,有點不好意思。雖然知道這不是什麼讓人難為情的話題,卻還是沉默了。

“而且現在也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在一起,也想到了一起逃亡時的一些高興的事情。”

“啊呀!”
七那冷笑出聲。

“……笨蛋一樣……”

二兵衛的胸中一陣怒火翻騰。
雖然身處處這樣艱難的困境,可詩歌仍然在笑著面對,但是七那卻仍然是一副高傲的樣子,一點要改變的意思都沒有。

三個人就決定決定就在那裏解決二兵衛買來的晚飯,進入房間裏一片黑暗,還不如在這裏還有一點街燈的光亮。

從袋子裏裏拿出麵包和現成的家常菜.三人默默的吃著。
七那咬了一口三陰治,嘴裏嘟囔了一聲什麼,隨後就只嚼若嘴裏的那些,咬了一口的三明治被她扔在了一旁,一口也沒再吃。

“吃掉”
  二兵衛拿起那塊三明治.從七那肩上遞過去。

“……太難吃了,乾巴巴的,就像兔子的飼科一樣。”

“……快吃掉。”

“你吃吧?”

“我說了你吃掉!”

“我不吃。”
  七那甩開了二兵衛的手,他手裏拿著的三明治掉進了旁邊小水坑裏。

已經再也不能忍受了,二兵衛抓起七那的胳膊。
“夠了沒有!你以為你是誰!”

“哎喲!”

“二兵衛,住手……!”

“那可是是我用最後的錢買的。”
   二兵衛不由得大聲喊了出來,看著詩歌霍地睜大了眼睛,才突然回過神來。

“—啊……不……還有,沒賣出去的東西……。”

“ ……!”

“那些要是賣出去的話,還……總會有辦法的……”
二兵衛的話沒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沉重的沉默籠罩在幾人周圍。

“是誰大言不慚的說賺點小錢就交給他了……沒用的傢伙。”
七那一幅驚訝的樣子歎了口氣。

“你說——什麼!”

  “反正我是客人,難道不是嗎?你不是認為我有秘密財產嗎?”

“秘密……財產?”

“很可惜,那種東西,就算只是期待也是白費,我的錢真的全被財團拿去了。”
就好像在說”活該”似的,七那咯咯笑了起來。

  
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怒氣止不住的上湧,兩個人都目瞪口呆。
  這期間詩歌和二兵衛如此保護她直到這種地步——她竟然以為這不過是單純的為了錢。

只考慮錢的事情。
只用金錢來衡量所有事。
那樣的金錢的化身,就在眼前——

“詩歌也很遺憾啊!拍賣宗方應該已經中標了吧!我已經沒什麼可以給你了。”
七那看著一旁微笑。

於是詩歌第一次生氣的鼓起了面頰。

“…什麼?”

“……”

“到底怎麼了?。”

詩歌放下了默默吃著的飯團,有些彆扭的說道。
  “明明說過是朋友的……”

七那瞪大了眼睛。
說不出話來的還有二兵衛,詩歌生氣似乎是因為七那沒有發覺她是因七那是朋友才幫助她的。

但是七那聽了她話還是不能理解的樣子。
“就、就為了這個……?那是你們在自說自話……”

“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沒有東西可以給你了……你聽不見嗎?”

“那些我並不需要。”

“那、那麼,你想要什麼啊……”

“……”
七那抱起了雙腿,眼睛盯著地面喃喃的說道。

  那真是個奇妙的情景。
理所當然地認為兩人是朋友,有點鬧情緒的詩歌和仍然弄不清楚的七那,還有看著這一切得二兵衛,好像也不能理解兩人到底在說什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之後我會還你百萬倍的……我馬上就會去賺錢,給你很多錢……是的,只是還不夠就是了……”
  七那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但是---“
詩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

“ 真想見見那個叫做‘a’的人啊……”

“看吧!果然,不是那樣的!你還在希望我能把它弄到手吧?已經不可能了,哈哈?”

猛地抬起頭的七那與所說的話相反,看上去一臉安心的樣子,詩歌平靜的搖了搖頭。

“不,不是那樣的……我有很多事想要問‘a’”

“比如……怎麼成為最初的附蟲者?”
   對於二兵衛的問題。詩歌又一次搖了搖頭。

“到底是有什麼樣的夢想呢?——我想問他這個問題。”

“就像宗方先生說的,他是最初的附蟲者……有可能知道‘蟲‘是怎樣產生的。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什麼的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也許是那個人在成為附蟲者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

淡淡訴說著的詩歌側臉看上去非常平靜,或許,是在想像著與最初的附蟲者時的情景吧。

“但是一真正的開始,不應該是那個人的夢想嗎?”

夢想
夢想要變成那樣、想要成為那樣的,心的結晶。二兵衛所沒有的東西。

“那個人描繪著夢想,才開始了一切不是嗎……若真是那樣的話,真是了不麼說呢,很了不起的力量啊!”

對於膽小的二兵衛來說,對附蟲者的恐懼是抹不去的。
  這一點即使是在看了”記錄者”的採訪後也改變不了。

看著現在的詩歌,他第一次覺得明白了”記錄者”在採訪中真正想問的問題
, 所謂的附蟲者,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呢?

   除去了”恐懼”那層虛假的真實,好像看到了他們真正的樣子。

“—即使是因為那傢伙的關係才產生了‘蟲’?”
   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

“再懷疑這一點可就真是個傻瓜了。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這些異動的根源就是‘α’——也就是說十多年前的那個時候出現了‘蟲’。”

對著轉過頭來的詩歌,七那臉上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α’可不只是知道‘蟲’是什麼——也許‘蟲’產生原因正是‘α’也說不定。”

“……”

“也就是說,你之所以成為附蟲者——可能也是因為那傢伙的緣故。”

“——嗯。”
聽著七那一句接一句的話,詩歌點了點頭。

“要是那樣的話,果然……我還是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擁有怎樣的夢想啊!”

看著微笑著的詩歌,二兵衛——第一次覺得羨慕附蟲者。

附蟲者都像詩歌那樣單純嗎?
半吊子的二兵衛擁有那樣絕不動搖的想法嗎?

“……要是我有更多的錢的話。”
二兵衛不由得說道。

“我一定會參加沙紮比的拍賣,救出‘α’。”

這是毫不誇張的真心話。
想要更多的瞭解每一個附蟲者。

所以——想要救出作為最初附蟲者的“α”。
這既不是耍心眼也不是耍威風,是發自內心的真心——

“呀哈,就憑你嗎?”
——只有七那的嘲笑總是讓他怒火中燒。

“……怎麼樣?”

“像你這樣的人,不管有多少錢都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到底再說些什麼蠢話?七那一副驚訝的語氣。

“反正你也不知道沙紮比是什麼人吧?”

“咦……?七那知道嗎?”
對於詩歌的問題,七那理所當然的樣子。

“拍賣開始以來過了多少時間了?都已經那樣的提示了,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

“怎、怎麼回事?”

“沙紮比就是看護人……同時他也是背叛者、淒慘可憐又狡猾的商人的最後下場……那傢伙想賣掉自己的職責……呀哈。”

“……”

“那邊那個自稱商人的傢伙一點也沒想到吧。”
七那挑釁似的瞥了一眼二兵衛。

二兵衛皺了皺眉——正是七那說的那樣。她雖然提示了關於沙紮比真正身份的線索,他還是一點也不明白。

“在我投標的時候,你不也是只是在一旁看著?明明是自己沒膽量投標。”
  
“……吵死了。”

“你說清楚,你是不害怕處理大筆資金?所以才拿什麼三方滿意當幌子,你是在逃避。”

“我和把金錢當數字一樣來看待的你們可不一樣……我做的是有人情味的買賣,誰都——”

“呀哈,還死鴨子嘴硬。”
七那不屑的看著二兵衛。

“給我挺起胸膛,像個笨蛋一樣,呀哈,笨蛋二兵衛!”

這應該是少女因詩歌的話動搖了而來的遷怒吧。
但是現在的二兵衛可沒有餘地來承受它。

“混蛋!”

“住手!”

詩歌制止了要上前抓住七那的二兵衛。
看著二兵衛刹不住踩爛了的便當,七那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

“二兵衛,請住手……!七那也停下來!”

“呀哈,笨蛋,笨蛋,笨蛋二兵衛!喪家犬!”

喪家犬。

“——”

“二、二兵衛?”

二兵衛無意識的放開了七那的手,反過來抓住了詩歌的胳膊。
“沒用了——那傢伙已經沒救了。”

“咦……”

“我們逃吧,詩歌。有這傢伙在,能逃得了也變得逃不了。原本克麗絲蒂要追殺的也只是她。”  

“二兵衛……你是認真的嗎?”
詩歌的目光緊緊盯著二兵衛。

“——嗯,別用那種眼光看我。”

“……”

“拿到是我不好嗎?我必須要忍耐嗎?還是有你以為和我在一起靠不住?”

“沒、沒有……”

“我知道了!詩歌其實也是把我當傻瓜看是吧?明明只能賺點小錢還說什麼大話!”

  自己越是叫喊,就越是沒出息。
其實自己也是知道的。

七那所說的,都是真的——

“啊,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嘛。”
七那還在嘲笑著。

“你雖然確實沒什麼用……要在這種情況幫上忙,誰都做不到的。”
七那心不在焉的笑著,她的眼睛並沒有看向二兵衛和詩歌。

絕望。
她的眼裏只有絕望.

“如今我們想要起死回生的話,除非這個國家整個來個大翻轉——而那要是沒有發生範式轉換是不可能的。”

範式轉換——
  二兵衛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詞。

所有價值的轉換。
也可以說是向下一個時代轉變的催化劑,一口氣逆轉。
  自己不可能造成那樣大的轉變——這點二兵衛知道得很清楚。

“……!”
二兵衛放開了詩歌的手,轉過身。

“二兵衛……?”

“——我出去冷靜一下。”
他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報紙,離開了會所的後門。

“我很快就回來,你們就呆在這裏。”

“好、好的。”

“絕對……不要離開這裏。”

“……?好的。”
撇下發愣的詩歌和在一旁傻笑著的七那,二兵衛逃跑似的跑出了會所。

他奔跑在夜晚的住宅區裏。
在這前面的便利店裏應該就設置有公用電話。

“我——沒有錯。”

二兵衛喃喃說道。
他手裏拿著的報紙上,登載著用小熊玩偶做的廣告。

“那樣的傢伙最差勁了!不過是個利慾薰心的錢奴……”

二兵衛一邊嘟囔著,一邊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心像是要破裂似的劇烈跳動著。

“我已經受夠了……為什麼要守著那種傢伙……”

這樣真的好嗎?
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嗎?
不是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嗎?瞬間不斷地在腦海中盤旋。

但是——其他已經想不出什麼辦法了。
  那些無聊的希望和不著邊際的理想已經都丟掉了。

  反正自己就只有這點本事。
不要說能把他們從這種狀況中拯救出來的範式轉換,自己連再多賺一分錢的自信都沒有。

“反正我也只能這樣了……只能是這種人了……”

繃緊了排列著好幾個零的報紙,而並未終於來到了那個便利店門前。
他將賣剩下的電話卡插進電話裏,按下了廣告上寫的號碼。

“那種傢伙……不管是被克麗絲蒂還是誰殺了都好……”
  在拜託赤瀨川財團的接待處轉接秘書期間他仍在嘟囔個不停。

  秘書接上了電話。
她仍是一副機械式的口吻詢問者,二兵衛和她約好了把七那交給他們。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2:57 AM

4.02 The other


夜靜悄悄的,只有宗方所坐輪騎的馬達聲回想著。

寬廣的柏油路面,沒有一點光亮。電燈和零落一地的照明設備無一不沉默著,靜靜等待著能繼續發揮自己機能的那一刻。

一大片建築工地上,巨大的石碑似的建築物聳立著。
既有立方體的建築,也有想冰激淩一樣彎曲後頂點做成尖尖的造型那樣的建築。綠蔥蔥的數目整齊的排列著,將整個工地分成了好幾個區域。

廣闊的無人空間。
宗方獨自坐在輪椅走在這裏,最後在一棟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這是做大約有十來層大樓那麼高的建築吧!形狀大體來說,是兩個巨大的長方形箭頭交叉而成的十字形,不銹鋼塗層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而成的大樓,反射著月光神的光輝。

宗方所在的,市政要投入運行的大學設施。
這是作為赤瀨川財團的教育福利活動的其中一環而建設起來的。

實際上也是稅金政策,如今其他的企業也在申請出資。

因此財團以學校運營為主設立了股份公司,不僅是大學,而是創設了包括大學附屬的小學、中學、高中一系列的學校設施。

在這個國家由股份公司來經營教育機關還很少,這個叫“Mind Of Cosmopolition Collage”的大學——通稱MOCC的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個。

在今年夏天,預定將動員職員進行試運營,秋天開始從大學到小學的各學校考試水準也會設定,明年開始正式招收學生上課,作為出資人之一的宗方也參加了這一大項目。

“……”

宗方只是在那裏抬頭看著十字形的建築物,卻沒踏入裏面。
  現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大學區,眼前的建築即是為宗教學習所設置的聖堂,只有這裏所有的學生都可以共同使用。

  這裏是小中高大的學生們舉行集會的地方,也就是說這裏是MOCC的中心所在。

“宗方先生,你好……”

  無言站立著的宗方背後,傳來了那已經聽慣了的謙卑的聲音。嘎吱、嘎吱,腳步聲越來越近,宗方仍然沒有回頭。

“真是絕美的風景啊……嚴肅、前衛……讓人預感到下一個時代……”
低沉的笑聲響起的同時,討好的咕噥聲也隨之回蕩在周圍。

他是異形的拍賣人,沙紮比。
今晚是宗方的支付日。

“這裏不能進去嗎……?”

“我可不是來這裏懺悔的——你今晚話可真多啊,沙紮比。”
宗方操縱著輪椅,將身體轉向站在背後的沙紮比,他背對著聖堂,看著謎一樣的拍賣人。

“看來另一個投標者又出了大價錢啊。”

“呵呵……真不愧是宗方先生,真是明察啊……”
   沙紮比點點頭。

“其他的投標者再次宣佈投標……投標額為——”

聽了那個數字,宗方不由得撇了撇嘴。
真是愚蠢至極。

除了自己和七那以外,竟然還有願意出那樣大價錢的笨蛋……,僅是這樣想想,這個世界就還不能放棄。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泡沫經濟崩潰……對於在這些過程中喜憂參半,最後落入最底層的人們來說,進入下一時代的範式轉換是十分必要的……”

宗方沉默不語,是在由於是否要繼續投標吧!沙紮比繼續講述著後面的故事。

“失望和巨大的損失使當時一半的圓桌會成員失落不已,陷入了席捲整個國家的大混亂中……有人絕望的尖叫,有人接受不了現實呻吟不絕。有人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哭叫不停……那之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有了新的夢想站了起來,贏得了進入下一個時代的權利……那就是時代轉換期,範式轉換……”

“已經大致能猜到了。”

宗方不會坐等眼看著拍賣人勝利。
從一點點明朗起來的線索,已經能推測出當時發生的事。

“在那次範式轉換發生時——‘蟲’出現了吧!”

沙紮比低沉的笑聲證實了他的猜想。
而且‘α’目睹了‘蟲’。

“是什麼以及它出現的一瞬間——”

那個時代也有圓桌會。
正好趕上了‘蟲’這個異常的存在誕生的瞬間。
正因為由此而生的恐懼和罪惡感,才將‘α’隔離在某處吧!為了不讓那禁忌的記憶透漏到外界。

封印了一切不幸和災難的源頭,潘朵拉的盒子。 
那正是當時開始流傳下來的——圓桌會的禁忌。

“那麼,你也一樣嗎?”
宗方看著眼前的男人。

不是別的什麼,而是被擁有強大力量的圓桌會封印。
那應該是永遠沉埋的。實際上,就連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也不知道“α”的存在吧。

可是眼前這個拍賣人卻知道潘朵拉的盒子的所在——

“沙紮比,你也只是個附蟲者。”

“……”

“而且作為當時的相關人員——為了錢,背叛了擁有共同秘密的圓桌會吧?”

“……”

“你知道‘α’的所在。也就是說——就是你吧?圓桌會龐大的會費流入地——正是你,擔負著封印‘α’的職責。”

“……呵呵。”
一瞬間,面容有些僵硬的沙紮比又笑了出來。

“呵呵……嘻嘻……哈哈……”

那低沉的癡笑聲,似乎是在嘲笑宗方的——不,自身的滑稽。但是另一方面,卻又似乎為自己被別人指認出來而高興不已。聽上去好像又在期待著現在的狀況,這個世界的改變。

“我是拍賣人……”
沙紮比顫抖著聲音說道。

“絕不是什麼‘看守人’……而且,就為了監視那東西,就把我束縛在那裏,我可不適合那樣的工作……我是高貴的拍賣人……不是什麼低下的看守人……”
  
“……”

宗方沒有說話,有些憐憫的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附蟲者。
像是回過了神,沙紮比又“呵呵”的嗤笑了起來。到底在笑什麼呢,或許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當時的我——克麗絲蒂也是,我們都是旁觀者……圈地運動時滿心的期待,泡沫經濟時得意洋洋,然後被捲進了範式轉換……就是那樣而已……真的,我不知道那是發生了什麼……”

“……”

“而且……我的範式轉換還沒有結束……”
  身上籠罩著一種非人氣氛的附蟲者,慾望暴露無遺地說道。
  
“‘α’……只要有了賣掉它拿到了錢,我就又能東山再起了……”

“α”知道說有的一切。
沙紮比這樣說。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吧。

另一方面,沙紮比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不過是個旁觀者。
現在的他——一副沒有跨過範式轉換的喪家犬模樣。

在“蟲”誕生的瞬間降下了詛咒,至今仍緊緊的纏縛著他——

“——為什麼是‘現在’?”
還有一點仍然不明白。

“雖然不滿,你還是一直堅持感到現在。那麼為什麼如今又要背叛圓桌會呢?因為我發現了附蟲者的根源……應該不僅如此吧。”

“支付日……就要到了……”
沙紮比突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宗方皺起了眉頭。

“支付?難道你還有貸款嗎?”

“若說有貸款的話,這個世上的全人類……清算所有的罪惡和慾望的日子就要到了……”

“……?”

像在嘲笑不解的宗方似的,沙紮比的肩膀又輕輕抖動起來。

“從沒有‘蟲’的世界邁向與‘蟲’一同前進的新世界的,革命——”
黑暗的拍賣人的聲音在夜晚的MOCC的上空。

“過去曾發生的大轉換知情者‘α’是商品……”
看著深深垂下頭的沙紮比,宗方感到最後決戰的時刻到了。

是的,該結束了。
他已經再也不會疏忽,不會留情了。

   “Bid or fold?”  

另一個競標者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宗方一定得到“α”。

他要抓住這個他一生中唯一的朋友、唯一愛著的人所追尋的東西的真相——“蟲”之謎。

宗方和沙紮比不同。
即使現在再次發生範式轉換,他也要得到“α”

“——Bid。”

被持續封印十多年的潘朵拉的盒子。
宗方和赤瀨川七那、圓桌會,還有沙紮比和克麗絲蒂。
過去和現在的商人中想要隱藏的人也想要曝光的人之間的戰爭。
決定一場漫長的拍賣,最後的投標宣言發表了。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2:59 AM

4.03 The  others 


在MOCC的入口處,磚造的門外,秘書正等候正等候著宗方槐路。
不僅秘書,還有十幾個健壯的男人,他們在看到宗方時一起低下了頭。

“歡迎您回來。”

“我要回赤瀨川大廈——赤瀨川七那的事就交給你了。”

“謹尊您的吩咐。”

經過秘書面前的宗方,臉上露出的是與坐在輪椅上完全不相襯的毅然的表情。
但是他的病比預想的還要嚴重。秘書已經看過他的診斷書了,他的病卻實在不斷惡化,不久症狀就會全部表現出來吧。

  正要等上架起了斜坡的轎車,秘書忽然出聲叫住了宗方。

“代理董事長。”

“什麼事?”

“您已經見過沙紮比了嗎?”
她知道今晚就是支付的日子。

“另一個競標者宣佈續投巨額資金——我放棄了。”
宗方遺憾似的吐了一口氣說道。

“……”
秘書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

“雖然拍賣結束了,還是請你保護好赤瀨川七那。已經沒有在逼迫她的理由了。”

“還有一件事。參加的企業有很多可疑的舉動,您知道嗎?”
抱著小熊玩偶科琪涅拉•賽普屯朋克塔塔,秘書又問了宗方另一個問題。

“不知道。調查一下,給我一份報告書。”

“知道了。”
   宗方乘坐的車離開了。與一陣低沉的嗎大聲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時間馬上就到了,我們走吧!”
秘書對部下們說道,隨即走出了大門。

與古典式的大門和通道不同,裏面的建造的建築物無論哪一座都充滿了現代氣息。有立方體,三角錐體,球形等各種各樣。

秘書走的是大學部的入口。她穿過沒有照明的通道向著MOCC的中心走去。今晚是滿月,即使沒有燈光走路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

宗方槐路接任董事長代理一職以來,赤瀨川財團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七那卸任後的混亂眨眼間就平靜下來,職員們看起來好像比七那在任時還要安心的樣子。大家都懾服於宗方的手腕,信任著他。

七那和宗方。
兩個人的差別就在這裏啊!

  赤瀨川七那,可以說是被金錢眷顧的少女,眼裏只有錢,將金錢玩弄於股掌之間,因此能隨心所欲的操縱金錢。

七那的金錢遊戲完全就像是魔法一樣。
所有人——是理解比了的,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周圍的人覺得不安,等注意到時看到那些增加的金錢,又更加的不安。

另一方面,宗方長於用人之術,一和他人擁有相同的目的進行同一活動,不知不覺間讓虛偽的同伴意識深入人心。就這樣甘心成為他的替身、他的矛、他的盾。他的行為有時溫柔,絕不會讓別人代勞,但是那實際上是——他不信任出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赤瀨川七那和宗方槐路的對決,以宗方的勝利而告終。
七那還年輕,心智尚未成熟。
  宗方槐路正是看透了這點。

若是別的比法——比如在圓桌會的聚會上常玩的大富翁遊戲裏比誰賺的錢多,這種比賽的話贏得一定是七那。

七那只看到了金錢。
宗方不相信任何一個人。
  在拍賣會這個人類的衝突中勝利----是宗方槐路。

“那麼……”

秘書看到了前方反射月光的摺摺生輝的十子型建築物。
MOCC的中心,大聖堂。

  預留了“保險”。
   秘書姿勢工整的等在那裏。
過了一會兒,對面過來了三個人影。

  從建築物的陰影中走出來,月光照亮了他們的臉。
是赤瀨川七廊,杏本詩歌和丁屋二兵衛三人。

“ 辛苦你了,丁屋二兵衛。”

  看到了眼前的秘書等人,七那和詩歌一起看向二兵衛。
“二兵衛……?”

“——”

呆呆看著二兵衛的七那猛的笑了起老。
“啊哈哈,!果然你還是出賣了我!是啊反正和我想的一樣!真是你這個吝嗇鬼會做的事啊!啊哈哈!”


一邊大聲笑,七那流出了眼淚,實際上和預想到會被出賣相反,在她的心地一直有個小小的期待吧!

二兵衛出賣了七那。

秘書接到了二兵衛的電話,和他約定了在這裏交人。這裏是財團的私有地方,和“蟲羽”的大本營一樣,如果私有地盤的話不會受到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們干擾。

“說得那麼偉大!你果然不過是個膽小鬼!”

邊笑邊罵的七那身上,看不到絲毫是在演戲的樣子。二兵衛沒有告訴她們秘書會等在這裏吧,但是不管怎麼說,秘書很同情有可能每天都被破口大駡的二兵衛。

“吵。吵死了……!我有仔細考慮過的。”

“考慮過什麼啊,?真的考慮過的話,在這裏說出來聽聽啊!呀哈。”

  “嗯,那個……秘書小姐,那個……唉唉……”
二兵衛干戈的笑著向秘書靠了過去。

真的很同情他。他或許也有某中程度的經商天賦吧!但是和七那和宗方一比,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了。他自咎就在旁邊他們施展才能,即使厭惡卻也要被迫趁日呢自己機的無力感把。平凡並不是他的錯。

“是,知道了”
  秘書點點頭。

之後,四周連續響起了卡擦卡擦的金屬聲。

  “……!“

二兵衛等人表情迅速凝結在了臉上。
  秘書周圍的黑衣人們一起從懷中拿出了手槍。泛著黑光的手槍赤賴川七等人。

“哎?這是怎麼回事?是玩笑吧?秘書小姐?”

“……”

秘書稍微睜開了眼。
  她沒有要求宗方就派給他保鏢時,她也覺得很奇怪。
  
但是他,對於使用這種強硬手段——
  但是他,對於使用這種強硬手段——
異變並沒有在此終止。

咯吱——  _
聽到那個聲音,三人肩膀猛的一震。
其他的保鏢也因為這沒有絲毫簽證的奇妙響聲而有了一絲動搖。

  咯吱——
  那個聲音是從頭頂上傳來的。
秘書抬頭看向聲音傳來的上空,她眼簾裏出現一個黑影,從十字型的屋頂上飄落。

  慢慢的。
  像一片飄落的數葉似的,黑影惶惶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二兵衛尖叫出聲。
“沙紮比……!”

聖堂就在秘書和七那的旁邊。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衣衫藍略的異性拍賣人,

提著燈籠的沙紮比宣佈。
“剛才,另一個投標宣佈追加投標。”

秘書的臉扭曲了。
果然……那個男人---
宗方所謂的放棄,是在說謊話。

“為,為什麼殺紮比會在這裏……?”

七那驚訝的看著秘書。
“難,難道,你……就是最後的競標者。”

“在確定下一個投標者之前—繼續執行對犯規者的懲罰!”

沙紮比大聲叫道。
“制裁忝不知恥的犯規者,赤瀨川七那,克麗絲帝!”

高亢的歌聲,瞬間響徹整個夜空。
聖堂的上空,全身包裹在晚禮服中的美女飄落了下來。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3:02 AM

4.04 二兵衛 the last


克麗絲帝的歌聲回蕩在MOCC的上空。
憑空出現的黑色羽毛,向著二兵衛人落下。

“危險……!”
二兵衛拉住七那和詩歌的手,撲到了地上。

一陣劇烈的震動使得聖堂也搖晃起來。
戰鬥直生機一齊掃射似的巨大轟鳴聲包圍了二兵衛幾人,柏油馬路被炸的粉碎,滿眼儘是飛散開了的瓦礫。

“ 唔……!”
二兵衛背上受了一擊,痛苦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啊啊啊啊----”

漂浮在夜空的美女克麗絲帝放開歌喉高聲歌唱,打翻了墨瓶般漆黑的天空上,一雙畫著黑色眼線的眼睛盯者虛空張大了塗者黑色口紅的嘴唇。

“二……二兵衛……”
被他抓著胳膊,詩歌回頭看到他背上的傷一時無語。

“……”

一瞬間,似乎有些眩暈,但是二兵衛咬緊了牙根拼命忍耐。
“我沒事……比,比起這個,詩歌……真的能打贏這種對手嗎?”

“ 咦……?”

“至少,如果周圍是沒有人的寬闊地帶’……妳不是這樣說過嗎?”

  聽了二兵衛的話,詩歌驚訝的四處環視了一圈。

黑西服的男人有好幾個受到克麗絲帝攻擊倒了下來,或許是被羽毛擊中了吧,好些人流血不止,剩下的人或者以便發出奇怪的叫聲一邊向空中開著槍,或者是尖叫著逃跑。

“快逃!”詩歌變了臉色,猛的站了起來,抬頭看者克麗絲蒂。

“那個人由我來想辦法對付……”

“ 沒問題吧,那麼拜託妳了。”

“啊……啊……?”
二兵衛站了起來,拉著因恐懼而扭曲了整張臉龐的七那的手。

“快逃吧,七那……”

“快逃,七那。”
詩歌靜靜說完像是要接受什麼似的伸出來兩手。

忽然一個小小的光點飛著降落。
詩歌的手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蟲,二兵衛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就是詩歌的“蟲”吧!雖然看上去不怎麼強大,但他有一種預感有什麼了不得的事就要發生了。

“秘書小姐,這裏……”

二兵衛焦急的呼喚著跪在不遠處地上的女人,秘書吃了一驚,立即向著二兵衛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

七那揚了揚眉。
“你要留下詩歌逃走……?還有,那個女人……”

“閉嘴,別管那麼多了,快跑……”
二兵衛拽著七那,離開了詩歌身邊。

  這裏已經不是我們能待的地方了……”

  “啊啊啊啊啊啊---”
   女高音仍在繼續拔高音調。

浮游在夜空的歌姬身旁,出現了無數黑色羽毛,像是從克麗絲帝的羽毛。
帽子上掉落下來似的,那些東西以其尖銳的一端對著二兵衛等人射了過來。
  但是克麗絲蒂的歌聲,忽然被一陣呢喃聲給遮住了。

“壞掉吧……”

那是詩歌的聲音。
但是一直面對著自己的“蟲”的詩歌,並沒有張口。

“只要一點……”

噗噗的一聲。
被克麗斯蒂的黑暗所遮蔽的夜空,透出了一個小孔。

那裏降落下來一小片的光輝。

那是一粒雪花。
  飄落的雪花,擦過克麗斯蒂身旁。

  那個瞬間——

“啊啊啊啊啊——”

包裹住克麗斯蒂的晚禮服裙角破裂開來。就像天空崩開裂縫似的,一陣陣巨大的聲響像是要震破耳朵。弄破晚禮服裙角的雪花,繼續保持著光輝,接著又將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羽毛破壞殆盡。

  而且——沒有任何傷害的,雪花落到了地上。
聖堂前的大地劇烈的搖晃起來。
直下型的地震掀翻了地面,深不見底的巨大縫隙縱橫交錯著貫穿了柏油馬路。

“啊啊啊啊啊——”

“壞掉吧……”
克麗斯蒂又生出了數根羽毛,詩歌降下了幾粒雪花。

夜空被撕裂開來。
遮天蔽日的黑霧散發著淡淡光輝的雪之碎片包圍起來,慢慢粉碎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光是黑霧,就連一閃一閃的星星似乎也東倒西歪,透過雲層隱約可見的明月,也被彎曲成了奇怪的形狀。

“——”
二兵衛和七郎,還有秘書呆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快逃……!在雪落下來之前……!”
詩歌額頭上浮現出了汗珠,她頭也不回的說道。

  二兵衛等人肩膀猛然一震,就像詩歌說的那樣,僅僅一粒雪花,就能讓腳下的瓦礫堆地像山一樣高,不斷飄落的雪若是落到了地上——這附近是不留絲毫痕跡。

在赤瀨川大廈遭受襲擊時,為什麼詩歌什麼也沒做。
  看著眼前的情景,終於明白了。

   她的能力要在那條街中間施展開來的話——損失甚至會比受到克麗斯蒂襲擊還要大。

“……!”
牽著七那的手,二兵衛帶著她跑出了那裏。沙紮比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

“總、總之——越遠越好——”
正要橫穿過聖堂時,二兵衛腳下一個踉蹌,猛的跪在了地上。

“二兵衛……?”
一起逃跑的秘書看著二兵衛,只是一直盯著他的背。

“沒,沒事——總之,先從這裏——”

  二兵衛去全身冷汗直流,他掙扎著站了起來。背後,詩歌仍在和克麗斯蒂戰鬥著。
不可能沒事。

背後灼燒般的疼——他在救詩歌和七那時,被克麗斯蒂的羽毛紮中了,傷口一直裂到肋骨,血染濕了整個脊背,吧嗒吧嗒的滴在了腳邊,傷口不淺。

但是二兵衛並不止於如此,他早就已經預料到自己會受傷。反正又膽小,既沒有運氣又沒有才能的自己在這種大場面中不可能平安無事,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   
這種程度的思想準備,他從一開始就是有的。

  但是決不能暈過去。
若在這裏失去了意識,等待他的只有不可改變的命運——

“快——快來——”

這話並不適合對七那和秘書說。
二兵衛搖搖晃晃的走著,七那和秘書兩人跟在他身後。

“唔……二兵衛……血——”

“別再動了,在這裏先把血止住吧。”
  秘書的話並不現實。

二兵衛看見遠處跑來了一群黑西服的男子。
“可惡——”

“啊啊……”

七那面龐扭曲起來。那些黑西服的男人手裏拿著的的,是自動式手槍。除了和秘書一起來的男人們以外,MOCC中也配備了吧。

七那突然猛一推秘書。
“為、為什麼要一起來!是你把我的所在告訴了那些傢伙是吧!”

“——對不起,董事長。”
秘書仍是一副淡淡的口吻,但是她微不可覺的咬了咬嘴唇。

“我雖然猜到宗方會對財團採取什麼行動……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所以不得不接受他的命令,保護好赤瀨川七那……”

“什……”

“下屬企業最可疑的舉動……是這些傢伙進入財團的緣故吧!雖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恐怕,是想將財團奪過去吧!所以要暗殺董事長——七那小姐,就是這樣。”

“不對——”

二兵衛拼命忍著巨痛,用手抓著建築物。由於失血過多,甚至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宗方——是打算引發——”
呆呆的看著黑西服的男人們,二兵衛咬著牙說道。

“範式轉換——要來了——”
是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吧,七那和秘書愕然呆立。

“要來了——範式轉換——”
二兵衛緊緊的握緊了拳頭。但是手已經沒有力氣了,眼前變得一片模糊。

“媽的——再一會兒——這樣下去的話——”

“你、你在說什麼啊,二兵衛!完全不明白!”

“他似乎也不會放過我啊,我們兵分兩路逃跑吧。”
靠在牆上的七那和直起腰的秘書。二兵衛抓住了兩人的胳膊。

“不行——兩個人都留在我身邊——要是沒有你們兩人——範式轉換就——”

沒有力氣了。
意識漸漸的遠去,與此相反,一陣強烈的不甘沖塞整個心胸。
  大概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認為二兵衛一事無成吧。

  事實也正是如此。
二兵衛不可能在拍賣中中標。
而且,不可能跨越過即將到來的突變。

所以,他才是二兵衛。

  再有幾分鐘。
不,讓他再說一句話就可以了。

但是——

“範式轉換——來了——我——”
黑西服的男人們邊跑邊向著這邊舉起了手槍。

“——”

  二兵衛等人快要絕望的閉上眼睛之時。
  一陣尖銳的引擎聲穿破了MOCC上空。
一束車燈撕裂了無邊的黑暗,男人們旁邊的樹林忽然破裂開來。

一輛吉普車越過柵欄沖了進來,隨著一聲尖銳的刹車聲響起,後輪猛的一打滑,車頭一轉將男人們撞飛了出去。

唯……一個逃過這些的男人人舉起了手槍。但是一根細細的棍子似的東西穿透了他的胳膊——吉普車的司機用十字弓穿透了男人的胳膊。

引擎聲再次響起,吉普車向著二兵衛等人沖了過去。在快要撞上的瞬間後輪一滑,向著二兵衛等人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坐在駕駛座上的少女,似乎在哪裡見過。

“——感謝使用,這裏是‘琪拉莉便利屋☆’。”

“琪、琪拉莉——”
七那愕然呆立著。

坐在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的,正是以前將“蟲羽”介紹給二兵衛的便利屋少女——五十裏野琪拉莉。

“快點,受傷的人坐在後面!”

秘書的行動非常迅速,像要撞飛七那似的將她塞進副駕駛座上,自己則抱著二兵衛坐在了後面。

“嗚……”

  車門剛關上,琪拉莉就猛的開始倒車。劇烈的震動使得二兵衛背後一陣巨痛碾過,二兵衛整個臉龐都扭曲了。

“低下頭,七那!照顧一下那邊的那位,急救箱就在腳邊!”

“真的——來了啊——”

二兵衛虛弱的笑了笑。重新出現的男人們對著吉普車扣動了扳機,琪拉莉巧妙的急轉方向盤將車整個反轉過來,狠狠一踩油門。

“抱歉——該匯給便利屋的報酬——全都花光了——”
  二兵衛叫著琪拉莉。

以前看到的“琪拉莉便利屋☆”的廣告上寫有聯絡地址。將它記在腦海裏的二兵衛在和秘書取得聯繫以後,又立即聯繫了那裏——若是她洗手不幹了或是轉移了地方可就落空了。

“別說話,會影響傷口……”

  駕駛座上的少女和她猛打方向盤和明確的情況判斷相反,仍是一副溫柔的語氣。

若是不能支付報酬的話,或許也會掉頭成為赤瀨川財團的敵人——
對於二兵衛的那個請求,琪拉莉痛快的答應了。對於她平靜的反應,二兵衛還以為她不會來了。

但是她卻趕來了。

“哈哈——”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她真是個好心腸的人啊。
和總是找藉口推脫的二兵衛不同,她是真正的好人。

“什——什麼啊——”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七那,一直不敢直視琪拉莉的眼睛。一直低著頭的少女,臉色甚至比克麗絲蒂出現時更為蒼白。

“你、你是來嘲笑我的吧……你一定很高興吧,看到我淪落到今天這個樣子!”

“……”

“還、還是打算先救了我,等我安心以後再殺——”

“……”

究竟是什麼,讓七那害怕到那種程度呢?
  不住顫抖的少女,在她臉上看不出有被憎恨、被殺害出現在眼前時的恐懼。倒是給人一種若是琪拉莉現在說“殺了你”,她反而露出了鬆了口氣——那樣奇妙的感覺。

七那刷的變了臉色,琪拉莉拿起了十字弓。
但是她並不是要打向七那眉間,一瞬間她手放開了方向盤靈活的一揮,一擊就牽制住了又冒出來的黑西服男人們。

乘著對手躲閃的瞬間,琪拉莉又重新握上了方向盤。一口氣從那些奇形怪狀的建築物中間沖了出來。

“我是站在七那這邊的。”
琪拉莉緩緩說道。她看著前方,一副認真的神色。

“不論何時何地。”

七那一時說不出話來。
琪拉莉的話帶給七那的既不是安心也不是高興。七那漸漸的動搖起來,猛的用手抱住了頭。

“不、不明白——我不明白——”
七那喃喃說道。

一邊接受著秘書的緊急救治,二兵衛眺望著遠方的天空。

十字型聖堂所在的那方天空——已經不是人間景象了。黑霧和光粒似是在爭奪著那片天空,空間扭曲著光線以奇怪的角度折射,或者是真的已經損壞了,周圍的建築物彎曲成了奇怪的形狀。

二兵衛等人坐的車急速轉換了道路。似乎又遭到黑西服們的伏擊了,子彈從耳邊擦過,似乎要將空氣撕裂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現在馬上去醫院,在那之前,一定要堅持住。”
  
“不行——”
   二兵衛不同意琪拉莉的決定。

“醫院什麼的——這都無所謂——讓我再說一句話就好——只要能做到那一點,我——”

“但是,你的傷……!”

“我這種人——無所謂——範式轉換——去赤瀨川大廈——”

“赤瀨川大廈?”

“……快……”
七那歇斯底裡的敲打著車身。

“好了先去醫院!什麼範式轉換,不知所雲!赤瀨川大廈什麼的,沒什麼關係!”

“不行——去赤瀨川大廈——就要——來了——秘書在這裏——一定——”

“我?”
秘書皺起了眉頭。

哐啷一聲.吉瞥車一陣搖晃.支撐著二兵衛身體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量,頭猛的撞上了車身,就那樣倒了下去,恍惚的抬起頭,夜空中群星閃耀,克麗絲蒂的黑霧也到不了那裏吧!

“二兵衛”

“快——過來——範式轉換——來了——”

“你說什麼?到底是什麼啊!詩歌也是,琪拉莉也是二兵衛也是、秘書也是,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莫名其妙!”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3:03 AM

其實,他真的在困惑到底要不要那麼做。
從心裏感到困惑。

或許,自己想要做的事是大錯特錯呢?
在將七那交給秘書前一刻,他終於不再迷惑了。
  但是他已經決定了那麼做。

在和赤瀨川七那一起逃亡的期間,她經常這樣那樣的計較個不停,但是聽了她嘟囔在嘴裏的話,卻又驚呆了,她明明都已經那樣的茫然若失了.卻還在逐 ……計算著自己浪費掉的東西的價值。

那麼做的原因,大概就像她說的吧!她深信自己能夠百萬倍的還給他,這不 僅僅是豪言壯語。
  
比起無法遏制的怒氣,他更加震驚。

這傢伙只相信金錢——
她完全不相信就在跟前的二兵衛,他也不知她到底有沒有將自己看在眼裏。
這樣一想,幫助她就顯得是那麼的愚不可及,那樣的人就應該被克麗絲蒂殺了乾淨。

  那個想法即使如今仍然沒有改變。

  “……!什麼、什麼,那是……”
握著方向盤的琪拉莉驚訝的說道。她的手下意識的握住了十字弓。

二兵衛眼睛動了動,越過駕駛習朝前看去……。
  車等照著的前方,佇立著一個衣服襤褸的人,手裏還提著燈籠。

來了——
二兵衛嘴角瞥了撇。
他盼望的人終於出現了。

“紮沙比”

“……!”
  尖叫出聲的七那傳達著她個蹊拉力同樣的震驚。

站在吉普車前方的異行拍賣人以至盡為止從未有過的迅捷,一下子高高越起。
  悄無聲息的落在了七那和琪拉莉前一鬥塊窗玻璃上。

琪拉莉表情嚴肅,迅速在十字弓上裝上了箭矢,但是在她發動攻擊之前。沙紮比恭敬的低下了頭。
  
“您好”

“方才我也說過了,其他的竟標者宣佈投標……”

像是感覺到有些奇怪.琪拉莉驚訝的放下了手中的十字弓。

“你……”
七那面色可怖的回頭看著秘書。

“你和宗方聯手了,所以才背叛了我……!”
秘書回視著七那。

果然——

急促的喘息著,二兵衛笑著說道.
“你身上有卡的吧?”

秘書沒有說話,從懷裏拿出了一枚卡片。
漆黑的底色上印著一枚金色的硬幣,還鑲嵌著一些碎鑽。

  那是圓桌會的會員證。

“你、你……你為什麼會有圓桌會的卡!”
七那驚得目瞪口呆。

“哈……所以沙紮比才會在這裏……”
二兵衛猛的放下心來。

保住了。
  自己的命到這裏算是保住了。
他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容。
像自己這樣沒什麼資產內的貧窮商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在拍賣中中標。

那麼就讓有能力中標的人去得好了。
所以二兵衛——只能如此。

到這裏,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你在說什麼,董事長。”

秘書皺起了眉頭。
七那瞪大了眼睛。

“這是在赤瀨川大廈裏撿到的,一直由我在保管。”
秘書把圓桌會的卡遞給七那請她仔細的看看。

那裏寫著的數位是,壹拾貳,——
那是七那被克麗絲蒂襲擊的時候落在那裏的。

沙紮比和克麗絲蒂就是憑著它來尋找持有者的所在吧!事實正如二兵衛所想的一般。也正因為如此,克麗絲蒂才會找不到逃亡中沒有拿著它的七那。

而如今,就像二兵衛所期望的。沙紮比被這個卡引誘出現在了眼前……

秘書側首說道。
“小姐不是和宗方競爭的最後一個投標者嗎?所以沙紮比才……”

七那猛的瞪大了眼睛看著秘書.
“ 什——你說什麼?我不是已經落敗了嗎?所以才被克麗絲蒂不是嗎……”

“‘但是,秘密財產……’”

“秘密財產?那、那種東西,我一分錢也沒有!”

“ 考慮好了嗎.我還在等著您的回答……”
沙紮比再次深深垂下了頭。
他原本對著秘書的身體也稍微轉開了一點。

  那個方向只有一個人——
丁屋二兵衛先生。
七那和秘書兩人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同時看向了這邊。

是的,這樣……二兵衛的任務就完成了。
引起範式轉換,並且幫助他們越過它的基石。

其實……
說真的,他是真的想要把七那出賣給秘書的。

是的,真的想那麼做。
裝做沒有發現即將到來的範式轉換,從秘書那裏得到大筆錢後,或是自己開點小買賣都行。
  或者對宗方說“我放棄……以此為代價獲得一點錢也不錯”。
無論是選哪邊,二兵衛都能得到不少錢。  
  讓嘲笑自己的那些傢伙們看看……一心一意就想如此。  

“BID OE FOLD?”

已經沒有錢再用來在拍賣中中標了。
但是自己卻有了投標的權利。

他打算做一生一次的大賭。
如果二兵衛贏了,無論是從秘書那裏拿錢,還是從宗方那裏,兩邊都有機會。
是二兵衛卻選錯了。

他做了對自身沒有任何好處的選擇。
為了防止即將到來的範式轉換,儘管是商品.也要送到合適的入那裏。
“蟲”的秘密。

  最初的附蟲者。
像自己這樣裝模作樣的小人物.是不可能做那種大事的。
那種可以影響這個世界的商品,就應該是那些大人物來買。

是的,那傢伙就像是金錢的化身一樣……
  總是任性得讓人想狠狠打她一頓。

除了錢以外,不懂任何人情世故……

不僅如此,那傢伙還是把二兵衛的家搞得四分五裂的大企業董事長……

但是,她卻是個能夠像用魔法一般操縱金錢的少女……
那樣出類拔萃的商人,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

   所以……接著……

微微笑了笑,二兵衛對著沙紮比說道。
“我將我的投標權……轉賣給七那。”

  突然出現了自己的名字,一時讓七那反應不過來。
  為什麼要在這裏叫她的名字?

原本眼前的這個少年——
丁屋二兵衛就沒有投標的權利吧!

  二兵衛是……和宗方競爭的,最後一個競標者?
大吃一驚的還有秘書,抱在手裏的小熊玩偶都差點掉在了地上,一時回不過神來
七那原本深信,在她退出後."a”一定會落在宗方手上。

但是拍賣卻仍在繼續。
七那退出後,竟然是丁屋二兵衛和宗方槐路的拍賣爭奪戰……

“為……為什麼?不,不可能的!因為……”

七那從那裏買來了“記錄者”的影像資料以此為代價,他想要她幫他啟動被特環凍結的銀行帳戶。

在當時的七那看來,這是毫無疑問的。
那作為丁屋二兵衛的全部財產……實在太少了,甚至能不能買一輛新車還值得商榷。只擁有那麼一點財產的二兵衛,不可能達到參加拍賣的條件——圓桌會的成員。

“出賣投標權這還足第一次遇上,而且還是出售給正等待懲罰的犯規者,這很難辦啊……”

沙紮比很遺憾的說道。
“啊……說、說謊……其實……那些事怎樣都無所謂吧?”

二兵衛大門大口的喘氣,同時他似乎連笑也笑不了。
“什麼是圓桌會……你……要是真能拿這麼多錢來投標……誰都……”

“……”

“詩歌一開始是說想參加吧……那時你笑了吧……但是。若是那時,她要拿出了很多錢你就不會笑了……就是這麼回事……”

  聽了二兵衛的話,七那睜大了眼睛。
終於理解他所說的話的意思了。而且,可能還有整個事情的真相。

原來是這樣嗎?
投標開始時。七耶拼命的調查以圓桌會為首的資本家們的動向,恐怕宗方也是如此吧。

知道“a”的價值,又擁有可以在競標中一爭高下的資產的人。
眼中只有滿足條件的這些人。

  所以——把那個知道"a"的價值,沒有能力中標卻敢投標的大笨蛋給忘到了腦後。

雖然眼前就有杏本詩歌這個前例在這裏。
詩歌和二兵衛決定性的差別,就在拿出金錢的多少。

“我的投訴權……反正是些小錢交易……現在。我要把它轉給別人……”
投標權是二兵衛用錢買來的。

“抱歉……該付給便利屋的報酬……全都花光……”

他所擁有的那一點財產已經全用來行賄略了。
當時有一個機會,在“蟲羽”的據點露營地等待紮沙比的到來時。當時通報消 息的不是別人,正是丁屋二兵衛。

他獲得了競標權。想要與七那一較高下,但是由於不明身份的競標者……宗方的出現,他曾一度放棄了。如果不是與相識的競標者公平較量的活……他的大張旗鼓就沒有意義了……

但是由於七那沒有履行和約,意外時間發生了。

“哼……”

沙紮比在裝模作,這只不過是演戲罷了。
他一開始就應該已經看穿了二兵衛並不是什麼有中標能力的超級富豪,盡管如此……由於七那的退出,沙紮比依然重新賦予二兵衛竟標權。
“反正……誰都一不是嗎……若是stalking hOrse的話……誰都……”
拍賣當中的基價競價,試手棋。

對於沙紮比來說,哪怕只高出一日元也好,只要是能出個好價錢的競標者就行。就算價錢漫無邊際地抬高。最後支付不出來……只需克麗絲蒂殺了他。

  他的人頭交至另一個競標者手上就能迫使他接受。

  但是沒想那個人竟是二兵衛,他作為試手棋,負責想辦法抬高競爭者的投標額。
二兵衛曾在街上做點小生意賺錢,在那期間,如果預先規定好和沙紮比的見面地點,競標就會重疊吧。

“呵呵……既然不是別人而是丁屋二兵衛先生的要求……作為特例,那就這樣……”一邊露出謙卑的笑容.沙紮比裝模作樣垂下了頭。

“——”

但是……完全被動作。
  只考慮到金錢的七那。
只考慮“a”的宗方。

作為這個國家屈指可數的資本家,兩個人同樣的出類拔萃。
  這個少年看透了拍賣的本質後,一路牽著沙紮比的鼻子帶著他走。

或許一開始只只想賭一把,但是知道了意外事件後,就明白了競標者其實是賠上了自己性命的。要是宗方來的話,那時他就被殺了究竟有多恐怖呢?

膽小的他,一直扮演著試手棋的角色。
他最後賭贏了,獲得了一個好機會!
這種搏命的事,報酬很豐厚,既可以將七那出賣給秘書,也能夠以退出拍賣為條件從宗方那裏得到一大筆錢。

但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
不是別的,而是要賣給七那。  

“我……能讓你們回頭看我一眼……很滿足……
二兵衛痛苦的皺起了臉,呻吟著說道。
  
“七那……應該能得到“a”……像我這樣的人對它可沒有絲毫辦法……”

“若發生範式轉換的話……這個國家就會變得亂七八槽……那樣一來倒楣的只是弱者……那樣不行……”

“……”

“嘿嘿……這就是我說的三方滿意……怎麼樣,七那----看到了嗎……”
自命為商人的少年,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

看著那充滿陽光的笑容,七那心底的某處似乎被打動了,如果他的目的是讓七那他們回頭看他一眼,那再沒有什麼比這更成功達到目的了。
他深信那是七那和宗方兩個人的戰爭。

但,不是的,還有第三個人。
比任何人都勇敢的商人,就在眼前……

“費用還好……因為我這邊已經習慣用老爸的來抵押了……就是信用支付。”

“為什麼……”

  七那想要後退,卻撞在了門上,雖然想從那裏逃出去,可是在疾駛的車上卻無處可逃。

“啟動保險”
秘書說到,她開始用手機和某處開始聯繫。

“到底為什麼……不明白……我不明白……”

  她知道的。
只要和錢相關的,她決不會輸給任何人。

自己是受到金錢的眷顧的存在,這一點她知道得很清楚。 那----也可以說是詛咒。
被金錢的鏈條鎖住的自己,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怎樣才能越過它,這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

要發生範式轉換了。
接下來,會發生了不得的大事。

想要越過它,正需要那種魔法般的力量。
“必須……是七那……而不是我這種……”

“住,住口---”
七那完全陷人了恐慌。

“我不會給你任何東西的……明知道那樣,為什麼要……”

  一陣尖銳的刹車聲劃過,車停下來了,前方站滿了身穿黑西服的男人。
琪拉莉將車停在了護攔的陰影裏,坐在駕駛席上拿起了十字弓準備戰鬥。

“波奇就是那樣的……”
從未考慮過的少年最後倒下的情景掠過腦海。

“明明沒有付多少錢。卻為了我……”
只是一時興起撿來的附蟲者少年。

失去了雇傭他的暴力組織,生活在紙箱中的少年,只知道傷人的他,最初對她的命令好像很困惑,雖然對那件工作……保護七那感到很困惑,他卻很拼命,七那看到他那個樣子。卻只想到他從獵犬變成了看家狗。
但是他卻擅自給了七那她所沒有給的東西。

不只是波奇。
詩歌也說過七那是朋友。
琪拉莉也說要保護如今四處漂泊的七那。
還有二兵衛……將他賭命換來的機會轉讓給了七那。

“為什麼……我又笨性格又差……除了錢什麼也沒有,根本就是個廢柴。”
七那抱著頭呻吟起來。

“呆在這樣的我身邊。除了錢我什麼也不能給你們……因為沒有給錢,魔法師至今也沒有回來的說……”

“七那,一直瞞著你,對不起。”
一邊將箭頭裝上十字弓,琪拉莉看著七那。

“ 魔法師_鬼道司,已經死了。”

七那睜大了眼睛。
其實並不驚訝,她多多少少已經感覺到一點了,看了她在“記錄者”的採訪預言自己死亡的影像,也總算能接受一點了。

啊啊,還是——
深沉的悲傷。
  一直積壓在心底的沮喪,因著琪拉莉的話不斷膨脹,緊緊的壓迫著胸口。

“她那樣的重視我.我卻什麼也沒有給她……”
關於“溫柔的魔法師”鬼道司的回憶。一個接一個的掠過腦海。又都消失不見 了。
  
“……你同我想要什麼?可是,我雖然說不好。但我已經從你那裏得到了哦!”

“……你這樣說我也不明白啊!那麼如果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就告訴我吧!”

和往常一樣目送著接送自己的車遠去,和她一起,站在一邊等交通車時的對話。
感覺到自己被愛著的,幸福的每一天。

對於給了自己許多幸福的魔法師,七那什麼都沒有給她。
不,不是啊……雖然我絕對不能說她為什麼死了……但她直到最後都一直說。想呆在七那身邊做個溫柔的魔法師,一直說那就是自己和七那的羈絆。

“但、但是-----”

“沒有背叛你哦。”
琪拉莉微笑著。

“即使沒有錢,我也不會背叛七那的。”

說完。琪拉莉就要從駕駛席上跳出去,她大概是看出來如果一直呆在這裏。
是沖不破包圍網的吧!手裏拿著那像個十字弓似的武器,琪拉莉為了打開一條血路而沖向了那些男人們。

但是七那卻突然抓住琪拉莉的胳膊。

“為什麼,那種表情——”
琪拉莉回過頭。
“ 不明白,我不明白啊!魔法師也是,琪拉莉也是詩歌也是!二兵衛也是,還有波奇,若不要錢,那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七那除了錢,明明什麼也沒有。
明明是個進被人討厭,最差勁的人。
還是想不明白,七那越想越是糊塗。

“太難了,為什麼這麼困難的事,你們一個個都是滿臉明白了的表情,為什麼只有我不明白!”

“……一點也不難。”

“……”

“你只要把從拿個人那裏得到的東西,再那樣還給她就好了。”

“ ……”

“就像那個人做的那樣,七那只要也做給那個人就好了……七那從魔法師那裏得到的不是錢,對吧?”

說完,七那還是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七那?”

琪拉莉沒有發覺自己說的話互相矛盾呢?
從那個人那裏得到的東西,再那樣還給她。

若是那樣的話,七那現在就是別琪拉莉殺死多少次都不夠,那些事,不過是因為七那想要發洩失去了魔法師的失落感而對琪拉莉做的,一次2次,僅僅殺了她都不足以彌補。

儘管如此,琪拉莉並沒有這麼做。
不僅沒有那麼做,似乎還在做著相反的事情。
  那是她很早很早就一直在做的。
但是七那卻怎麼都做不到。

“……對,對不起。”

七那的眼中,淚水奪框而出,不公平。
  與七那至今為止所做的事相比,那是多麼不公平的話啊。

“別,別去……”

要是鬆開了手,她又會像小時候了吧!……想到那一點,七那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已經不想再有重要的人離開自己了。

即使他們不原諒自己也沒有關係,那是理所當然的,無論什麼樣的懲罰自己都能接受。

所以,不要去了。
為了這樣的自己,琪拉莉沒有必要去做什麼!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3:04 AM

“……”

琪拉莉像是吃了一驚,眼睛 睜的大大。
但是她的眼角卻湧出了淚花,微笑起來,同時硬從七那手中掙脫,跳到了車後。

琪拉莉的動作很快,她用手重的十字弓牽引著,厲害黑暗和樹林,一口氣朝著那列男人們沖了過去。還怕誤傷同伴而沒有用槍的黑西服們,別她一個個的擊倒,棍身上像是有什麼裝置,每次打在他們身上都火花四濺。

琪拉莉的動作合和七那在“記錄者”的影像上看到的魔法師很相似,就像魔法師回來了,再次守護著七那一樣……

  ……沒有背叛你哦。
她曾經認為魔法師背叛了她。

但是不是那樣的嗎?
哪個叫做鬼道司的魔法師,現在也……將自己的想法託付給琪拉莉,繼續守護者七那嗎?

“七那……好了買回去吧,投標權。”

“癱坐在後面的二兵衛,視線已經不能固定,下半身大量出血正個染成了一片紅色。”

“應該怎麼做好……七那一定知道。”

“不,不行……不要死……”

  “……不要死……”

拿群男人正在對著琪拉莉的背部拳打腳踢,少女的動作再快,始終是以少敵多,僅僅一拳,琪拉莉的身形就明顯的慢了下來。

“為了我的命……不值得……”
  七那不斷的搖頭。

從今以後,用愛情來回報愛情。
用友情來回報友情。

  但是只有生命……不願有人像波奇那樣為了七那失去自己的生命。
為了她這樣無藥可救的女人,他們那樣做真是很不值得……

  “不、不要死……”
七那不斷的哀聲懇求,頭髮也披散了下來。

她抬起頭,看到那些男人不斷的逼近。
  一眼看過去形形色色的少年少女,突然一起出現在七那等人面前,一隻巨大的蟲壓倒了一個正要向琪拉莉開槍的男子。   

“就這樣沖出去!”

七那眼前,一個女性挺身站了出來。
  是,波江。她率領著同伴們在前面開路。沖向一個方向……那是黑霧和光粒衝撞碰合的MOCC的中心。

終於看清了越過七那他們沖在前面的人們。
是,蟲羽,成員。

“ 哎喲!”

  咚的一聲,七那他們乘坐的吉警車震動了一下。
兩個少年眺進了駕駛席,七那呆呆的抬起頭看著他們。

““大鍬”……”

綁著頭帶的少年站在那裏,在赤漱川大廈與克麗絲蒂的戰鬥中,他活著出來 了。他悠閒的俯視著二兵衛,拍了拍正抓著衣領拉來拉去的少年。

“你就留在這裏。二兵衛就交給你了。”

“啊!吵死了。我知道!”

戴著耳飾的少年甩開“大鍬”的手.跨到後面的座位上,打開門,扛著二兵衛的身體跳了下去。

七那似乎見過那個少年,是的一是那個擁有治癒能力的附蟲者。小小的光球從少年周圍浮現出來,集中向伏在少年背上的二兵衛的背部。

“但是,這樣行嗎,我留在這裏的話,小雪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幫不了她啊!”
  大鍬沒有說話,只是轉身追著其他的同伴跑了過去。

“……可惡,媒介不夠了,只有月光混蛋,LUCIFERA到底在幹什麼,難道又敲了!”

一邊焦急的叫喊,戴耳飾的少年一邊集中精神治療。能否救活二兵衛,看他焦急的神色情況應該也是相當的危險的吧。

  “ 七那……投標權……”
二兵衛嘴裏不斷的喃喃道.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吧。

“準備好了。”
秘書合上手機,看著七那。

“七那……你沒事吧?”
  像是負了傷,皺著一張臉,琪拉莉走了過來。

七那咬住了嘴唇。
他們想要從自己這裏得到的東西。
那是什麼……七那終於知道了。

“ ……從丁屋二兵衛那裏買下投標權。”
往那回過頭,對著像是無事人般看著眼前一切的拍賣人說道了。

“知道了……丁屋二兵衛先生的投標權,現在轉移給赤瀨川七那小姐。”
  沙紮比的話迴響在夜晚的MOCC上空。

曾經,七那……很憧憬魔法師。
那時曾以為,只要成了鬼道司那樣的附蟲者,自己也能變得那樣。

七那沒有成為附蟲者,同時也明白了那並不是什麼魔法。
  ……溫柔的魔法師給自己的,決不是那樣的力量之類。

“赤瀨川七那小姐……”

杏本詩歌和丁屋二兵衛說.七那操縱金錢就像魔法一樣。

若那是真的話……
若他們那樣相信著的話…….
七那會運用那樣的力量。
  用來越過那即將到來的範式轉換。
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開始動用她魔法般的力量。

“ FOld。”
少女堂堂正正的宣言回蕩在MOcc上空。

  MOCC中心。
  看不出原形的聖堂已經變成了一個混合著混凝土鐵乃至不銹鋼的瓦礫山。
黑霧充塞著四周,無光的空中漂浮著一個美女。

“啊啊啊啊啊……”

重回寂靜的空間,響起了克麗絲蒂的歌聲.身穿晚禮服漂浮在空中的美女,張開塗著黑色口紅的嘴唇放聲歌唱,遮住了半個臉的羽毛帽子,明明沒有風卻激烈的扇動著。

  地上已經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沒有一個會動的東西。
瓦礫山頂上,浮現出無數隻手,黑暗中生出的無數隻手凝聚起來,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物體。

沉默。
還有,歌聲。
被死亡的寂靜包圍的聖堂前,忽然落下了一片雪花。

“壞掉吧……”

克麗絲蒂提高了歌聲,黑暗中羽毛向著雪花攻擊了過去。
但是伴隨著淡淡光輝的雪將羽毛全部反彈了回去。
雪落到了地上,覆上了那黑色的手聚成的一團東西。

那一瞬……
無數隻手彈飛開來,又都消失了。
從克麗絲蒂的能力形成的黑手中解放出來。

詩歌站在瓦礫上看著克麗絲蒂。
停在她雙手上的螢火蟲,閃耀著淡淡的光輝。

“再多一點……”

一片又一片閃耀著淡淡光輝的雪花飄落,撕裂丁黑色籠罩的天空。
破壞的旋渦吞沒了克麗絲蒂,埋沒整個夜空的黑霧逐漸扭曲、破碎、被吹散開來。雪隨即變成了暴風雪,掀開了籠罩在整個聖堂前的黑暗。

“啊啊啊啊啊……”

  撕開了黑暗,連光線都扭曲不堪,眼前的所有東西都破壞殆盡。
盡一粒一粒的落下,形成一個絕對破壞性的球形領域,超出人類的可視領域的波長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呈現扭曲狀態。

由於超過人類聽覺極限的巨大聲響,無聲的崩潰得整個MOCC變成一片廢墟。甚至連作為宿主的詩歌都失去了感覺,不知道還是不是存在於依據那些物理法則構築而成的世界。

除了散發著淡淡光輝的雪以外,什麼也沒有。
甚至那片死寂的黑暗也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被完全破壞後重回寂靜的世界。
拒絕萬物存在的暴風雪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呼……呼……”

  光線回來了,聲音回來了。又重複,回到了眼前一片荒蕪的MOCC,詩歌腳下一個踉蹌。

心底深處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落了,至今為止極為珍視的情感與思念。
似乎都從心底的那個洞裏流走了……

“ 呼……呼……”
詩歌臉色蒼白.恍惚的抬起了頭。

星星重新閃耀起來的夜空,已經沒有了克麗絲蒂的身影,詩歌慢慢的環視了下四周。

下一個瞬間……

“啊啊啊啊啊……”
悲鳴似的聲音。
絕望的尖叫般。

克麗絲蒂的歌聲又響了起來。
詩歌眼看著頭頂的天空又被黑暗逐漸吞噬。
重回一片漆黑的夜空,浮現出了克麗絲蒂慘白慘白的臉。

“可……”
詩歌咬了咬嘴唇,拉回了逐漸遠去的意識。

又來了。
她認識到詩歌的能力非常霸道,同時又是激進型的。於是變改變了作戰方針,在詩歌降下雪花時遠遁躲避。

而在詩歌攻勢暫緩時又發動新的攻擊。

“ 嗚……”

  看見空中飄落下來無數的羽毛,詩歌又重新降下雪花。
但是她的威力和範圍,眼看著縮小了不少,僅僅是應付那些飛來的羽毛就已
經用盡了全力。

“啊啊啊啁啊啊啊……”

和克麗絲蒂開始戰鬥以來,過去了多久啊?!
詩歌同時也醒悟到對手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黑暗……或者說,就是“夜”本身。
晚禮服的美女似乎可以自由操縱夜的黑暗。可以將它凝固生出黑色的羽毛和黑手,也可以像漂浮在海上一般在黑暗中自由移動。

克麗絲蒂的能力所籠罩的範圍是無限的。夜的黑暗是無窮無盡的,因此她可以到達任何地方。也可以生成無數的羽毛和黑手來作為武器。

而另一方面.詩歌的能力範圍是有限的。
  無論擁有多麼強大的威力。只要她躲到雪花所不及的地方詩歌就鞭長莫及,奈何不了她。

“——”

由於過度的使用力量。詩歌的眼前逐漸模糊起來她像是就要倒下了一般。
又猛的抬起了頭。

不過一瞬間的疏忽,就失去了克麗絲蒂的蹤影,被一片黑暗所包圍的夜空。
到處都找不到那張慘白的臉。

“ 啊……”

感覺到一陣寒氣襲來詩歌低頭向下一看,不由得驚叫出聲。

  晚禮服的美女出現在詩歌腳下抓住了她的雙腳。從腳到腰,從腰到肩不斷有
白色的手爬上來,纏住了詩歌的身體 稱得上溫柔的。克麗絲蒂的雙手掐上了詩歌的脖子。嘴唇快要貼上的近距離裏。美女畫了黑色眼線的眼睛直直看著詩歌。

詩歌想要從克麗絲蒂手中掙脫出來,身體卻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被吞食了。
應該是毒蛾的幼蟲吧,夜霧中出現了一大群異形的毛蟲,但覆蓋‘蟲”身體的並不是毛,而是鳥的羽毛。詩歌所在的顯示的空間,被長著羽毛的毛蟲吞食殆盡。

“ 啊啊啊啊啊啊……”

在克麗絲蒂妖豔的目光和不失溫柔的擁抱下,詩歌的心似是被什麼東西侵蝕了。

強大的特殊型附蟲者可以生出一個和現實世界隔離開來的異世界……這是從誰那裏聽說的呢?就像將他們變成附蟲者的“浸父”所產生的教會一樣,可以帶著別人進入一個和外界隔絕開的空間……

被美女擁抱所迷惑,詩歌喪失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毒蛾的吞食,使得周圍完全淪人了黑暗。

“啊啊啊”

  詩歌的瞳孔中失去了光彩呆呆的站立著,克麗絲蒂放開了她的身體。像是愛撫似的用冰冷的指尖撫摩著她的臉頰,之後像是跳舞似的越來越遠。

“——”

呆呆佇立的詩歌,身體開始被黑暗的“蟲”所吞噬,從腳尖開始一點一點,不久詩歌自身也會成為黑暗的一部分……

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什麼也碰觸不到,失去了感覺的世界,同時充滿了沒有痛苦的安寧。
一片黑暗中。似乎只有心臟還在微弱的跳動,詩歌伴隨著光明的心也慢慢的被黑暗所包圍。

七那他們有沒有平安逃出去呢……

從所有的痛苦中解放出來的世界,真是美好,這裏沒有被“蟲”吞食夢想、被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追捕那樣的恐懼。沒有失去利菜那樣重要的人的悲痛。也沒有要承擔起“蟲羽”那麼多人的命運所產生的 壓力。說起來“郭公”為什麼會去那個湖呢……

被裸露更加純粹的、只剩下心會動的詩歌,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沒有恐怖,沒有悲傷,沒有憎恨的世界。
  在沒必要戰鬥的世界裏,詩歌安心的慢慢沉陷了下去。

“a”所在的地方.也是這樣的的嗎……

原始的附蟲者……
是他?還是她呢?
想到那個附蟲者,就覺得很期待。

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想法成為附蟲者的呢?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如今仍被困在某處呢?

那個叫做“a ”的附蟲者,又在描繪著怎樣的夢想呢?
究竟是怎樣的夢想成了一切的開始呢?

詩歌的心逐漸被黑暗所吞沒。
光已經越來越小。

“克麗絲蒂小姐……”

詩歌的嘴動了動。嘴應該早就消失了,也聽不到自己說話的聲音。但是詩歌的心向著那一片黑暗問出了這個單純的問題。

“你擁有怎樣的夢想呢?”

黑暗沒有回答。

“為什麼……要賣掉“a”呢?”

或許只是聽不到回答吧!
不,詩歌知道晚禮服的美女什麼也沒回答。
還是,你只是聽從沙紮比先生的話呢?

  一直覺得不可恩議。
明明同樣都是附蟲者。
因為重要的夢想而開始的人。
為什麼他們要將“a”當作商品出售呢?

“我……”

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來。
不,說是聽到了並不正確,詩歌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聲音。

“只是按照那個人所想的存在……”

詩歌微笑著。
果然,克麗絲蒂也是附蟲者。
不是什麼怪物。
因為自己最重要的夢想而存在的……

“你也看見了“蟲”出現的那一瞬間嗎?”
詩歌問道。

“範式轉換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身體被吞噬、甚至心靈也被吞噬,這樣的情況下為何還能如此平靜呢……
克麗絲蒂似乎有些動搖了。詩歌感覺到,侵蝕自己內心的黑暗一瞬間有一點動搖。

“誰也接觸不到“a”…… ”

詩歌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但是她聽到那微弱的聲音確實是從‘背後”傳來的。
克麗絲蒂恐怕就在離詩歌很近的地方。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明已經沒有身體了,詩歌卻有一種錯覺……她正和克麗絲蒂背靠背的坐在地上說話。

“為什麼觸碰不到呢?”

“……”

“我只想和“a”說說話……”

“他沉睡的地方.就快要壞掉了……那樣的話。整個世界都會被詛咒吧……”

“被詛咒?”

“……”
  
“ 我……曾經那麼幸福……”

“即使墮落為“看守人”……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沒有委屈,也不覺得淒慘……”

似乎觸手可及卻又碰觸不到的距離裏聽到的克麗絲蒂的聲音,比她的外表更年輕,似乎是在和詩歌說話,卻又不回答她的問題。

或許是彼此精神直接相對,侵蝕克麗絲蒂心靈的痛苦,刺得詩歌的心陣陣發疼。像是溺水了一樣,悲痛和苦悶,以及對誰無窮的思念淹沒了詩歌

“ 夠了……住手……”
詩歌在洶湧的激情之海中沉浮。

“求你了……拜託了,這些事,已經…”
詩歌懇求道。

在黑暗中感覺到的克麗絲蒂的內心和從沙紮比那裏感覺到的是正好相反的感情。

“我不需要任何東西……反正“a”的憎惡會毀了整個世界……什麼都不需要,
金錢、地位,這些克麗絲蒂一概不需要。”


“但是……那個人說過……”
  只是,既然自己念著別人……就更想被別人放在心上。

“他說想讓我……再穿一次晚禮服……”
侵蝕詩歌心靈的黑暗突然增強了。

“克麗絲蒂小姐……”
  詩歌咬了咬並不存在的嘴唇。

“我要從現在所在的地方,再往前走一點……你能一起來嗎?”
  
那是詩歌對克麗絲蒂的最後一個問題。
“我和那個人的時間,停在了那時一範式轉換發生前的一”
  
看不見人影的美女細語似的說道。
“若是他想回到那時的話……我也只盼望著那個…… ……是嗎?!”

已經發誓不再進行無謂的戰鬥了。
只要是可以躲過的戰鬥,無論有多少都要逃,什麼自尊榮耀還有憎惡,這些全都扔掉,要是能打破這一連串的封鋪,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避開。

但是……還有無法逃避的戰鬥。
同樣擁有夢想的人之間的戰鬥,無法躲避。

為什麼呢?
  和自己擁有同樣夢想的“郭公” ,過去曾經殺了詩歌的“蟲”的郭公,又和還是與自己擁有同樣夢想的立花利菜戰鬥。

情況雖不相同,但同樣可以前進……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躲避不開的戰鬥呢?

  詩歌對此很不甘心。
  所以……

“……對不起。”

失去了身體,被削去了外側,最後只剩下一顆赤裸裸的心。
如今仍在被黑暗侵蝕的光,變了形狀。

突然,黑暗中亮起了一點光亮。
改變詩歌的心的……是一隻螢火蟲。

“我……曾發誓不放棄戰鬥。”

黑暗被割裂開來。
螢火蟲周圍出現的雪,打破了由黑暗之蟲,支配的空間。

“啊啊啊啊啊……”
克麗絲蒂一陣慘叫。

她在困住詩歌的同時。自己的力量也在詩歌身旁凝結。螢火蟲生出的雪擊
潰了束縛住詩歌的空間。

“ 啊啊啊啊啊!”

詩歌站在瓦礫上,平舉的雙手上停著一隻螢火蟲。

  附近的克麗絲蒂大聲的尖叫,被狂暴的雪片撕裂的黑霧,漂浮向空中四散逃竄。
但是詩歌的雪卻是逃避不開的,克麗絲蒂的黑霧——毒蛾的幼蟲,已經全部被詩歌的雪困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

  投入詩歌全副心神的雪,終於徹底擊潰了守護著克麗絲蒂的黑暗。

只剩一片黑暗的世界,無比安寧。
那是種不用受傷……不用戰鬥的安心感,就那樣的睡去,會是多麼的幸福?

但是……僅有安寧還不夠。
甚至安穩也不夠。

詩歌的心是那樣的饑渴。
甚至安樂也不能滿足的自己……只有戰鬥。

直到什麼時候……
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為止……

“啊啊啊啊……”

克麗絲蒂放棄了逃走。她以至今為止從未有過的樣子,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之後,美女的周圍生出了無數的羽毛,和之前在廣闊的範圍內飛舞的不同,這次的這些圍繞在她身邊畫著圓飛舞。

她知道從暴風雪中脫走是不可能的吧!因此只在自己周圍布下高密度的黑
暗之網。雪消滅了圓形飛舞的羽毛.馬上又有新的羽毛生出了。

“啊啊啊啊啊啊……”

詩歌和克麗絲蒂。
  雪和黑暗,開始了最後的決戰。
被狂亂的暴風雪所打壓,守護著克麗絲蒂的羽毛急速減少。

而且……  

“——呼……!呼……!”

  詩歌臉龐扭曲著,跌坐在地上。手撐在裂成碎塊的瀝青瓦礫上。
一 邊急促的呼吸,一邊抬起了被汗水浸透的臉。

“啊啊啊……”

失去了羽毛的晚禮服美女,漂浮在空中。
  抬著頭的詩歌眼前,一個黑色的物體從星空落下來。

那是黑色的羽毛。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3:06 AM

高空中放聲高歌的克麗絲蒂周圍,不斷有一枚一枚黑色羽毛生出。
  另一方面,詩歌生出的暴風雪,最後一片雪花正要落地。

還有一步。
還差一秒。
  僅僅一線之差,詩歌的力氣接近了極限。

周圍迅速的重新溶人黑暗,詩歌呆呆的抬頭看著重新振作起來的克麗絲蒂。
在嚮往著未來的詩歌面前,橫亙著回顧過去的克麗絲蒂  ,僅靠詩歌還不夠吧?
自己哪怕是再往前走一步都不能夠……

詩歌悔恨不甘,此時突然一束亮光照在了她側臉上。

“……?”

前後左右各個方向,耀眼的燈光照射照在了中間站著的詩歌身上,MOCC中並排而立的建築物燈光接二連三的亮了起來。庭院周圍的設置的照明燈光也亮了起來,一片狼藉的聖堂前,被燈光照的明亮輝煌。

“啊啊啊啊啊……”

克麗絲蒂發出了一聲尖叫,被四周的燈光包圍著,與她本身同化的黑暗被撕裂開來四下散去。

“沖啊!”

聖堂前響起一聲號令,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一隻閃爍著白色光輝的紋白蝶,對上了包裹著克麗絲蒂的黑暗。

“波江”……
  一個接一個出現的附蟲者最前面,站著“波江”。

  而且……

“啊啊啊啊!”
克麗絲蒂新生出的羽毛,被白色的閃光擊破。

  “大鍬”……
詩歌的眼中湧出了淚水。

在赤漱川大廈狙擊克麗絲蒂的少年正對著天空發射超壓縮的水蒸氣……這些照明燈應該也是他的提議吧。在那次的戰鬥中,他就已經看穿了克麗絲蒂的力量來源吧!

對於以黑暗為媒介的克麗絲蒂來說,光明就是她的致命弱點。
詩歌急劇消耗的心力,一點點的恢復了力量。
暗淡下去的螢火蟲也再次閃耀起淡淡的光輝。
看著眼前這些一同戰鬥的人,詩歌陷人了沉思。

  不論受多重的傷……
即使成為了缺陷者……
只要能見到這些和自己一同走來的人們,不論多少次她都要再回來……

“啊啊啊啊啊!”

  看到眼前形勢不利於自己,克麗絲蒂裙擺一揚,立即飛向天空。
她是想上升到光線到達不了的夜空,再次重回黑暗。

詩歌的螢火蟲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啊啊啊……”

一邊受到“蟲羽”們的攻擊。克麗絲蒂從戰場向著高空退去,禮服被燒壞了。
  羽毛帽子也淩亂不堪。但她仍向著滿月飛了過去。

但是克麗絲蒂頭頂一道閃爍的星光,突然滑落下來。

不,那不是星星。
那是一片閃爍著淡淡光輝的雪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麗絲蒂睜開了畫著黑色眼線的眼睛。
雪落在了晚禮服……被黑暗包圍著`輕易碰觸不到的美麗晚禮服上。
砰的一聲,克麗絲蒂的身體急速下墜。

落下去的雪的光輝侵蝕著晚禮服,就連克麗絲蒂周圍殘留下來的黑暗也被 捲進了那一片光輝之中,被彈開似的消失散去了。

“——先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誰的名字吧!克麗絲蒂第一次尖叫著喊出一個在現實世界中有意義的詞。
  隨著纏繞周身的黑暗逐漸散去,克麗絲蒂也跌到了地上。

然後…………
大鍬,噴出了一股水蒸氣,阻住了克麗絲蒂。
詩歌看著她,咬住了嘴唇。

失去了行動能力的貴婦人臉頰上拄羞淚水凸是因為詩歌的力量所致,還是有,其本身原因呢…….衣服和帽子已經破爛不堪,眼睛和嘴唇上的化的妝也都脫落了,隱藏在禮服下的下半身裝著假肢。

“對不起。我們……要去接“a” ”
詩歌對著已經成為缺陷者的美女說道。

詩歌腳下啪的一聲。

從胸口掉下一個沒有數位的圓桌會卡片。
赤瀨川集團總公司的最上層,宗方槐路正俯視著下面的街景。

“……”

坐在輪椅上的宗方的視線中.鑽石似的燈火輝煌的街上。一盞燈忽然熄滅,遠處的大樓上的燈光也接二連三的全部熄滅了。

  一個。
又一個。
眼下的街景,也慢慢的不再閃耀。
如果這條街是有生命的,那麼燈光就是它的血液,而現在血液停止了流動。

“……”

看著眼前的一切,宗方沒有絲毫的感覺。
既沒有覺得可惜,也沒有感到悲傷或是有罪惡感。
那座大樓,還有那個建築物,所有燈光漸次熄滅的都是赤漱川財團旗下的產業。在這一段時間裏,宗方的部下用強硬手段將它們一口氣全都賣掉了。

這……才是開始。
先從赤瀨川財團直屬的財產開始賣起。
預定要將全國所有赤瀨川集團的財產都賣掉。

在這一切結束後,就要開始放出宗方所有的財產。
雖然不至於波及財團的所有資產,但是和宗方息息相關的企業也遍佈全國。

要將赤瀨川財團和宗方槐路的財產全部換成現金。
然後……將這作為宗方在拍賣中的投標額送過去。

在這個國家,沒有哪個人或組織可以一下子拿出那麼多的錢,即使放眼整個世界,也沒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所以宗方的勝利,在最後投標時就已經確定了。

誰也改變不了。
誰也無法改變。
沒有人能一下子籌集到那麼多的錢。

“這個國家,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沒有任何感情的,宗方咕噥了一句。

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其實他很容易就想像得到。

赤瀨川財團和宗方槐路財團的總和是難以計數的。那麼多的錢一夜之間全都不知去向的話,這個國家的經濟會陷入極致的混亂中,而別國的資本則會趁機而入。
  作為資本主義的這個國家的經濟將會被別的國家所佔領。
  外國經濟侵略也會實際展開。

今夜過後,這個國家就會是另外一翻景象了吧。

  範式轉換——,
這個擁有“蟲”這一致命問題的國家,是否能承受住如此巨大的變革呢?

甚至這些是宗方都失去了興趣。

“不論過去還是現在……對於連夢想未來都已經成為過去的我來說,已經沒有關係了。”

  宗方選擇了捨棄未來。
並不是因為病的緣故。他並沒有找藉口說是未來拋棄了自己。
  為了得到“α”,他自己放棄了未來。

那就是他的決定。
而這樣決定之後,哪怕要與全世界的人為敵,他也不會猶豫。

“今天晚上我會毀了這個國家——能夠重生,就看以後的人了。”

   範式轉換會改變世界本身的形態。
將這個世界現有的東西,一個接一個的破壞掉。
是借由世代交替來復活,還是沒有跨過這一激流而就此衰落——這是以後的人要做的選擇。

“…………?”

死寂的街上,異變陡生。
不斷的關閉的燈光中,只有一處地方重新亮起了燈。
那是赤瀨川財團建設的綜合性大學設施——MOCC。

宗方皺起了眉頭。
那個地方的照明設備應該是已經停用了的。雖然夏季職員引進已經都配備齊全,但是還沒有投入試運營。

今天是試運營嗎?
一片死寂的街上,只有MOCC像最後的要塞似的一片燈火輝煌。
宗方盯著眼前的情景看了一會兒,突然外面的通道裏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宗方回過了頭。

兩個女子朝這裏急走了過來。
   一個是身穿西服的瘦削美人,另一個手裏抱著個小熊玩偶。雖然不知道她本人的名字,但他知道那個小熊似乎是叫做科琦涅拉•塞普敦朋克塔塔。

而另一個較小的少女看上去似乎才十幾歲。穿著一條有些髒了的連衣裙,手裏拿著個倒拉丁字母“J”字型的手杖。

“…………”
在一連平靜的宗方眼前,少女優雅的行了一禮。

咚,咚——
那個少女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杖敲著窗。

宗方看向那邊。
那裏只有如今仍沒有完全斷絕生機的街景。
像演默劇似的,少女軲轆軲轆轉動著手中的手杖。似是演戲般地在那裏走來走去,忽然她對著窗子外面——

咣的一聲。
手杖一端敲在窗戶上。

“——
宗方睜大了眼睛。

少女手杖一端所指的那些大樓,又重新亮起了燈光。
就像是死而復活了一般。
就像——魔法一樣。

“呀哈。”
少女笑了笑,又轉了一圈手杖。

  咣——
  手杖敲在窗戶上。
又有一座建築物的燈亮了起來。

咣——
手杖敲在了上面。
街又復活了。
她轉動著魔法棒,讓這條街又復活了。

  那個少女就像是童話中的魔法師一樣。
  宗方也已經放棄了確認手杖對著的方向的情況。

  “……我輸了嗎?”
發生什麼了——宗方知道。

  秘書一副機械式的口吻,對著閉上眼睛的宗方問道。
“宗方代理董事長,關於您擅自決定出售赤瀨川集團的財產,您可以解釋一下嗎?”

“真快啊,太快了,你已經集合了董事會吧……為了‘保險’起見。”

秘書注意到了宗方已經在警戒。
但是她有必勝的信心。

即使宗方真的那樣做了,沒有絕對的支配者董事會是不會行動的。他對此深信不疑,所以若是實際上沒有宗方這個支配者的代理人,他會一直當個旁觀者看到一切結束吧。

因此宗方才想要抹去那個代理人的存在。
他設了兩重陷阱——那些帶槍男人和用圓桌會的會員卡吸引克麗絲蒂前去的秘書。

不,若再加上宗方親手扼殺她的心,那就是三重陷阱。
但是那個少女卻好像戰勝了這一切。

“沒有解釋。”

“那麼宗方槐路,你的代理董事長職務被解除,而作為赤瀨川集團的新任董事長,我們將——”

秘書轉向旁邊。
年輕的魔法師站在那裏對著街揮動著手杖。
像演奏的指揮似的隨著手杖的揮舞,街道又恢復了鑽石閃耀似的情景。

“恢復赤瀨川七那的的職位,並解除對她資產的凍結。”

像是有什麼突然劃過發出了一聲輕響。
最上層的通道的一端,出現了那個衣衫襤褸的人影。
穿著一件磨損過度的西服,拍賣人來到宗方面前。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回頭看沙紮比一眼。
“方才,其他的競標者宣佈放棄。”

“…………”

“恭喜了!宗方先生中標了!”
  沙紮比的道喜聲,迴響在空蕩蕩的通道上。

宗方微笑著眺望著窗外。
“赤瀨川七那,你果然就是第三個競標者啊。”

“不是。”
愉快的轉動著手杖,七那立即回答道。

“哦?”   
那到底是誰呢,宗方一時想不出來還有誰。

不知是他。誰也沒有預料到他的存在。甚至秘書和財團的董事,都被那個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原本以為由於七那的退出結局已見分曉,沒想到新的競標者的登場使得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對於赤瀨川財團來說,拍賣是不可避免的。
反正總是要投標的——比起宗方的投標額,七那的顯然要少得多。這一點包括秘書在內,財團相關者都是這麼認為的吧。

“投標是連我和你的腳邊都沒到、只逞了口舌之快的膽小鬼。你要是聽了一定會失望的,呀哈。”

七那微笑著瞇起了一隻眼睛。
“但是他卻是個比我和你都有價值的人。”

“…………”

“——我只是從他那裏買下了投標權。”

宗方歎了口氣。吐氣的同時,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自己心裏消失了。
“我……到底是什麼呢?”

心底裏一直有個疑團。
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呢?

失去了立花利菜這個過去,又捨棄了“蟲羽”這個現在,甚至做好了放棄未來的準備——儘管如此,卻還是不夠。

“她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朋友。我卻不能保護她,在她死後才想要去愛她,獨佔她所追求的東西。”

“…………”

“但是——卻沒能做到。這樣的我,有什麼價值呢?”

  “‘命運創造出天鵝’。”

“…………?”

“‘醜小鴨被捲入那之後的激流中,只會驚慌失措的掙扎’。”

這是從誰那裏聽來的吧。七那的語氣帶著深深的感慨,看著遠方的視線平靜而又遠。

   宗方臉上的表情一變。驚慌失措是人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原來如此。我也不過是個醜小鴨啊——但是因為她而被捲入、驚慌失措……我很高興,從心底裏這麼覺得。”

從未想過要自己開創一片天地,也沒有想要去改變什麼。

只是沉浮在那個人製造出來的激流中,感到很快樂。甚至創造出天鵝的痛苦,也比其他任何的快樂都要更加快樂。

“你是天鵝嗎?赤瀨川七那。”

“也有人那樣說過呢!是不是真的那樣,我自己也不明白。”

七那的視線看著正前方。現在的她與那是在赤瀨川大廈前絕望的雙膝跪地時相比,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看著前方的眼神無比堅定。

“至少,我不想再回頭了。”

“‘α’也是——為了再往前走一點,我要得到它。”

“……是嗎!”

引起範式轉換的代價無疑是巨大的。
雖說赤瀨川七那那力挽狂瀾,但是大筆資金的流動還是擾亂了經濟。
餘波仍未平息,接下來國內的經濟會陷入一片混亂的狀態吧。

但是,甚至是那樣的變化,對於他們——直往前看的天鵝們來說,或許不是什麼值得回頭的事情。

這樣一想,也沒有什麼好不甘的。
或許真正的範式轉換,現在已經開始了。

下一個時代,決定著未來的方向——
僅是這一點,自己就有個作為踏腳石的作用吧。

“我放棄支付,那筆錢最後從我手裏溜掉了。”
沙紮比猛地回過頭,宗方說道。

異形的拍賣人身子一震,接著仰天怒吼出聲。
“你違反了契約!對恬不知恥的犯規者進行懲罰!克麗絲蒂!”

但是晚禮服的美女卻沒有出現。
籠罩在現場的,只有一股難言的沉默。

“克麗絲蒂?克麗絲蒂……!”

沙紮比有些慌張的連續呼喚著纏繞在黑暗中的貴婦人。
宗方、七那和秘書冷冷的看著沙紮比。

“克麗絲——”

“赤瀨川七那,你來決定吧。無論什麼懲罰,我都心甘情願的接受。”

“請你引退吧,宗方槐路。”
失去波奇的少女,用強烈的眼神看著宗方。
   
“你在病房裏,而我和附蟲者們一起——我們一起看到最後吧。那是我們應該接受的懲罰。”

   七那的話比其他的任何說明都更能證明她的改變。
“但是在那之前,你可要接受詩歌一頓臭駡了。”

“那……真不好受啊!”

詩歌會責駡他吧!而且——會再一次要求他一起戰鬥吧!但是他卻不能答應。那是比那時受刑更適合他的懲罰。

“沙紮比。”
七那轉向拍賣人。

“你所要做的,僅僅是在這裏作一個選擇。”  
魔法少女瞇著一隻眼睛,轉動著手裏的手杖。

“是讓另一個競標者用之前的金額中標呢,還是去尋找新的競標者——若你認為除了我們三個人以外還有合適做競標者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去找他了。”

被冰冷的視線所包圍,沙紮比呻吟一聲。
金錢化身的少女被擊潰,留下了為愛而生的男人。

男人又和不明身份的競爭者競爭。
  那個競爭者——毫無疑問是個勇敢的人,將希望託付給了魔法少女。

於是,男人失敗了。
  如今這個國家,是否還有人能與他們三人匹敵呢——

那個回答顯而易見。

“祝……祝賀你!赤瀨川七那小姐中標!”
沙紮比的話,為這場圍繞著“α”的拍賣戰爭畫上了終止符。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3:0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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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直看著的少女,發生了變化。
她應該失望、沮喪、一蹶不振才對。
和它一樣,深陷在絕望的深淵才是。

但是,少女卻跨過去了。
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呢,它不知道。
但是發生了從絕望到希望的轉換這個巨大的變化——範式轉換,卻是事實。
  
即使是從遙遠的天空向下看去,少女的變化也很明顯。外表和舉止雖然都還和以前一樣,但眼神中卻注入了強烈的意志。打敗了從前那個總是想逃避的自己,已經有了現在不是逃避的時候這樣的意志。

再接著看下去,她又開始行動了。
總是見到的那輛白色豪華轎車上。
她在上空追逐著重視奔跑在很長距離上的少女。
在高空中飛翔著,它感到周圍的情景似曾相識。

啊,是了,那條路——
那是它曾走過次的路。

那是它初獲自由無限歡喜,想像著要環遊世界是走過的路。
它被坐在白色轎車上的少女指引著,又回到了來時的路。

在遠遠看見那片海時,它確信了這一點。
為什麼它那麼關注那個少女呢!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被套牢、吵鬧著分配不均勻,之後引起了大轉換。
  那個少女和包括自己在內的、過去被捲入其中的人完全一樣。

不。
它自己的範式轉換還沒有結束。
  自己還沒有越過過去。
  如今雖然能在空中這樣飛翔,卻沒有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所以,它回來了。
  雖說逃不開絕望,但一直逃避是什麼也改變不了的。
必須像少女那樣跨過去。

  跨過時代——
跨過絕望——
它要在真正意義上回到自己的身邊。


5.01    詩歌    The last


“‘我把第三隻的殼弄到手了哦’——”
  坐在豪華轎車裏,五十裏野琦拉莉說道。

“這是聽白樫初季說的,海老名夕也有留言。”
  對於詩歌來說,朋友的話比什麼都重要。

“離‘第三隻’還有一段時間,詩歌要加油啊!”
琦拉麗豎起一隻食指放在嘴唇上。

“有人告訴我不要把‘第三隻’的事說出去,所以你們要保密哦!”

很開心。
初季和夕都沒事,而且她們至今也仍在戰鬥——

雖然分隔兩地,卻走在同一條路上。
這條路的終點,到底會是什麼呢?在弄清楚之前,大家都會一直走下去。

“波奇已經安葬好了。”

“……是嗎!”

聽了秘書的話,七那只說了短短兩個字。墓碑上好像刻上了少年真實的姓名,七那沒有告訴詩歌這件事。

“詩歌知道‘暴食’的能力嗎?”

對於七那的問題,詩歌側首思考了一下。
  除了能生出附蟲者之外,“原始三隻”還擁有什麼特別的力量呢?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不要去動她。”
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朝窗外看去。

“若是想要結束的話,就集合同伴們吧,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為了那個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時間,有人給我們提供機會……”

之後七那再也沒有提起有關“暴食”的話題。詩歌有點不可思議的點了點頭。既然她那麼說了,就一定有她的理由吧!

窗外閃過各式各樣的景色。
在海和山,還有街道中來回穿梭,不久又都將它們遠遠的拋在了後面。
急速奔馳的不只是豪華轎車。它前面還跟著好幾輛黑色的轎車,上空還有幾架直升飛機同行。

似乎要永遠持續下去的旅途終於迎來了終點。
  一大早就從赤瀨川大廈出發的一行人,到達終點時已經是傍晚了。
  眼前擴展開來的大海上,懸浮著一輪紅色的夕陽。

那是個小小的漁港。
  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吧,用劣質混凝土固定的地面,已經有了黴斑。一進入埠頭就能看到船舶靠岸的岸壁已經全都坍塌了。幾艘擱置的漁船一般沉入了水面以下,岸邊設置的小型吊車已經長滿了黑鏽。就連外行的詩歌也看得出來這些都是以前的舊物。

來這裏的途中經過的小鎮似乎也已經沒有人居住了。不知是因為附近捕不到魚了,還是其他的地方建造了大型漁場。還沒有建設完備即被人棄置不用的地方,如今有誰注意到它的存在呢?

“是這裏嗎……?”

   從車上下來,詩歌環視了一下四周,潮水的氣息撲鼻而來,浪花靜靜的怕打著海岸,海面上傳來了海鳥的叫聲。

在埠頭裏面,可以看到一個古老的露天貨場和發貨站。在那對面還並排排著一列倉庫,全都長滿了黴斑,腐朽不堪。

“好像是這裏了。呀哈,這地方真讓人鬱悶。”
七那一邊轉動著手中的手杖,一邊來來回回轉悠著。

從車上下來的,是詩歌、七那、秘書和琦拉莉四個人,之後其他的車上又下來了許多人。

坐在輪椅上的宗方槐路也在。詩歌曾經請求在責罰過他以後還是請他和他們一起,七那理所當然的痛快答應了。她知道宗方已經病入膏肓,是在拍賣結束以後,如今他的自動輪椅上又增加了輸液的功能。
  
除了宗方以外,還有“大鍬”、“大步甲”、“Lucifera”、帶耳飾的少年,以及——撿回了一條命的丁屋二兵衛。

“嗯,總覺得有那種感覺啊。”膽小商人的聲音迴響在埠頭上。

過去也曾經熱鬧喧嘩吧!
但是現在的埠頭卻完全沒有了那樣的跡象。

“來了。”
宗方看著埠頭的一端,告訴大家那個人影的到來。

嘎吱、嘎吱——踩著一雙破爛皮鞋、衣衫襤褸的拍賣人出現了。
七那轉動著手杖走到了前面。

  “讓您久等了,赤瀨川七那小姐……”

  “不必客氣了,“α”在哪裡?”

  “當然就在這附近了……但是,在那之前——”

  拍賣人——沙紮比對著七那恭敬的低下了頭。
“請您支付……”

“好的,請收下吧!”
七那舉起了手杖。

詩歌旁邊的秘書耳朵上戴著無線通話機。接到命令的直升飛機一起從埠頭上空開始下降。螺旋槳卷起的風聲包圍了整個埠頭。

此時——

“哦哦……噢——”
沙紮比抬起頭,發出一聲感歎。

  埠頭的上空被一片閃耀的光輝所淹沒。
  飛機上裝的金塊,被拋撒到了地上。
反射著夕陽的光輝,漁港上空下起了一陣黃金雨。

“呵呵……哈哈!感謝您的購買,赤瀨川七那小姐!”

被金色的祝福所包圍,沙紮比高興的身體打顫。
詩歌和宗方,還有“蟲羽”的人都冷靜地注視著他。只有一個人、丁屋二兵衛發出了一聲聲呻吟:“哇啊啊……真可惜啊!”

  看著完成任務的直升飛機離開,七那瞇起了一隻眼睛。
“那麼,“α”在哪裡?”

“呵呵……哈哈——就在那裏,就在那裏!”

像是要將落下來的最後的一塊黃金都要聚攏在身邊,沙紮比興奮的大張開雙手指著倉庫的最裏面。

“呀哈。”
七那向著倉庫走過去。

詩歌也想要跟在少女後面,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
  
回過頭的詩歌,眼前再次被黃金所淹沒。
  原本應該落在地上的黃金,竟然以沙紮比為中心暴風似的刮起來。大概就連破敗不堪的衣服也都加進了黃金的線吧!沙紮比被金色的風包裹著的衣服閃著耀眼的光芒。

以黃金為媒介的附蟲者,看著眼前的沙紮比詩歌咬了咬嘴唇。
“一直以來……我和克麗絲蒂一直看守著它……隨著牆壁一點一點的加厚……可是——”

  沙紮比說道,那聲音裏明顯的透露出對詩歌等人的殺意。  
  “‘α’的憎惡不斷膨脹,如今已經超過了被封閉的極限……”

被金色光輝所包圍的沙紮比,和全身纏繞著夜之黑暗的克麗絲蒂十分相似。現在似乎就要發動攻擊,一點一點地靠近。

“想要去迎接它的話,就要做好毀滅世界的準備哦……”

“大鍬”等人、“蟲羽”站在那裏沒有動。
  宗方和秘書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直盯著沙紮比。
所有人都冷靜的看著那黃金風暴。

七那笑了起來。
“你言行可不一致啊!不是你讓我們來接它的嗎?”

沙紮比說不出話來。

“錢已經是你的了。恭喜,這樣就能回去了。”

“…………”

“我不會同情你。你也經歷了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有很多機會發覺到的。”

“…………”

“那些錢再聚斂多少,也買不回晚禮服了。”

被黃金包裹著的沙紮比的身體,輕微的震動了一下。
  他的腳邊出現了透明的水滴。

——他說想讓我——再穿一次晚禮服……
  說起克麗絲蒂的事,七那像是說到自己似的不甘,表情扭曲。

然後,沙紮比的行動也透露了這點。
如今的情況正如七那所預言的那樣。

“————”
詩歌看著沙紮比,咬緊了嘴唇。

七那的話就像是咒語一樣。
像是聽了魔咒變成了石像似的,沙紮比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那——就是結果。

  金塊的暴風依然在埠頭上空盤旋。
但沙紮比只是隱藏在臉上那塊布之後不停地流淚,身體一動不動。破著洞的袖子上,似乎隱約可以看到生銹的假手。

他是曾經的圓桌會成員,“α”的“看守人”,也是拍賣人。
總是用破爛的衣服遮住臉的男人,一直站在黃金中。

“你一副那樣的表情可不行啊!”
詩歌和沙紮比一樣地站著,七那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還沒有結束呢,早了點。”
七那猛地一個轉身走了過去。

為了支付給沙紮比那筆錢,七那損失了自己大半的資產。為了奪回失去的部下,接下來她將接受許多的考驗。

但是魔法師的腳步很輕盈,像在湖邊散步似的,一邊轉動著手杖,一邊走了過去。

“——嗯!”
詩歌點了點頭。

瞥了一眼將自己埋在黃金海中的沙紮比——詩歌又走了回去。
詩歌走得很慢,“蟲羽”的同伴們在等著她。

七那、宗方和二兵衛都在看著她。
他們三個是完全不同的商人,但在最後都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和對生活的態度。

但是——
三個人如今都在這裏。

二兵衛決定了今後要和“蟲羽”一起行動,宗方似乎也決定從一線引退專心治療。

七那——將代替宗方繼續做“蟲羽”的後盾。
不能將附蟲者當作商品來對待。七那說自己也將和詩歌他們一起,看著附蟲者的戰鬥直到最後。

發生在十年前的範式轉換。

七那說過,在那個大轉換期中時代發生了改變。
  從沒有附蟲者的世界,到與附蟲者一起生存的世界——
  巨大的變化至今仍在持續。

“那麼,接下來——”
詩歌用手制止了就要舉步的七那。

   “————”

詩歌的頭頂,有什麼落了下來。
  那是——“眼睛”。

其他想不出什麼可以形容那個物體的詞語。

昆蟲複眼一般分隔開來的碎片中,埋著一隻人的眼睛。碎片的周圍還有其他的碎片,類似神經的紅線連接著那些東西。

暴露出來的瞳孔裏,映照出詩歌的臉。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3:09 AM

兩者離得很近。

“眼睛”動了動。

它似乎不受重力影響一下子就飛到了空中,向著倉庫飛了過去。
詩歌已經預感到那時什麼了。

“——去迎接它。”
詩歌對著七那和“蟲羽”等人微微一笑,追在“眼睛”後面跑了過去。

越過荒廢的混凝土殘跡,她來到了“眼睛”飄浮著的倉庫前。
  這座倉庫看上去和其他的並沒有什麼不同。全都是用鋼筋混凝土建造的,大概有小學的體育館那麼大。表面的塗漆已經脫落了,屋頂生滿了紅色的黴斑。

突然。
她注意到倉庫的一部分龜裂開來。
混凝土的牆壁上破了一個洞,大小正好可以讓飄浮在詩歌身旁的“眼睛”通過。
喀——牆壁繼續裂開。

雖然一眼看上去和其他的倉庫沒什麼區別,但站在跟前詩歌的心臟劇烈的跳動。
那裏面有什麼東西。

就像如今不斷擴張開來的裂縫一樣,不停的鼓噪不安。

——“α”的憎惡不斷膨脹,如今已經超過了被封閉的極限……
突然想到了沙紮比的這句話,詩歌恍然大悟。

那個拍賣人為什麼要在現在背叛圓桌會。
為什麼事到如今,才以拍賣的形式出售“α”。

其原因,正在這裂縫上。
這裏面有什麼東西現在仍在不斷增長,就要打破封印了——

“…………”

詩歌輕輕的碰了一下倉庫門。
僅僅、僅僅只是這樣。
  
倉庫的牆壁上裂開了無數條裂縫。
就像按了一下電門開關,裂縫瞬間爬滿了整個牆壁——

“喀!”
倉庫牆壁上裂縫裂開的同時,詩歌的頭髮猛地響後飄起。

“眼睛”、“眼睛”、“眼睛”——

數百、數千、數萬的眼睛從埠頭裏飛了出來。
被釋放出來的“眼睛”們的深處——一片黑暗的倉庫裏面,與其他的“眼睛”不同,是個看到了一隻紅色的“眼睛”。

那就是他的真正本體吧——
就在這思考的一瞬間,飛出埠頭的“眼睛”們一齊放射出閃光。
就像因為被解放而高興地顫抖似的。
就像有些恐懼許久未見的光線。

幾萬個“眼睛”開始瘋狂亂撞,破壞著整個埠頭。
  
一個個威力巨大的“眼睛”攻擊著埠頭,一眨眼之間埠頭就編了個樣子。柏油路面被炸得粉碎,周圍的倉庫全部倒塌,甚至能改變地形的劇烈震動搖晃著整個漁港。

這就是——詛咒。
   “α”的憎惡。

就像沙紮比和克莉絲蒂說的那樣。

若是這些“眼睛”被放了出去,不受控制——會造成多大的危害,這無法想像——先不說這些擔憂,“眼睛”們正要朝著天空飛去。

但是——

“壞掉吧……”
空中降下的飛雪狂亂的飛舞席捲,將“眼睛”們逼了回來。

破壞和破壞相互碰撞,空間像是要被撕破似的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震得人耳鼓都要破裂一般響徹整個埠頭上空。

“眼睛”的分身們被一個一個的驅趕著,詩歌慢慢向倉庫中移動。

“請不要害怕——”

詩歌降下的雪將如今仍在繼續飛出的“眼睛”們又都給逼了回去。
倉庫的外牆已經完全被破壞,露出了裏面隱藏起來的設備。

詩歌雖然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麼,但好像倉庫自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容器。倉庫週邊的那層鋼筋混凝土的偽裝被掀去後,暴露出來的是個粗壯的電線和金屬的組合物,一邊閃著火花一邊被吹了起來。

也有罐似的東西,裏面裝著不知名的液體,但是現在已經將近空了,這也受到了破壞,無色透明的液體一瞬間就全部蒸發了。
詩歌想起了七那和宗方的話。

他們說圓桌會不斷將巨額會費投向哪裡。這樣一項,詩歌眼前的這些機械群——本身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生命維持裝置。

“我是和你一樣的——”

忍受著“眼睛”們的攻擊。

將他們全都趕回去。
感受著夢想被自己的“蟲”急速吞食。
詩歌慢慢的,向裏面走了進去。

終曲    release

他陷入了恐慌。

已經很多年沒有“意識”這個東西了,有的只是像是在夢中似的曖昧自我,在一旁觀看著“它”持續增長的情景。

但是隨著一道閃光劃過,一陣猛烈的衝擊,清晰的自我感覺又回來了。

甦醒的視覺被真正的光線所刺激。
聽覺聽到了巨大的轟鳴聲。
迎面吹來的海的氣息刺激著嗅覺。
  隨著一聲聲呻吟味覺捕捉到了唾液的味道。

還有——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通過觸覺貫穿了全身。
突然復活的這些感覺,使他一時不能思考,腦中一片混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一直想要趕走襲向自己的那些刺激,他發出無聲的咆哮。  
回應著他的咆哮,他的分身們一齊發射出閃光。

不明白這一切,他——
  釋放出憎惡。
幾年、十幾年被禁閉在這裏的憎恨和憤怒。
  
他厭惡這個世界。
這個痛苦的世界,給予他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
還是什麼也感覺不到的世界更加安寧。

拒絕被再次帶回這個世界,充滿了憎惡,他——想要毀滅這個世界。
雖然那只不過使他一時的衝動,但他的分身們卻忠實地執行了他的意願,猛的飛起想要驅趕走眼前所有的一切。

但是,有什麼不允許這一切的發生。
  將他的分身們趕了回來,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他恐懼不堪,拼命的抵抗。
來迎接他的人總是施加給他無盡的痛苦。

  所以這個肯定也是一樣——

他這樣認為。
他所在的建築物已被破壞,隨即光線照射了進來。

他恐懼著,扭曲著——

  “‘α’……”

背對著那一片狼藉,一個人向他走來。
深信那是敵人的他,為那個聲音的平緩所震驚。

“請不要害怕——”
  
斜照進來的夕陽,將他和有意識時相差很大的樣子暴露了出來。
自己的分身“眼睛”們很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的樣子。

他被埋沒在不知什麼素材製成的、氣球般柔軟而巨大的“床”上。

他全身插滿了用來延長生命的管子,整個人消瘦不堪,頭髮已經全部花白了,微微睜開的眼睛赤紅充血。他的“蟲”的核心、紅色的眼睛們現在正飛舞著準備襲擊來人。

“我和你一樣也是附蟲者。”

他——一直被稱為“α”的他,睜開了紅色的眼睛。
  
和自己一樣的少女。
眼神很溫柔——被那樣的眼睛注視著這還是第一次。

“α”的恐懼和混亂慢慢的消退了。

“我想和你談談……所以來接你。”
有些害羞似的微笑著的少女。

他終於明白她是誰了。
她才是他所一直期待的——真正的“迎接”。
作為“α”被禁閉起來的他,是無法得到真正解放的存在。

承受全部的憎惡。
承受所有的痛苦。
他淚水長流。

  說吧——
  他安心的慢慢閉上了眼睛。

把什麼都說出來吧。自己是誰、那個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雖然現在他又要重新入睡,但再次睜開眼睛時。

如果她還在那裏。

就把自己的夢想告訴她——
他對來迎接他的少女微笑著,如此想道。

作者: 陳珮君    時間: 2007-11-5 03:21 AM

後記


大家好,我是巖井恭平。

正傳系列也已經推出了第九彈。

到了這裏,故事的氣氛多少有些不同了。裏面出現了很多專業術語,不過如果大家對此也能樂在其中的話我會感到非常慶倖。

說起來,若是讀過我另一個系列《消閒的挑戰者》的人,也許會覺得非常懷念,因為這本書有很多和那個作品相似的地方。

不過,這是《蟲之歌》。

這一本依然有很多人物相遇、分別、在不知不覺間相互牽絆,被命運捉弄。
今後應該也會過去、現在和未來同時進行吧。

這本《贖夢的魔法師》發售幾天後,影像版也將於7月5日開播。
馬上就要開始了阿,這樣一想,我的心就咚咚直跳。

雖然自己的創作也很緊張,很少有機會去製作現場,但是送來的資料都很優秀,構思的廣度也很強。我想要是作者一人的話,肯定達不到這種程度。

登場人物和“蟲”,總之看上去都很帥,而且是會動的——不過影像會動是理所當然的。我想無論是剛知道這個作品的人,還是一直看著這個系列的讀者,都會大吃一驚的。

既是同樣的《蟲之歌》,又是新的《蟲之歌》。
能夠獲得這樣的機會我很感謝,如果能與讀者們一起欣賞那就最好了。
  新的東西開始了,而另一方面,既有的故事還會繼續。
關於這本書,我再來畫蛇添足。


金錢。
魔法的一種。
不過是紙片的它,卻能變成美食、華服。根據時間與情況的不同,也許還能夠操控類似人類感情的無形的東西。

但是大多數人在看著錢的時候其實並不是在看它本身,而是看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吧。看到一萬日元時腦海裏浮現的是什麼,請大家思考一下。對這個人來說,那才是一萬日元真正的價值所在吧。

金錢本身沒有價值,只是被寫上了金額這個咒語。
唱誦越多的咒語,實現的願望也就越多。
是否有金錢買不到的東西,這個命題經常被拿來討論。

我認為,至少有金錢買不回來的東西。

如果在得到金錢的過程中失去了一些東西,那些東西真的還能再買回來嗎?就算之後得到了同樣多的金錢,但是失去的人際關係和會議卻是買不回來的,當然還有人們的生命。若是得不到真正想要的東西,錢又有什麼價值呢?

我想喜歡金錢並不是什麼壞事——在還能夢想著最喜歡的點心、豪宅等範圍內。
不過若在金錢的那一端什麼也看不到的話,就要特別注意了。

如果本金錢本身所魅惑,甚至看不到失去的東西——無論聚斂多少錢財也不夠吧?

“此魔法有可能讓人上癮,而且一部分不能退貨。”
個人認為,金錢比其他任何東西都更需要寫上使用說明。
在錢的表面注明“小心使用”。

此外,著一本裏出現了不少關於拍賣的專業術語。
因為全都加入了基於想像的改編,一部分屬於的意思、用途等也都發生了變化,與實際的團體、組織、企業、品牌沒有任何關係。

到了這裏,不僅是作者本人,連圍繞在本書周圍的人都興奮起來。
一直以來支持我的編輯部諸位,為本書繪製插畫的るろお,以及一直關注著我的各位讀者。

向你們致以衷心的感謝。
同時還有此次製作影像的各位工作人員,承蒙你們的照顧。
今後也請多關照,彼此共勉吧。

巖井恭平

這是目前最新的喔!!!!
如果要我貼其他的

請告知喔!!!!!



聲明

因少陰已有人要分享
雖然我目前已有剩餘的集次

但未免影響他人分享權益

我將不再續貼少陰其他集次
(目前是至21集)

將由別人續貼下去


對於希望我續貼者
將致上12萬分的歉意



對此聲明若有疑問者
請發短消息告知

此聲明發稿時間為96/11/5



[ 本帖最後由 陳祐g 於 2007-11-5 03:38 AM 編輯 ]
作者: foxsilver    時間: 2007-11-8 11:48 AM

很感謝大大的分享~~不管是之前的少陰,還是現在的蟲之歌,很高興有大大這樣熱心的人,讓我可以在書未上市前先一睹為快~~非常感謝大大~~!(看到大大的聲明是表示,少陰21集是另一個大大要發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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