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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隨侯珠 -【照見星星的她】《全文完》 [打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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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9:33 AM     標題: 隨侯珠 -【照見星星的她】《全文完》



【書名】：照見星星的她

【作者】：隨侯珠

【內容簡介】：

　　好友問湯貝：「新婚感覺怎麼樣？」

　　湯貝回答：「能怎麼樣，兩隻單身狗在一起了唄。」

　　好友：「……你是單身狗沒錯，沈醫生那種應該叫做孤狼。」

　　「狼？」沈醫生剛好路過，看了眼聊天框，瞥到一個狼字。

　　湯貝一邊遮擋著聊天消息，一邊打小報告：「XX說你是狼誒。」

　　沈醫生先是愣了下，冷靜提醒說：「朋友之間，少說床事。」

　　狗系紀錄片女導演VS狼系腫瘤外科男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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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9:45 AM

第1章　第一顆星

　　湯貝翹著腿拍了張左腳剛打上石膏的照片，「哢嚓」一聲，手機裡便多了一張特寫的腳部受傷照。
　　
　　打開微博，她將剛剛拍的照片發了上去，同時手指輕點手機螢幕小鍵盤，敲了兩句簡單的話——「上次是哪個誰詛咒我出門摔斷腿？！請你給我站出來！！！」
　　
　　氣咻咻的一條微博，不用過多解釋，都能猜到她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很快，微博消息提醒多了數十條未查看評論。加上原先沒有查看點評論一共有好幾千條。
　　
　　湯貝點開微博評論。
　　
　　藍嘟嘟小姐︰[吃驚][吃驚][吃驚]
　　
　　你好土豆我是馬鈴薯︰[跪了]不會吧……不管如何，人沒事就好。
　　
　　還是涼白開好喝︰好慘喔！[點蠟][點蠟][點蠟][點蠟][點蠟][點蠟]
　　
　　灰灰肥肥和狒狒︰反正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天天是個純逗比︰攤上事了[遁走jip]
　　
　　……
　　
　　湯貝一條條瀏覽評論，後背靠著牆面，由於心情莫名感到不錯，裹著石膏的腳擱在另一條腿上點了點，只是還沒來得及好好得瑟，幾個她最頭疼的ID又出現了。
　　
　　其中為首便是「你家七姑娘」，針對她五分鐘前發的微博，「你家七姑娘」又發起一波新的攻擊︰「湯三哥這是混不下去，開始裝受傷博同情了嗎？」
　　
　　湯貝︰「……」
　　
　　沒錯，她是一個編劇，微博加V認證編劇湯三哥，本是正經八百的戲劇學院導演系學生，因為大一莫名其妙跟著童老闆寫起了劇本，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每天趕稿賺外快。只不過編劇圈也不太好混，混好混壞也存在一定的機緣。比如半年前她還是圈內小透明，半年後她就藉著一部IP劇起飛了。
　　
　　結果預想的飛升上神沒有出現，好不容易飛到半空中還重重地摔了下來了。原因也很簡單，由她第一次完全署名改編的電視劇火了爆了，不管是收視還是關注度。
　　
　　然而不幸的是……它也爛尾了。
　　
　　orz！
　　
　　因為爛尾，不管是劇粉還是書粉都暴躁了，尤其該書的作者大人在劇完結之後追悼了一篇痛心長文，發誓再也不會隨隨便便地把自己小孩交出去，作為編劇和那部作品後媽的她更是羞愧難當，恨不得三跪九叩跟作者大大負荊請罪。
　　
　　雖然，她也鬱悶好端端的劇怎麼就爛尾了……
　　
　　其實，不管劇播出之前還是之後，她一直都是背鍋的那一個。剛開始她也沒正式對外的個人微博，書粉和劇粉最多在貼吧對她口誅筆伐。直到現在《XX傳》貼吧回帖最多的一個帖子，帖子名就叫做「大家說說支撐你們看完《XX傳》的動力是什麼？」
　　
　　相對溫和的回復有︰「我只想知道這劇到底能爛到什麼程度？」
　　
　　「我也是好奇，到底是幾頭豬聚在一起改的劇。」
　　
　　比較尖銳就是這樣子的︰「狗日的編劇，我R你祖宗，將好好的結局改得跟狗屎一樣，聽說還特麼要拍續集，編劇也不怕雷劈死你丫的！」
　　
　　「樓上你在這裡罵編劇沒用，他又看不到。」
　　
　　同樣來自「你家七姑娘」這個ID︰「腦殘編劇不敢露真名，不敢開微博，生怕遭到書迷討伐，這種垃圾早晚遭天譴！」
　　
　　就是因為這句「腦殘編劇不敢露真名，不敢開微博……」她重新註冊了一個微博，不僅實名注冊，還特意加V認證……」
　　
　　然後，就這樣，變成了現在這個情況。她微博遭粉絲塗地是真的，她遭了黴運也是真的，出國旅遊第二天就成了傷殘人士。
　　
　　剛剛這條微博，她也只是想試試水，畢竟《XX傳》已經完結半個月了，熱度差不多下了大半，想必她的微博也應該和諧了不少。
　　
　　唉！
　　
　　湯貝再次盯了眼自己的石膏腿，抬起頭，便看到電梯裡的大靜和小靜。大靜和小靜原本在電梯裡說著什麼，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各自抿住了唇。
　　
　　她衝她們扯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這次美國西部行大靜和小靜都是她的同行夥伴，兩人也都是戲劇學院的學生，因為名字裡都有一個靜字，就用生日月份大小相互稱呼大靜小靜；不同她是導演系她們是表演系，認識也更早一些。這次她同她們一塊旅行，純粹是校內論壇相互結識。
　　
　　除了她之外，同行還有另一個表演系的帥哥，是小靜的男朋友。
　　
　　原本大家商量好，十五天的美國行她負責給他們拍照和攝影，他們給她免費當模特和演員。只不過現在，她必須要跟她們商量一件事，後面她應該是沒辦法同她們繼續玩了。
　　
　　「我剛剛問了醫生，他說我這腿暫時不方便繼續行動了，需要住院一個星期。」湯貝望著她們，眨巴了兩下眼睛說，「所以後面治療結束我打算直接改航班先回國。」
　　
　　她話音落下，大靜小靜都沒了聲音，至於小靜男友還在酒店趕過來的路上。因為今早睡懶覺沒有跟她們一塊出去拍攝。她的腿，也是今早才出的事。
　　
　　大靜小靜還是沒有吭聲，湯貝把意思說明白︰「我的想法是，你們繼續玩你們的，我就留在這裡先。」
　　
　　她的行程可以泡湯，她們不能跟著泡湯啊。
　　
　　這個……
　　
　　兩人紛紛遺憾地低下了頭，然後性格相對直接的大靜問她一句︰「那你一個人可以嗎？」
　　
　　湯貝扯笑，正要吹噓一番，小靜抬起頭糾結地看著她說︰「要不我留下來吧，湯導我留下來陪你。」
　　
　　湯貝︰「……」老實說，有些感動。
　　
　　小靜繼續望著她，水汪汪的眼睛盛滿了難過的情緒︰「你也是為了給我們拍片才受傷，我們怎麼能丟下你一個。」
　　
　　說著說著，幾乎，要落下淚來。
　　
　　旁邊大靜不做聲，嘆氣歪了一下頭。
　　
　　表演系的女孩表達起來神情就是比較豐富，一舉一動都有著不錯的視覺感受。湯貝感動地注視著她們，頓了一會，笑了，找了一個理由說︰「我剛剛聯系我家人，他們會過來接我，你們放心吧。」
　　
　　她都這樣說了，大靜立馬接受了她的安排︰「那我們隨時聯系。」
　　
　　湯貝微笑點頭。
　　
　　傍晚，大靜她們都走了。
　　
　　湯貝無聊地躺在美國主治醫生給她安排病房用手機上網，想大致瞭解一下美國急診住院費用，隨後整個人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哎呦……湯貝拱了拱身子，艱難地翻了個身。旁邊同病房的美國阿姨驚訝地詢問她——are you okay ？
　　
　　湯貝欲哭無淚，實在沒辦法說這次自己出國太趕，忘了買意外險。難怪今天她的主治醫生強烈建議住院……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
　　
　　手機突然震動，湯貝看了眼螢幕——季柏文的視頻電話。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這個時候季柏文應該正在上班的路上。「咳……」湯貝按掉了視頻，過了會，主動換了語音打過去。語音接通，她像是往日若無其事地嬉笑起來，「哥……你找我有事嗎？我還沒有起床……」
　　
　　「你在洛杉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等她說完，季柏文硬邦邦的聲音從手機聽筒傳了出來。
　　
　　湯貝有些懵，季柏文怎麼知道她受傷了？
　　
　　不會是……今早的那條微博吧？！可是，季柏文怎麼知道她微博？他都不知道她是《XX傳》的編劇。湯貝大腦陷入了沉思，一時之間冒不出話來，只有耳朵微微發燙著。手機裡季柏文還在逼問，面對季柏文剛硬的問話方式，就算隔著一萬多公里距離，她還是如實地告訴了一切︰她現在人在哪裡，同誰出去玩，以及如何受的傷……交代完畢，她婉轉地強調兩句——她就是左腿小小的骨折了一下，不是什麼大問題。
　　
　　手機那邊沒了聲音，只剩下輪胎劃過濕濡地面的沙沙聲，隨後響起兩道車行駛時的喇叭聲。急促，不耐，冰冷。
　　
　　好像這幾天S市都在下雨。
　　
　　「哥？」湯貝小聲地問了問，得到季柏文一聲極其冷感的回應後，捂著手機更加小心翼翼地說了起來，「我這個事你能不能別告訴咱媽啊……她會瞎擔心的，其實我過兩天就可以自己回國了……如果她知道，還以為我出了多大的事了。」
　　
　　季柏文沒回她。
　　
　　湯貝一急，嗷嗚了兩聲。
　　
　　手機裡，一向強勢不要不要的季總經理終於答應了她的苦苦哀求，總歸是割捨不斷的血脈關係，季柏文緩了緩語氣，替她安排了一切︰「你給我老實待在醫院，我有個老朋友就在加州工作，我找他幫一下忙。」
　　
　　啊……？
　　
　　不用吧，加州那麼大，對方不一定在洛杉磯。
　　
　　「啊什麼啊……他姓沈，你小時候也是見過，到時候見面你就像小時候一樣叫他沈哥哥。」
　　
　　小時候見過？姓沈？沈哥哥？湯貝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了。她哥是她親哥沒錯，但是從姓氏就可以看出，她和她哥只有一半血緣的親哥。在她八歲的時候，季柏文就被季叔叔帶回了S市，從此兩人變成了不同的階層。
　　
　　所以，他哥有什麼老朋友是她也見過的？
　　
　　不管如何，湯貝老老實實地將病例登記卡上的醫院名字告訴了季柏文，這家醫院的英文名真的特別長，以至於她發音的時候卡了兩下——
　　
　　「就這樣的英文水準也敢出國。」季總經理冷冷地擠兌她說。
　　
　　湯貝︰「……」
　　
　　她英文咋啦，不就是發音中式一點而已！就算她英文說得再磕磕踫踫，她不也順利辦好了住院手續麼，何況現在中文普及全世界，美國醫院不僅可以提供中文服務，連主治醫生看病的時候電腦前都擺著一台直接可以對話的翻譯機器……
　　
　　「所以，你現在是一個人在醫院？」季柏文問。
　　
　　「嗯。」
　　
　　「所以，你的同學全扔下你不管了？」季柏文又不留情面地揪出了一個事實。
　　
　　「……不是的。」湯貝對季柏文解釋，「是我怕拖累他們，才找了理由讓他們繼續玩他們的行程。」
　　
　　「你……真行。」
　　
　　湯貝笑了聲，假裝輕鬆道︰「哥，我都要大學畢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你不是小孩子了。」季柏文肯定了她的話，然後道，「小孩子都比你懂事。」
　　
　　湯貝︰「……」
　　
　　「先這樣，有問題及時給我打電話，如果……」季柏文說起了老話，也表明快要掛電話了。
　　
　　「如果聯系不上，就打舒姐姐的電話，我知道。」湯貝笑呵呵地接下她哥的話。
　　
　　「嗯。」
　　
　　終於，季柏文掛上了語音電話，湯貝在心裡哀嘆了一口氣，腦袋輕輕往後靠，眼珠打轉了半圈，突然注意到手機還停留在美國急診看病的費用搜索頁面——
　　
　　湯貝按了病床服務的門鈴，很快，進來一個笑容和藹的黑人護士小姐，開口就是英文。湯貝活絡腦子，張嘴，慢慢地用英文諮詢起護士這次她治療和住院的大致費用。
　　
　　英文不好的人是這樣交流的——先說一句，明確這位黑人護士聽懂了，她再說一句。
　　
　　只是費用是個嚴肅的問題，她邊問邊聽邊比劃，表情漸漸凝重起來，然後美國護士也緊張起來。原本前面她一句，護士一句，兩人基本還能順利交流，後面護士解釋起來，語速快得像是英文單詞突突突地朝她砸來，瞬間在她大腦爆成一團。
　　
　　隔壁病床美國大媽一臉懵逼地看著她和護士，然後「友好」地幫忙解釋起來，聲音更大得像是在吵架，得不到回應後還飆起了中文，但也只有一句︰「你好！你好！」
　　
　　「……」
　　
　　越是交流出現問題，雙方越容易產生誤會。
　　
　　湯貝安靜地默了一會，抬眸，用自己最真誠的眼神看向護士，然後說出了她的需求︰「may i have the mandarin service？thank you.」
　　
　　她需要普通話服務，謝謝。
　　
　　終於……萬事大吉了。
　　
　　護士點頭離開，湯貝憋著臉地靠向病床。誰說出國之後到處都可以看到華人，華人在哪裡，在哪裡？！
　　
　　……
　　
　　不到十分鐘，離去的美國護士帶來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一個年輕的華人。
　　
　　臉很帥。
　　
　　還有，大長腿。
　　
　　湯貝抬著臉望著病房門口，目光頓了頓，嘴角慢慢地露出了一丟丟笑意，她終於體會到這個標榜著人道主義資本國家最人道的一次關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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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05 AM

第2章　第二顆星

　　「真正的發現之旅並非發現新景觀，而是有新的目光。」家馬塞爾‧普魯斯特曾這樣說過。
　　
　　就讀戲劇學院的關係，湯貝幾乎天天混在帥哥美女堆裡，見過的帥哥沒有一個師，也有一個團了，導致對一般帥哥都產生了免疫。
　　
　　不過眼前這個——不是一般的帥哥。
　　
　　兩三米是最佳目視距離，她病床到病房門口剛好是兩三米的距離。黑人護士小姐把帥哥醫生帶到便離開了。病床上湯貝不要臉地撐坐起身子，方便端視這位為她提供中文服務的白大褂帥哥。
　　
　　眼神，帶著兩分的熱忱。
　　
　　「嗨。」她招了下手，主動表達友好。
　　
　　白大褂帥哥朝她走了過來，看她的目光也帶著份掃視，將她從頭到受傷的腳大致地看了看，再將視線落回她的面龐。
　　
　　「你是中國人？」湯貝已經找了句開場白。
　　
　　「嗯，我是。」毋庸置疑的回答，說話聲音很沉，普通話發音很準。一雙長腿來到了她的病床前。
　　
　　「中國哪裡人啊？」她又問，雙眼繼續冒著光。
　　
　　白大褂帥哥低了低頭，望著她說︰「S市。」
　　
　　噢，S市啊！湯貝一臉喜上眉梢，自我介紹說︰「我也是從S市過來的……不過我不是S市人，你知道周莊嗎？我是周莊人。」
　　
　　白大褂帥哥︰「……」
　　
　　「我知道。」頓了一下，他回答她，「很美的水鄉。」
　　
　　「去過？」
　　
　　「去過。」
　　
　　湯貝抿唇輕笑，整個人恍恍惚惚變得愜意無比，原本剛剛由於語言溝通不順令她有些小沮喪，現在別提沮喪，簡直是美妙至極，如同上帝為她關了一扇窗卻又給她開了一整道後門。
　　
　　白大褂帥哥也沒有問她什麼事，只是看起了貼在她病床上方的住院資訊卡，湯貝也仰頭看他，從她這個仰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漂亮的下顎線條，和剃得青光的下巴。
　　
　　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連這種角度都耐得住細看。湯貝在心裡感嘆道。
　　
　　突然，她這雙偷窺的眼睛被逮了一個正著，白大褂帥哥揪住了她的打量，微微蹙了下眉頭。
　　
　　恬不知恥，湯貝衝他露齒一笑。
　　
　　「……」
　　
　　「你的腿就是因為這樣才摔折了吧。」一句肯定的推測飄過她頭頂上方。
　　
　　然後，白大褂帥哥拿著她病床的英文病例翻看起來，眼眸垂著，不經意掃她兩眼，目光直白地似乎將她整個人罩住了般。
　　
　　湯貝反應了一下︰……他話裡的意思是，她是看男人才摔斷了腿嗎？
　　
　　「不是啊。」湯貝搖搖頭說，「我摔倒的時候正在看兩位大美妞。」
　　
　　白大褂帥哥不再說話，恢復了過來時正正經經的模樣。湯貝由於心理活動密集，偏了下頭。
　　
　　機會難得，要不要……上啊！
　　
　　不，不是上，就是聊一聊……撩一撩……
　　
　　咳，他看起來年輕，而且做著翻譯事情，應該是這家醫院的實習醫生，妥妥的鮮肉級別帥哥。這樣的好機會，又是異國他鄉，貝爺你要珍惜啊！
　　
　　可是，撩不上怎麼辦？沒事，撩不上她又不虧，重在過程不是嗎？
　　
　　說不準……萬一就成功了呢？
　　
　　等，等會……還是要打探一下，帥哥有沒有女朋友。
　　
　　「帥哥醫生……」
　　
　　「你剛剛——」
　　
　　兩人一時開口，湯貝乖巧地停下來，讓白大褂帥哥先說。
　　
　　「你剛剛找護士到底問什麼事。」白大褂帥哥將話問完。
　　
　　喔，美色當前她差點都忘了正事，湯貝轉而正經說起來︰「不是美國這邊急診看病很貴麼，所以我想提前諮詢一下大概費用。」如果真的很嚇人，她就快點捲鋪蓋回去，如果還是可以承受，那她就多住兩天，權當體驗不同的醫療制度。
　　
　　白大褂帥哥︰「……」
　　
　　「這個等會我會替你查詢。」頓了下，他補了一句，「美國這邊醫療服務沒有明碼標價，具體費用要服務賬單下來才知道。」
　　
　　噢……好坑。
　　
　　「所以你剛剛要問什麼？」白大褂帥哥接著問她。
　　
　　額……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其實，湯貝平時真不是一個見色便起意的人，只是異國他鄉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突然看到了一個氣質款中國帥哥，心思就格外熱絡了一些，當然最重要是她以未來女導演的眼光來看，這個男人真的很吸引人。
　　
　　「我，我就是想問問……你多大了？」湯貝問。由於一時心虛，聲音細細弱弱得有些含糊。
　　
　　白大褂帥哥︰「什麼？」
　　
　　打探打探年齡應該沒什麼吧。湯貝索性抬起頭，乾脆利索地聊/撩起來︰「帥哥，我看你那麼年輕，一定也是90後吧？」
　　
　　「……」
　　
　　「不會是95吧！」
　　
　　「……」
　　
　　「我的年齡嗎？」白大褂帥哥沉默半晌終於出聲，稍微轉了轉頭，然後面容沉靜地看著她說，「我跟你哥同歲……對了，我叫沈時，是你哥托我過來看看你。」
　　
　　什麼？她哥？沈、沈哥哥……
　　
　　瞬間，輪到湯貝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大腦轟地一聲，炸了！
　　
　　1、2、3……足足五秒時間裡，她面部僵硬，耳朵赤紅，感覺自己就像褲子脫到一半又急急提了回去。
　　
　　自然，她已經完全沒了非分之想。
　　
　　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她沒有直接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他姓沈，你小時候也是見過的，到時見面你就像小時候一樣叫他沈哥哥。」她哥的話再次從她耳邊涼涼響起。
　　
　　可是，眼前這個人她小時候真的見過嗎？她剛剛是瞎了麼！
　　
　　還有，她真的要叫……沈哥哥？
　　
　　消化良久，湯貝努力露出笑臉，將面部的尷尬變成禮貌的微笑，壓了壓滿腔復雜的情緒，終於調整好了狀態，「開心」又「激動」開口道︰「原來你就是沈時哥哥……沈哥啊！」
　　
　　沈時︰「……」
　　
　　「失敬失敬。」配合著稱呼，湯貝還探過身，雙手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莊重地握了握——你丫是超人麼，出現得那麼快！
　　
　　此時此刻近距離，她才仔細注意到男人白大褂上掛著的胸牌，以及上面的簡介。
　　
　　ucla medical center，los angeles
　　
　　s.shen m.d.
　　
　　surgery
　　
　　0414—0206
　　
　　……
　　
　　可能，她真的是視力出現問題才摔斷了腿吧。
　　
　　湯貝在洛杉磯的醫療中心2312病房住了兩天，大靜那邊已經結束了好萊塢和聖地亞哥的行程，準備出發拉斯維加斯。臨走前，她們回洛杉磯醫院看了她，得知她哥已經按排了友人照顧她，對方還是這家醫院的醫生，更加放心地同她告別。後面，她們就直接從拉斯維加斯飛紐約中轉回國，機票酒店什麼出發的時候都全部訂好。
　　
　　原本這趟行程都是她做的計劃和攻略，結果只有她成了躺著不動的那個人。
　　
　　不過這兩天的行程，她們給她發了不少照片，除了景點照，還有她們的個人照和合影照。比較尷尬是，同樣的合影照她收到的版本卻不太一樣。
　　
　　照片是用她剛入手的5D4拍攝，因為拍出來的效果還不如她們自己的手機，她們把5D4還給了她；同時，將她落在酒店的旅行箱和行李包都帶到了醫院。
　　
　　然後，她們就真的要走了。
　　
　　病床上湯貝掩藏著失落同她們揮手告別︰「你們玩得開心點！」
　　
　　「嗯，貝貝你也是。」
　　
　　湯貝︰「……」
　　
　　好了，她真的一個人留在了洛杉磯這家醫院了。半個小時後，湯貝看了看病床旁躺著的行李箱，趁著同房病友美國阿姨也出去曬太陽了，擦了擦眼眶不經意冒出來的眼淚，哭了。
　　
　　她怎麼就那麼倒楣啊！
　　
　　好不容易寫了一個大劇出國瀟灑一下，結果變成一條鹹魚淪落在異國醫院任人宰割，也不知道這次要花多少錢，沒準要燒掉好幾個變焦鏡頭的錢了。
　　
　　加起來可能都可以買一台哈蘇黑色紀念版了。
　　
　　這樣一想，吧嗒吧嗒，眼淚更加一顆顆地往下砸落。難過的時候哭一哭，是湯貝釋放不良情緒的一種方式，感覺差不過可以了，她摸了摸鼻子，拿出手機準備擼一把遊戲。
　　
　　只是眼眶，還蓄著沒有流完的淚水，配合著手機遊戲裡劈哩啪啦的槍擊聲，她一邊掉淚，一邊笑呵呵地完成了三連殺，中途，吸了吸紅彤彤的鼻子……
　　
　　這是……怎麼了？
　　
　　沈時結束兩台手術從十樓下來，來到2312病房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湯貝貝又哭又笑地玩著手機，打了石膏的左腿放在病床護欄，囂張地翹著。
　　
　　他想，他可能真的沒有盡到朋友所托，除了第一天過來看了看，就沒提供其他照顧。主要他覺得沒什麼大問題，那天便只對病房護士交代兩句；此外，離開的時候留了電話號碼，她有什麼需要聯系他。
　　
　　然後兩天了，她沒有聯系他，他也忙得忘了下來看看。
　　
　　「嗨，沈哥……你來了！」玩著遊戲的湯貝發現門口站著的人，放下手機，抬頭打了熱情的招呼，面上已經沒了哭過的樣子。露出的笑容，也很是開心。
　　
　　「在玩什麼遊戲？」沈時上前開口問。淡淡的發問，不是真的好奇病床上的人在玩什麼遊戲，只是剛好切入一個話題。
　　
　　湯貝啊了聲，回答說︰「吃雞。」
　　
　　沈時︰「……」
　　
　　湯貝說出了大名︰「荒野行動。」見這位沈醫生還是沒有明白，反應了一下，又說了這款遊戲美服名字︰「knives out.」
　　
　　沈時︰「嗯。」
　　
　　湯貝又解釋了一下︰「……就是一款百人開局的射擊遊戲。」
　　
　　沈時︰「我知道。」
　　
　　「……哦。」原來知道啊，她還以為他不知道呢。湯貝微微仰著面，笑問︰「沈哥，你找我有事？」
　　
　　沈時抿了下唇，開口問︰「剛剛你的主治醫生跟我說，你想提前出院？」
　　
　　「嗯。」湯貝點頭。
　　
　　「為什麼？」
　　
　　「因為……」湯貝扯了扯嘴，說出緣由，「我覺得我壓根不需要住院啊，每天待著這裡也是浪費醫療資源，雖然這裡是美國，但是我覺得浪費總歸是不對的……」
　　
　　沈時默。
　　
　　編不下去了，湯貝直接說了︰「你們醫院急診住院是不是挺貴的？」
　　
　　「確實，不便宜。」沈時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所以，她要提早出院答案應該很明白了吧？
　　
　　「如果你是因為費用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你這次治療費用你哥會替你承擔。等你回國我會直接將費用賬單發給他，由他來支付。」
　　
　　「……呃。」不行的！
　　
　　湯貝不知道怎麼跟她哥這位美國朋友解釋她和她哥的關係，季柏文是她親哥沒錯，卻是同母異父的親哥；不管是什麼事情，她都不能，也不太合適花季柏文的錢。
　　
　　不過，她也不想外人認為她和自己哥生分。
　　
　　「沈時哥，我跟你說個秘密。」湯貝忽然轉了轉烏濃的眼眸，直直地看向眼前人，然後不管對方有沒有興趣聽，她已經靠近了兩分，壓著聲音開口說，「我其實……很有錢。」
　　
　　不過，一般人都不知道。
　　
　　「……」
　　
　　一般情況，沈時都會尊重別人決定。所以不管是湯貝提出的出院要求，還是由她自己支付這次治療的一切費用，他都沒有反對什麼，也沒必要反對。
　　
　　確實，她這樣的情況沒必要住院一周。
　　
　　半個小時後，湯貝開始辦理出院手續，同時拿到了這次治療的費用賬單。整整幾十頁啊，坑爹的資本主義啊！她假裝淡定地翻了翻，反正除了最後寫著多少錢，其他她基本是看不懂的，回去好好翻譯核對吧，只是突然她看到了off50%這個東東……
　　
　　「這是還打對折了嗎？」湯貝坐在輪椅，不可思議地指著英文賬單上的off50%，轉過頭她身後還在填寫表格的人。
　　
　　「嗯。」沈時回答她，手上還在填寫著最後一張資料單，速度是行雲流水般流暢，最後簽名，筆尖一頓，再次簽上了「湯貝貝」三個大字。
　　
　　他替她走完了流程，包括所有的簽名。
　　
　　「原來美國醫院還可以打折啊。」湯貝嘖嘖地感慨，難道是醫院也覺得自己收費太坑了？所以給她一個對折價？頭頂上方沈時又遞過來兩張復印份的資料單，湯貝連忙接；將它們一塊放進資料袋前，掃了眼最下面的簽名欄。
　　
　　好一個瘦勁清峻的「湯貝貝」！
　　
　　收費賬單打折問題湯貝糾結了一下就放下了，因為現在有更大的問題需要她好好琢磨——出了醫院她要怎麼辦？
　　
　　當然，她也可以賴在輪椅上裝傻，任由沈醫生推著她往前走，他總不會將她推到大街上隨便丟了吧……
　　
　　「沈哥……」
　　
　　「你先在這裡等我。」身後的人同時開口，長腿一邁，將她輪椅停靠在大堂的護士台旁邊，白大褂一邊稍稍帶過她的膝蓋。
　　
　　額，不會真要丟下她吧。
　　
　　湯貝轉頭看著沈時，眼眸澄清且安靜。像是一條求收養的流浪狗。
　　
　　沈時︰「……我去把你的行李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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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湯貝；本想泡個帥哥，結果……
　　
　　沈時；……
　　
　　湯貝︰作者，你這種讓我脫褲子又穿回去的情節真的好嗎？
　　
　　額，誰讓你自己穿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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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18 AM

第3章　第三顆星

　　骨科醫生說她的腳過一個星期就可以活動，湯貝就不急著回國了。她從拿到簽證到計劃美國西部遊足足花了半年時間，結果連好萊塢都沒見到就帶傷回國，真的會很……遺憾（蛋疼）的。
　　
　　只是，太麻煩別人湯貝也會覺得不太好意思。
　　
　　然而，她都這樣了，逞什麼強呢。
　　
　　等了一會，護士台的兩位護士衝她笑笑，湯貝回以微笑，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印度人的男護士居然用流利的中文問她︰「HEY，你和沈醫生是什麼關係？」
　　
　　不管是哪國人，都很八卦啊。湯貝想了想，說︰「……我管他叫哥。」
　　
　　差不多五分鐘之後，沈時回來了。湯貝遠遠見他電梯裡出來，旁邊有人和他說話，他簡短地交流了兩句，然後繼續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不過，她的行李箱呢……
　　
　　「我讓室友稍後幫忙帶過來。」沈時對她說。
　　
　　「喔……」
　　
　　就在這時，護士台的另一位黑人護士對沈時說了一句話，湯貝側著腦袋，假裝沒聽懂地眨了眨眼睛。感謝她英文沒有low到地穿心，至少聽懂了剛剛護士對沈時說的誇讚，護士說︰「你妹妹長得真漂亮。」
　　
　　下意識，湯貝望向沈時。
　　
　　沈時用餘光掃了她一記，然後朝護士道了一句謝謝。
　　
　　「剛剛他們問我和你是什麼關係，我就說你是我哥。」 被推著出了中心醫院，湯貝特意解釋了句，單方面地拉近兩人關係。
　　
　　「嗯。」身後沈時不經意地應了她一聲，湯貝聽起來卻有些溫柔。恰在這時，她坐在輪椅出了醫院大門，看到了洛杉磯最後的一抹夕陽。薄薄的光束剛好劃過她膝蓋下方，她瞇了瞇眼，比起沒有溫度的餘輝，穿過高樓的風正一湧一湧地拂向她。
　　
　　湯貝輕輕哎了聲，整個人如同解放了般。風一時沒有消散，身後人的大衣也被吹動地發出簌簌聲。就在那麼一會時間裡，湯貝又對沈時單方面親近了不止兩分。
　　
　　「沈哥，我們要去哪兒呀？」湯貝扭頭問沈時，臉頰微紅，眸光卻直接得很不要臉。老湯告訴她，出門在外嘴巴一定要甜。中國的老話也說了，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反正，卸掉石膏之前，她是不會離開她的「沈時哥哥」的。
　　
　　「先去我住的公寓。」沈時說，似乎做了一個目前情況最無奈也最穩妥的安排。
　　
　　「是要去你家做客嗎？」湯貝補充了一句問。已經完全不要臉了。
　　
　　沈時︰「……算是吧。」
　　
　　沈時公寓就在UCLA中心醫院的附近，湯貝以為怎麼也要打個車，沒想到沈時直接推著她來到了公寓樓。難怪剛剛醫院沈時找室友幫忙帶回行李，一定是看到她的行李箱太大，覺得不太方便一邊推行李，一邊還要推個她。
　　
　　哎，她也沒想到，年紀輕輕的自己可以在異國他鄉提早享受坐在輪椅被人推著走的至尊服務；推她的人，還是一個氣質卓然的大帥哥。
　　
　　公寓樓前，湯貝看到一家水果店，立馬脫口而出道︰「我想買點水果。」
　　
　　大老遠來到別人家做客，不買點禮物怎麼好進門。水果店裡，湯貝躬著身子一一挑選，付錢的時候，沈時從褲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皮夾。
　　
　　不過，她已經快他一步付了錢。
　　
　　沈時收回了手，側了下頭，眼角往上剔著地看她。男人氣質好，一個細微的挑眉動作都十分賞心悅目。
　　
　　湯貝提了提老闆包裝好的水果，笑嘻嘻說︰「登門禮。」
　　
　　沈時略略地收手放回自己錢包，沒有拒絕她的登門禮，然後直接推著她進了公寓。電梯間，湯貝看著沈時按了七層。
　　
　　「我十六歲的時候跟你哥去周莊玩，當時來你家做客也沒帶什麼登門禮。」電梯往上升時，沈時站在輪椅後面出聲道。
　　
　　湯貝緩緩地抬起頭，終於明白季柏文說她小時候見過沈時。原來是以前沈時跟著他哥來過周莊啊。「……我都有些不記得了。」湯貝小聲道，事實就是完全不記得了。
　　
　　不過沈時這樣一提，無形之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當時你還小，不記得很正常。」沈時再次說。
　　
　　湯貝點頭，表示接受。
　　
　　電梯門開了，沈時一邊推著她出來，一邊大致介紹了環境，年輕又透著磁性的聲音不低不重地響在她耳邊︰「我和另一個中國醫生同租一個公寓，他也是男性，不過人很好相處，等會他回來你就可以看到他。這些天你暫時睡我房間，如果我在公寓，有什麼需要不用覺得麻煩我；如果是我上班時間，我會請小時工護士照顧你——直到你左腿康復。」
　　
　　一頓交代，沈時完全將她安排妥當，妥當得讓湯貝意識到自己有多麻煩。「那個不用了……」湯貝輕輕開口。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住在這，我會給你安排酒店，不過——」沈時拿出鑰匙，開門時說笑了一句，「你可以先看看環境，我覺得應該還算整潔。」
　　
　　說完，門打開了，湯貝瞅向裡頭，還算整潔真不是自誇。
　　
　　「不是。」湯貝仰頭解釋地看沈時，說出剛剛本要說的話，「不用請護工，我可以自己一個人。」
　　
　　「嗯。」沈時點了下頭，明白剛剛是他誤會了。
　　
　　咳。不經意間，湯貝有些閃到眼，如果剛剛她沒有看花眼，沈醫生似乎笑了下。進了屋，湯貝一時開心，雙手相握，對著帶她進屋的沈大帥哥舉了舉，認真十足道︰「小女子落難貴地，承蒙沈哥出手收留，實在是感激不盡！」
　　
　　沈時立在她面前，沒反應︰「……」
　　
　　湯貝收回手，尷尬地晃了下腦袋。
　　
　　沈時從她旁邊走過，淡淡回她一句︰「不是過來做客嗎？」
　　
　　呃……對噢。
　　
　　沈時進廚房洗水果，湯貝這才環視四周打量起了這套公寓的結構。兩居室，空間很大，明亮而乾淨；傢俱是簡潔的宜家風，環形沙發左邊放著一列大書架，上面堆滿了層層疊疊的書籍和學刊。右邊，則是一些健身器材，一把電吉他，和一個htc vive的vr頭顯。湯貝猜測是這裡另一位室友的所有物。
　　
　　沈時端著一盤清洗過的藍莓出來，湯貝想起地問︰「沈哥，你等會還要去醫院嗎？」
　　
　　「不去了。」將一盤藍莓擱在了她面前，沈時對她說，「我去房間換個床單和被套。」
　　
　　「……謝謝沈哥。」湯貝道謝，語氣因自己打擾太多充滿著真摯的歉意。
　　
　　「嗯。」一聲簡潔的嗯，回應她剛剛這聲帶著歉意的道謝。
　　
　　後面，沈時進房間整理，湯貝留在客廳原地打轉。公寓兩個臥室一左一右，沈時是左邊那間，湯貝歪著頭提前偷窺了一眼，比起外面客廳，裡面更是整齊得不像樣。「沈哥，我可以借用一下你們洗手間嗎？」湯貝在外面問，盡量讓自己時刻注意禮貌。
　　
　　「直走靠左。」沈時鋪著床，想到什麼直起身，外面湯貝已經滾著輪椅出發洗手間了。
　　
　　……
　　
　　「從照片判斷，除去石膏的厚度，基本可以判斷腳尺寸在39碼左右或以下，由此可以判斷湯三哥應該是一個身高不超過170的二級殘廢基佬。」（513讚）
　　
　　湯貝趁著上洗手間的功夫刷了一下微博，結果在自己微博裡看到這條五百多人點讚的熱評。
　　
　　二級殘廢個鬼！湯貝往後面抽了幾張紙，提褲子之前，打開前方盥洗台抽屜，將手機暫時安置在裡面。
　　
　　不過，她身高的確不到170，腳掌不長不短剛好37碼。
　　
　　奇怪是，怎麼所有人都認定她是基佬？她除了編劇名字稍微男性化了一些，其他表現得哪像男人了？何況她還特意在微博性取向那裡表明自己喜歡男人……
　　
　　不過這樣也好，微博罵得再兇，她也有一種反正打不到她的距離感。湯貝對著盥洗台前的鏡子擠了一下眉眼，欣賞了兩眼自己這張兩天沒洗的臉。
　　
　　裡面臥室，沈時已經換了床單被套在落地窗前接了一個電話；男人單手握著手機，全程英文交談，聲音清沉。旁邊的實木衣架，掛著他的黑色外套，擋住了半片光。
　　
　　「……sorry，i hen\'t made the final decision yet.」
　　
　　沈時的英文發音讓湯貝想到中學備考每天聽英文電台廣播的噩夢，便默默地滾著輪椅回到茶幾旁吃水果，吃了一會，無聊地將盤中洗淨的藍莓數了數。
　　
　　還未數到一半，公寓門外傳來開門響聲，湯貝轉頭看向玄關。
　　
　　「這箱也太沉了，裡頭裝金子了麼！」隨著公寓門被推開，一句略帶玩味的抱怨跟著落進湯貝耳裡，緊接著一個長相清爽的胖哥，一手提著她行李箱，一手提著袋菜，用他厚實的身體靈便地蹭開了門。
　　
　　他就是住這公寓的另一個中國醫生吧……剛剛她看到那一堆健身器材，猜測對方可能是一個健身型男，沒想到是一位長著張人畜無害宅男臉的胖哥。
　　
　　不過，也不奇怪！
　　
　　「你好。」湯貝首先禮貌地打招呼，十分感謝對方替她帶回了行李。
　　
　　「你好你好……」張安碩先是一怔，然後樂呵呵地上前，放下行李箱，一臉高興地說起來，「你就是我家時哥帶回來的妹妹吧，我叫張安碩，等會給你做晚飯的人。」
　　
　　湯貝︰「……」呃，她又多了一個大恩人了？
　　
　　張安碩笑得擠眉弄眼，然後伸手，打算揉一把湯貝腦袋，看到沈醫生從臥室出來，將手老實地放回了褲袋裡。至於張安碩剛剛眼裡的驚訝……完全是見到的人同沈時描述不同。答應將行李幫忙帶回的時候他特意問了問沈醫生，那位妹妹長得如何？沈醫生是這樣回答他的︰「正常人。」
　　
　　只能說，他家沈醫生根本不會欣賞女孩的美。
　　
　　湯貝︰……難道她不是正常人嗎？
　　
　　「我去做飯。」張安碩愉快地吹了一記口哨，轉身進了廚房，再次出來身上套上了一件黑皮的圍裙，靠著門框用帶方言的普通話問她︰「湯妹，食不食辣？」
　　
　　湯貝還在想，後面沈時已經替她回答︰「不吃辣。」
　　
　　湯貝點頭，默默接受。
　　
　　張安碩居然燉了一鍋鮮美鯽魚湯，用餐時給她盛了滿滿一碗說︰「我開車到華人超市才買到這條鯽魚，夠意思吧！」
　　
　　「謝謝碩哥。」湯貝雙手接過了鯽魚湯，嘗了一口，意外美味到咋舌。真沒想到，沈時這位室友還有這一手！
　　
　　「對了，今晚有時間嗎？TIKI那邊有個同鄉聚會。」張安碩又問沈時，說話時眉頭動了動。
　　
　　「沒時間。」沈時回絕。
　　
　　張安碩︰「真的不去？」
　　
　　沈時沒再回答。
　　
　　張安碩笑了笑，又看向湯貝︰「湯妹要去嗎？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湯貝瞧了一眼張安碩，看了看自己的腿，慢慢開口說︰「……我就不太方便吧。」
　　
　　「的確，不方便。」張安碩故意逗她般地擠眼。
　　
　　湯貝︰「……」
　　
　　張安碩很快解決晚飯，回臥室換了一身更加帥氣的衣服；臨走前對著夜幕映襯下的落地玻璃窗照了照，看了看時間說；「那我走了，等會還要去接我家阿溫。」
　　
　　阿溫？女友嗎？
　　
　　夜裡湯貝扶著鐵架給自己擦拭一遍身子，換上睡衣來沈時臥室，沈時則睡到了客廳沙發。對自己這種鳩佔鵲巢的行為，湯貝深感歉意。
　　
　　為了減少歉意，湯貝躺在床上盡快讓自己入睡。只是一個人躺在大床，面對著天花板，和這間性冷淡風男性臥室，湯貝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臥室外面只有沈醫生一人，他應該還在做事，時不時傳來鍵盤敲打的響聲
　　
　　偶爾他起身走動，腳步不重……直到洛杉磯的夜色越來越濃，夜晚越來越靜。
　　
　　湯貝迷迷糊糊睡著，再次醒來，不知自己是被外面突然的動靜吵醒，還是被自己的尿憋醒。不用說一定是晚飯喝了太多魚湯。她找手機看時間，美國時間凌晨一點半。
　　
　　外面張安碩好像帶回了他女友，女人高跟鞋踩地的聲音響在夜晚聽起來特別突兀；女友似乎還有些醉了，配合著張安碩忙前忙後的的腳步聲。
　　
　　從頭到尾，貌似沒沈時什麼事。不過明顯，今夜最被打擾的人是沈時。
　　
　　湯貝有些不方便現在走出臥室，打算憋到女人離開再說，結果做了一個錯誤決定。很快離開公寓不是這位叫阿溫的女人，而是張安碩。
　　
　　因為女友手機落在車裡，張安碩又下樓給女友取手機了。
　　
　　不管了，先解決內急再說。湯貝拖著石膏腿摸索著來到臥室門旁，正要握門而出，又被外面突然開腔的女聲堵在了門裡——「沈時，我想跟你聊一聊。」
　　
　　湯貝︰……這？
　　
　　隨後，又傳來了沈時冷淡的聲線︰「我覺得你現在並不太適合聊天。」
　　
　　「不，我很清醒。」
　　
　　「……你要說什麼。」
　　
　　「我聽查爾斯博士說你要離職回國。」
　　
　　沈時沒回話。
　　
　　「沈時，我有時候真搞不明白你想什麼，你要什麼，從你離開MA到這裡成為一位普通的臨床醫生，你走得每一步都背道而馳，現在你又要回國……你可能不太清楚國內醫生的情況，一場醫鬧甚至可以毀掉一個醫生，國內那些醫生都想著考取USMLE來美國，你卻要放棄這裡一切，你不覺得自己實在……太任性了嗎？」
　　
　　沈時依舊沒回話。
　　
　　湯貝已經憋到不行，痛苦萬分，過了會沈時才淡淡回應道︰「溫倩，我的事情應該不用你來評價什麼。」
　　
　　顯然，這句話已經說得很客氣了。
　　
　　「對……是我多事了，可是我為什麼要那麼多事，寧願讓你討厭也要跟你說這些，我求什麼了。沈時，你明明知道的……我愛你。」
　　
　　「所以，我就要接受……你的觀點？」男人涼涼反駁，一句話退回了女人滿腔的情感。
　　
　　……
　　
　　好像她現在出去更尷尬啊。
　　
　　湯貝將腦袋抵在門口，想了想，無奈之下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沈時︰「沈哥哥，我想出去上個廁所，你們快聊好了嗎？」
　　
　　外加一排露齒笑小表情。
　　
　　這樣知會一聲，應該比較合適吧。
　　
　　外面沈時手機響起滴答一聲，湯貝靠在裡門等回復，就在這時，「哢」的一聲，門直接開了——
　　
　　沈時徑直上前，從外面替她打開了臥室的門。
　　
　　客廳明亮的燈光頓時嘩啦地撲來，門裡的湯貝僵硬地撐著身子，動了動眼皮，不得不同外面這位正在表述情意的女人踫撞了一番視線。
　　
　　心裡，深深感慨沈時這一手開門實在太高，簡直是令人猝不及防的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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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24 AM

第4章　第四顆星

　　隔著兩米半的距離。
　　
　　女人穿著黑色針織連衣裙，長捲髮，偏瘦的臉蛋化著精緻的妝容，眼角泛著光，有些暈妝。不知道是不是客廳燈光太熾白，整張面容顯得白兮兮。
　　
　　可以看出，這位叫溫倩的女人很意外臥室裡睡著一個她。
　　
　　……湯貝沒有過多打量，轉了轉眸子，已經自顧望向沈時開口︰「沈哥哥，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好怕。」
　　
　　可憐兮兮的聲音，帶著一份女孩故作的嬌態。
　　
　　她想，如果沈時需要她替他解救糾纏，作為他收留她的回報，她一定會好好幫他。何況，她學得是什麼，幹得是什麼，就算她沒有認真學過一堂表演課，臨場來一段即興表演還是很簡單。
　　
　　只是沈時並沒給她的表演過多發揮空間。「你先去上廁所。」他出聲提醒她，容長的俊臉，依舊掛著漠然的神色。
　　
　　湯貝抬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表示確認地歪了下頭。
　　
　　沈時看著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握了下她的手腕，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定在她面龐，再次開口問她︰「難道還需要幫忙嗎？」
　　
　　不，不用了……湯貝連忙搖頭，蹩著受傷的石膏腿蹦去了洗手間。
　　
　　沈時是一個什麼男人，湯貝今天接觸下來，越發覺得他只是外表看著清淡溫和，骨子裡卻透著強勢和冷漠。
　　
　　不過，湯貝偏心地認為沈時是一個好人，一個冷淡的好人。
　　
　　湯貝來到洗手間解決內急問題，外面客廳這樣安靜，也不知道美國公寓隔音如何，聽著自己的噓噓響聲，有些小小的尷尬。只好，吹了兩聲口哨，掩蓋其聲。
　　
　　終於，明白那些男同胞上廁所為什麼都愛吹口哨了。
　　
　　……洗好手，湯貝若無其事地走出了洗手間。
　　
　　客廳，溫倩已經在沙發坐了下來，樣子瞧著有些難受，雙手捧著臉，低頭撐放在膝蓋上方。一呼一吸間，似乎都在調整著不良情緒。
　　
　　呃，難過了吧。
　　
　　不過，湯貝並不關心這個。
　　
　　她只是想，等會張安碩取手機回來會不會誤會沈醫生啊。而且溫女士這樣坐著，沈醫生也不方便過去休息。湯貝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趕緊滾回房間睡覺，一顆八卦之心又忍不住戲多地操心一番。
　　
　　見她呆著不動，不遠處的俊眸陡地瞧了她一眼，似乎讓她回去睡覺。
　　
　　湯貝咳了一聲，已經開口道︰「……沈哥哥，我也想跟你聊聊天。」話音落下，她抬起手指了指房間，揚起笑臉邀請沈時回他自己房間。
　　
　　沈時︰「……」
　　
　　夜裡時鐘指針靜靜悄悄地走著，沈時進來，湯貝迅速關了門。她兩腿落地站著還有些吃力，回到臥室便坐在了床邊。
　　
　　明明面對自己的床，沈時卻站在一邊看著她。
　　
　　湯貝抬著頭，眨眼，她想沈時肯定能明白她的用意吧。
　　
　　當然，沈時明白。只是這樣面面相覷，沈時想起季柏文電話裡留下的一句話︰「貝貝有些鬧，可能要麻煩你幾天了。」
　　
　　其實，也不是很鬧。
　　
　　沈時對季柏文這位同母異父的妹妹最初印象還停留在她小時候紮著兩小辮的樣子，動起來像風一般地瘋跑在青石板的小巷裡，安靜的時候又一個人托腮坐在木頭門欄前想著遊戲規則。
　　
　　印象最深刻，還是小時候她能吹一口大大的泡泡糖，吹的泡泡比她小臉還要大，然後小嘴一歪一歪，露出小孩那種得意又天真的模樣。
　　
　　記得當時，他還羨慕過季柏文有這樣一個妹妹。
　　
　　後來，他家養了一條小狗，感覺也差不多。
　　
　　現在，感覺……也是差不多。
　　
　　湯貝肯定想像不到自己在這位高大上的沈醫生眼裡可能連個人都算不上……此時此刻，她坐在床邊望著沈時，真的聊起了天︰「沈哥哥，你來美國幾年了？」
　　
　　沈時回答︰「十二年。」
　　
　　湯貝接話︰「那麼久……那你英文一定很好吧。」完全瞎誇一番。
　　
　　沈時︰「……」
　　
　　湯貝又問︰「沈哥哥，你是一個人在美國嗎？」這個問題，湯貝覺得自己問得還算比較有心機。
　　
　　沈時嗯了一聲。
　　
　　湯貝︰「……那你肯定很想家吧。」
　　
　　沈時︰「……」
　　
　　尬聊，完全是尬聊。湯貝也聊不下去了，如果可以，她直接拉沈醫生開黑一把就好了。
　　
　　「沈哥哥……你坐。」湯貝拍了拍床，讓沈時坐下來。不用客氣，反正都是他自己的床。
　　
　　她的幾句扯聊，沈時似乎看到了她的侷促，模樣溫和了兩分，換他主動問她了︰「怎麼會想來洛杉磯玩？」
　　
　　這樣就對了嘛，湯貝立馬有話說了，巴拉巴拉她將來美國西部旅遊的目的說了一番，順便介紹了她的所學專業，以及來這裡的拍片計劃。
　　
　　「其實……我就是隨便拍個短片作為畢業作品。」湯貝摸了下頭。說到這個問題，她就有些丟人，拍片就拍片，為了拍個流暢的後退鏡頭借了人家美國小朋友的滑輪，結果整個人滑飛了……然後，就現在這樣了。
　　
　　「拍得如何了？」沈時接著問她。
　　
　　湯貝當然不會交代出那麼丟臉的事，笑著搖了搖頭說︰「還沒有拍呢。」
　　
　　就在這時，客廳外面傳來開門聲，下樓找手機的張安碩回來了，開門進來便是一句︰「……時哥呢？」頓了下，對溫倩說，「手機果然落在我車上，難得你也會這樣大意。」
　　
　　語氣那個充滿著愛意。
　　
　　溫倩沒有過多回應張安碩，似乎一分鐘也不想多待下去︰「既然你回來了，我先走了。」
　　
　　「等下，我給你找你要的書……書呢……可能在我臥室，我再進去找找。」
　　
　　「算了安碩，很晚了，你找到再給我吧。」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
　　
　　臥室裡，湯貝默默地安靜了下來，如果耳朵可以自己動，在張安碩再次進門她耳朵便高高豎了起來。注意到沈時掃來的視線，她乾乾地笑了一下。
　　
　　兄弟的女朋友或女神心裡深愛的人是自己，這種劇情好像還蠻帶感的喔。
　　
　　張安碩送溫倩離開，沈時也就回客廳了，湯貝立馬咕嚕地滾進了柔軟的被子裡。
　　
　　前方，走到臥室門口的沈時忽然回過頭。
　　
　　湯貝已經窩進了被窩裡，一時不明白沈時回頭看她的意圖；腆著笑臉，她再次表達了一下自己鳩佔鵲巢的感激之情︰「沈哥哥，你這張床真的很好睡，被子也很舒服……」
　　
　　臥槽，她在說什麼鬼。
　　
　　「……」沈時望向床頭左邊，「床頭右邊有個臥室溫濕度調節器。」
　　
　　湯貝點頭︰「……好的。」
　　
　　深夜再次入睡，湯貝大腦終於浮現了一丟丟沈時跟她哥來周莊玩的記憶；如果沒有記混，好像當時老湯還將她的臥室整理出來給沈哥哥睡過兩晚，因為她哥說沈時不喜歡和人共睡一張床……
　　
　　至於為什麼會記錯，主要她哥離開周莊回到S市季家之後，時常都會帶幾位朋友來周莊玩，加上當時她年紀小自然分不清誰和誰。
　　
　　唯一印象，他們都是S市人。
　　
　　第二天，湯貝醒來已經看不到沈時，不過見到了張安碩熱情的笑臉。
　　
　　繫著昨晚的牛皮圍裙，張安碩將早飯端上了餐桌，然後偏過頭對她說︰「湯妹，昨晚吵到你了吧。」
　　
　　「沒、沒沒。」湯貝連忙搖頭。
　　
　　扯謊是不對的。事實昨晚她該聽和不該聽的都聽了，導致現在她都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對張安碩，尤其面對他親切無比的笑臉。
　　
　　湯貝看向餐桌，上面已經擺放了今天的早餐，中西混合組合，小米粥、烤麵包、牛奶煎蛋，搭配得營養又豐富。
　　
　　此外，還有一盆綠油油的白灼西蘭花。
　　
　　美國的花椰菜好像比國內的更綠一些啊……湯貝轉了轉腦袋。
　　
　　「沈醫生今早有個MDT會診，所以已經出門了。」張安碩開口道，以為她在找沈時。
　　
　　湯貝聽不懂什麼MDT會診，不過大腦自動換成最簡單的理解——沈時很忙，一大早就去醫院上班啦。
　　
　　張安碩又遞過來一雙筷子，對她說︰「先吃早飯，吃完我帶你下去遛一遛……轉一轉。」
　　
　　遛一遛……
　　
　　「碩哥……那個你不去醫院上班嗎？」湯貝坐了下來，問。
　　
　　張安碩靠向餐椅，舒服地喟嘆一聲，伸著懶腰說︰「上午不用，休息休息。」
　　
　　同樣是醫生，好像沈醫生比張醫生要忙一些啊。她幾乎沒見沈時休息，張醫生倒是生活豐富，昨晚還……聚會了。
　　
　　湯貝朝張安碩笑了笑，扯話道︰「好像沈醫生比較忙一點哦。」
　　
　　「湯妹，你這話可有失偏頗了！」張安碩反應那個大，放下筷子同她強調一番，「一切都是錯覺錯覺知道嗎？因為今天你剛好撞上我休息了……事實我比沈醫生要忙很多啊！」
　　
　　呃……她好像不小心戳中了張醫生內心的痛了。
　　
　　「湯妹妹，你是不知道啊！你知道一個外科住院醫生每週工作多少小時嗎？每週必須100小時以上，我所在的department更恐怖，每三天值一次夜班……你看我黑眼圈，看到沒？可辛苦了！」
　　
　　湯貝點著頭，大腦還在算100小時每週一天是工作多少小時……算出來後，不由真的感慨美國住院醫生實在是辛苦。
　　
　　只是，沈時不也是醫生麼，他不用每週工作100小時以上嗎？她看過他的工牌，surgery不也是外科的意思嗎？
　　
　　「如果說美國主治醫生修成是一條千辛萬苦的取經之路，你的沈哥哥今年已經順利修成正果，而我還在路上打怪呢。」張安碩幽怨地說了起來，同時跟她普及了一下美國主治醫生進修模式，他完成最苦逼的住院醫生培訓之後，還要兩到三年的專科醫生培訓。
　　
　　湯貝只能呵呵地笑了笑。這就尷尬了，張醫生怎麼會落後沈時那麼多？
　　
　　張安碩︰「因為……我比沈醫生小啊！」頓了頓，「小兩歲半呢。」
　　
　　湯貝繼續笑呵呵，這就更尷尬了，因為看著……她覺得沈時比張醫生小兩歲半呢。不過，她眼神不好……眼神不好！
　　
　　張安碩無力地瞅了她一眼，又說了一個原因︰「我來美國也晚，在國內讀完碩士再過來讀博，所以也就晚了幾年……」
　　
　　湯貝一臉完全可以明白的樣子，友好地維護張醫生男人的自尊心。
　　
　　「你家沈哥哥進修也比一般人快很多，畢竟他是我們這圈子裡的超級……大神。」張安碩明確地說出某個事實，同時舉了一下大拇指。
　　
　　湯貝想說……沈時並不是她家的。
　　
　　張安碩嘆氣一聲，又說︰「當然，當醫生也看資質，比起沈醫生，我確實資質比較平庸。」
　　
　　呃，湯貝望向張醫生說︰「我覺得比起資質，努力更重要。」
　　
　　張安碩抬起頭︰「曾經的我，也是像你這樣認為的。」
　　
　　湯貝︰「……」
　　
　　「唉，不過做人呢，就是要慢慢學會接受自己的平庸，這樣比較容易快樂。」張安碩補充一句，雞湯味十足。
　　
　　湯貝贊同，看著張安碩憂傷的胖臉，還是對張安碩心生無限同情，想了想，她問︰「碩哥，你在國內讀的大學是？」
　　
　　「喔……清華。」張安碩回答她。
　　
　　湯貝一口氣不順，差點嗆出了剛剛喝下的牛奶。
　　
　　清華？
　　
　　平庸？？？？？
　　
　　excuse me？逗她麼……做人要不要這樣謙虛啊！
　　
　　湯貝搖搖頭，只能說每個人的自我認知是不一樣的。比如她，十五歲之前她的QQ號一直叫做「天才貝貝」，如果用張安碩的評判標準，她是不是只能稱為「智障貝貝」了？
　　
　　張安碩說了一大堆，然後也奇怪上了。怎麼湯妹對沈時一無所知？沈時不是說湯妹是他親戚家小孩嗎？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湯貝從桌邊拿起手機——她哥季柏文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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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38 AM

第5章　第五顆星

　　現在洛杉磯時間早上九點一刻，國內S市已是凌晨一點多，她知道季柏文一向睡得晚，但也沒想到這個時間給她打來電話，所以接通手機便問一聲︰「哥，你還沒睡呀？」
　　
　　「正要睡，不知道你在洛杉磯怎麼樣了，打個電話過來問問。」依舊是冷颼颼的語調。
　　
　　湯貝已習慣季柏文用這種總經理對下屬的口吻對她說話，也知道季柏文對她這次美國行意見頗大，悻悻地笑了笑，開口說︰「哥，你就放心吧，我已經和沈哥哥順利會面，一切都好，特別好……」
　　
　　抬眸，看到張醫生飄來的視線，湯貝繼續說道︰「雖然我這趟出行受了點傷，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出門便踫貴人，一踫踫到倆，這兩天不僅沈哥哥對我照顧有加，還有他的室友張醫生，我剛剛還在吃張醫生給我做的早飯呢，有粥有牛奶有煎蛋還有……」
　　
　　「咳……」張安碩咳嗽了一聲，隨後笑了笑。
　　
　　湯貝偷偷瞇了下眼睛，自己也樂了起來。
　　
　　大概知道她真的沒什麼問題，而且還在沈時這裡暫時住了下來，她哥沒有再問什麼，反而提醒她不要過多給他們添麻煩。
　　
　　湯貝幹乾脆脆地答應︰「好！」
　　
　　季柏文暫時沒什麼要問她了。
　　
　　湯貝︰「……那哥我先掛了，你早點休息。」
　　
　　季柏文沒哼聲，說明準許她掛電話了，湯貝正要將手機掛上，季柏文那邊沒有防備地丟來一句︰「掛上電話，發個視頻過來。」
　　
　　啊？
　　
　　「啊什麼啊，如果不想我告訴咱媽，就發個視頻過來。」
　　
　　湯貝︰……
　　
　　她哥這是還不信她嗎？所以要視頻驗證一下她剛剛所說話的真實度？不用想，視頻這招肯定從他那位校花女友那裡學來的。
　　
　　另外季柏文的威脅很有效，湯貝不得不掛上手機，重新發了一個視頻過去，然後面色不爽地將臉直對著鏡頭。瞧，瞧到沒。
　　
　　視頻裡面季柏文穿著藍色睡袍，正半靠著床頭審視著她。湯貝切換了下鏡頭，又對著公寓掃了一圈，以及在場的張醫生。
　　
　　看到沒看到沒！
　　
　　「thank you for takiny sister.」視頻裡季柏文突然冒了一句英文，顯然這客氣話說給張醫生聽。
　　
　　湯貝︰「……」她自動將手機面向張安碩。
　　
　　「oh，you're e,i'm happy to be in help.」張安碩對著手機視頻，朝季柏文露出親和的笑意。說的是美式英語。
　　
　　湯貝無言地摸了一下耳朵，這兩人能用自己語言交流非要說英文，搞什麼！
　　
　　「thanks a lot.」
　　
　　「don't mention it.」
　　
　　「後面有機會見。」
　　
　　「有機會見。」
　　
　　終於，季柏文客套結束，接著對她交代了兩句才掛上這通視頻電話。湯貝放下手機，朝張安碩粲然一笑，指了指手機，介紹了一下剛剛視頻裡的人︰「……我哥。」
　　
　　張安碩笑了下︰「我知道，季柏文。」
　　
　　湯貝驚訝了，這世界有那麼小嗎？張安碩還認識她哥？難道也是沈時介紹他們認識的？
　　
　　同樣，張安碩心裡也驚訝著，驚訝湯妹怎麼會是季柏文的妹妹。如果他沒有記錯，季柏文的妹妹不是叫季子珊嗎？上個月還在微信問他加州這邊留學的事情。
　　
　　當然，他之所以知道季柏文，也是因為在季子珊的朋友圈見過兩人的兄妹合照，兩人長得也很兄妹相，都是上斜眼高鼻子，氣質高傲。倒是湯妹妹不太像……
　　
　　「季柏文真的是你哥啊？」張安碩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湯貝點著頭。是啊。
　　
　　張安碩心裡哎了一聲，算是明白了湯妹妹季柏文和季子珊三人的關係。他應該早就想到的，為什麼沈時對他說湯妹是他親戚家小孩，卻沒有提及是季柏文妹妹，因為根本不想多提這三人的復雜關係。目的，就是防止他過多八卦。
　　
　　湯貝看張安碩這個樣子，知道他肯定是好奇為什麼她和季柏文姓氏不同這事，她如實告知道︰「我和我哥是同母異父，所以我們姓氏不一樣，我姓湯，他姓季。」
　　
　　大大方方的語氣，沒有任何遮掩。
　　
　　「那季子珊呢？」張安碩下意識問，問完又暗罵自己八卦。
　　
　　湯貝想不到張安碩還認識季子珊，不過想想也很正常，沈時是她哥S市的朋友，季子珊也是S市人，他們有著另一個生活圈子。
　　
　　「因為季子珊諮詢過我留學事情，我們加了微信……所以我在她朋友圈見過季柏文……也就是你哥……所以我才知道的。」張安碩大致解釋了自己認識季子珊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這樣。
　　
　　湯貝托了托下巴，開口說︰「季子珊也是我哥的妹妹，她和我哥是同父異母，所以他們姓氏一樣，都姓季。」
　　
　　張安碩︰「……」
　　
　　呃，還不明白嗎？難道她說得還不清楚？湯貝眨了下眼睛。
　　
　　張安碩搖頭。
　　
　　湯貝其實不太愛介紹這事，因為越說別人越八卦，八卦也好，遇上好事的還要問她一句——那你哥是跟你關係比較好，還是季子珊？
　　
　　一個同母異父，一個同父異母，她要怎麼回答而且這個問題可比小時候別人問她爸爸好還是媽媽好，難回答多了。
　　
　　張安碩八卦歸八卦，倒也沒有問出那麼無聊的問題，加上明白沈時的用意，微微一笑，收住了話題。
　　
　　手機鈴聲又響了，湯貝出聲提醒張安碩︰「……你的。」
　　
　　……
　　
　　臨時接到電話，張安碩也要出門了，出門之前又是洗臉又是換衣，最後還要翻箱找本書；他將找到的磚塊書塞進背包裡，抱歉地對她說︰「湯妹，我也沒辦法陪你了……總之有事call我，或者沈醫生。」
　　
　　沒事沒事，湯貝揮著手告別︰「張醫生你快出門吧，拜拜。」
　　
　　其實——湯貝更喜歡一個人待在這間公寓；因為——主人不在家她才更自在嘛！
　　
　　張安碩離開五分鐘後，湯貝打開了她大號行李箱；掀開第二層，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高端三腳架；半跪在地板將它安裝完畢後，置上攝像機，調焦，對準鏡頭。
　　
　　「嗨，看到我了嗎？」湯貝笑嘻嘻地同攝像機說起了話，「終於……只有我一個人了，這裡是沈醫生和張醫生的公寓，很不錯吧。」
　　
　　大致介紹了兩句，湯貝蹩著腳來到沙發，臥倒；正前方攝像機跟著轉了180°，自動對準她。
　　
　　湯貝撐著腦袋，舒服地半躺沙發，繼續說話︰「雖然變成了這樣，不過我覺得這趟旅行還是挺有意義的，人生嘛就是隨時充滿著意外和驚喜的。做人嘛，最重要是樂觀，是不是……」
　　
　　幾分鐘後，湯貝又拿出筆記本電腦；雲連接，剛剛錄下的視頻已經出現在她電腦裡。她打開PR，簡單剪輯剛剛拍下的視頻。
　　
　　無聊那麼久，她終於有一種活回來感覺！
　　
　　打開電腦音樂，湯貝又播放一首最符合現在她心情的歌曲《削個，椰子皮》，自在微瞇著眼睛，跟著哼唱起來︰「ooh baby……where you are……sud put it on on me……」
　　
　　邊聽音樂邊登陸QQ，QQ裡的消息像是美國這邊泛濫的鯉魚，一條接著一條彈跳出來。湯貝一一回復來著朋友基友網友的留言，最後剩下童老闆的消息——「有新劇，接不接？」
　　
　　「什麼類型啊？」
　　
　　湯貝拆開一包牛肉乾，一邊撕咬，一邊用兩根手指敲打鍵盤，敷衍地回復了該條消息。
　　
　　瞭解童老闆回復消息的速度，湯貝退出QQ，她現在心情很好，不想談及任何關於劇本的事情，她只需要ooh baby……削個~~椰子皮~~~吧！
　　
　　如果現在還有什麼影響湯貝自在又愜意的心情，唯有一件事——她頭髮有些油了。
　　
　　她幾天沒洗頭了？
　　
　　湯貝頭疼地抓了一下頭髮，好像她來到美國洛杉磯就沒有洗過頭了……主要來這裡第二天她就折了腿，實在是不方便洗頭。骨科醫生和沈醫生都囑咐過她，石膏腿不能踫到水。
　　
　　所以這兩天，她每天洗澡都只能用濕毛巾擦擦而已。
　　
　　所幸，她沒有任何潔癖。
　　
　　湯貝拿出手機搜索附近有沒有什麼洗頭店，最後無奈放下，別說她現在腿不方便，就算腿方便，就她的英文水準還是不出門為好。
　　
　　好在，她的腿雖然不太方便，但也不是寸步難行，不管蹲著還是站著，吃力歸吃力，基本靈活度還是有。
　　
　　……
　　
　　今天的MAT會診結束，沈時還接待了一位中國男性病人，七十歲，由留美的子女帶過來問診治療，電子版pet—ct圖像和其他資料他上個星期已經看過，肺部腫瘤，表皮生長因數受體（egfr）突變，不過老人心態很好，對他說︰「我不是來看病，主要是來美國玩一玩。」
　　
　　中午，他有兩個小時休息時間，老人的兒子請他吃飯，沈時拒絕了。他撥了湯貝貝手機號碼，沒人接聽。
　　
　　「嗡嗡嗡，嗡嗡嗡……」
　　
　　客廳沙發手機震動地響著，洗手間水聲嘩嘩地流著，同時打開著的電腦還在播放著神曲《sugar》，這樣的情況，湯貝自然聽不到外面手機在響。
　　
　　何況，她還在洗著頭。至於不能踫水的石膏腿，她已經機智地用冰箱的塑膠膜嚴密地包好，一圈又一圈，保護措施別提做得多好。
　　
　　吃力地半蹲在衛生間的淋浴區，湯貝最後沖了一遍頭髮，關掉熱水。
　　
　　沈時回來了。
　　
　　他打開公寓門，不知道是客廳播放著動感音樂，還是最中間擺放著三腳架，覺得自己離開不到半天，整個公寓都陌生了兩分。
　　
　　就在這時，三腳架上自動感應的攝像頭旋轉半個頭，直直對著他開始拍攝。
　　
　　「……湯貝貝。」沈時叫了一聲。
　　
　　她的乖乖，沈醫生回來了嗎？
　　
　　關掉花灑的湯貝聽到了沈時聲音，以及他進來的腳步聲，莫名有些慌，一時忘記自己受傷的腿快速起身，導致石膏腳一滑，噗通一聲，再次摔在了淋浴室。
　　
　　「哎呦——」湯貝要命地叫了一聲，同時雙手艱難地撐住地磚，避免自己摔得更慘烈。
　　
　　「湯貝貝？」外面，沈時已經走到衛生間門外，敲了下門︰「你……還好嗎？」
　　
　　湯貝疼得呲牙咧嘴︰「……沈哥哥。」她好想哭。
　　
　　外面沈時完全不知道裡面情況如何︰「方便進來嗎？」
　　
　　「方便……」
　　
　　隨即，衛生間門被打開。
　　
　　沈時立在門口，看到的是這樣一幕——湯貝貝雙腳跪地，濕漉漉的頭髮貼著腦袋，雙手半扶玻璃推門，然後憋著一張通紅的臉，望著他。
　　
　　比起濕漉的頭髮，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更是水潤得能冒水。
　　
　　湯貝就以這副鬼樣子面對著突然回來的沈大神，頓了半秒，她悲切地開口問︰「沈哥……你怎麼回來了？」
　　
　　「i'm hurtin broken down……」同時，客廳循環播放的《sugar》一聲接著一聲飄來。
　　
　　湯貝︰……
　　
　　《sugar》真是一首神歌，半個小時前唱出她蕩漾的心情，沒想到現在也能對襯她落湯狗一樣的畫面。
　　
　　沒錯。她很受傷，她很崩潰……她要去削個椰子皮……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晚上回來的張安碩︰湯妹，半天不見，怎麼就更漂亮了？
　　
　　湯貝︰……大概是，洗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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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47 AM

第6章　第六顆星

　　古人云︰福禍相依。
　　
　　湯貝人生第一次「公主抱」就這樣意外來了，不枉她在最新的劇本裡按原著寫過N種不同場合「公主抱」，女主在小木屋被公主抱，女主在小樹林被公主抱，女主在小山洞被公主抱……
　　
　　總之，她對公主抱這玩意很熟悉很瞭解，因為太瞭解公主抱姿勢，當沈時半蹲下身，將手臂放在她後肩，她已經自覺地將雙手放在他的雙肩，方便他將她抱起。
　　
　　沈時微微一僵，然後快速將她抱起。
　　
　　湯貝︰……
　　
　　難道剛剛沈時跨步上前不是要抱她起來嗎？湯貝同樣一僵，反應了一下，頓時羞愧得眼皮抽筋，只能眨巴眨巴眼睛地轉移尷尬。
　　
　　沒錯，沈時原本只想將人扶起看看情況……抱起懷裡的人來到沙發，沈時又取了一條浴巾過來。湯貝連忙接過並道謝︰「……謝謝沈哥哥。」
　　
　　沈時立在她前面︰「動一動左腿。」
　　
　　湯貝動了一下左腿，還好。
　　
　　「再動一動右腿。」
　　
　　湯貝又動了一下右腿，也還好。
　　
　　只是為什麼還是那麼疼……然後沈醫生再次對她說︰「你把右邊褲腿捲上來看看。」
　　
　　湯貝捲褲腿，原來是右腿膝蓋破了一點點皮，真的只有一點點，如果不仔細看都看不到，湯貝嘿嘿地笑了兩聲︰「……輕傷，輕傷。」
　　
　　然後，沈時又親自檢查了一番她的兩條腿。
　　
　　不知道是不是職業是醫生的緣故，湯貝覺得沈時檢查她膝蓋的樣子有些溫柔。當然這種溫柔只是醫生對受傷人士的人道關懷，最多帶點大哥哥對友人妹妹的額外照顧；絕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溫柔。
　　
　　確定真的沒事之後，沈時站了起來，默了片刻，開口︰「如果你要洗頭……」
　　
　　呃，如果要洗頭……他給她洗嗎？湯貝順著沈時的高度仰起頭；同湯貝腦袋一塊轉動，還有客廳最中間三腳架上的智能攝影機，同樣往上調整了三十度仰角。
　　
　　「如果要洗頭，記得找個我或張醫生在家的時間。」沈時說完，口吻那個淡。
　　
　　湯貝︰……嗯。
　　
　　不管如何，沈時語氣裡沒有嫌棄之意，湯貝已經覺得很美麗了。只是心裡難免哀怨一番，她為什麼要洗頭，為什麼要洗頭……一個女孩大費周章也要洗個頭，圖啥，不就是為了提高一點自身形象和氣質嗎？
　　
　　結果呢！
　　
　　想到剛剛洗手間那一幕，湯貝直接垂下頭，現在別提形象了，估計她連基本人樣都沒了。手裡拿著毛巾，她隨便擦了擦自己的短髮。
　　
　　沈時也沒有多餘的話，剛剛湯貝貝在浴室摔倒就是他臨時回來才導致的……算起來，他還算是間接責任人。視線再次瞥了一眼某人用保鮮膜包裹著石膏腿，沈時抿了下唇，說︰「保護措施做的不錯。」
　　
　　沈時的有意說笑，湯貝立馬笑了，回應沈時的話︰「必須的，遵醫囑嘛。」醫生叮囑她石膏不要踫水，她就肯定不會讓它踫到水！
　　
　　沈時點頭，想著人是鬧了一些，但還算懂事。
　　
　　湯貝是一個什麼人，給點陽光燦爛，給點月光浪漫。筆記本電腦還在播放《sugar》，見沈時看向她電腦，她立馬探過一隻手，將音樂關閉。
　　
　　沈時去找吹風機了，結果又掃到朝他轉動的攝像頭。沈時對視了一眼攝像頭。
　　
　　湯貝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只是她暫時夠不到三腳架，只能對沈時說︰「我等會就關掉。」
　　
　　頓了頓，她又加一句，「再清除錄下的視頻。」
　　
　　湯貝貝這樣配合，沈時反而覺得自己要求太多。他在洗手間找到吹風機，同時將湯貝貝那條掉落在地的小毛巾撿起。
　　
　　只見毛巾上還寫著四個大字︰你家湯總。
　　
　　下午，湯貝便老實地回到輪椅待著。
　　
　　中午沈時回醫院之前給她叫了一份中餐，然後還給了她碘酒和棉花球，讓她擦拭右腿膝蓋的破皮。
　　
　　「有事給我電話。」沈時說，想到下午他還有手術，拿出紙筆在上面寫了串科室電話，遞過去，「找不到我，就撥打這個號碼。」
　　
　　湯貝覺得除非發生突發腦溢血或有歹徒進入這兩種情況，不然她也是不會打什麼電話的。不過，她覺得沈時每次找她都打電話有些費事，便開口︰「沈哥哥，我們加個微信吧，有事我在微信找你。」
　　
　　然後，她拿出了手機，等待掃一掃。
　　
　　沈時一時沒回應她。
　　
　　……這是不方便嗎？哎哎，她又要自己找台階下了。
　　
　　「我沒有微信號。」沈時出聲解釋了一句。
　　
　　呃……湯貝笑了笑︰「沒事沒事，我們就電話聯系。」
　　
　　然而下午湯貝坐在輪椅看一部電影，意外收到了沈時發來的一個短信︰「shenshi1229。」
　　
　　湯貝反應了兩秒，立馬拿出手機輸入shenshi1229；搜到一個沒有頭像的微信號，發送了好友添加請求。
　　
　　她會不會是沈醫生第一個微信好友呢？湯貝愉快地想了想。
　　
　　只是她發出去的好友添加請求，兩個小時之後沈時才給通過。
　　
　　因為，沈時進手術室了。
　　
　　「沈醫生，我想再和你聊聊我爸爸的情況。」UCLA中心醫院腫瘤研究中心，上午帶父親過來看病的留美程式員叫住了剛剛從手術室出來的沈時。
　　
　　用消毒水搓洗完畢，沈時用毛巾拭擦好說︰「您在休息室先坐一會。」
　　
　　……
　　
　　湯貝下午除了收到沈時發來的微信賬號，還收到一筆支付寶轉賬，轉賬人是她哥季柏文。金額下面留有一句話︰「腳好了記得買點禮物回去。」
　　
　　禮物她本就要買，然而季柏文這個轉賬理由，真讓她很難拒絕。
　　
　　「謝謝季總經理賞賜，皇恩在上，受小的一拜。」湯貝也在微信給季柏文留下一句話，然後發了一個湯圓跪謝表情包。
　　
　　季柏文難得很快回復過來︰「好好養傷，別讓我操心。」
　　
　　湯貝感動了，只是感動的語言最難表達，她又丟了一個表情包，一個她自製的季柏文動態圖像，上面寫著一句「季總最帥！」
　　
　　季柏文︰「撤回。」
　　
　　湯貝笑嘻嘻，就是不撤回。
　　
　　不得不說，美國醫院的輪椅設計很好，至少湯貝這兩天的用戶體驗很不錯。比如她要看電影，輪椅前面就有一個伸縮支架放她的電腦；要上廁所，輪椅還有支撐她站起的輔助功能，此外轉圈也很靈活……除了，不是電動的有些遺憾。
　　
　　湯貝不知道，這多功能輪椅是沈時特意在UCLA醫院康復療養中心給她借過來，並不是醫院的普通款。
　　
　　更讓湯貝感到驚喜是，她通過刷朋友圈知道明天居然是感恩節，感恩節是美國節日，她人在美國都不知道，她朋友圈已經開始各種感恩了。
　　
　　話說，美國的感恩節沈時張安碩他們會放假嗎？湯貝比較關心這一點。
　　
　　張醫生說的沒錯，住院醫生比主治醫生要苦逼很多，感恩節沈時有兩天假期，張安碩卻要繼續值班。晚上回來的張安碩不停訴苦，對比沈時一臉無動於衷，湯貝給予了不少安慰，咱們是中國人，感恩節過不過意義並不大。
　　
　　張安碩︰「可是湯妹，我春節也不能休假。」
　　
　　湯貝︰……
　　
　　「不過呢——」張安碩突然哈哈地笑起來，變臉快得像是逗她玩，他開心無比地在沙發坐下來，然後以宣佈的語氣對她和沈時說︰「雖然明天感恩節我要上班，但是後天我不上班喔！」
　　
　　「你們猜為什麼？」
　　
　　湯貝搖頭。
　　
　　「因為Aaron打賭輸給了我，他不得不跟我換了班，棒不棒！我傍晚回來，我看Aaron都要哭了……」
　　
　　沈時對張安碩的高興反應淡淡，倒是湯貝替張安碩開心了一下，雖然她也不明白後天休息為什麼能讓張安碩如此蕩漾。
　　
　　「因為後天是黑色星期五啊！」
　　
　　黑色星期五？
　　
　　每年的感恩節第二天，老美們稱之為「Black Friday sale」，意思就是這一天每個商家會推出優厚的大減價，很多商品優惠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不用說，張安碩等黑色星期五已經等很久了。
　　
　　湯貝聽著張安碩的話，也露出了笑意，兩手忍不住握了又握，可是她又不得不考慮自身實際情況，只能替張安碩高興一把。
　　
　　當然，如果他願意幫她，她就寫個單子給他，好幫她也搶幾樣大減價的商品。
　　
　　「湯妹，你要去嗎？」張安碩終於看到了她眼裡的期盼。
　　
　　湯貝先是含蓄地摸了摸今天剛洗過的頭，然後揚起同樣清爽的微笑說︰「我好像……不太方便去喔。」當然還有一個可行辦法就是——他推她去。
　　
　　不過這個要求，湯貝是不好意思說出來滴。
　　
　　「這有啥，我推你去啊。」張安碩說，一口完全沒問題的語氣。
　　
　　湯貝︰「！！！！」
　　
　　「去不去？」
　　
　　「……去！」當然去！湯貝趕緊點頭答應。
　　
　　旁邊沈時︰「……」
　　
　　「沈醫生，你去不去？」張安碩又笑咪咪地問沈時。
　　
　　沈時看向這激動不已的兩人，不得不提醒說︰「後天商場人會很多。」意思就是，張醫生你要去自己去，不要帶著某個折腿的人一塊去。
　　
　　湯貝貝︰「……」好想撅個嘴。
　　
　　「沒事沒事。」張安碩看向湯貝，想到一個相當不要臉的主意說，「商場對physically challenged有特殊服務。」像是知道她聽不明白physically challenged意思，張安碩委婉解釋了下，「就是……殘障人士。」
　　
　　上帝又一次給她開了一扇後門，湯貝瞬間露出燦爛面容，然後指了指自己說，「對喔，我現在就是殘障人士啊……太好了！！」
　　
　　沈時：「……」
　　
　　「咳……」張安碩一時也接不了話，然後笑著點了頭。不得不說，湯妹的笑容非常具有感染力。
　　
　　「沈哥哥，我想買幾樣禮物帶回國，所以我後天就跟張醫生去商場逛一逛……買好就回來。」就算從頭到尾沈時都坐在旁邊，湯貝還是同沈時具體匯報一下。因為她很明白，這個公寓裡沈時才是負責她的人。
　　
　　沈時抬起頭，嗯了一聲，同意了。
　　
　　「黑色星期五」在期盼中迎來，大清早湯貝和張安碩便早早整裝完畢準備出發血拼，正要出門，一直沒說要一塊購物的沈時從沙發站起，看向他們說︰「我也要買條褲子，一起去吧。」
　　
　　輪椅上湯貝︰「……」
　　
　　輪椅後的張安碩︰「……」

　　－－－－－－－－－－－－－－－－－－－－
　　
　　作者有話要說︰沈哥哥，你要買什麼褲子，牛仔褲？西裝褲？還是……秋褲？
　　
　　掃貨的至尊待遇是什麼，一人給她推輪椅，一人給她拎袋子……想想就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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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59 AM

第7章　第七顆星

　　湯貝帶了一個霧藍色的相機包出門，裡面除了放著她的5D4，一部手機，一包牛肉幹，還有兩張VISA信用卡。為什麼帶兩張信用卡，一張刷爆，還有另一張是不是？
　　
　　相機包掛在她脖頸，湯貝像是寶貝一樣捧著它；兜裡，還揣著一張詳細的購物清單。回目望瞭望後面的沈醫生和張安碩，湯貝微微挑了下眉——那我們就……出發吧！
　　
　　UCLA中心醫院附近就有一個購物中心，開車不過十幾分鐘；五座的福特轎車，湯貝坐後面，前面是開車的張安碩，和坐副駕駛的沈時。
　　
　　她的代步工具輪椅，已經折疊後放在後備箱。
　　
　　湯貝學的是導演和攝影專業，自認為美學品味還不錯，坐在後面問了問前面的沈時︰「沈哥哥，等會你要買什麼褲子？」
　　
　　沈時一時沒回她。
　　
　　湯貝已經接了自己話︰「我眼光還不錯，到時候我和張醫生一塊幫你選選。」
　　
　　「……嗯。」沈時應了一聲。
　　
　　湯貝笑咪咪，張安碩卻打岔︰「湯貝，恐怕到時候你根本不需要替你沈哥哥挑選。」
　　
　　呃，為什麼啊？湯貝問。
　　
　　張安碩笑，但不告訴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突然，像是想到一個重要事情，張安碩趕緊趁著前方紅燈停下來撥了一個電話。「差點闖紅燈了，不然一個星期的值班費就沒了。」張安碩玩笑地吐槽一句美國闖紅燈的代價多高，然後手機接通，立馬換了另一種語氣說話︰「阿溫，你那邊好了嗎？」
　　
　　湯貝︰……
　　
　　不用想，手機那端是她見過的溫女士。
　　
　　難道溫倩也要一起去嗎？湯貝下意識看向前方沈時，只看到他一角側臉卻想像了出了此時他壓抑著的內心情緒的痛苦面容，想了想，只能犧牲張醫生了。
　　
　　「沈哥哥，吃牛肉乾嗎？」湯貝突然出聲，聲音不輕不重，剛好可以通過張安碩手機讓那邊溫女士聽到。她想，溫女士也是不想看到她的。配合自己說出的話，她朝前面沈時遞了一條牛肉乾過去，沈時眼裡似乎有片刻的夷猶，還是接過了她的牛肉乾，並道謝一句︰「謝謝。」
　　
　　「碩哥……你呢，要嗎？」一視同仁，湯貝也問了問張安碩。
　　
　　「要！」張安碩一邊打電話，一邊回她話。
　　
　　湯貝立馬「心機」地遞上另一條牛肉乾。
　　
　　「湯妹，幫我撕一下。」張安碩要求還挺多。
　　
　　湯貝撕開包裝再次遞給張安碩。
　　
　　很快，張安碩掛上了手機，咬著牛肉乾說︰「溫倩已經約了其他人了。」
　　
　　不管有沒有約其他人，湯貝覺得溫倩肯定不會與她同行，只是張安碩好像也沒有太多的遺憾，似乎約不到溫女士這事還沒吃不到牛肉乾要緊。
　　
　　「湯妹，還有嗎？再給我來一條。」張安碩又對她討要牛肉乾了。
　　
　　湯貝默默遞上牛肉乾，同時也一視同仁地問沈時︰「沈哥哥，你還要嗎？」
　　
　　沈時︰「不用了，謝謝。」
　　
　　「碩哥，溫倩是誰啊？」忍不住，湯貝還是問了問，問完覺得發現自己也很八卦。
　　
　　「哦……溫倩啊，一個女性朋友。」
　　
　　湯貝︰「……」
　　
　　張安碩是故意回答得模淩兩可，掃了眼後視鏡，又用餘光看了看旁邊人，具體介紹了溫倩說︰「我們認識阿溫很多年了，不過沈醫生更早一點，他和阿溫以前是同個實驗室出來；後來我過來讀博，也認識阿溫了，我們都是老夥伴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溫倩並不是張醫生的女朋友？湯貝撇了一下頭，暗罵自己主觀臆想太武斷。
　　
　　「所以阿溫也是醫生嗎？」也是一個厲害的華人女醫生？湯貝問。
　　
　　「不是，阿溫不是醫生……醫生多累，阿溫在這邊的一家制藥公司做新藥研發，比我們好多了。」張安碩笑道。
　　
　　湯貝點了下頭。
　　
　　「有機會，我介紹阿溫給你認識啊。」張安碩又加了一句。
　　
　　湯貝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要如何拒絕。
　　
　　「不用。」副駕駛的沈時直接拒絕了張安碩的提議。
　　
　　湯貝不得不感激沈時，謝謝他替她考慮。
　　
　　張安碩摸了下鼻子︰「為什麼不用？」
　　
　　沈時回︰「沒共同語言。」
　　
　　湯貝︰……沈醫生簡直在她心窩射了一箭啊。
　　
　　什麼沒共同語言個鬼，這不是赤裸裸的智商歧視麼！湯貝呵呵地笑了笑，自己找了一句能表達同樣意思卻意味不同的話，然後不要臉地說了出來︰「的確，我不太喜歡認識比我更優秀的女性。」
　　
　　「哈哈哈！」張安碩完全大笑出聲。
　　
　　副駕駛的沈時撫了下額頭，望向了車窗。
　　
　　商場到了，過來的一路湯貝已經很能感受節日氣氛，此外發現洛杉磯的交通擁堵情況同國內的S市也有的一拼。
　　
　　車裡下來，湯貝又坐上了她的專屬小車車。
　　
　　此外，湯貝講究地在自己膝蓋放一條圍巾，遮住了自己的石膏腿。推車的張安碩不太明白她這個行為，湯貝解釋了句︰「我覺得這樣更像癱瘓一些。」
　　
　　她怕自己這種臨時殘疾沒辦法享受殘障人士的待遇。
　　
　　張安碩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對湯妹出了一個餿主意。
　　
　　跟著的沈時︰「走吧，進去了。」
　　
　　走，進場！
　　
　　沈時提醒得沒錯，商場果然人很多，不過湯貝來自哪兒，又是從小長在旅遊景區的人，什麼規模的人山人海沒有見識過，對比起來，這個在老美眼裡商場最熱鬧場面，在湯貝眼裡就是一個國內商場普通週末日的樣子。
　　
　　呃，沈醫生可能也是太久沒回國了吧。
　　
　　「黑色星期五」應該同國內的雙十一差不多性質，湯貝一眼掃去，幾乎每家店都掛著顯眼的「SALE」字樣，折扣額度有大有小。
　　
　　「沈醫生，張醫生，我先陪你們買吧。」湯貝貝回過頭對後面兩人說。畢竟重頭戲都在後面。
　　
　　張安碩沒意見，因為他已經控制不住內心的騷動。
　　
　　來到商場之後，湯貝一直笑吟吟，張安碩也不停笑呵呵，只有沈時淡淡地掃視著商場。因為沈時的存在，湯貝覺得自己都變得顯眼了。不過大概因為她「殘障人士」的身份，商場的老美們對她沒有過多直視，甚至會禮貌且有意地給她讓道。
　　
　　難道這就是張醫生說的殘障人士的無障礙通道嗎？！
　　
　　湯貝想，如果她不是心理素質好外加臉皮厚，都有可能承受不起這份特殊待遇。
　　
　　男人購物和女人真的不一樣，連張安碩這種對「黑色星期五」期待已久的男人都是直奔目掃貨。不過張醫生戰鬥能力也是蠻強的，甚至帶著囤貨性質地買，比如過冬的保暖內衣，他一口氣買了五套。
　　
　　「因為五套是數量折扣和金額折扣最優惠組合的最優買法。」張安碩告訴她說。
　　
　　湯貝覺得老美一些商場優惠活動比雙十一津貼演算法還要復雜。「沈哥哥，你要買嗎？」既然如此划算，湯貝問問沈時。
　　
　　沈時沒什麼興趣。
　　
　　唉！好像沈醫生真的只是過來陪他們。
　　
　　就在這時，張安碩看到對面李維斯寫著「BOGO」字樣，立馬推著她往對面衝過去︰「買一送一啊，湯妹。」
　　
　　BOGO是買一送一的意思嗎？Buy One Get One？
　　
　　剛剛湯貝用衝形容張安碩推輪椅的速度……的確是誇張了一些，但也差不多。因為來到這家最為熱鬧的李維斯專賣店，湯貝都看不到沈醫生了。
　　
　　張安碩把兩袋戰利品放在她懷裡，對她說︰「湯妹，你在這裡等下我。」
　　
　　湯貝︰……好。
　　
　　只是她也想逛一逛啊。
　　
　　湯貝自己動了一下輪椅，結果動不了，回過頭，看到沈時單手把控住了她的輪椅。「不要跟著擠。」沈時對她發話，頓了下，「想買什麼，跟我說。」
　　
　　男人聲線清朗，模樣沉穩，湯貝有些被帥到，聽話地點了下頭。
　　
　　「沈哥哥，你不是要買褲子嗎？」湯貝又問身後人，「要看看嗎？」話裡意思，她還是想逛一逛。
　　
　　沒辦法，沈時推著湯貝進了這家最擁擠的店。每個人性格不同，有人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鑽，比如湯貝和張安碩；有人卻排斥擁擠，比如沈時。
　　
　　張醫生已經選了兩條牛仔褲，試了試都很滿意，也剛好湊上買一送一的優惠。
　　
　　「時哥，你不來兩條嗎？」張安碩高興地問沈時。
　　
　　的確……他要買一條褲子。沈時指向一款休閒樣式，幾乎沒有挑選，直接對銷售小姐報了碼數。
　　
　　然後，包裝，打算付款。
　　
　　「等下……」湯貝開口，「嘿，我也來一條。」
　　
　　終於，她明白了張安碩過來時說的話，為什麼沈時根本不需要她幫忙挑選。這個速度效率，太符合他的風格了。
　　
　　接下來，就是湯貝的戰場了。
　　
　　湯貝好不容易來一趟美國，購物自然有一定的傾向，不買對的，只買貴的。她不是名牌控，但是就讀戲劇學院的關係，外加小金庫一直充盈，對各類大牌還是瞭若指掌。
　　
　　LV Prada Versace Armani……
　　
　　大牌雲集的商場，湯貝按照寫好的購物清單一一購買，刷卡簽字，整個過程流暢又迅速。同樣購物小能手張安碩已經變成了拎包員，玩笑說︰「湯妹，以後你老公壓力頗大啊。」
　　
　　湯貝有些羞澀，只好說︰「沒事，我可以自己養自己。」
　　
　　「還需要買什麼嗎？」沈時問她。
　　
　　額，她還要買幾套護膚品。湯貝更加不好意思地說出最後的請求。
　　
　　護膚品專區在商場的三樓，一個不僅沈時沒有來過，連張安碩都沒有來過區域，不同原先男女都有的購物店，護膚品大多都是女性客戶在挑選。
　　
　　然後，如果說原先湯貝已經享受著至尊的購買服務，在她由沈時不疾不徐推著她進入護膚品樓層，旁邊還有張醫生替她提著各類戰利品的某個瞬間裡，湯貝再次深深地體會到自己人生在某一種意義沖上了巔峰……
　　
　　她還想到了一個詞——秒殺全場。
　　
　　雖然她坐在輪椅上，視線高度沒有別人的一半，但真的一點也不影響她掃貨的氣勢。
　　
　　當然……她這種情況還有另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身殘志堅。
　　
　　下午一點，他們在商場附近吃了一頓當地美食，然後圓滿地結束「黑色星期五」的買買買；湯貝滿載而歸地回到了公寓。
　　
　　回到公寓休息片刻，湯貝和張醫生相互盤點各自的戰利品，默契地相視一笑，幸福的感覺已經高到爆表；不過，今天只買了一條褲子的沈醫生可能就沒有他們兩人的幸福感了。
　　
　　「開心啊。」難得醫院沒有臨時電話打來，窩在沙發的張安碩握著遙控器，打開了客廳電視說︰「今天難得休息，我要看一集《XX傳》繼續放鬆放鬆。」
　　
　　啥？！《XX傳》？
　　
　　湯貝倏然抬起頭，懵了。
　　
　　「《XX傳》啊。」張安碩同她推薦起來說，「很有意思的一個電視劇，我已經看到第三十六集了……這個電視劇在國內應該很紅啊，難道湯妹你沒看過嗎？」
　　
　　湯貝︰……她可以搖頭嗎？
　　
　　張安碩對她說完，又朝著洗手間洗手的沈時說︰「沈醫生，我要看《XX傳》了，一起追嗎？」
　　
　　湯貝︰……哈哈哈！
　　
　　內心突然又忍不住搞笑起來，《XX傳》這種豆瓣評分3.6的無良IP劇，沈醫生怎麼會追看？
　　
　　就在這時，沈時已經洗好手從衛生間出來，朝他們說︰「等一下。」
　　
　　什麼……等一下？沈時說等一下？！她真是活在一個無法理解世界啊。
　　
　　「湯妹，你怎麼站起來了？」張安碩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向站起的湯貝。
　　
　　湯貝回視張安碩，跟著眨了眨眼，她就是有些緊張……莫名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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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1:06 AM

第8章　第八顆星

　　《XX傳》是個什麼情況，它是由湯貝以「湯三哥」名義獨立改編的女性網絡IP劇，改編之前湯貝沒有看過那部，熬夜補完發現的床戲真多啊。
　　
　　劇情也帶勁——全文五個重點男性角色，全都愛上了女主角。
　　
　　但是《XX傳》是一部點擊率上百億的超級，粉絲無數。
　　
　　原本《XX傳》這樣的項目也輪不到湯貝做獨立編劇，因為童老闆工作室那邊被槍斃了好幾位編劇，湯貝才臨危受命。
　　
　　一方面她速度快，另一方面她思路廣，由於製片方那邊邀約了兩位流量演員急著開機，湯貝以日碼萬字的速度，只用兩個月時間，將《XX傳》四十集劇本全部趕了出來。
　　
　　都說慢工出細活，沒想到製片人對她閉著眼趕出來的劇本最為滿意。
　　
　　由於廣電對內容限制，按照原來穿越內容改編肯定沒辦法播出，她對開頭改編的確很大，因為開頭變了，後面情節她一不小心也就跟著放飛了。中間她由於良心不安試圖聯系過作者，想問問親媽的意見，結果作者和製片方已經處於鬧崩狀態。
　　
　　後面，也是作者大大寫了一篇哀悼文之後，湯貝才知道作為一個改編編劇，不尊重原著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當然，隨著劇情推進，也有了大量劇粉出現，兩邊粉絲還有些對立，每天互掐劇和哪個更精彩。然後，比起不尊重原著、大改原著，更悲催的事發生了——爛尾。
　　
　　所以說，《XX傳》完全是她的黑歷史，她作為編劇身份的黑歷史，她為了編劇費不尊重作品的黑歷史……
　　
　　湯貝重新在沙發坐了下來，默默地看著張安碩打開了網絡電視劇；不遠處沈時走來，也在沙發坐了下來，同她剛好隔著一個位子這樣的距離。
　　
　　他手裡握著一杯純淨水，輕輕抿了一口。不管是姿態還是神色，都不像是來追劇，而像是看一份專業診斷報告。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湯貝完全不解地轉了轉頭，這兩位美國醫生為什麼看起了中國玄幻劇啊！其中一位，還是一副鐵桿劇粉的模樣。
　　
　　熟悉的開頭曲再次響起，湯貝欲哭無淚地將盯著電視螢幕，假裝此劇同她完全不熟的樣子，張安碩已經盤坐在沙發上方，又介紹了一番︰「這個劇是我國內表妹介紹我看的，她非常喜歡這劇的男演員。」
　　
　　難怪。湯貝不得不問一句︰「張醫生……你表妹幾歲？」
　　
　　「喔，十二歲了。」張安碩回答她。
　　
　　湯貝︰……她就知道！
　　
　　可是，湯貝還是無法理解張安碩為什麼也喜歡看這個劇。
　　
　　的確，這個屋裡真愛這個劇的人只有張安碩，沈時偶爾過來掃兩眼，今天也是意外坐下來一塊看起來。
　　
　　「我以為你們醫生都愛一些嚴謹專業的劇，比如一些醫療劇什麼的。」湯貝笑了笑，乾乾地聊了起來。
　　
　　「我們從不看醫療劇。」張醫生這樣說。
　　
　　沈時沒說話，但也沒反駁張安碩的話。
　　
　　湯貝︰「……」
　　
　　「推理劇呢？」
　　
　　「推理劇更沒意思，漏洞邏輯和專業錯誤比醫療劇還多。」
　　
　　「！！！」不會吧！湯貝突然驚喜了，難道她改編的《XX傳》沒有什麼漏洞錯誤嗎？沒等她問出來，張安碩說出了他欣賞這劇的原因︰「你看《XX傳》就有意思多了，劇情放飛無邏輯，主演演技尷尬卻好玩，全程只需哈哈哈……嗯，這就是我追這劇最大的原因。」
　　
　　湯貝︰……
　　
　　默默地，她只能偷看一眼沈時，他的看法呢。張安碩剛剛的精妙總結，沒想到還讓不愛言笑的沈時勾了下唇。雖然，只是不經意地一勾。
　　
　　勾什麼勾！笑什麼笑！你們已經傷害了我知不知道！
　　
　　「話說湯妹……這劇的編劇也姓湯呢。」張安碩突然指向片頭曲出現的編劇名，湯三哥這個名字剛好一閃而過，又加了一句說，「不過是個男的。」
　　
　　「是嗎？」湯貝呵呵了兩聲，然後無力地靠向沙發靠墊，不再多說一句話。
　　
　　……
　　
　　就這樣，湯貝在沈時和張安碩兩人的公寓住了一個星期。她腳上的石膏已經可以拆除，拆除前兩天，她基本可以站起來活動，除了左腿吃重不太方便以外沒有其他任何不適了。
　　
　　原本，不管走動還是站立，還是能感受到一些痛感。
　　
　　醫院骨科治療室，沈時用英文同骨科醫生交流，湯貝站在旁邊完全聽不懂兩人說什麼，最後她的骨科主治醫生遞給她一份病例報告，湯貝拿在了懷裡。
　　
　　最後，藍眼睛的美國醫生對她說一句英文，這句湯貝能聽懂，立馬笑吟吟地回話︰「Thank you！」
　　
　　「我等會還要接待一位預約病人，要不你自己先回公寓，或者……你跟我一塊上去，在我辦公室待會。」治療室出來，沈時給了她兩個選擇。
　　
　　湯貝自然選擇了……後者。因為她還沒有看過美國醫院醫生辦公室呢！
　　
　　如果說美國醫院和國內醫院有什麼不同的話，兩者的辦公環境風格差別還是很大。沈時辦公室在B幢二十二樓朝南一角，大片落地窗，簡潔明亮的室內環境令人心曠神怡；湯貝看了眼外面，迎著亮晃晃的冬日暖陽，幾乎可以一覽整個洛杉磯。
　　
　　湯貝突然想到那晚她不小心聽到的對話，溫女士問沈醫生回國事情，其中有一句是，「國內那些醫生都想著考取USMLE來美國，你卻要放棄這裡一切，你不覺得自己……太任性了嗎？」
　　
　　任性，溫女士用任性來形容沈醫生決定回國這事，顯然在溫女士眼裡在美國當醫生比回國要好很多。
　　
　　可是，美國真的比中國好嗎？
　　
　　算了，這種問題輪不上她這種涉世未深的美少女多想。沈時將她留在辦公室就去面診預約的病人，湯貝在他椅子坐了坐，翻看骨科醫生給她的全英文病例報告……
　　
　　沈時回來，湯貝還在認真地觀看手上的病例報告，旁邊放著一隻手機。「研究得如何？」沈時上前，問她。
　　
　　沈時居然用「研究」這個詞，真的看得起她。湯貝抬頭回答，微笑地點點說︰「還好，馬馬虎虎。」同時，她收起了桌上的手機，結果指尖不小心觸踫到螢幕，原先停在中英翻譯頁面的手機自動將她剛剛輸入的英文單詞朗讀出來︰「Characteristic，特徵的……」
　　
　　發音那個公式化。
　　
　　「……」
　　
　　「……」
　　
　　半秒的停頓——
　　
　　「哈哈。」湯貝尬笑兩聲，仰面看向英明神武的沈大醫生說，「你們美國的病例報告也太……復雜了。」
　　
　　「的確。」沈時神色自然地接下她的話，像是有意化解她的尷尬，聲音清透而溫和，「好多都是專業術語，一些單詞看不懂很正常。」
　　
　　這樣的沈哥哥真的太nice了！湯貝摸了摸自己頭，實話實說︰「事實我的英語是不行。」
　　
　　「哪裡看不懂，我給你翻譯一遍。」沈時開口問她。這份病例報告他在骨科那邊大致看過，就是一份常規治療報告，也就沒留意翻譯這事。
　　
　　嘿嘿。湯貝輕笑了兩聲，既然這樣，她就不客氣了，湯貝指了指後面的好幾句。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沈時瞧了兩眼，點了點頭，正要開口翻譯，湯貝貝望著他道︰「除了這幾句，其他我都——沒看懂。」
　　
　　沈時默了片刻，選擇直接從頭開始翻譯。
　　
　　既然腿傷好了，湯貝也不太好意思在沈時這邊繼續住下去，一塊回公寓的路上，湯貝萬分感激地道謝這段時間的照顧，然後同沈時提出了她明天搬出公寓的決定，沈時問她︰「直接回國嗎？」
　　
　　湯貝眨了下眼睛，沒回答沈時。
　　
　　「既然住上了，多住幾天也沒事，你不是還要拍短片嗎？」沈時又說。
　　
　　不得不說，沈醫生真能猜透她的心啊。湯貝的確沒想直接回國，至少她想把洛杉磯玩一圈，拍好短片再回國。湯貝歡樂地跟著沈時，客客氣氣道︰「我就是怕太打擾你和張醫生呢。」
　　
　　所以後面她打算自己獨自住幾天酒店。
　　
　　「都已經打擾了，也不差後面這幾天。」沈時說。
　　
　　哈？湯貝撇了下頭，繼續跟上沈時。
　　
　　沈時停了下來，再次看向腳步歡快無比的某人，不得不出聲提醒︰「你的腿雖然已經康復，最好不要這樣一跳一跳，避免二次創傷。」
　　
　　湯貝︰「……」她哪有一跳一跳，她就是因為突然少了石膏束縛，腳步輕快了一些……而已。
　　
　　不過沈時的挽留湯貝考慮了一番，還是接受了，繼續在他的公寓住幾天。（湯妹，你確定沈醫生剛剛的話是挽留嗎？）不過，關於她一直佔用沈時臥室這事，湯貝提議說︰「沈醫生，你回臥室睡吧，後面幾天換我睡客廳。」
　　
　　沈時不是心腸熱絡的人，但是作為男人也不會沒品到答應湯貝貝這個提議。
　　
　　「你是醫生，平時已經那麼忙，還讓你每晚睡沙發我真的會良心不安。」湯貝說，有些事情，她不是沒考慮。
　　
　　沈時依舊沒答應她。
　　
　　湯貝決定速戰速決拍好短片回國，可是她要拍什麼呢，同她一塊過來的夥伴們都不在了，她總不能拍個洛杉磯風景片交差吧。湯貝腦子是真的靈活，不到半小時就想到了一個概念，她可以拍一個中國留美醫學生日常紀錄片啊！
　　
　　畢竟她目前擁有著非常具體的拍攝資源。
　　
　　如果張醫生願意，還可以成為她紀錄片裡的第一主角。額，為什麼她沒想邀請過同她關係更近一些的沈哥哥做主角，這還用說麼，沈醫生那種人設一看就不會答應她的拍攝請求啊。
　　
　　她何必讓他為難，然後再無情地拒絕自己呢。
　　
　　接著又用了半小時，湯貝寫好了留美學生紀錄片策劃案。她將策劃案發給了還在醫院的張醫生，張安碩很快回復她︰「沒問題，我給你當主角，另外我再幫你找幾位學弟學妹，完成你的訪談。」
　　
　　Yeah！
　　
　　沈時目前微信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湯貝貝，一個張安碩。半個小時前，兩人各自一前一後地發了一條朋友圈。
　　
　　湯貝貝︰「小宇宙已經燃燒起來了！鏡頭已經準備好！」
　　
　　張安碩︰「很高興能成為湯妹紀錄片裡的男主角，希望湯妹可以將我拍得帥一點。」
　　
　　同時，張安碩朋友圈下方，季子珊給張安碩點了讚，並留言問︰「湯妹是誰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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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1:18 AM

第9章　第九顆星

　　「湯妹是誰呀？」
　　
　　湯妹是誰，因為瞭解到兩人不同尋常的關係，張安碩回答季子珊之前不得不斟酌一番，想了想，回復說︰「一個未來的紀錄片女導演[露齒笑]」
　　
　　季子珊沒有再回復。
　　
　　張安碩呼了一口氣。
　　
　　話說，湯貝和季子珊應該不是共同好友吧。
　　
　　當然不是，雖然湯貝和季子珊擁有著同一個哥哥，但是她們並不存在任何關係；湯貝微信朋友圈一向作為自己的私密後花園，才不會邀請季子珊那朵霸王花進來。
　　
　　至於張安碩為什麼同季子珊加為好友，還不是他那位怕麻煩的沈大醫生將季子珊諮詢加州大學的事情推了給他。張安碩現在還記得沈時的推諉之詞︰「雖然我在UCLA中心醫院工作，但是我沒有就讀過UCLA大學，所以並不瞭解這邊申請入學的具體要求……不過我室友在UCLA讀醫學博士，剛好可以讓他給你一些意見。」
　　
　　就這樣，手機直接遞到了他面前。
　　
　　事後張安碩問沈時︰「沈醫生，你雖然沒有在加州大學讀過書，可是你帶過好幾個加州大學實習生，你好意思說你不瞭解加州大學留學申請？」
　　
　　沈時那個面無愧色︰「我確實不太瞭解。」
　　
　　就這樣，張安碩認命地給季子珊當起了留學顧問，心裡多少也能猜到沈時為什麼將季子珊委託給他；每次微信諮詢，季子珊都會找理由問他一些沈時事情。
　　
　　「我說，季子珊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
　　
　　「朋友的妹妹。」
　　
　　一個是朋友的妹妹，一個是親戚家小孩，這是沈醫生對季子珊和湯妹兩人的各自介紹。但是季子珊話裡話外透露出來，沈時可不只是她哥哥的朋友。
　　
　　「我們兩家住得很近，從小就認識。」這可是季子珊對他說的原話。
　　
　　事實湯妹……也不是他親戚家小孩，同樣也是季柏文的妹妹。
　　
　　不得不說，世界很小。
　　
　　下次回國，張安碩打算去一趟S市，然後去周莊玩一趟，吃一頓湯妹極力同他推薦的美膳樓。
　　
　　——
　　
　　「外面世界大嗎？我並不這樣認為。」傍晚下班回來，張安碩同湯貝進行紀錄片裡幾個問題模擬問答，同時從他角度給了湯貝一些意見。
　　
　　湯貝握著筆和紙快速記下來。
　　
　　張安碩一邊翻炒著青椒，一邊整理思路繼續說︰「另外，除了生活學習日常，還可以採訪拍攝一些留學生的情感問題，畢竟紀錄片也要帶一定的感情嘛！」
　　
　　「情感問題？」湯貝因為想到一件事，樣子有些樂呵。
　　
　　「好了，先吃飯，等會說。」
　　
　　「嗯嗯。」
　　
　　開始吃飯，湯貝因為腳傷好了，主動給沈時張安碩以及自己盛好了飯，然後坐下繼續同張醫生討論紀錄片的幾個要點。
　　
　　比起她，張安碩更是積極主動地幫她出著主意，恨不得親自寫好拍攝劇本遞給她。
　　
　　從頭到尾，沈時吃著自己的飯，沒有加入他們的話題。
　　
　　湯貝笑了笑，看了看桌上的番茄炒蛋說︰「今天的番茄炒蛋真不錯，是沈醫生炒的。」
　　
　　沈時抬了下眼，對上某人特意投來的視線，回了一句︰「那就多吃點。」這句話，沈時只說了半句；完整話裡的意思——那你就少說話，多吃飯。
　　
　　湯貝點點頭，為了表示自己一點都不客氣，又夾了一記番茄炒蛋到自己碗裡。
　　
　　湯貝的有意誇讚，讓張安碩有些不服氣︰「有嗎？我覺得我自己炒得更好吃。」頓了下，張安碩替湯妹問了問沈時，「沈醫生，湯妹的紀錄片，你要不要也出個鏡啊？」
　　
　　張安碩用的也是商量口吻，因為清楚沈時性子。果不其然，沈時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們說︰「不了，我不太適合。」
　　
　　剛剛張安碩問沈哥哥，湯貝心裡還是抱起了一絲希望，結果還是破滅了。她就知道吧，沈醫生對她這種沒有深度的紀錄片是沒任何興趣的。
　　
　　如果沈時知道湯貝心裡所想，大致會解釋一句︰和深度沒關係。
　　
　　「嗯。」
　　
　　「嗯……」
　　
　　既然邀請不到沈醫生，湯貝和張安碩只好點點頭，繼續討論他們的。
　　
　　沈時繼續忍受兩人興致勃勃的討論，晚飯結束，他洗了碗，去了UCLA大學的圖書館。
　　
　　然而，湯貝的紀錄片還沒有正式拍攝。
　　
　　第二天早上6點半，湯貝準時起床，端著攝像機出現在了張安碩床前，先是特寫了張安碩床頭響起的鬧鐘，然後將鏡頭拉長，拍下張安碩起床的整個畫面。
　　
　　鏡頭前張安碩先是伸了下懶腰，然後穿上米色拖鞋，拉開了遮光窗簾。鏡頭切換，湯貝又從俯視角度拍下窗外洛杉磯的清晨樣貌。
　　
　　7︰00︰洛杉磯還很安靜，但是她鏡頭裡的主人翁留美博士張先生已經起床了。
　　
　　7︰10︰張安碩舉著啞鈴，做一些簡單的早起運動。
　　
　　7︰20︰張先生開始洗漱。
　　
　　突然，洗手間刷牙的張安碩回過頭問︰「等會我上廁所，這個應該不用拍吧？」
　　
　　湯貝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她只是拍紀錄片……又不是拍限制片！
　　
　　身後，有人走來，湯貝看向同樣起床的沈哥哥，連忙道了一聲早，指了指客廳原本作為道具的牛奶土司說︰「我買了牛奶土司，你先吃點。」然後，抿了一個討好的笑。
　　
　　她一定是最事多的客人了，不僅打擾他們那麼久，現在還要拍什麼紀錄片。湯貝心裡對自己的行為是有一定的自我認知，心裡更加感謝沈醫生沒有嫌棄她。
　　
　　沈時折回茶水吧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7點30分，簡單吃完早飯的張安碩準備出發去UCLA醫院了。
　　
　　湯貝自然也要跟上拍攝……
　　
　　以上基本就是留美張博士每天工作學習的真實記錄，唯一不一樣是，以前張安碩起床包括運動以及出發去醫院上班的模樣，哪有鏡頭裡的精氣神啊。
　　
　　從他早上睜開眼的那一刻，便露出滿足的微笑。
　　
　　中午，湯貝坐在醫院花壇觀看一個上午的拍攝結果，默默嘆了一口氣，並不是很滿意拍攝效果。一時之間，她也不明白問題出現在哪兒，明明張醫生非常配合，鏡頭感也很好，簡直就像是被學醫耽誤的實力派演員。
　　
　　反復看了兩遍，她終於明白了問題所在，張安碩哪像是紀錄片裡的主人翁，根本就是偶像劇裡的男主角，動作造作，神色刻意，偶爾還要自己找一找最佳角度……
　　
　　第二天，湯貝暫時擱淺對張醫生的拍攝，採訪張醫生給她聯系的一位剛來加州大學交換生，中文名字唐誠，英文名字Dunn，一位每天學習還要打工的95後男生。
　　
　　唐誠性格十分開朗，也很配合她，回答問題邏輯清楚有條有理，完全的學霸風格。除了偶爾臉紅導致的結巴，其他都非常順利。
　　
　　拍攝完畢，湯貝多拍了幾組照片，打算修好照片後發給唐城，作為他出境的回報。
　　
　　「美國打工我最喜歡洗盤子，因為酬勞比較高，一個小時有十刀，我覺得我洗的不是盤子，而是錢……」
　　
　　傍晚湯貝回到公寓，盤坐茶幾看筆記本電腦裡播放出來拍攝視頻，看到好笑的地方跟著笑了起來，然後抬頭問回來的沈時︰「沈哥哥，美國洗盤子真的很賺錢嗎？」
　　
　　沈時一時沒回答，看著地上笑逐顏開的人，覺得如果他點頭回答說是，她明天可能就心動去洗盤子了……
　　
　　「不過，我以後應該不會留在美國工作，而是選擇回國。」視頻裡，唐誠回答她的提問，「我選擇來美國並不是為了追尋所謂的美國夢，用一句爛大街的話來說就是世界那麼大，我想出來看一看，看看國外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比國內圓，體會民主自由的國家是不是真的比較自在。一個人只有感受過多元化的文化，才能打破自我認知，不再偏居一隅而自認真理在握……」
　　
　　顯然，今天唐誠的拍攝效果比張醫生的好很多。然而，同沈時一塊回來的張醫生過來瞧了瞧唐誠的拍攝視頻，給出了他的評價說︰「唐誠這個就不太行，說得太生硬了，就像以前班長發言似的。」
　　
　　湯貝︰「……」
　　
　　對了，下午湯貝在微信拉了一個三人的群，然後在群裡說了晚上她要請客吃飯的事情，既然沈哥哥和張醫生都回來了，那麼就出發吧。
　　
　　她已經早早地訂好了餐廳和位子。
　　
　　結果還未出發，門外公寓有人敲門，沈時上前開門，只見外面站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國男人，對沈時說︰「沈醫生，我妻子有些肚子痛，不知道情況要不要緊，您能否幫忙上去看看。」
　　
　　「等我一下。」沈時說，回過頭看她。
　　
　　湯貝探著腦袋，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沈時這話是對她說。她連忙點頭。
　　
　　張安碩換了衣服出來，知道沈時被叫走了，基本知道了事由，對她說︰「樓上的李先生來這裡讀博很多年了，太太陪讀。因為太太身體不太好，兩人生活挺拮據的。加上他太太沒有醫療保險，醫院每次看病掛號就要幾百美金，所以有什麼問題，就找沈時上去幫忙看看再說……呃，當然還有我。」
　　
　　原來是這樣，湯貝嘆了一口氣。
　　
　　十幾分鐘，沈時回來，在衛生間洗了手後，對她說︰「我到房間換下衣服。」
　　
　　湯貝連忙點頭。瞧她這鳩佔鵲巢佔的，沈時回他自己房間換身衣服還要徵求一下她的意見……
　　
　　外頭晚餐回來，已經是夜裡9點，張安碩去廚房切帶回來的水果，沈時拆了一封國內寄來的EMS文件，湯貝從公寓露臺三腳架上取下攝像機，回到了臥室。
　　
　　筆記本放在床邊，湯貝跪坐地板連接攝像頭，打算看看傍晚拍攝下來的洛杉磯夕陽效果。
　　
　　為了尋找最美的夕陽時間點，她在露臺放了三腳架，調整攝影方向，將攝像頭對準天空自動拍攝。然後，她只要對視頻進行剪輯就可以了。
　　
　　電腦裡一楨一楨夕陽畫面跳過，湯貝快速拉進條幅，突然她手停在了觸摸板，動不了了。
　　
　　眼睛，更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突然出現在她視頻裡的沈時。
　　
　　視頻裡……沈時在換衣服。
　　
　　湯貝猛地想起，她把攝像頭放在三腳架的時候忘記關掉自動找人模式。所以沈時進屋換衣的時候，她的攝像頭便自動地……
　　
　　理性告訴她，她現在應該立馬關掉電腦，然後刪除這段沈時換衣視頻。
　　
　　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更控制不住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視頻裡沈醫生背對著她，肩寬長腿，背部線條流暢緊繃，隱隱約約可見臀部輪廓……每一幀畫面都緊緊地抓住她的眼球。
　　
　　不知道沈醫生轉過身來是什麼樣子……
　　
　　「你電腦裡是什麼！」一道凌厲的聲線突然從她耳後傳來，提醒她看視頻的時候沒有將臥室門關掉。
　　
　　湯貝回頭，只見沈時站在臥室門口，冷冷地看著她。
　　
　　第一次，湯貝大腦浮現了強烈的危機感。就在沈時聲線驟然響起的時候，她已經快速合上電腦，可是沈時好像已經看到了什麼，走進來，直接朝她伸出手︰「把電腦給我。」
　　
　　湯貝搖頭︰「……」
　　
　　「給我。」
　　
　　湯貝搖頭︰「……」她一定不能把電腦給沈醫生，給了就完蛋了，她被他趕出公寓還好，還會連累他哥和沈醫生的關係。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偷拍他換衣服的。
　　
　　「我……」湯貝完全被沈時嚇懵了，無力地為自己解釋，「……我就是看一個視頻。」
　　
　　「什麼視頻？」沈時問她。
　　
　　沈時會這樣問她，顯然是掃到了一些她剛剛視頻的畫面，湯貝漲紅著臉，大腦完全瓦特了。同時張安碩也過來了，手裡拿著一盤切好的水果，不明白地看了看沈時，看了看她。
　　
　　「我……我剛剛看的是AV！」湯貝開口了，危機讓她大腦恢復一些思考，抬起頭告訴沈時說，「是少兒不宜的日本限制動作片。」
　　
　　對，就是限制片！所以，她不能把電腦給他看。
　　
　　一時之間，沈時沒了聲音，也沒了態度。
　　
　　張安碩也沒了聲音……他的天喔！
　　
　　突然，湯貝感覺自己鼻子有液體留下來，她摸了一把，低頭一看，紅色的。
　　
　　……她居然緊張地流鼻血了。嗚嗚，太好了，這下沈時總會相信了她吧。
　　
　　湯貝淌著鼻血，也不知道自己情緒怎麼了，哇了一聲，委屈地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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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1:26 AM

第10章　第十顆星

　　無疑，沈時肯定是看到了什麼，才會如此冷厲和嚴肅，一定要她將筆記本電腦給他。
　　
　　偷拍男人換衣服和偷看小黃片哪個性質更嚴重？湯貝覺得是前者，如果說前者是一個道德人品問題，後者只是一種自我需求，最多展現了一點個人興趣而已。
　　
　　當然兩者的共同點，她都是一個女流氓。
　　
　　反正都要變成女流氓，後者解釋一下可能還有機會變成藝術鑒賞，前者越掙扎說不準女流氓直接向女變態靠近了。
　　
　　湯貝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硬生生地將偷看沈醫生換衣視頻變成了她剛剛只是在觀看小黃片，一口咬定她電腦視頻裡的男人根本不是沈時他本人，而是顏色藝術片裡的男主角。
　　
　　就算……看著很像。那也只是純屬巧合而已。
　　
　　萬萬沒想到是，她的情緒因為張安碩的上前勸說出現了波動，張安碩是這樣說︰「不就是……看個片子嗎？時哥，湯妹還小，有點好奇心很正常……很正常……」
　　
　　對啊，她不就是看個片子嗎？沈時有必要如此不給她顏面嗎？她做人不要尊嚴啊！頓時緊張，害怕，委屈，羞愧……各種情緒衝擊湯貝已經不堪一擊的心理防線，她委屈地哭出了聲。
　　
　　她要回國！捲鋪蓋回國！ 連夜捲鋪蓋回國！
　　
　　沈時︰「……」他還能說什麼。
　　
　　兩分鐘後，湯貝腦袋後仰地半靠在沙發上方，然後用一張手帕紙擋住自己的眼睛；大腦回想她哭出聲時沈時看她的眼神，好像對她說︰怎麼還有理了？
　　
　　湯貝吸了吸鼻子，誰讓她鼻血來得那麼及時呢。
　　
　　張安碩從廚房取來了冰袋給她冰敷，湯貝裝作意外地說︰「那個鼻血……一定是這裡氣候太乾了。」
　　
　　張安碩忍不住笑了笑︰「對……洛杉磯常年乾燥少雨，空氣的確比較乾。」
　　
　　湯貝知道張安碩笑什麼，不再解釋。
　　
　　張安碩並不放過她，還以前輩的口吻說了起來︰「湯妹，咱們以後少看點那種片喔……傷身。」不遠處沈時突然瞥了他一眼，提醒他不要再提看片這事，可能是怕湯妹再次嬌羞。
　　
　　張安碩可不這樣認為，剛剛湯妹那理直氣壯的口吻，一看就是一個性情中人，怎麼會因為他區區幾句揶揄嬌羞呢。
　　
　　湯貝的確沒心思做嬌羞狀，就是有些無語，偏了下頭回張安碩說︰「……我還年輕，跟你不一樣。」
　　
　　瞧，這才是湯妹嘛！張安碩又是一聲笑。
　　
　　湯貝拿下了遮擋眼睛的紙巾，視線對上笑個不停的張安碩問︰「難道張醫生沒看過人體藝術片嗎？」
　　
　　「看過，當然看過。」張安碩說，想了想道，「我連福爾馬林裡的人體都看過，別說活體了。」
　　
　　湯貝︰「……」
　　
　　忍不住，她偷偷找了找沈醫生的身影，想看看他是不是信了自己。說實話，她自己都快信了自己了呢。
　　
　　沈時已經離開了客廳，來到露臺，他將今晚換下的衣服放進洗衣烘乾一體機，然後注意到了放置角落的三腳架，和上面再次轉頭對準自己的攝像頭。
　　
　　他上前，關掉了攝像頭；頓了下，又拿起攝像機……
　　
　　他沒覺得湯貝貝是故意偷拍，是自己沒注意才入了鏡。只是……沈時回想了剛剛無意看到的視頻畫面，和湯貝貝演技般的鼻血，不由一陣頭疼。季柏文說自己妹妹有些鬧，還真不是客氣話。
　　
　　不管沈時信不信自己，湯貝還是有些心虛，一時半會不敢直面沈時，只要視線不小心踫到，立馬撇開。
　　
　　張安碩敏感地察覺到公寓氣氛的變化，尤其是湯妹每次撞到沈時便自動繞開……看來沈醫生真的嚇到湯妹了。不過也奇怪啊，按照沈時的性格如果看到湯妹在看不可描述的東西，應該不會出聲制止，反而還會替湯妹把門關上才對啊。
　　
　　沈時︰……
　　
　　夜裡，湯貝檢查攝像機，才發現沈時關掉了攝像機的自動找人模式。但是，他並沒有直接關掉拍攝。
　　
　　湯貝自己關掉了攝像機。
　　
　　哎，看來她還是沒能騙過沈哥哥啊。如果之前湯貝靠演技戰勝了內心的嬌羞，此時此刻面對沈時留在攝像機裡的提醒，她真的臉紅了。
　　
　　要命，她要怎麼辦啊。
　　
　　湯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是難以入眠。她重新打開了電腦視頻，快進到了沈時脫衣這段——不管如何，她要將這段刪除。
　　
　　只是決定刪除，湯貝再次認識到自己的無原則。因為點擊刪除之前，她又將這段視頻反復地看了幾遍。
　　
　　反正罪都下來了，她看一遍是看，看十遍也是看……
　　
　　人性總是充滿著各種弱點啊。
　　
　　後半夜，湯貝在自我反省中入睡，迷迷糊糊中有人對她說︰「既然你喜歡看，我就給你看個夠……」
　　
　　沈醫生的聲音？
　　
　　一陣冒汗，湯貝霍然睜開眼，原來是做夢；看了看時間，凌晨不到四點。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瞧夢裡的沈醫生將她嚇的。
　　
　　「have ever seen the scene of los angeles at 4am？」科比曾問過記者有沒有見過凌晨四點的洛杉磯。湯貝起來拍了凌晨四點的洛杉磯照片，發了朋友圈。
　　
　　難得凌晨四點的洛杉磯，她也見過。
　　
　　為了戴罪立功，湯貝早上煮了粥，分別做了西式和中式兩種早餐，然後整齊地擺放在餐桌，等待沈醫生和張醫生用餐。
　　
　　「湯妹，你不用這樣吧……」張安碩驚訝道。
　　
　　湯貝從來不是逃避性格，做錯了事情就乞求原諒唄，說一句對不起不夠，就再說一遍，道歉也不行，還有賠禮賣乖等等各種方式。
　　
　　做人嘛，最重要是靈活。
　　
　　「你們先吃，我再去廚房煎兩個雞蛋。」今天下廚，湯貝繫著張安碩皮質圍裙，大號的牛皮圍裙，幾乎將她整個腰身都裹住。
　　
　　但是不影響她做事的積極性，以及重新恢復淑女本色的決心。
　　
　　「那個，昨晚我看的視頻……我已經刪了。」湯貝坐在兩人對面，將正事說了出來，她這樣解釋一下，沈時應該能明白的。
　　
　　果不其然，沈時眨了下眼睛。
　　
　　張安碩直接是閉上了眼睛，實在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笑成縫眼睛，笑得臉都顫抖了。原來他的湯妹，還是一個這樣實誠孩子。
　　
　　完全不瞭解情況的人，笑什麼笑。
　　
　　湯貝抬著眼睛小心翼翼地同沈時進行視線交流——她真的是不小心才看到的，原諒她吧。
　　
　　沈時對上如此一雙清潼潼又真誠無比的眼睛，還能說什麼，他開口提醒說︰「吃飯吧，今天不是還要出去拍攝嗎？」
　　
　　歐耶！湯貝點頭，趕緊低頭吃飯。
　　
　　頓了下，她最後辯解一句︰「其實……我也沒看多少。」
　　
　　沈時︰「……趕緊吃。」
　　
　　——
　　
　　今天湯貝又採訪了兩位留美學生，然後拍攝了加州大學圖書館體育館食堂餐廳公寓宿舍等等展現留美學生學習和生活日常的地方。
　　
　　其實，她還想拍個地方，那就是醫學實驗室。如果還可以拍一拍美國的手術室……就更美妙了。前面的拍攝請求，湯貝還能同張醫生提一提，後者她自己都覺得沒戲，也就不提了。
　　
　　她就是拍一部畢業作品交差，沒想過能有什麼影響力。
　　
　　上午的拍攝結束，湯貝去了一趟好萊塢，見識了傳說中的星光大道；心情美妙地走在這2500枚五尖水磨石及黃銅的「星星」上面，突然想起入學第一堂上老師給他們分享的一位電影評論家說的話︰「人們將他們的歷史、信仰、態度、慾望和夢想都銘記在他們創造的影像裡。」
　　
　　無疑，這是拍攝的最高追求。
　　
　　只是她的影像裡，還能體現她的信仰和態度，夢想或努力嗎？
　　
　　湯貝在巨大的好萊塢標誌留影，照片裡她伸出了一隻手，像是握住了好萊塢的巨大標誌。這是她來洛杉磯那麼久，唯一一張旅遊照。
　　
　　手機震了一下，她收到了沈時發給她的第一條微信——「忙完來醫院找我。」
　　
　　呃，沈哥哥不會要對她秋後算賬吧？這是湯貝第一個反應。
　　
　　「帶你去醫學實驗室。」沈時又發來一條。
　　
　　小人啊！湯貝暗罵自己一句，她真是以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
　　
　　只是為什麼是沈時找她，不是張安碩？想了想，又罵自己笨，張醫生不是早說了麼，他比沈醫生要忙。
　　
　　「好的！」湯貝連忙回復，同時送上一個麼麼噠動圖，然後快速撤回，這樣的二次元動態表情圖，不太適合發給嚴肅又嚴謹的沈醫生。
　　
　　湯貝來醫院找她的沈哥哥，不過並沒有立馬見到他人，所以她在UCLA中心醫院後面的花園咖啡廳坐了一會，邊玩單反邊等著。
　　
　　不遠處，一個可愛的藍眼睛美國小男孩衝她笑起來。
　　
　　湯貝俯下身，用英文同小男孩交流起來。
　　
　　不得不說，她的英文和這位美國小男孩交流得就非常流利，因為她和小男孩說的都是最簡單句子，或者直接用單詞交流；搭配手勢表情，完全是無障礙交談。
　　
　　沈時過來的時候，她正給小男孩拍照，小男孩大大的藍眼睛忽閃忽閃，可愛得令人犯罪，恨不得伸手捏一把小臉蛋。
　　
　　外國小朋友沒長開之前，真的很像小天使呀。
　　
　　「藍眼睛寶寶真的太可愛了。」去醫學實驗室，湯貝還在對沈時感慨，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如果可以，好想生一個混血寶寶。」嘿嘿嘿。
　　
　　沈時沒附和她。
　　
　　湯貝選擇自己同自己聊︰「可惜要生混血兒，必須找個老外男朋友。」她比較受不了他們的體味，同時交流也是一個問題。
　　
　　沈時突然停下腳步。
　　
　　湯貝也跟著停下來。
　　
　　沈時轉頭看向湯貝貝烏沉沉的大眼睛，開口說道︰「遺傳上，深顏色眼球相對淺顏色眼球是顯性遺傳，也就是說，就算你羨慕藍眼球，選擇一個藍眼睛外籍男人生育，所生的孩子也不會是藍眼睛。」
　　
　　驟不及防的一頓科普。湯貝受教地點點頭。頓了下，她反應了過來，沈醫生哪是對她科普遺傳知識，根本就是換著意思告訴她——死心吧，就算你找藍眼球做了愛人，你也是生不出藍眼睛寶寶的。
　　
　　湯貝︰……她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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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說到遺傳問題，長睫毛也是顯性遺傳，所以父母一方只要有動人長睫毛，孩子遺傳的概率就很大，具體參見《人間歡喜》的閃閃小朋友。

　　追文的童鞋，你們有遺傳到嗎？

　　然後就要回國了，洛杉磯這部分寫了蠻久，之所以會寫那麼久，主要為了更好結合人設，這樣對後面兩人的碰撞，包括情節劇情發展，都有著一個非常重要的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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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1:13 PM

第11章　第十一顆星

　　湯貝以為前面就是實驗室，結果沒有看到任何寫著LAB實驗室字樣，反而看到寫著人事科的英文。
　　
　　呃，沈時這是還要帶她報到登記一下嗎？
　　
　　的確需要登記，所有短期訪問人員進入實驗室都需要填寫資訊登記表。他可以憑身份卡進入，但湯貝貝不可以。
　　
　　事實，沈時不太明白，湯貝貝為什麼對醫學實驗室感興趣。
　　
　　因為她想讓自己的短片帶點專業逼格啊……後面被挽起衣袖要求抽血時，湯貝簡直欲哭無淚，登記就登記唄，結果他們還要抽走她的血。
　　
　　果然就是吸人血的資本主義國家。
　　
　　「每個實驗室都有有毒物質和危險的化學物品，所以訪問人員進入實驗室之前都會做個血液檢查；確定包括風疹、結核等傳染病檢查合格後，才可以領取身份證明……就是門卡。」
　　
　　「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沈時加了一句解釋，因為某人還心疼被抽中兩管血。
　　
　　湯貝︰「……」
　　
　　她突然有些後悔提出參觀拍攝實驗室的請求了，不僅她自己麻煩，還這樣麻煩沈醫生和張醫生。
　　
　　還在病房值班的張安碩︰其實，我也不是很麻煩。
　　
　　不過，確實是外人進入實驗室較為麻煩，張安碩才將這個事情推給了沈時。
　　
　　因為血液檢查要通過，湯貝進入實驗室拍攝已經是第二天，剛好今天沈時替查爾斯教授帶兩位實習生做課題研究。
　　
　　自從成為一位臨床醫生之後，沈時來實驗室也少了，不比以前，幾乎天天泡在實驗室。
　　
　　有時候人的適應能力就是這樣強，曾經他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待在實驗室，現在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接待各類病患。查爾斯教授問過他，當臨床醫生比做研究員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他當時的回答是︰溫度。
　　
　　做一位腫瘤臨床醫生比開發癌癥新藥研究要有溫度。
　　
　　住院醫生最累的那年，也有人問他後悔做出轉行的選擇嗎？大概真的是太累，他都沒有時間思考後不後悔這個問題。
　　
　　進入實驗室，又是一頓衛生檢查。湯貝也換上了實驗服，臨時還上了一課實驗室安全知識，上課老師——沈醫生。從進來到參觀，所有的一切對湯貝都顯得很陌生，她可以玩轉各種復雜的拍攝器材，大小檯面也都上過，結果來到實驗室覺得自己瞬間變小白了，整個人也拘謹了不少，似乎同裡面的小白鼠沒什麼區別。
　　
　　果然，術業有專攻啊。
　　
　　湯貝端起攝像機，開始拍攝。她沒有醫學實驗室的拍攝經驗，問題很多，又不知道從哪兒問，為了不打擾沈時他們做事，自個默默舉著攝像機拍攝起了一些基礎的醫療設備。
　　
　　反正，她又不是拍醫學科普紀錄片。
　　
　　她的重點是人，是人！
　　
　　湯貝將拍攝目標從實驗室設備轉到今天來實驗室做課題的兩位學生，鏡頭不經意掃到沈時藍色實驗服，明明很醜的實驗服，沈時穿起來卻很好看。
　　
　　像穿白大褂一樣好看。
　　
　　如果可以，她真想給沈醫生拍一個現場MV，湯貝邊拍邊想，忍不住笑了笑；前面正在指導沈時突然轉過頭看她，眉心微蹙，瞧著她和她攝像頭。
　　
　　湯貝本想收回鏡頭，想想都拍上了，索性開口說︰「大家轉頭笑了一個，我給你們拍張照。」
　　
　　兩位學生立馬轉過頭，揚起笑臉，同沉默的沈時一塊面對著她的鏡頭。其中一位還比了一個「V」的手勢。
　　
　　「哢嚓！」湯貝拍下了這張難得的照片。
　　
　　湯貝沒有佔用沈時太多時間，實驗室拍攝只是她紀錄片一部分，更多是留美醫學生的採訪。那晚溫倩對沈時的問話給了她一個靈感，每次採訪結束她都會問他們一個問題，以後是留美工作，還是選擇回國。
　　
　　每個人想法不同，答案自然不同，包括選擇留美或回國的理由也不相同。她拍的是紀錄片，影像之美是其次，重點是真實。
　　
　　沒有刻意渲染，也沒觀念附加，更沒有形式主義，她只需要真實地記錄，真實地剪輯。
　　
　　完全拍攝結束，湯貝同他們每一位合照留影，回到公寓整理所有拍攝視頻和訪談，內心充滿了驕傲和興奮。
　　
　　比起兩個月寫完《XX傳》劇本更驕傲，也比拿到《XX傳》劇本費更興奮。
　　
　　原來她是一個高情遠致又淡泊名利的湯貝貝啊！
　　
　　湯貝躺倒在沈時的大床，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大腦幻想出一個場景，N年後再次來到洛杉磯她已經變成了一個成熟優雅的女人，她坐在星光璀璨的杜比劇院，等待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女導演的獲獎提名，然後她最愛的電影男明星作為頒獎嘉賓念出了她的名字︰「beibei——tang！」
　　
　　她面帶微笑站起，從容不迫地接受全場讚美。從此貝貝‧湯這個名字也變成了一顆閃亮的星星，永遠地刻在了星光大道上……湯貝閉眼捂臉，不敢繼續往下想了，怕繼續想下去，以「湯貝貝」命名的衛星都要被發射到太空去了。
　　
　　手機微信裡張安碩給她發來一條消息，問她晚上要不要參加一個留學生聚會。湯貝下意識問張安碩︰「沈醫生去嗎？」
　　
　　張安碩︰「應該是……不會去的。」
　　
　　湯貝陷入了選擇，晚上是要跟張安碩出去浪，還是老實待在公寓呢？她的短片基本拍好，打算盡快回國，好把沈時的臥室還給他。
　　
　　微信裡張安碩同她提議︰「你除了拍攝我們的學習生活日常，也要加點娛樂畫面吧？」
　　
　　湯貝想了想，對喔。
　　
　　聚會的事，湯貝在微信裡跟沈時說了說，理由當然是為了拍攝。五分鐘後，沈時才回復了她︰「別喝酒，別吃陌生人給你的東西。」
　　
　　湯貝點頭答應。不過，沈時是同她哥一樣，當她七八歲小孩嗎？
　　
　　這次聚會並不是湯貝所想的酒吧活動，而是張安碩驅車帶她到唐人街的中餐館吃了一頓飯，過來的留學生大概十幾個，有男有女，年紀最小19歲，最大已經是45歲的老大哥。
　　
　　不得不再次感慨，同樣是留美醫生，張安碩日子過得比沈時要豐富多彩。
　　
　　難道沈時是無法融入美國生活，才想回國嗎？湯貝瞎想著。
　　
　　因為晚上張安碩還要回醫院住院部值班，湯貝自己在公寓樓下車，獨自回到了公寓。打開公寓門，公寓客廳燈亮著，但沒有看到沈時。
　　
　　湯貝提著帶回來的半隻脆皮鴨，在公寓外面的露臺看到了沈時。一個人，獨自看著外面的洛杉磯夜色。
　　
　　背影清俊而孤獨。
　　
　　「回來了？」沈時回過頭，淡淡問她。
　　
　　湯貝一時有些怔，點了點頭。「沈醫生，我給你帶了脆皮鴨。」想起手裡帶回來的半隻鴨，她又開口說。
　　
　　「謝謝。」沈時道謝，聲線聽著半分清冷，半分溫和。
　　
　　「那你現在要吃嗎？還熱呢。」湯貝問，她希望沈時現在吃，畢竟熱著好吃。
　　
　　沈時對她說︰「我也剛吃過，先放著吧。」
　　
　　湯貝嗯了聲，把唐人街帶回來的脆皮鴨放在了餐桌上。餐桌乾乾淨淨，完全看不出沈時晚飯吃了什麼。剛剛她看到的畫面，都要懷疑沈時是一隻以吸收日月精華為生的男妖精呢……不，是男神仙。
　　
　　湯貝也來到了露臺，跟沈時說她要回國的事情。
　　
　　「短片都拍好了？」沈時問她。
　　
　　「嗯，等回去再剪輯。」湯貝回，露出一個笑容，「等剪輯好，我發給你和張醫生看看。」
　　
　　「嗯。」沈時應了一聲，慢了半秒，多給她兩個字，「期待。」
　　
　　呵，明明聽著一點都不期待。湯貝撇了下頭。
　　
　　沈醫生到底是一個什麼人啊，湯貝在沈時公寓住了十來天，感覺對沈時的瞭解還不到十分之一。他不喜歡聚會，也不喜歡麻煩，少言寡語，做事卻嚴謹靠譜。
　　
　　呃，還有一位很優秀的女性喜歡他多年。
　　
　　突然想到回來路上，她問張安碩︰「張醫生，你知道沈醫生為什麼不談女朋友嗎？」
　　
　　張安碩反問她︰「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不談女朋友？」頓了頓，還是回答她說，「有些人比較喜歡享受孤獨。」
　　
　　享受孤獨？下意識湯貝覺得張安碩這享受兩字，用得十分精妙。當然，也很裝X……
　　
　　「湯妹，你可別喜歡上沈醫生啊。」張安碩突然叮囑她說，「溫倩就是一個悲劇例子，活生生從小龍女變成了李莫愁。」
　　
　　這個形容簡直了，她不以為然回張安碩︰「那完了，我已經喜歡上了。」
　　
　　「……」
　　
　　「唉，別吃醋張醫生，我也喜歡你呢。」
　　
　　「這就對了，不枉碩哥疼你。」
　　
　　「沈醫生，你為什麼想回國啊？」湯貝開口問出聲，公寓前面是一條街道，位於校區的街道夜裡並不喧嘩，昏黃的街燈被藏在老樹，夜色顯得濃鬱而幽涼。
　　
　　「其實，我還沒決定好。」沈時回答她。
　　
　　湯貝換了問話︰「那你為什麼考慮回國？」
　　
　　沈時嘴角突然逸出一聲呵笑，淡而清晰，他想湯貝貝這樣的女孩，大概同誰在一起都能聊起天來吧。他考慮回國的原因很多，理性的考慮表達起來都很枯燥以及無趣，所以他選了一件較為感性的事情說給湯貝貝聽。
　　
　　也就是前幾天他接待的那位肺癌病人，他的兒子英文名叫喬治，在美國待了二十年，一個英文已經講得比中文要流利的中國男人。妻子也是一位留美女人，兩人的孩子已經十二歲，因為工作忙夫妻兩人很少回國。那天喬治找他談話，突然面露了遺憾又悲傷的神情︰「我父親一直不喜歡跟我們來美國生活，今年他難得聯系我們，還主動提出來美國玩一玩，我很高興父親終於想開了，結果才知道他被確診肺癌晚期……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很不孝。」
　　
　　湯貝默默地聽完沈時的講述，大概明白了沈時的想法，開口說︰「沈哥哥你別擔心，叔叔一定會身體健康的。」
　　
　　沈時撇過看她，涼涼的月色裡，男人側臉看起來英雋而溫柔。明明剛剛的講述，他的聲音冷靜得幾乎毫無情緒。
　　
　　湯貝抬了下頭，今晚的星星可真多。
　　
　　「湯貝貝。」沈時突然叫了聲她名字，然後開口問她，「如果你是我，你是選擇留下，還是回國？」
　　
　　湯貝輕輕啊了聲，模樣確定地問沈時︰「……我嗎？」
　　
　　「嗯。」沈時目光肯定。
　　
　　……
　　
　　湯貝回國了。
　　
　　兩天後，國內北京時間下午四點半，湯貝推著兩個大號行李箱接到了舒姐姐打來的電話，剛接通，她已經看到了站在出口等她的舒姐姐，一臉燦爛地奔向前方。
　　
　　開心呀，她終於回來了。
　　
　　舒瑤也微笑地迎了上去，撞面第一句便是︰「腿怎麼樣了？」
　　
　　湯貝抬了抬右腳，同舒姐姐展露了她左腳已經完全康復，甚至可以單腳站立。
　　
　　舒瑤搖了搖頭，對她說︰「幸好不太嚴重，不然季總都要飛洛杉磯找你了。」
　　
　　湯貝笑了下。
　　
　　舒瑤開他哥的車來接她，悍馬實在太大，一路舒姐姐開得十分小心，一邊開著車，一邊還要同她說︰「晚上季總要跟你吃飯，等會我先送你回學校，再帶你去吃飯的地方。」
　　
　　十幾個小時飛機，湯貝已經睏成了狗，打了一個哈欠說︰「……舒姐姐，你現在一口一個季總，我都不太習慣了。」
　　
　　「這真沒辦法，誰讓我現在是你哥的下屬。」舒瑤笑道。
　　
　　「你們以前不是老同學嗎？」湯貝坐在副駕駛，大致看了眼季柏文這輛新車，然後在後座看到一件粉色的羊絨外套。
　　
　　不用想，肯定是季柏文那位校花女朋友留車裡的。
　　
　　「同學而已啊。」舒瑤說，又是一聲笑。
　　
　　湯貝點頭，不過以前她還覺得舒姐姐同她哥是一對，因為以前她哥在周莊上學的時候，舒姐姐可以算是她哥關係最好的一位女同學了。
　　
　　沒錯，她媽媽同季叔叔離婚後，她哥先是跟著她媽媽回周莊生活，也就在周莊上了好幾年的學；後來她哥回到了S市，也從周莊鎮級高中轉到S市最好的學校，然後是英國留學……享受著季家孩子應有的教育資源。
　　
　　手機忽然震動，湯貝從包裡拿出手機，接通，拉長著語調開口︰「季——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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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1:24 PM

第12章　第十二顆星

　　舒姐姐將車開到她就讀的戲劇學院後面的公寓樓，臨時找了一個停車的地方，正要下車替她拎行李箱，湯貝「哎呦」了兩聲，自己搬下了兩只大號行李箱。
　　
　　為什麼她去時只有一只行李箱，回來有兩只？因為另一只裝滿了她在「黑五」和免稅店買來紀念品和各類商品。
　　
　　話說，另一隻黑色行李箱還是沈時找出來給她的。
　　
　　既然她順利回了國，湯貝想到一事，拿出手機在洛杉磯的三人群裡報個平安，順便發了一個紅包。群裡，回應她只有張醫生，搶紅包的人也只有張醫生。
　　
　　張安碩搶了一塊錢，留下的紅包大頭……沒人要。
　　
　　湯貝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剩下的199能退回她的賬號也是極好的。
　　
　　放好行李，湯貝找出兩份伴手禮，一份是她給舒姐姐的迪奧香水，另一份自然是給她哥的；拍了拍手，湯貝決定出發去吃飯，舒姐姐溫柔地提醒她說︰「還有時間，換身衣服。」
　　
　　湯貝看了看身上穿著的小皮靴牛仔褲黑色羽絨服說︰「……我昨天登機才換上的。」
　　
　　舒瑤一笑，不再勉強。
　　
　　然後再次上車下車，湯貝大約明白舒姐姐為什麼讓她換身衣服，因為她哥季柏文訂了一個巨貴的西餐廳。
　　
　　……算了，難不成她要穿禮服過來嗎？
　　
　　停車之時，湯貝看到季柏文也剛到餐廳，正衣冠楚楚地從司機開的車裡下來，一塊下車還有他的女朋友。湯貝仰了下頭，突然有些不想吃了。
　　
　　駕駛座舒姐姐拍了下她頭，對她說︰「下車了，貝貝。」
　　
　　湯貝推開了厚重的車門，俐落地跳下車，然後歪著頭看向前面手挽手的兩人，露出她的招牌酒窩笑道︰「哥，好久不見……」
　　
　　「程姐。」待兩人走近，湯貝補了一聲招呼，朝他哥旁的大美人。女人身材纖細高挑，頭髮烏黑筆直，大名程瑩瑩，同她哥已經交往多年。
　　
　　不過，雖然都是ABB名字，她同程瑩瑩並不熟。同樣都是她哥的妹妹，程瑩瑩也更願意跟季子珊打交道。這倒是很能理解，畢竟程美人要嫁的是季家，而不是湯家。
　　
　　「季總。」舒姐姐也上前，叫了一聲季柏文。
　　
　　「進去吧。」季柏文看了眼舒姐姐。
　　
　　舒姐姐遞上悍馬的車鑰匙，已經以下屬的口吻開口說︰「季總，既然貝貝已經送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湯貝轉頭看向舒姐姐︰「舒姐姐不一塊吃嗎？」問完，湯貝也覺得自己問得不妥，今晚這頓飯她都不想吃，居然還拉舒姐姐下水。
　　
　　「不了，我等會還有事。」舒瑤說，找了一個理由。
　　
　　「謝謝……替我接送貝貝。」她哥對舒瑤道謝，不過車鑰匙沒有接，「我這邊有司機，車你先開走，明天開到公司就行。」
　　
　　舒瑤一時難為。
　　
　　湯貝轉而明白了舒姐姐難為的地方，舒姐姐住的那邊居民樓哪有停車的地方，何況她哥的這輛車又這樣招搖；今天開車的時候舒姐姐就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發生刮擦事故。
　　
　　「這樣吧，鑰匙我拿走，借我開兩天唄。」湯貝輕快出聲，直接拿過了悍馬車鑰匙，放進了自己口袋裡。
　　
　　季柏文對她這種明火執仗的強盜行為沒話說，直接帶著女友進了西餐廳。湯貝折回車裡，拎了一個袋子下來，裡面是她給季柏文帶回來的禮物。
　　
　　待舒姐姐攔下出租車，湯貝拎著李維斯袋子進了這家S市有名的米其林餐廳，剛坐下對面的是程美人先說起來︰「剛剛車裡我還同你哥建議，選個中餐廳，心想你剛從美國玩回來，肯定不想吃西餐。」
　　
　　「可不是嘛。」湯貝揚起笑臉回話，「不過這些天我在洛杉磯有口福，吃的基本是中餐，反而沒吃幾頓牛排大餐。」
　　
　　程美人︰「……是嗎？」
　　
　　季柏文開始問她︰「腿好了嗎？」
　　
　　湯貝點頭，一邊看餐單一邊回答︰「上個星期就好了。」
　　
　　「那怎麼不早些回來。」口吻，有些怪責。
　　
　　湯貝抬起頭，悠悠道︰「哥，我又不是你這種空中飛人。我去趟美國容易麼，不多待幾天怎麼好回本呢。」
　　
　　然後，她拿起帶來的禮物，遞了過去，「給，禮物。」
　　
　　季柏文接過這個李維斯的袋子，看了眼裡面的男款牛仔褲，一點也不意外。還好，至少還有禮物，沒有完全忘了他這個哥。
　　
　　「貝貝……你怎麼給你哥買李維斯呀？」比起她哥，她哥女友程美人先是驚訝了一下，哭笑不得地對她說。
　　
　　「啊，我哥不穿李維斯嗎？」湯貝一臉不懂的樣子，擰了擰眉頭說，「這是我跟著兩位留美男醫生一塊買的最新款，他們都穿得很好看。」
　　
　　季柏文無話可說。
　　
　　程瑩瑩也低下頭，抿抿唇，不再說話。
　　
　　對於程美人，湯貝並不是討厭，就是不喜歡。當然感情是相互的，程美人對她差不多也是這樣。例如程瑩瑩不喜歡她哥將時間花在她身上，她也不喜歡程瑩瑩每次的虛偽相待；虛偽就虛偽，演技還不夠好，交流起來就生分了。
　　
　　沒錯，對於季柏文兩位妹妹，程瑩瑩的確不喜歡湯貝貝；但是心裡不喜歡，她也不好得罪這位姓湯的小祖宗。今晚一塊吃飯，也是她主動加入進來。不知道是不是湯貝貝話多戲多，每次三人見面，她這位女朋友反而更像個局外人。
　　
　　程瑩瑩刷了刷微信，看到季子珊剛發了一條實驗室幹活的朋友圈，立馬點讚留言︰「明天就是週六，出來換換心情吧。」
　　
　　湯貝也玩起了手機，意外看到洛杉磯群裡的紅包被沈時領了，然後是張醫生不滿的抱怨︰「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呵呵……」湯貝好笑地摸了摸鼻子。
　　
　　「好了，點餐吧。」季柏文瞧了她一眼，又問她，「沈時還好嗎？」
　　
　　想到沈醫生，湯貝也要問她哥一件事︰「哥，你和沈醫生兩人的交情到底怎麼樣呀？」
　　
　　季柏文︰「還行吧，不過我們也多年沒見了。」
　　
　　什麼……多年沒見了？？？？
　　
　　「多年沒見，你還把那麼大的一個麻煩丟給人家！」湯貝睜大了眼睛說，想了想，「我不管，沈醫生那邊的人情是你的，不是我的。」
　　
　　季柏文︰……
　　
　　晚飯結束回去，湯貝躺倒在學院公寓的小床，翹了翹腿，莫名有些想念沈時那張冷淡風格的大床。她拿出手機上淘寶，沒想到找到了一款相同樣式的床單被套，立馬下單購買……
　　
　　後面兩天，湯貝都在剪輯洛杉磯留美學生視頻。
　　
　　然後，童老闆再次找她，十萬火急地催她去一趟他的劇本工作室。下午，湯貝提著筆記本出現在童老闆面前，打了一聲愉快招呼︰「嗨，童老闆。」
　　
　　童老闆原本是戲劇學一位話劇老師，因為這幾年IP熱幹起了劇本行業，身上結合著藝術和金錢兩種氣息，氣質顯得格外出眾。原先湯貝也恭敬地稱他童老師，後來發現童老師越來越像一個商人，就直接稱呼童老闆了。
　　
　　此時此刻，童老闆朝她比劃了一個兩位數，對她說︰「一集這個數，接不接。」頓了下，又加了兩字︰「稅後。」
　　
　　湯貝哇了一聲，面露驚訝表情，沒想到她美國去了一趟身價就翻了好幾倍。
　　
　　「因為你現在是大名鼎鼎的湯三哥啊！」童老闆笑咪咪地坐下來說，「十萬一集還低了呢！等下個劇本，我再幫你談到這個數。」
　　
　　瘋了吧，搶錢呢……她的劇本哪值這個數。湯貝拉了拉嘴角，提醒童老闆說︰「《XX傳》口碑不是不太好嗎？」
　　
　　「的確，我們的《XX傳》口碑一般……但是收視好啊！雙台破2欸！」童老闆越說越激動，「昨天我同一位製片人聊天，她說以後劇本都指定你寫，說你是收視旺體。」
　　
　　湯貝︰……真是一個令人無法理解的世界。
　　
　　「有時候我們這圈子也是挺迷信的。」童老闆解釋說。
　　
　　只是新劇本湯貝並不想接，因為又是一部大玄幻。她在童老闆工作室趴著曬了會太陽，想到前晚洛杉磯和沈時在露臺聊的天。
　　
　　沈時問她會如何選擇，她是這樣回答︰「如果我是你，我應該選擇回國……大神在哪裡都是大神啊，而且像沈醫生你這樣的人才留在美國真的太便宜老美了。」
　　
　　她原本只是說出自己的簡單想法，說完又覺得這話聽起來像是道德綁架。
　　
　　「……我並不是什麼人才。」沈時笑了下，語氣帶著一絲自嘲。
　　
　　清華畢業的說自己是庸才，被清華崇拜的大神也說自己不是人才。既然大家都這樣謙虛，她也沒辦法自誇了，自能自貶說︰「哈哈，那我這個寫爛劇的人，都不配在這個世界活了。」
　　
　　「《XX傳》嗎？」沈時冷不丁說出爛劇名字。
　　
　　她那個猝不及防地尷尬，原來沈時知道《XX傳》是她改編的啊！後面，她和沈醫生好像聊了很久，聊到她都有些忘形。同一位高端精英聊天是一種什麼感覺，感覺她的自我認知和人生追求都有了重新定位。
　　
　　雖然那晚……基本都是她在述說被網友們批判的憂傷。
　　
　　湯貝拒絕了這部十萬一集的玄幻劇本，給童老闆的理由是︰「我想寫一些有深度的東西。」
　　
　　童老闆那個惋惜︰「……貝貝，你可別想不開啊。」
　　
　　什麼意思嘛，她有了高尚的追求反而變成了想不開了？！
　　
　　不過，童老闆還是比較照顧她，既然她想寫有深度的東西，拿出了三個正劇劇本給她挑選，一個歷史劇，一個抗日劇，還有一個醫療的改編劇，名稱——《人間浮華》
　　
　　作者︰大丁。
　　
　　湯貝選擇了最後一部。
　　
　　第二天，童老闆聯系了《人間浮華》製片人，製片人又聯系了大丁老師，四人約在漫咖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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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時回國之後，有一天季哥哥邀請一行人到茶莊吃飯，結果發現自己和沈時撞了褲子，忍不住問了問：「沈時，你這條褲子多少錢？」

　　沈時報出一個數，頓了下，加了一句：「買一送一。」

　　季哥哥：「！！！」

　　「沒錯……你這條還是送的。」沈時繼續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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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2:00 PM

第13章　第十三顆星

　　《人間浮華》是一部以敘事醫學手法描述一個個醫患故事的紀實。湯貝花了整晚時間讀完，並整理了一篇讀後感和一份改編思路。
　　
　　她沒有專業，沒有牌子，但是——她希望用自己赤誠的態度打動丁老師。
　　
　　因為熬了一夜，下午面見丁老師之前，湯貝將臉泡進冷水盆清醒大腦，擦乾後敲開對面一位師姐的門，瞇著微微泛紅的雙眼說︰「嗚嗚嗚，幫我化個妝！」
　　
　　兩點半，湯貝帶著得體的妝容坐在童老師旁邊，神采奕奕地跟《人間浮華》製片人聊起了天；至於大丁老師，還要晚十幾分過來。
　　
　　製片人跟她介紹了一番丁老師，丁老師不僅是一位作者，還是畢業於知名高校的臨床醫生。由於工作較忙，每次見面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見面地點也都是安排在他所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裡。
　　
　　「我們理解點。」製片人朝她歉意一笑。
　　
　　「的確，醫生都很忙。」湯貝完全理解，因為前陣子她也接觸了兩位醫生。
　　
　　「等會你就稱呼丁老師，或是大丁老師，但是不能多加一個字喔。」童老闆突然交代她說，猝不及防開起了車。
　　
　　秒懂童老闆話裡意思，湯貝那個無語——當她傻啊。
　　
　　製片人尷尬地扯嘴，告訴她說︰「主要上次見面的一位編劇就不小心犯了口誤。」
　　
　　湯貝︰……她突然有個問題，《人間浮華》已經換了幾輪編劇了？
　　
　　「已經換了六個了。」製片人一臉痛苦。
　　
　　「咳咳。」湯貝望瞭望天花板，轉頭對童老闆說，「等會先不要對丁老師介紹我是誰。」
　　
　　「為什麼？」童老闆不明白，隨即了然一笑，「難道我們的湯哥是想要壓軸？」
　　
　　壓軸個大頭鬼……她怕直接交代了她是誰，怕丁老師立馬掉頭就走，連談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心裡隱隱覺得，大丁老師應該很難搞。
　　
　　湯貝想得沒錯，大丁看起來就是一位非常嚴肅非常嚴肅的……年輕男醫生。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不苟言笑，丁醫生在她面前坐了下來，抬起手錶說，「我等會還有一個診斷會議，大概可以聊半個小時。」
　　
　　「是這樣的，丁老師，上次編劇您不是不滿意嗎？我們這邊又給您換了一位更知名更優秀的……」製片人急著說了起來。
　　
　　湯貝正襟危坐，突然變得緊張無比，耳後微微泛紅。
　　
　　然而大丁老師只是見面時瞥了她一眼，從頭到尾沒有看她。製片人的話，他有些無奈地回應︰「我對你們圈子的知名和優秀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這個……」製片人一時語塞。
　　
　　沒想到丁老師如此直接，童老師打起了圓場︰「有時候我們也是要適應市場，畢竟劇本面向是大眾觀眾。」
　　
　　「適應市場，呵，市場就是被你們玩壞的。」丁醫生更加直言不諱。
　　
　　「丁醫生……」湯貝打算自己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劇真的太爛了，丁醫生非常有批評的欲望，直接跟她說了起來︰「你們身處這個行業，就要有行業精神，不要什麼賺錢就拍什麼，前陣子那部《XX傳》就是一個例子，編劇貌似叫什麼湯三哥的，不知道你們知道他不？」
　　
　　湯貝︰「……」
　　
　　童老闆︰「……」
　　
　　製片人站起來︰「我去上個洗手間。」
　　
　　「對了，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丁醫生突然問她，露出跟她有些面緣的樣子，問起她名字。
　　
　　湯貝︰「我……」
　　
　　如果原先她只是緊張，現在她完全是心灰意冷肝腸寸斷心如刀絞意氣消沉……幾乎拉耷地嘴角，湯貝望著丁醫生，幽幽地開口說︰「我就是剛剛說的《XX傳》的那位編劇，湯三哥……」
　　
　　半晌的沉默——
　　
　　「對不起。」丁醫生開口道歉，聲音很快。
　　
　　湯貝搖搖頭，沒關係，反正她也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傷害了。
　　
　　丁醫生真的有些尷尬，解釋說︰「光看湯三哥名字，我還以為是一個男的……」
　　
　　湯貝扯了扯嘴，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笑意吟吟說︰「同丁老師相反，我看到大丁就知道丁老師是男性。」
　　
　　「喔，為什麼？」丁醫生笑問。
　　
　　「咳。」童老闆猛地拉了下她衣角，可能覺得她是要回擊一番。
　　
　　湯貝抿著笑，回答說︰「因為你的筆名一看就非常的大氣，以及……堅硬啊。」
　　
　　然後，湯貝遞上了自己列印出來的改編思路，雖然知道沒戲，還是恭敬道︰「丁醫生，這是我整理出來的改編思路，雖然知道你不滿意《XX傳》，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看看我寫的改編思路。」
　　
　　「好吧……」
　　
　　拿著她的改編思路，丁醫生先告別了，臨走前不忘繼續要朝她補一刀︰「湯……三哥小朋友，雖然我很欣賞你的做事態度，但是我還是沒辦法認同你的專業能力；我做事一向比較謹慎，所以要選擇一位更專業的編劇操刀完成《人間浮華》，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拜託不要再說了！湯貝仰頭面向丁醫生︰「丁醫生，再見。」
　　
　　「好，有緣再見。」丁醫生朝她頷首。
　　
　　湯貝︰……還是希望沒緣吧。
　　
　　「對不起……貝貝……」丁醫生離去之後，製片人終於從洗手間出來，萬分歉意地同她道歉。
　　
　　湯貝︰「……沒關係。」
　　
　　「丁醫生就是這樣的人。」製片人也是很頭疼，像是要彌補她，對她說，「好脾氣的作者就比較好溝通，我這裡還有一位大牌作者，雖然大牌，但是性情溫和，同樣也是知名高校畢業，你要認識一下嗎？她叫黑土。」
　　
　　湯貝︰「也是男作者？」
　　
　　製片人︰「不，女作者。」
　　
　　湯貝︰「寫什麼的？」
　　
　　製片人︰「推理懸疑。」
　　
　　湯貝拒絕了製片的好意︰「不了，我暫時不想同高智商人士接觸了。」
　　
　　製片人︰……
　　
　　童老闆︰……他可憐的湯三哥！
　　
　　湯貝本想追求深度，結果卻被深度拋棄。更鬱悶丟人的是，昨天在童老闆工作室，張安碩在微信群裡問她做什麼，她就拍了《人間浮華》的封面給他看，說後面她可能改編這部劇。張安碩已經吹捧了她一番︰「厲害了我的湯妹，後面有需要我和時哥指導的地方，隨時告知。」
　　
　　然後她也回復張安碩說︰「那我就先謝謝你和沈醫生嘍。」
　　
　　張安碩︰「別客氣。」
　　
　　半小時後，沈時也回了她一個字︰「嗯。」
　　
　　這下好了……她也不用打擾張安碩和沈哥哥了。
　　
　　湯貝回了一趟周莊，帶上了大包小包的禮物。不需要到客運中心買票，她直接報了學校旅行社的周莊一日遊。回到周莊，她也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到美膳樓；大大咧咧進門，隨手將禮物放在大堂方桌上，坐下來喝起了茶水。
　　
　　「美女，吃點啥？」不遠處倚靠櫃台的趙哥正拿著一個ipad玩著，抬頭一瞧，驚喜出聲，「貝貝……你回來了？」
　　
　　湯貝先灌了一杯茶，對趙哥說︰「趙哥，你讓王叔給我炒個蛋炒飯好嗎？」
　　
　　五分鐘之後，湯貝一邊吃著蛋炒飯，一邊回答老湯問題。老湯以前是周莊第一哥，如今是周莊第一叔。作為一個曾經響當當的男人，以及現在的一家之主，長得也威嚴又高大，但湯貝並不怕他，從小就不怕。
　　
　　因為她才是家裡的那個小霸王。
　　
　　「對，沒錯……我是去了一趟洛杉磯，但是我是去採風啊。」湯貝回答老湯說，沒有多提，她便把買回來的禮物展現給老湯看，「爸，你猜我給你買什麼了？愛馬仕的皮帶！驚不驚喜，喜不喜歡？」
　　
　　老湯難得對她擺臉︰「你知道你獨自去美國，你媽有多擔心你嗎？」
　　
　　就是知道他們會瞎擔心，她才沒匯報啊。湯貝繼續喝蛋花湯，露出一個賣乖笑臉︰「……善善呢？」善善就是她的媽媽，曾經的周莊第一美人，用老湯的話來說，他和善善從小青梅竹馬小學同桌簡直是天生註定的一對。
　　
　　中間……完全省略她媽媽同季叔叔的那一段。
　　
　　同老湯不一樣，她媽對她的要求就比較多，但是她媽長相太秀麗，不管如何生氣也沒什麼嚴厲模樣，所以湯貝就在一個無比溫馨的家庭氛圍裡甜蜜長大。
　　
　　「買了那麼多東西，是不是又花你哥哥的錢了。」善善來了，面對她買回來的兩套高級護膚品，第一句就是問她有沒有拿她哥的錢。
　　
　　她媽還是很敏感她有沒有花她哥的錢，湯貝連忙搖搖頭︰「沒有啊，每次哥要給我錢……我都沒要。」後面一句，有些心虛。
　　
　　她媽搖頭。
　　
　　湯貝偷偷嘆了一口氣，夾在她媽和她哥之間，有時候她也很為難啊。
　　
　　除了給老湯和善善帶回了禮物，湯貝給店裡了每位夥伴都帶來了一份小禮物，禮物不貴，重在心意。還有兩包花旗參，是給王叔的。
　　
　　因為在丁醫生那邊受了傷害，湯貝回到周莊自我放棄了好幾天，每天穿著睡衣玩遊戲看電影，以及點自家店裡的外賣，期間唯一幹的正事就是剪輯美國留學生視頻。
　　
　　大概是沒見過她這樣長時間宅在家，老湯都看不下去了，商量著對她說︰「閨女，要不你還是出門採採風吧。」
　　
　　湯貝不為所動，躺在床上閉著眼說︰「不要，我要繼續待在家裡享受爸媽的溫暖。」
　　
　　老湯︰「那就給我起來溜一圈！」
　　
　　……
　　
　　湯貝再次回到S市，已經快要十二月底。
　　
　　她接到了童老闆的電話，手機裡童老闆對她說︰「三哥，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老童真的十分看好你，趕緊回來吧……我需要你啊。」
　　
　　湯貝拒絕︰「謝謝……不過，我不想寫劇本了。」
　　
　　「那你要做啥？」
　　
　　湯貝提醒童老闆說︰「你忘了我所學的專業嗎？」
　　
　　她學得可是導演專業，當年也是在千軍萬馬裡考入S市戲劇學院導演系，她也是懷抱過熱枕夢想的。她堂堂一個未來大導演，寫什麼狗血劇本！她要重新定位自己，她要重新包裝……她要去當導演……
　　
　　童老闆掛上了電話。
　　
　　半個小時，童老闆再次打來電話︰「我有個朋友有個行業劇要在S市開拍，正缺個副導，要不要去？」
　　
　　「……什麼行業？」
　　
　　「還能是什麼行業，當然你是湯三哥現在最感興趣的醫療行業。」
　　
　　當天，湯貝帶著攝像機和筆記本電腦，趕到了S市；由於時間緊迫，她都沒去美膳樓同老湯和善善說一聲，只在微信裡留下簡短家書一封︰「你們的女兒又出門奮鬥了。」
　　
　　老湯覺得自己養個閨女就像養隻蛙。
　　
　　——
　　
　　醫療行業劇那邊，湯貝順利面試成功，第一時間又在洛杉磯的群裡分享她的好消息。關於原先《人間浮華》改編劇本泡湯，她是這樣解釋的︰「雖然目前我做編劇比當副導賺錢，但是我覺得人的一生如此漫長，我不應該只為了追求錢。我應該去學習，去充電，對不對？一個人只能經受金錢的誘惑，才能真正有所成就是不是？」
　　
　　半晌，張安碩沒回復她了。
　　
　　「張醫生，你怎麼不說話了？」
　　
　　張安碩︰「……因為我剛剛正為了一點小錢錢和同事換班。」
　　
　　湯貝轉移話題︰「沈醫生呢？」
　　
　　「噢，他回國了。」張安碩回她說。
　　
　　啊，那麼快？沈時真的選擇回國工作了。
　　
　　張安碩︰「有個交流活動，沈醫生作為UCLA醫學代表回國交流一個星期。」
　　
　　湯貝︰「喔。」
　　
　　……才一星期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呃呃呃，還沒見面，來個小劇場補上。

　　兩人碰面，沈時看著頭戴鴨舌帽的女孩問：「當導演了？」

　　湯貝點頭：「……嗯！」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吼：「新來的，快過來幫忙搭把手。」

　　湯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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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2:08 PM

第14章　第十四顆星

　　面試結束的第二天，湯貝就進組醫療劇《愛都》，開始第一天的拍攝工作。
　　
　　劇組拍攝地點位於S大附屬醫院的東部院區，一個去年剛建成的新區醫院，建築和設施設備都非常現代化，這也是《愛都》來這裡取景的原因。
　　
　　此外，湯貝貝的最新身份——《愛都》劇組第三副導演。
　　
　　一個劇組除了坐在監視器前喊「過」和「不過」的正導演，還會有很多副導，分別按照崗位順序位列第一副導演，第二副導演，和第三副導演等。
　　
　　每位副導演的職能也不同，湯貝的工作就是負責管理整個劇組的群眾演員，以及輔助其他兩位副導演做好現場拍攝工作。
　　
　　呃，湯貝覺得自己很重要。
　　
　　作為一部醫療行業劇，《愛都》的群演自然很多，他們基本都是扮演來醫院看病的病患，其中有可能被燒傷，被撞傷，被黑心老闆的機器壓傷……
　　
　　《愛都》第一場戲就是S市中南高速入口發生37輛車連環相撞事故，為了最快速度搶救車禍傷員，劇裡的江城第一醫院開通急救綠色通道。
　　
　　此時此刻，機位到位。
　　
　　等會就要上場的車禍群演A，湯貝這邊也已經協調完畢，她朝前面的第一副導比了一個ok手勢。
　　
　　「開始！」導演下達開始拍攝指令。
　　
　　立馬，化了妝身上灑了大量假血漿的群演A被抬上了寫著江城第一醫院的擔架，開始奄奄一息地表演。
　　
　　好傢伙，剛剛還對她說自己新入行會緊張，沒想到立馬表演得有模有樣。同時，身穿白大褂主演們上場搶救，詢問意識、感觸溫度，然後是測量血壓，脈搏……
　　
　　對比主演們身上穿著的白大褂，不得不說，沈時依舊是她見過穿白大褂最好看的男人。
　　
　　第一場戲拍攝結束，湯貝又回到群眾演員那邊，按照劇本內容對群眾演員進行解說，告訴他們等會怎麼上場，怎麼演繹一位車禍傷員更逼真。
　　
　　她同一群「車禍」傷員接觸，身上不免也沾上了不少假血。這些假血都是道具組按照需求製作出來，顏色和質感都非常逼真。湯貝見過他們的操作，食紅加蜂蜜以及溫水按照比例兌制而成，視覺效果和真血幾乎一模一樣。
　　
　　湯貝看著自己衣服上的假血跡，有些滲人。她對著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季柏文，沒想到一向回復資訊特別慢的季柏文立馬打來了電話——
　　
　　「貝貝，你到底……怎麼了！」
　　
　　手機裡季柏文聲音裡的緊張讓湯貝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放羊小孩，她走到不遠處的花壇笑嘻嘻道︰「哥……」
　　
　　她的語氣讓季柏文瞬間鬆懈下來，然後咬牙切齒罵她︰「湯貝貝！你她媽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她媽……不就是他媽嗎？
　　
　　湯貝不管季柏文的氣急敗壞，自顧開心地說了起來︰「哈哈……哥，你猜我現在做什麼，我在劇組呢……我當副導演了。」
　　
　　季柏文︰「……」
　　
　　「這是一個專業醫療劇，就在S市這邊的醫院拍攝，所以我就從周莊回來了。」湯貝蹲下身，忍不住同季柏文分享她現在做的事情，語氣帶著一份不經意的自得，「我跟你說，我這個劇組超牛逼，不管是製作團隊和演員都是一線。」
　　
　　所以，她也是一線喔。這是湯貝沒有說出來的言外之意。
　　
　　「導演編劇都超有名，非常有經驗。」所以她這個副導，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還有……」
　　
　　湯貝停了下來，因為季柏文那邊掛上了手機。特別冷漠的掛斷，完全不跟她吱一聲。
　　
　　哼。
　　
　　湯貝對著手機摸了摸鼻子，就他威風。
　　
　　一直以來，湯貝都知道季柏文對她的學校和專業頗有不滿。當年她要參加藝考，季柏文就特別不願意她考什麼導演系，強勢建議她學人力資源這種的偏向女性化的專業。
　　
　　難道女孩子就不能當導演嗎？湯貝不服氣。而且她這種性格，如果真做起了人力資源，將人都帶偏了怎麼辦？
　　
　　中午盒飯時間，湯貝又將假血的照片發到了洛杉磯的群裡，果然見過世面的醫生就是不一樣，張安碩不僅識破了這是食紅兌的血漿，還秀了一把化學知識︰「如果想要再逼真一些，再加點硫化乳膠。」
　　
　　行家啊。
　　
　　「沈醫生到了嗎？」張安碩微信裡問沈時，並@了沈時。
　　
　　湯貝默默地看著聊天框，算了算時間，沈時應該已經抵達S市了，可能是還沒來得及開機。收起手機之前，湯貝也在微信群裡留言︰「沈大神，給小弟一個面子，讓我請你吃頓飯吧。」同時，她也@了沈時。
　　
　　微信裡，沈時一直沒回復，湯貝也很忙，忙著看《愛都》劇本，忙著在群演裡當她的小頭目，再次手機響起，她正抱著一堆道具換場地。
　　
　　沈時沒有回復她微信，卻直接給她打來電話。「我是沈時。」沈時在手機裡自報名字。
　　
　　她當然知道他是沈時，湯貝走在東部院區新建的療養中心長廊，特別開心接到了沈時的電話。為了支援《愛都》拍攝工作，S大附屬醫院提供了新院區療養樓裡整整一層給《愛都》劇組拍攝。當然也是東部院區目前病人不多，新建的療養中心更是偏向私立性質。
　　
　　因為沈時主動打來電話，湯貝自然想到請他吃飯的事情，可是她還要好一會才能完工，所以她開口問︰「沈醫生，你現在在哪裡，等會我來找你吧。」
　　
　　「不用。」沈時對她說，像是怕她誤會他的話，很快加了一句，「我應該就在你拍攝的醫院，你們的劇組名字是不是叫——《愛都》？」
　　
　　「！！！！」
　　
　　一時之間，湯貝激動地難以置信，心跳也莫名地加快著，砰砰砰。
　　
　　她覺得，她和沈時還挺有緣。
　　
　　「對，我們劇組就叫《愛都》……」湯貝咧著嘴回答說。
　　
　　東部院區主樓的二十二樓院長辦公室，沈時正同東部院區的院長見面，大致地聊了聊雙方想法。聊得差不多，沈時側過頭看向落地窗外，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對面樓層停著的劇組車輛，底下的工作人員來來回回地進出。
　　
　　院長對他解釋說︰「我們這裡是新建的院區，各方面設備設施都很先進，所以很多醫療劇要來我們醫院取景拍攝。其實……我個人真不喜歡醫院變成拍攝場地，但是沒辦法，這些劇組太厲害，直接在衛生局那邊打招呼，哎，沒辦法啊。」
　　
　　沈時回過頭說︰「這也是貴醫院建築漂亮的緣故。」
　　
　　「沈醫生謬讚了。」話雖這樣說，院長卻一點不客氣，指向對面兩幢樓說，「這兩幢樓我們請的是國內最有名的建築團隊設計，去年獲得了魯班獎。用他們演藝圈的話來講，魯班獎就是中國建築業的奧斯卡。」
　　
　　院長說得詳細，主要怕沈時在國外太久，不瞭解國內情況。
　　
　　沈時笑了下。
　　
　　「當然，我們現在擁有這樣的基礎設備，也是這些年國家越來越注重文衛這一塊。」頓了下，院長看向沈時說，「沈醫生，我作為東部院區的院長，再次誠懇邀請你回國加入我們的醫療團隊。今年我們也展開了CAR-T免疫療法的研究，後面的臨床實驗真的非常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
　　
　　「人才」，這兩字沈時前不久在另一個人那裡聽到過。只是這些年過去，他對人才兩字沒有了任何感覺。他面容沉穩地看向院長，開口說︰「年後，我會同貴醫院的人事科聯系。」
　　
　　沈時很少上手機微信，因為有人在群裡異常活絡，他總能知道她的近況，一下子要改編新劇本，一下子又進組當起了副導演。
　　
　　必須承認，湯貝貝是他見過的精力最旺盛的女孩了。
　　
　　「沈醫生，你住哪邊，我讓醫院的車送你回去？」院長送他走出辦公室，客氣地詢問他的住址。
　　
　　沈時謝絕了好意，開口說︰「我剛好有位朋友在你們醫院，我過去跟她見個面。」
　　
　　院長一喜︰「莫非他也是我們醫院的醫生？」
　　
　　「不是，她是樓下劇組裡的……副導演。」
　　
　　沈時不瞭解劇組，不知道湯貝貝這個副導到底做的是什麼工作，他下樓來到對面劇組的拍攝場地。因為外面圍著紅線，他沒有進去。
　　
　　遠遠的，攝影機前的湯貝先看到了沈時，立馬朝沈時揮起了手。不知道是不是她戴著帽子，沈時沒注意到她，湯貝直接跑向沈時，漾著笑臉。
　　
　　「沈時……哥。」湯貝立在沈時面前，不小心叫出了他名字，及時在後面加了一個後綴。
　　
　　沈時並不在意稱呼，瞧了瞧面前人這一身穿著，開口問︰「還在忙？」
　　
　　湯貝搖頭，又點頭，然後說︰「再收拾一下就好了。」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第二副導演朝她一聲吼︰「新來的，過來搭把手！」
　　
　　湯貝︰……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湯貝回頭瞧了眼第二副導，第二副導也對她很無語，不好好做事居然跑出去撩帥哥。
　　
　　「現在還早，我也要在這醫院繼續看看，等會再來找你。」沈時對她說。
　　
　　湯貝立馬露出更燦爛的笑容︰「沈哥哥，今晚我一定請你吃一頓特好吃的。」
　　
　　「嗯。」沈時扯了下唇。
　　
　　事實，沈時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別人請他吃飯。
　　
　　臨近冬至，夜幕降臨得特別早。等湯貝結束工作，整個天色都已經黯淡下來。她看了看時間，還是五點一刻。她脫掉了沾血的外套去找沈時，幸好今天她穿得多，外套裡面還有一件馬甲背心，多口袋的款式。
　　
　　對，就是導演們最愛的那種小馬甲。
　　
　　一塊走在東部醫院外面的人行道，沈時臨時接一個電話；湯貝等在旁邊，隱隱聽到了一聲跟她同款的——「沈哥哥」。
　　
　　……呃？
　　
　　季子珊？
　　
　　隔著深冬入夜前微微刺骨的冷風，湯貝隱隱聽出了沈時手機裡的女音是誰。是的，她見過季子珊，自然能聽出季子珊的聲音。
　　
　　湯貝默默撇了下臉。
　　
　　電話裡，季子珊似乎也要請沈時吃飯，沈時出聲回答︰「不用了，子珊。我已經有約了。」
　　
　　有約了……湯貝下意識回味了沈時的話，已經內心驕傲地抬起了頭；同時，轉了轉眼珠子。
　　
　　請客吃飯這種事情呢，有時候並不看誰的面子大，也不看誰和誰更熟，完全只是看——誰先下手為強。
　　
　　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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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2:30 PM

第15章　第十五顆星

　　只是說到請客，湯貝也不知道請沈時吃什麼，她知道S市那些特貴的餐廳，因為季柏文帶她感受過；也知道S市哪裡有最好吃的平價館子，平時她和同學都會三三兩兩地外出覓食。
　　
　　所以到底選貴的，還是好吃的？湯貝一時糾結，便抬起頭問沈時︰「沈哥……哥，你是想吃貴點的，還是便宜點的？」
　　
　　「……咳！」話剛脫口而出，湯貝便意識到了口誤，立馬揚著尬笑望向沈時。貝爺你真牛X，居然直接問出了心裡話，毫無保留地表露了自己的小肚雞腸。
　　
　　沈時大概也沒想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正要出聲，湯貝貝已經圓好了話解釋起來︰「我的意思是，你喜歡環境好的呢，還是口味比較好的地方？」
　　
　　沈時抿了出一個笑意，開口說︰「這個不應該由請客的人來決定嗎？」
　　
　　湯貝︰「……」完全沒想到沈時會這樣說，他不應該客氣地回她——當然是口味更重要。
　　
　　才對啊。
　　
　　既然沈時都不客氣，湯貝就自己決定了，腦裡已經有了一家很好的選擇，地方就在她學校附近，不過她還是問了問沈時︰「時哥，你可以吃日料嗎？」
　　
　　沈時並不挑剔吃食，點了下頭︰「可以。」
　　
　　因為聽到那聲同款沈哥哥，湯貝對沈時的稱呼換成了時哥。沈時雖然不在意稱呼問題，但是有人這樣換來換去地稱呼他，還不如直接叫他名字。
　　
　　「如果別扭，就直接叫我名字。」沈時說。
　　
　　「不行——」湯貝搖頭，抬著眸看向面前人，肯定說，「你大我那麼多，直接叫你名字多不禮貌啊。」
　　
　　沈時沒再說話，也不再要求什麼了。
　　
　　戲劇學院附近的日料叫做秋子居酒屋，一家典型的日系居酒屋。店裡地方雖小，但是裝修得別具一格︰原木的吧台，陶質的碗碟，深色的實木地板延生到懸掛著暖簾的二樓，牆面掛著各類秀美的仕女圖。店裡進來的門是小門，門口掛著精美的紅色小燈籠，古樸清雅帶著一份影影綽綽的美感。
　　
　　室內的燈光也偏黃光，照得整個空間彩色飽滿又溫馨自然。
　　
　　因為環境小資而有趣味，這家店算是她戲劇學院附近的小網紅店。今年她還在這家居酒屋給表演系的女孩拍過片，老闆以前也是戲劇學院的師哥。
　　
　　重點是，她帶朋友來這裡吃東西，可以打折。
　　
　　沈時坐下來，湯貝笑吟吟地遞上餐單，沈時說︰「這裡你熟，你來點吧。」
　　
　　「好。」湯貝立馬美滋滋地點起了食物。
　　
　　因為日料分量少，她一口氣點了好多，沈時不免提醒說︰「我午飯吃得晚，不用多點。」
　　
　　湯貝抬起頭︰「我午飯吃得早……」
　　
　　而且，她在劇組幹了一天的體力活，今晚不吃多點，明早怎麼有力氣繼續扛道具呢。
　　
　　湯貝點了一桌子的日料，外加一個壽喜小火鍋。面對兩盤三文魚和金槍魚腩，湯貝對沈時說︰「雖然這家居酒屋小，但是食材一點都不輸頂級日料餐廳。」那些頂級日料餐廳，人均上千，季柏文帶她吃了一頓她就沒興趣了。
　　
　　沈時看向盤子裡肉色漂亮的金槍魚腩，的確新鮮。他拿起了筷子。
　　
　　湯貝也開始吃最愛的招牌捲，就在這時，她手機震了兩下，洛杉磯的張安碩正在微信裡邀請她一塊吃雞。
　　
　　沒有猶豫，湯貝拒絕了張醫生的邀請，給了一個理由︰「張醫生，我在忙……」
　　
　　「哎，我好無聊啊。@沈時你現在在做什麼？我找湯妹打遊戲她居然說在忙。」半分鐘後，張醫生直接在群裡@了沈時。
　　
　　沈時拿起手機，看了眼洛杉磯的群消息。
　　
　　湯貝︰……
　　
　　「我也在忙。」沈時回復了張安碩。
　　
　　湯貝抬起頭，笑了笑說︰「吃東西的時候不方便打遊戲。」
　　
　　沈時對她嗯了聲，放下手機。
　　
　　群裡，耐不住寂寞張安碩又同時@湯貝和沈時兩人說︰「沈醫生，昨天湯妹說要請你吃飯，你看到消息了嗎？」
　　
　　然後，她和沈時都沒理張安碩了。
　　
　　明明只是沒告訴張醫生她和沈醫生已經約上了飯，卻像是她和沈時一塊幹了什麼私密事……不知道為什麼，湯貝突然覺得有些小刺激。
　　
　　以及，小小的蕩漾。
　　
　　甚至，覺得她和沈時關係更近了一些。
　　
　　湯貝想起傍晚季子珊的那通電話，仗著自認為同沈時關係近了那麼一點點，直接問了出來︰「沈醫生，你也認識季子珊嗎？」
　　
　　「對，認識。」沈時出聲回答，同時看了眼問話的人。
　　
　　剛剛等車的時候，他叫出季子珊的名字，也就是覺得沒有瞞著的必要。他不僅認識季子珊，沈家同季家還頗有淵源。
　　
　　就是不知道，湯貝貝對季家是一個什麼想法。
　　
　　湯貝對季家能有什麼想法，事實在她哥離開周莊之前她對季家根本沒任何概念。季家對她來說，就只是她哥親生父親的家庭，倒是對季子珊，她有點想法。
　　
　　她和季子珊同歲，第一次接觸季子珊是她小學五年級來S市參加全國講故事比賽，比賽結束成績未公佈之前，一個不同組的女孩跑過來對她說︰「我一定會贏了你的。」
　　
　　小時候她也是一個不服輸的小刺頭，回應說︰「你怎麼贏我？你講得又沒我好。」
　　
　　比賽結果當然是——她湯貝貝贏了第一名。畢竟，她沒點天賦怎麼閉著眼睛寫出《XX傳》四十集的劇本來？
　　
　　當年跟她一塊比賽女孩就叫季子珊，那天她媽帶著她過來，也正好看見了善善和老湯陪著她來S市參加比賽。
　　
　　以上就是她對小時候季子珊的簡單印象。
　　
　　再次見到季子珊，她哥季柏文已經回到了S市，她中考結束來S市玩，他哥來車站接她，後面還跟著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孩。即使她哥離開了周莊離開了她，她內心深處都覺得季柏文應該是她一個人的哥哥，但是那趟遊玩後，她明白了她哥不是她一個人的哥了。
　　
　　同樣中考畢業的季子珊，已經變成了一個話少冷感的倨傲少女。
　　
　　後面上了高中她學習成績下滑，每個星期她哥都會給她打電話，偶爾電話裡聽到季子珊跑來問題目︰「哥，這道題你再給我講一遍吧！」
　　
　　……
　　
　　總的來說，她同季子珊不熟，但是由於兩人擁有同一個哥，多多少少有些接觸。又因為雙方身份比較特殊，每次接觸起來也都比較……生硬。
　　
　　對於季子珊這個人，她雖然不太喜歡她的性格，但還是非常欣賞她的品質。畢竟，季子珊當年憑著自己努力考入了S大醫學院，也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堅毅少女啊！
　　
　　「沈醫生，你和季子珊熟嗎？」湯貝開口問，烏濃的眼瞳捎著一絲剛剛凝思的迷惑。
　　
　　沈時沒有直接回答熟不熟問題，換著方式告訴面前人︰「以前我們兩家住得比較近。」
　　
　　沈時這樣說，湯貝基本明白了，小聲說︰「……青梅竹馬啊。」她聲音很輕，只是簡短地回應一句。
　　
　　沈時差點被芥末嗆了一口。
　　
　　他抬起頭，視線幾乎望進湯貝的眼睛裡，默了會，提出自己的不同理解︰「青梅竹馬不應該是一塊長大嗎？我都大你那麼多……自然也大季子珊很多。」
　　
　　呃，對噢。湯貝一雙笑眼瞬間凝成小酒渦，她也停留在年齡問題想了想說，「那你差不多是看著季子珊長大吧。」
　　
　　……這個發現，還不如兩人是青梅竹馬呢。
　　
　　「我在美國待了十二年，怎麼看著季子珊長大？」沈時再次開口，問她。
　　
　　「……」這是一個數學問題。
　　
　　湯貝覺得今晚自己腦子有點笨，不僅反應慢，還頻頻出錯。剛剛她在想，如果沈時真的同季子珊很熟，後面她就盡量少聯系沈時。
　　
　　她和季子珊同一個哥哥已經很別扭了，還要結交同一個朋友，多沒意思。
　　
　　第二天，《愛都》拍攝室內戲，一群主演醫生在會議室進行了激烈的爭辯，對某位病人的病情提出了不同的醫治方案。
　　
　　這是一場張力十足的重點戲，導演連續叫停了好幾次都不滿意。
　　
　　有時候演員演技不夠可以用拍攝技巧彌補，如果鏡頭裡的空間顯得逼仄了，人物之間的衝突會不會就緊張了呢。中間休息的時候，湯貝拿著一個蘋果遞給導演，開口說︰「王導，吃蘋果。」
　　
　　王導接過她的蘋果，放在了監視器旁。
　　
　　湯貝半蹲在旁邊，開始說話了︰「王導，我有個想法……」
　　
　　「說。」
　　
　　湯貝站了起來，開始進諫︰「等會我們拍攝這個場景的時候，是不是可以先用水準以上的視覺拍攝，接著降低攝影機高度，用水準視線拍攝中間的部分，最後就用水準視線之下拍攝醫生對峙的畫面，這樣會議室的牆面就會顯得狹窄，形成一種封閉感——」
　　
　　這樣，主角們的張力也就……有了。
　　
　　湯貝越說越輕，最後觸及到王導看她的眼神，慢慢地停了下來。
　　
　　「繼續說，繼續說。」王導要求她。
　　
　　湯貝搖搖頭，不敢了。
　　
　　「來，你坐這！」王導又指了指自己的位子，對她說，「我把我的位子讓給你，你來坐在這裡好好看。」
　　
　　湯貝繼續搖搖頭，不敢，真的不敢。
　　
　　「哈哈！」王導演突然大笑起來，直接拉著湯貝坐下來，對第二副導說，「調整機子，就用小湯剛剛的方式再拍一遍。」
　　
　　湯貝︰……她的二大爺啊，剛剛真要嚇壞她的小心臟了。
　　
　　……
　　
　　後面幾天，湯貝一直在東部醫院學習拍攝，就沒再打擾沈時。後面沒有特別的事情，她應該也不會主動找沈醫生了。前天晚上那頓接近五百塊的日料，她就當感謝沈時在洛杉磯對她照顧了；剩下的人情，就讓季柏文還吧！
　　
　　至於張醫生對她的照顧，她就不用客氣了，畢竟最近她有空就帶張醫生吃雞。兩人完全已經是生死之交了。
　　
　　張安碩︰……對。
　　
　　因為張安碩和湯貝每天抽空都會玩一會荒野行動，張安碩又喜歡直接在群裡找湯貝，所以最近洛杉磯的群氣質發生了很大改變，而且內容單一，幾乎每天都是——
　　
　　湯妹，吃雞嗎？
　　
　　湯妹，吃雞嗎？
　　
　　湯妹，吃雞嗎？
　　
　　湯妹，吃雞嗎？
　　
　　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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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洛杉磯張醫生剛玩吃雞的時候，湯貝突然對張醫生來一句：「快，摸我一下。」

　　張醫生頓了下，碰了一下湯貝的可愛腦袋。

　　湯貝轉了下頭：搞啥咧！

　　不遠處的沈時：……

　　（摸一下：指救被擊倒的隊友）

　　這章其實是感情戲的一個小轉折，寫得很隱晦~~

　　另外季子珊不是壞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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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5:08 PM

第16章　第十六顆星

　　沈時回了一趟家。回家之前，他打了一個電話到家裡，家裡的座機號碼多年未變，比起用手機，父親更愛用座機聯絡。
　　
　　骨子裡，他和父親性情如此相似。用他母親曾經的話說，你們父子兩人簡直一模一樣。
　　
　　電話裡父親說︰「難得回來一趟，吃個飯吧。我讓岳阿姨多做兩個菜。」
　　
　　「好。」
　　
　　他們父子兩人，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坐下來吃頓飯了。
　　
　　現在沈家除了父親，還有一個做事的阿姨，姓岳，五十多歲體型偏瘦小，說話口音帶川話，見他回來笑得很熱情，就是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好，雙手擦著圍裙朝他說話︰「你就是沈教授的兒子吧，你們父子兩長得真像，我聽沈教授說你在美國當醫生，好厲害的！」
　　
　　沈時開口︰「岳阿姨你好。」
　　
　　「好呀好呀。」沒想到剛回國的沈醫生能叫出自己的姓氏，岳阿姨咧著嘴，想到什麼，語氣期盼地說，「那個沈醫生……等會你可不可以幫我看一份病歷報告，我老家那位……哎哎，如果你沒空，也沒關係噠！」
　　
　　「沒問題，等會拿來就好。」沈時說。
　　
　　岳阿姨連忙道謝︰「謝謝謝謝……我真是找了一個好人家做事。」
　　
　　沈時上樓，見了自己父親，沈章平教授。父子兩人好久未見，反而沒什麼話說，便說起了一些家中瑣事。哪像以前每次聊的都是專業知識，然後旁邊母親頭疼又無奈地說︰「我說你們父子倆能不能聊些別的，每天各種分子式，無不無聊呦。」
　　
　　沈時看了眼掛在牆上母親的照片，坐在書房的老式單人扶手沙發上；沙發茶幾上放著兩杯茶，沈章平對兒子解釋說︰「下午老季過來坐了會。」
　　
　　沈時點頭。他父親書房的窗戶朝著的方向就是季家，兩家都是紅白色老式的三層小樓，前後兩個花園。一年半未見，沈教授真的愛說瑣事了，指著外面重新粉刷過的房子說︰「今年物業重新粉刷了外牆，我們這二十多年的房子，看起來都像新小樓了。」
　　
　　「不過這房子當時建得一般，防水什麼做得都不太好，今年春天你房間牆面有些滲水。我已經找工人重新做了防水，但是你以前一些書資料課本什麼的，我一時沒注意導致它們受了潮……不過你章阿姨全搬到三樓平臺曬了一遍，然後按照原樣放回了你的房間。」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毀壞，資料書籍太多，等會你要自己看一看。」
　　
　　絮絮叨叨，語調緩慢，沈時聽著自己父親說著話，內心十分平靜。隱隱約約，又覺得自己空蕩的胸口彷彿像是刮進了風。沈家父子兩人，從來都是理性思考感情寡淡的人。
　　
　　樓下，岳阿姨做好了晚飯，性子直爽地朝他們喊了兩聲。
　　
　　「這位岳阿姨是上個月才來的……你章阿姨的兒媳婦生了一對雙胞胎，回老家帶孫子了。」沈父又對兒子交代了一句。
　　
　　沈時出聲說︰「我有時間去看一趟章阿姨。」
　　
　　晚飯，沈時陪父親喝了兩口酒，這酒也是季叔叔送過來，老年份的茅臺。瓶身的「茅臺」兩字已經脫落得只剩下一個口字。旁邊的岳阿姨熱情地給他介紹菜色，然後不停地問他合不合胃口。
　　
　　沈時有些抗拒不太熟人的熱情。
　　
　　飯後，岳阿姨拿出了一份病歷和一袋影像資料，雙手緊張地遞給他︰「沈醫生，要不你現在就幫我看看吧，老家醫生建議我們做手術，手術費要三萬多……我們不懂也沒底。」
　　
　　沈時先看病例，然後仔細觀看全腹CT影像顯示的圖像，這六張影像時間顯示已經是三個月前做出來的。
　　
　　……
　　
　　「沈哥哥。」
　　
　　沈時走出家裡大門，一道清亮的女音叫住了他；沈時抬頭看向對面的人，回應了一聲︰「子珊。」
　　
　　「好久不見了，沈哥哥。」季子珊紮著馬尾迎面走來，身上是一套白色運動衫，腳上穿著同品牌的白色運動鞋。
　　
　　「出門跑步？」沈時問。
　　
　　「……對。」季子珊點了下頭，頓了頓，站在花園石階柱子旁問，「沈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沈時回話︰「有幾天了。」
　　
　　季子珊抿了下唇，望向沈時說︰「沈哥哥，我爸媽已經同意我去加州留學交換了。」
　　
　　「恭喜。」沈時說。
　　
　　沒想到只得到一聲沒有任何遲疑的恭喜，季子珊低下頭，眼神閃躲了片刻，再次抬起頭，嘴邊的笑意也有些變化︰「但是，我決定不去了。」
　　
　　沈時沒回話。
　　
　　季子珊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我聽沈伯伯說，你要回來工作了對嗎？」這句話完全表明了她為什麼又突然決定不去加州大學交換的原因。季子珊說出這句話，甚至帶著一絲勇氣。
　　
　　沈時一時緘默。
　　
　　季子珊突然很緊張，轉了下頭，然後她聽到沈時開口說︰「你應該自己想清楚，不要意氣用事。」
　　
　　這就是沈哥哥給她的建議，簡單的兩句話。明明他能明白她心裡想法，清楚她為什麼要去加州大學交換，也清楚她為什麼放棄加州大學交換名額。
　　
　　季子珊心裡有些失落，但也沒辦法多說什麼，她想起了另一件事，盡量大方地問出來︰「沈哥哥，你是不是也認識了……湯貝貝？」
　　
　　「嗯。」沈時沒有隱瞞，「我們在洛杉磯認識的。」
　　
　　「我知道。」季子珊眼底漫上笑意，主動說，「我哥說她腿受傷了，剛好住進你們醫院。」
　　
　　沈時沒有往下接。
　　
　　季子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很想知道沈時對湯貝貝的看法，想聽聽沈時是如何評價湯貝這個人，她抿了抿唇，組織下語言，語氣活潑地問︰「湯貝貝長得漂亮，沈哥哥是不是也很喜歡她？」
　　
　　沈時沒有作答。
　　
　　季子珊問完也覺得自己剛剛問得毫無邏輯，還不如直接問沈哥哥對湯貝貝的看法。
　　
　　「那你對湯貝貝這個人，怎麼看？」季子珊直接問出來。
　　
　　人和人不一樣，前兩天湯貝貝問他同季子珊熟不熟，問得試探卻心思明確，他完全能領會湯貝貝心裡想法。現在季子珊也問他對湯貝貝看法，即使問得直接，話裡還是藏著話。
　　
　　然而，沈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季子珊這個問題，因為他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湯貝貝是一個什麼人，似乎不用多琢磨，在洛杉磯的十多天相處裡，她已經生動又有趣地向他展現了她這個人，她的性格、愛好，喜怒，以及一些想法。
　　
　　「湯貝貝就像你哥說的，有些鬧……」沈時對季子珊說，頓了下，加了一句，「不過挺懂事，也很有想法。」
　　
　　……
　　
　　如果，如果湯貝貝知道沈時對她的評價，一定會對沈時說一句︰「沈醫生，我比你說的更優秀。」然後，在心裡美滋滋地反復感受一百遍，從此，做人更自信。
　　
　　畢竟沈時對她的評價，像是她的智商得到UCLA Medical Center的官方認證……很權威。
　　
　　《愛都》劇組要趕著拍完醫院戲份，每天都是加班加點，但是拍攝過程難免因為意外拖延拍攝進度，湯貝看了看拍攝計劃表，覺得今年春節她可能都要在劇組過了。
　　
　　唉，夜裡《愛都》拍攝夜戲，湯貝靠在躺椅上方看星星。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蛙蛙想媽媽……
　　
　　周莊的老湯和善善也想他們的蛙閨女呀，還有美膳樓所有的夥計和廚師。
　　
　　湯家的蛙閨女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來了，留給老湯的只有偶爾拍幾張照片放到微信群，告訴他們，她最近在什麼事，交了什麼朋友，以及去了什麼地方。
　　
　　更讓老湯無奈的是，今年過年湯貝貝熬到最後才回來吃了一頓年夜飯，然後第二天又收拾東西離開了家裡。臨走前，還捎走了家裡大袋小袋的吃食，連年夜飯剩下的那半隻醬鴨都不放過。
　　
　　唉……
　　
　　湯貝也沒辦法啊，每天在劇組吃同個味道的盒飯，她總要想辦法給自己加加餐。她家是做什麼的，開酒樓的。從小吃慣了美味佳餚，劇組的盒飯不僅傷害了她的胃，還摧殘了她的身心。
　　
　　這趟她回周莊吃年夜飯，老湯和善善居然都沒看出她瘦了兩斤半，虧老湯還說她是他的寶貝大閨女。
　　
　　年後湯貝回到S市，周莊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遊客張安碩找了個人打聽了一會，終於找到了湯妹推薦給他的美膳樓。年初三，周莊正是遊客旺盛的時候，張安碩排隊才等到了自己的桌位號，點了三菜一湯，味道符合湯妹所說的——美膳樓是周莊第一美味酒樓。
　　
　　呃，對了，湯妹說來美膳樓報她名字還可以打折。
　　
　　張安碩招了一下手，沒想到直接招了老湯過來，張安碩面帶笑臉，禮貌詢問︰「你好老闆，我想問一問，你們的店是不是報湯貝貝名字，就可以打個折？」
　　
　　老湯拿著賬單，看著眼前的胖帥哥，不答反問︰「這要看你和湯貝貝是什麼關係？」
　　
　　他和湯妹是什麼關係？張安碩想起前不久他和湯妹默契殺敵，湯妹放話說︰「張醫生，咱們這個默契指數，我都要懷疑你是失散多年的親哥了！」
　　
　　咳了一聲，張安碩微微一笑，繼續看向老湯說︰「我是……湯貝貝失散多年的哥哥。」
　　
　　「……」
　　
　　「……」
　　
　　一時之間，老湯繃住了臉。哎呦他的老祖宗，他老湯從哪兒冒出這麼一個失散多年的胖兒子啊。
　　
　　什麼情況？？？
　　
　　一塊安靜下來還有旁邊聽到對話的兩位夥計。其中一位反應過來，連忙使了一個眼色︰趕緊去告訴老闆娘，老闆失散多年的兒子找上門了！！！
　　
　　無奈之下，老湯不得不自證清白，眼神請求地望著張安碩說︰「好兄弟，不要胡鬧。你就好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和我們家的貝貝到底是什麼關係？」
　　
　　……
　　
　　同樣年初三，沈時再次從洛杉磯飛回S市，醫院沒有春節假期概念；因為多發流感，今年春節期間醫院門診更是人滿為患。這是沈時在美國看不到的看病情形，在美國看病從預約到就診，整個過程更流程化，但效率也較為緩慢。
　　
　　「過去我們醫院的重心過分放在指標和速度上，從而忽視了質量指標，結果就是欲速則不達，付出了大量精力時間，醫療效果卻不盡如人意，尤其是腫瘤科室。所以推行腫瘤診治模式已是大勢所趨，也是日後精準醫療的一個重要方向……」東部院區院長下午會議上發表了關于建立腫瘤團隊的重要講話。
　　
　　這也是沈時回國加入東部院區參加的第一個會議。會議結束，院長對他說︰「沈醫生，等會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說曹操曹操到。
　　
　　院長辦公室，院長對著進來的人說︰「沈醫生，這就是總院那邊過來的丁醫生，腫瘤內科專家，你們認識認識。」
　　
　　「丁醫生，這位就是……」
　　
　　「不用介紹，院長。」丁醫生已經走向沈時前面，伸出了手，客氣又不客氣地自我介紹道︰「你好，Doctor Shen，我叫丁昇，很高興以後能跟你一塊共事。」
　　
　　午後的陽光在百葉窗在醫院辦公室地板留下斑駁陰影，然而外面薄薄的早春日頭還帶著冬日的寒意，沈時身姿挺拔地站在冷冷的日光裡，頓了會，也朝丁醫生伸出自己的手，回道︰「你好丁醫生，沈時。」

　　－－－－－－－－－－－－－－－－

　　作者有話要說：

　　丁醫生，大丁老師……還記得嗎？

　　湯貝：……記得，批評湯三哥的那位老師嘛。

　　這章季哥哥沒有出場，那就來個小劇場吧。

　　關於張安碩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湯貝還發了朋友圈，興奮地表示——「張醫生簡直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同時，曬上大吉大利吃雞截圖。

　　季柏文打來電話。

　　湯貝：「哥……」

　　季哥哥冷冷表示：「我不是你哥。」

　　湯貝立馬改口：「……噢，季總。」

　　ｐｓ：ＭＤＴ模式，就是多學科診療模式（multiple disciplinary team，簡稱MDT）起源於上世紀90年代，由美國的醫療專家組率先提出，大概就是在該模式下，來自外科（腫瘤外科）、（腫瘤）內科、放療科、放射科、病理科等科室的專家組成一個比較固定的治療團隊。

　　其實，最後也可以理解，以後沈醫生和丁醫生成為一個作戰團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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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5:17 PM

第17章　第十七顆星

　　張醫生在洛杉磯群裡曬出了他和老湯的合照，合照地點懸掛著美膳樓紅色牌匾的大門前。一個高大胖，一個高大壯，倆人差點擋住了美膳樓三個字。
　　
　　發了照片後，張安碩又發來一句話︰「失散多年的兒子終於找到爸爸了。」
　　
　　湯貝︰……
　　
　　失散多年的兒子找到爸爸這個梗，源於她打遊戲時說張醫生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萬萬沒想到張醫生如此迅速以及不要臉地「借她上位」。
　　
　　湯貝忍不住笑了笑。
　　
　　前兩天張醫生說年後也想回國一趟，以寬解自己與日俱增的鄉愁之情，沒想到今天就回到了了祖國的懷抱，還去了周莊。
　　
　　她在群裡問張安碩︰「美膳樓味道如何？老闆有沒有給你打折呀？」
　　
　　張安碩回復︰「味道自然對得起湯妹所說的周莊第一酒樓，不過打折嘛，差點被打折了腿，最後老闆終於知道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不僅給我免了單，還要留我繼承家業，因為我志在學醫，只能忍痛放棄了美膳樓少東家的身份。」
　　
　　扯，扯，繼續扯！
　　
　　隨後，張安碩在群裡@了沈時，問︰「沈醫生，什麼時候你也過來吃一頓，報湯妹的名字真的可以免單喔。」
　　
　　咳……
　　
　　張安碩突然@了沈醫生，湯貝也猛地意識到一件事，她好像很久沒有在這個群裡看到沈時出現了；如同她和張醫生兩人搞起了小團體，湯貝頓生了愧疚之心。作為待客之道，既然張醫生都在美膳樓免單了，她必須一視同仁地邀請一下沈醫生，不管他有沒有興趣像張安碩那樣特意去趟周莊……
　　
　　然後，她也@了沈時，並留下一句︰「沈醫生有空也去周莊玩，不用報我名字，直接刷臉免單。」
　　
　　「湯妹……你這心歪的。」張安碩說。
　　
　　湯貝丟了一個笑嘻嘻表情。
　　
　　就在這時，她的表情下方出現了一條只有三個字的消息，消息來自許久沒有在群裡出現的沈時，他問她——「怎麼刷？」
　　
　　湯貝︰……沒想到，沈醫生玩起了冷幽默。
　　
　　頓了下，她弱弱地轉移話題︰「沈醫生，你現在在國內，還是國外？」
　　
　　沈時直接發來一個定位，他同她距離不到一百米。毫無疑問，此時此刻沈醫生就在S大附屬醫院東部院區。
　　
　　「湯妹，難道你不知道沈醫生來S大附屬醫院任職嗎？」張安碩又@她問。
　　
　　呃，最近她真的太忙了，可是沈時有在群裡說過他來S大附屬醫院的東部院區工作嗎？她怎麼沒看到……湯貝用手機上了S大附屬醫院網站，然後在醫院網站的科研學術這一欄看到東部院區要建立腫瘤專家團隊的報到，報道下方是專家名字和簡介，以及他們各自的主攻學科和研究方向。
　　
　　人員名單分別沈時，丁昇，顧之逸，黃炎等等。
　　
　　簡歷各有各的牛逼。
　　
　　湯貝默默地關閉了網頁，心想自己還是不能特意疏離沈時，以後若有個什麼問題還可以找沈醫生走個後門，昨天王導演都抱怨現在的專家號太難掛……頓了下，她看向沈時主攻方向，連忙搖了搖頭。
　　
　　……希望她這輩子都沒有這個需求吧！
　　
　　今天《愛都》有一場跳樓戲，一位得了乳腺癌的年輕女孩遭到男友拋棄選擇輕生，然後被一位醫護人員勸說了下來。
　　
　　「為什麼，老天如此得不公平，為什麼那麼多人裡偏偏選中了我！既然老天都拋棄了我，我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你們根本就不理解我……不是我不想活，是這個世界拋棄了我！」
　　
　　天臺上方，穿著病號服面容消瘦女孩痛心疾首地念著台詞，女孩演技很好，湯貝的情緒都有些被帶動，仰頭注視著女孩，目光含淚。女孩旁邊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對女孩喊︰「就算這個世界放棄你，我也不會放棄你！」
　　
　　女孩回過頭，男醫生繼續說︰「因為，從你住院的那一刻，我就擔負了醫治你的責任。不管什麼情況，我都不會放棄你。」
　　
　　男演員的台詞同樣念得很動情，旁邊導演喊了一聲︰「過！」
　　
　　綁著安全繩的女演員被攙扶下來。
　　
　　湯貝收回了自己廉價的淚水。
　　
　　——
　　
　　湯貝接到季柏文的電話，他剛從泰國飛回來，給她帶了新年禮物，讓她滾過去拿。湯貝知道年底季柏文飛泰國商業談判，所以今年年三十的年夜飯他既不在季家吃，也沒有回周莊同他們一起過。
　　
　　這樣一比對，湯貝突然覺得自己還不算特別忙。
　　
　　季柏文畢業之後就不住季家了，湯貝去了季柏文的私人公寓找他。她有公寓鑰匙，但還是選擇按門鈴，因為有次她直接開門進來，撞上了在裡面洗澡的程瑩瑩。
　　
　　季柏文卻不樂意給她開門，她按了好久門鈴，又打了一通電話，他才黑著臉，穿著睡袍給她開了門。
　　
　　湯貝揚著笑臉問候︰「哥，我來了。」
　　
　　季柏文昨夜飛機回來補覺到現在，整個人依舊有些頭疼，看著眼前人賣乖討巧的笑容，嗤笑一聲︰「過來倒是很快。」
　　
　　湯貝漾著笑，開口說︰「今年過年都沒見到哥你，也想你了嘛。」
　　
　　季柏文又是一聲哼，表示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然後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前方餐桌，示意禮物在那邊，讓她自己去拿。
　　
　　湯貝望向餐桌，看到了一個大椰子，她眨了眨眼睛，不會吧。季柏文就給她帶了一個椰子，虧她接到電話就快馬加鞭打車過來了。
　　
　　結果就一個椰子？
　　
　　她過來打車費都要一百二了！
　　
　　難道季柏文是故意報復她上次給他帶的禮物嗎？可是，她上次好歹給他帶了一條李維斯的褲子啊！湯貝回過頭，眼神幽怨地看向季柏文，委屈開口︰「季總，你當我沒吃過椰子嗎？」
　　
　　季柏文太陽穴都要突突跳了下來，整個人從沙發彈起來，他指著椰子後面的首飾盒子說：「湯貝貝你眼瞎麼，看不到後面的首飾盒。」
　　
　　湯貝貝轉回頭，瞧到了被椰子擋住的……首飾盒。
　　
　　「對不起……哥。」湯貝上前拿起深藍色的首飾盒，打開來看，裡面是一個瓖著彩色寶石的小狗掛件，附帶鏈子。
　　
　　湯貝無奈地咬咬牙，毫無驚喜，又是一條狗鏈。
　　
　　因為她屬狗的關係，從小到大她收到的家人禮物都同狗有關係，狗鐲子，狗墜子，狗牌子……他們就不能有點新意，她都要大學畢業，還像小時候一樣掛著狗鏈子出門合適嗎？合適嗎？
　　
　　就不能送她一些優雅又帶有女人味的珍珠啊，愛心小墜子啊，或者閃閃的鑽石什麼她都不會嫌棄的！
　　
　　「喜歡嗎？」沙發上季柏文問她。
　　
　　湯貝拿著小狗項鏈，朝著季柏文點了下頭說︰「喜歡……」
　　
　　季柏文身子往後靠，已經舒適地翹起了雙腿︰「喜歡就好。」
　　
　　泰國這次出差季柏文帶舒瑤一塊去，他給貝貝選購禮物的時候，舒瑤給他建議說︰「貝貝已經長大了，會不會已經不喜歡這些卡通動物了？」
　　
　　湯貝貝長大了嗎？他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
　　
　　那是有人眼瞎。
　　
　　除了她的小狗鏈子，季柏文也給老湯和善善帶了新年禮物，她問季柏文︰「哥，需要我幫你捎給他們吧。」
　　
　　「不用，過幾天我自己回一趟周莊。」季柏文說，隨後看向她，「順便把咱們家大名鼎鼎的湯導一塊帶回去。」
　　
　　湯貝︰……
　　
　　回去之前，湯貝在季柏文這裡煮了一碗泡麵。一碗泡麵她放了兩個雞蛋，蛋沒有打碎，保留著蛋黃，然後煮到裡面蛋黃剛好可以流動，關掉小火。
　　
　　湯貝就愛吃糖心蛋，吃之前戳個洞，然後用嘴慢慢地將蛋黃吸吮出來，搭配著牛肉速食麵濃鬱鮮美的湯汁，別提多美味。
　　
　　季柏文原本坐在沙發捧著電腦收發郵件，看到湯貝貝吃成這副模樣，吩咐她說︰「去，給我也煮一碗。」
　　
　　湯貝轉過頭，告訴季柏文說︰「已經沒蛋了。」
　　
　　季柏文︰「那就給我煮一碗沒蛋的！」
　　
　　湯貝認命地去煮泡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時候她和季柏文常常一塊吃泡麵，現在她和季柏文都很愛吃泡麵。所以千萬別看大名制藥公司的季總經理外面光鮮亮麗，回到公寓還不是吃著泡麵，最多裡面放兩個蛋。
　　
　　「哥，舒姐姐回周莊了嗎？」
　　
　　「回去了。」昨晚回到S市，舒瑤便回周莊過年了。這次談判太急，他也沒想到年後才能回來。
　　
　　湯貝煮好泡麵端到季柏文面前，想了想，替舒姐姐說起了話︰「你大過年都不給舒姐姐放假，舒姐姐家裡人都很有意見了，今年你可要給舒姐姐多發點獎金才對。」
　　
　　聽著她的話，季柏文抬起頭，面容那個薄涼︰「你哥過年也沒放假，你怎麼不心疼你哥啊。」
　　
　　湯貝低下頭，看著碗裡的泡麵說︰「……我不是給你煮泡麵了嗎？」
　　
　　季柏文︰「……」
　　
　　湯貝回去了，換鞋的時候在鞋櫃看到一雙性感的黑色高跟鞋，回過頭問問沙發上的人︰「哥，過年吃飯媽問我你今年要不要帶女朋友回去？」
　　
　　季柏文沒再搭理她。
　　
　　不管了，反正話她已經帶到。
　　
　　晚婚晚育，已經成為一個社會問題了。夜裡湯貝看完一部電影，慢慢磨蹭到十二點去衛生間洗漱；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拍的戲份，洗澡的時候她留意地摸了一摸自己胸。
　　
　　摸完左邊，摸右邊。
　　
　　半個小時後，湯貝盤坐床上緊張地百度她剛剛不經意摸到的小疙瘩，然後覺得自己可能要爬起來寫遺書了。
　　
　　百度說，她這種情況有可能引發乳腺癌……天哪！
　　
　　難道，她也要成為《愛都》劇本裡那個不幸少女了嗎！
　　
　　天妒英才啊！
　　
　　她不服……
　　
　　一整夜，湯貝沒有睡著過，第二天她來到劇組報到一下，直接翹班去對面門診掛號看病了。健康面前，什麼夢想，什麼事業，全都變成了空談。
　　
　　現在門診大廳都是機器掛號，湯貝雖然前段時間接觸了兩位大醫生，現在還成為一部醫療劇的副導演，可不影響她依舊是一位醫盲。
　　
　　她先是掛了一個胸外科，然後被胸外科的醫生禮貌地趕到了乳腺科。
　　
　　半天的排隊之後，湯貝去做了一個雙乳彩超。做彩超的是一位溫柔的小姐姐，記錄下了她左側胸部的結節大小。
　　
　　「嚴重嗎？」湯貝小聲地問。
　　
　　「這個要問醫生。」小姐姐寬慰地看向她。
　　
　　現在不管醫生護士說話都十分謹慎。等湯貝拿到彩超報告單已是中午，原本給她看的女醫生也已經離開診室，去吃飯了。
　　
　　就診的時候，女醫生摸了摸她昨晚的小發現，對她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乳腺纖維瘤而已。」
　　
　　一顆怕死的心依舊沒有放下，湯貝拿著手機繼續搜索，就在她瀏覽搜索到的各種纖維瘤資訊，頭頂一道熟悉的聲線掠過她耳側，湯貝抬起頭，怔怔地望向眼前人︰「……沈……哥哥。」
　　
　　一不小心，她還是同季子珊一樣叫了沈哥哥。
　　
　　「怎麼了？」沈時看向她，視線掃過她手裡的檢查報告，聲音偏低偏沉地發問她。
　　
　　湯貝仰著頭，突然很難過，開口說︰「……我病了。」
　　
　　沈時︰「……」
　　
　　沈時直接拿過了她手中的報告，頓了下，神色緩和下來。
　　
　　湯貝看著沈時一臉認真地著她的雙乳彩超單子，原本難過的情緒莫名地變成了羞澀，她眨了眨眼，臉已經紅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她的胸都被男神看透了……

　　小劇場——

　　湯貝貝：據說沒有性生活才會得乳腺增生，是不是？

　　沈時：……

　　ｐｓ.乳腺纖維腺瘤：腺上皮和纖維組織兩種成分混合組成的良性腫瘤，好發於青年女性。不是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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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5:54 PM

第18章　第十八顆星

　　她的胸部形態和裡面的組織結構都被沈時看光光了，而且是從外到內看得透透的……
　　
　　當湯貝拘泥於這種小女孩心態時，轉而想到醫生眼裡無性別這句話，她的胸部組織在沈時眼裡可能跟一塊雞胸肉沒什麼區別；甚至，就是裡面夾著一顆花生米的小饅頭。
　　
　　況且她有什麼資格臉紅！
　　
　　沈醫生脫換衣服的視頻她可是整整看了不下十遍……當時也沒見她多羞澀啊。
　　
　　沒有了心理障礙，湯貝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面頰已經沒那麼紅了。沈時將彩超檢查單遞還給她，開口說︰「別擔心，不是大問題。」
　　
　　湯貝知道不是大問題，但是她從小身體就特別棒，發燒感冒都少有，突然身體裡長了一顆小腫瘤，心裡不免還是有點擔心。
　　
　　「做過觸診了嗎？」沈時又問她。
　　
　　觸診？什麼觸診？湯貝反應了下，很快從觸診的字面意思明白觸診意思，回答沈時說︰「觸了，觸過了……早上過來一位女醫生就先給我觸診一番，然後我才去做彩超檢查。」
　　
　　只是等她拿到檢查單，給她看病的女醫生已經去吃飯了。
　　
　　湯貝現在完全像個小學生，沈時問什麼她答什麼，心裡更充滿著憂傷，昨天她還想這輩子都不要有什麼身體的問題找沈時幫忙，沒想到今天就諮詢上了。
　　
　　「纖維瘤是最常見的乳腺良性腫瘤，你這個情況並不嚴重，定期來做檢查就好。手術都不需要。」沈時對她說，隨後安撫地加一句，「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湯貝搖搖頭，她現在唯一的負擔就是剛剛在百度看到的癌變可能性；她再次望向沈時，問出百度出來的疑慮︰「那會有癌變的可能嗎？」
　　
　　……會癌變嗎？
　　
　　這是每位發現腫瘤的病人幾乎都會問的一句話。沈時對上湯貝清潤黑亮的眼眸說︰「你的心理負擔對身體影響都比這個小瘤子大。」
　　
　　沈時這樣一說，湯貝基本就明確了，但是她饅頭裡的花生米一定是良性嗎？
　　
　　「如果還是不放心，可以再做個組織活檢。」沈時建議說。
　　
　　湯貝問︰「……怎麼做？」
　　
　　沈時︰「基本是核針穿刺活檢。」
　　
　　湯貝︰「……」
　　
　　沈時︰「局部麻醉，然後用針刺穿取出樣本。」
　　
　　湯貝立馬揚起了笑臉，完全不在意地開口說︰「我開玩笑的，肯定不可能是惡性……不用再活檢了，不用再檢查了。」
　　
　　沈時抿了下唇，然後道︰「還是要注意飲食問題，少吃燒烤油炸食品。」
　　
　　湯貝乖巧地點頭。
　　
　　「沈醫生，像我這種情況真的很常見嗎？」
　　
　　「常見，尤其多發你這個年齡的女孩。」
　　
　　「為什麼？」
　　
　　「……」
　　
　　算了，換個問題︰「那我飲食要怎麼注意？」
　　
　　「偏清淡一些，少吃重油重辣。」
　　
　　「從明天開始我改吃素。」
　　
　　「這倒不用。」
　　
　　……
　　
　　湯貝陪沈時走過一條長廊，一路的問話，心情已經完全放鬆下來，然後她轉頭問沈時︰「沈醫生，你這是要去哪兒？」
　　
　　沈時回︰「去食堂。」
　　
　　湯貝又點點頭，她也要到樓下劇組吃盒飯了，哎哎！「東院食堂好吃嗎？」她隨口一問。
　　
　　沈時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去嘗嘗看。」
　　
　　呃，她剛剛的問話，不就擺明想跟著他蹭吃嘛！
　　
　　湯貝跟著沈時來到了東院食堂，進來就看到了那位放她鴿子的女醫生，吃得正香呢。湯貝沒有上前打擾，跟著沈時來到打菜區。打菜時沈時問她要吃什麼，湯貝掃視了一圈說︰「除了油炸花生米，其他都可以。」
　　
　　沈時︰「……」
　　
　　沈時打菜，湯貝去拿來了碗筷。
　　
　　「沈醫生你好你好。」前面一位男醫生上前同沈時打招呼，「我消化內科的王躍。」
　　
　　「你好。」沈時回以問候。
　　
　　「沈醫生你好。」又有一位醫生上前打招呼。
　　
　　……
　　
　　「沈哥哥，我發現你在這裡很受關注嘛。」待沈時坐下來，湯貝探了探腦袋，環顧四周之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怎麼說？」沈時問她。
　　
　　湯貝抿著唇角，吹捧的話就不用說得那麼明白吧。就在這時，前方傳來道道笑聲，原來是一位男醫生講起了笑話，湯貝耳朵超靈，聽到內容之後跟著笑了笑。
　　
　　隨後另一位男醫生接了話︰「這有什麼好笑的，今天一位逗比姑娘來我胸外科看乳腺，逗死我了！」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笑聲不停。
　　
　　前面一桌子人全笑了，然後有人接話——「那你給人家看了沒？」
　　
　　湯貝︰「……」默默地，她低下了頭。
　　
　　吃瓜吃到了自己頭上的，注意到沈時投來的視線，湯貝好想搖搖頭表明那位逗比不是自己，但是搖頭不就表明那位逗比就是自己嗎？事實明明是他們這些科室名字太復雜，她的花生米就是長在胸上啊，如果要做手術切除，不就是胸外嗎？
　　
　　「沈哥哥，你是什麼科室？」湯貝微微抬起頭，朝著沈時轉移話題地問了問。其實沈時的個人簡介她昨天在醫院官網都看過了。
　　
　　他是一位腫瘤外科醫生，是東院新成立腫瘤團隊裡的腫瘤外科專家。
　　
　　沈時也回她說︰「腫瘤外科。」
　　
　　湯貝瞭解地點點頭，沈時又說︰「不過從系統劃分，我也可以歸屬於……胸外科。」
　　
　　……湯貝暫時不想聽到胸外科三個字。
　　
　　然而，比起胸外科三個字，湯貝又看到了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更沒想到他會出現在東院食堂，然後還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了——
　　
　　「湯……三哥？」丁昇將自己餐盤放在沈時旁邊，看向對面的她。不僅認出了她，還叫出了她的江湖代號。
　　
　　湯貝緩緩抬起頭︰「嗨……丁醫生。」
　　
　　……
　　
　　食堂出來，湯貝如實跟沈時說了她和丁醫生的那次見面過程，包括他毫不留情地拒絕她改編他的。真沒想到，她在官網看到的丁昇就是大丁老師。
　　
　　丁昇丁昇，如果是她肯定管自己叫大昇，而不是大丁。當然也可能是……她不懂男人。
　　
　　「我記得丁醫生在市區的總院工作啊。」湯貝開口說，因為上次見面的時候她和童老闆就是在市區醫院對面的咖啡廳等他的。
　　
　　「他剛從總院調到這邊。」沈時告訴她說。
　　
　　「為了加入你們的……那個什麼的MT團隊嘛？」
　　
　　「MDT，multi disciplinary team.」沈時同她講了英文意思，又具體解釋一遍說，「就是多學科診療模式，優勢就是將多學科強強聯合，以達到臨床治療最好效果……簡單地來說，就是定制個體化綜合治療方案，讓病人獲得最適合的治療措施。」
　　
　　湯貝喜歡沈時的科普，感覺他每對她科普一次，她的腦子就裝了點新東西進去。
　　
　　「噢，我明白了。」湯貝想了想說，笑著說出她的理解，「就像我們打遊戲作戰一樣，都要搞團隊協作。」
　　
　　沈時點頭︰「對，也可以這樣理解。」
　　
　　……什麼叫也可以這樣理解啊，好像她的理解很淺薄一樣。湯貝對沈時揮揮手，告別說︰「謝謝沈醫生請我吃飯，下次有機會我請你。」
　　
　　沈時沒回她的客氣話。
　　
　　下次有機會我請你，自然是湯貝的一句客氣話，只是她沒想到「下次」來得那麼快。張安碩將周莊和周圍都玩了一遍後，返回了S市；然後他再從S市飛北京，回老家補個年。
　　
　　張醫生是北京人，所以對於自己考上清華這事都表現得十分謙虛。
　　
　　既然張安碩來到S市，自然要同她和沈時見個面，吃個飯什麼的。吃飯地點自然由群裡唯一的女士來決定，湯貝選了一家人均百來塊但又很知名的餐廳。
　　
　　傍晚，她，沈時，張安碩聚在了小南國。
　　
　　「湯妹，你怎麼瘦了？」一見面，張安碩便看出她瘦了，她瘦了兩斤連自己家人和親哥季柏文都沒有發現，沒想到張安碩看出來了。
　　
　　「碩哥，你真是……慧眼如炬。」湯貝回張安碩，「沒錯，我最近真瘦了不少，因為我……」
　　
　　沈時突然看向她。
　　
　　呃，他以為她會說自己長了小黃豆這事嗎？湯貝咧著嘴一笑︰「你是不知道的，在劇組當副導演真的太辛苦了。」
　　
　　張安碩坐下來，口吻也很大哥哥︰「辛苦就轉行吧，女孩子搞得自己那麼辛苦做什麼？」
　　
　　湯貝搖頭，嘆了口氣說︰「沒辦法，人不奮鬥枉少年！」
　　
　　張安碩笑了，對沈時說︰「本以為我們醫生已經夠辛苦了，沒想到湯妹的文藝圈更辛苦。」
　　
　　沈時倒了三杯茶，最後一杯放在了她面前。
　　
　　湯貝給自己臉上貼金︰「主要我比較有追求。」
　　
　　張安碩搖頭，然後像是想到什麼重要事情，問沈時︰「我看了你們醫院成立的腫瘤MDT團隊人員名單，怎麼丁昇也在裡面？」
　　
　　大丁老師？湯貝敏感地抬起頭。
　　
　　沈時回答張安碩說︰「他比較有興趣這一塊，就主動要求調過來。」
　　
　　張安碩說︰「丁昇這人恃才傲物，你同他相處的時候注意點！」
　　
　　……怎麼，張安碩還認識丁醫生？張安碩告訴她說︰「我和丁昇本科是同學。」
　　
　　這個狹小的世界啊！還是說，聚集著領域學霸的世界比較小？
　　
　　張醫生聽完她說的丁昇就是《人間浮華》作者大丁，同樣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我就說嘛，這種沽名釣譽的事情丁昇最感興趣了。」
　　
　　似乎……張醫生和丁醫生氣場不合噢。
　　
　　說完丁醫生，張安碩又提到了一個人，因為她也知道溫倩，張安碩也沒有顧忌她在場，直接說了起來︰「你這次回國那麼快，溫倩挺難受的。」
　　
　　對於溫倩，沈時真的沒有話說，甚至有些頭疼。
　　
　　「上個星期她來公寓，一個人在你的房間坐了好久。」這句話，張安碩說著說著就動容了。作為一個醫生，張安碩比較情緒化。
　　
　　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湯貝也比較情緒化。但是她怎麼有種感覺，沈時不像是回國工作而像是……掛掉了。畢竟，女人在男人已經離去的房間坐了很久的畫面真的很虐心。
　　
　　湯貝低下頭，喝了一口水。
　　
　　可是，感情這東西不能強求啊。
　　
　　「對啊。」張安碩認同地嘆了口氣，看向沈時和她說，「所以我乾脆告訴溫倩，沈時就是一個不婚主義，讓她徹底死了這條心。」
　　
　　沈時︰「……」
　　
　　湯貝︰「……咳！」她差點被茶水嗆到。
　　
　　不過張醫生說的是真的嗎？沈醫生真是不婚主義嗎？湯貝愣了一會，然後好奇地看向沈時，眼神多了一份明白，難怪沈醫生那麼優秀卻沒有女朋友。
　　
　　好可惜。湯貝眼神又多了一份遺憾。
　　
　　「我不是。」沈時出聲解釋，對於張安碩剛剛的話。
　　
　　然而這句「我不是」的效果，就像一個有點娘的男人被調戲不是直男，然後男人出聲解釋自己很直一樣——沒人相信。
　　
　　湯貝心裡真的是有點遺憾，遺憾為什麼這些優秀的男人要麼不婚，要麼愛上男人，要麼就像她哥已經有了女朋友，而且還是一個臭脾氣。
　　
　　然後，她看向張醫生，同樣也沒有女朋友的張安碩不會也是……
　　
　　「我不是！」張安碩像是明白她心裡猜想，立馬出聲證實自己是一個有感情需求的男人，開口說︰「我對婚姻和愛情還是很嚮往的。」
　　
　　同樣的一句我不是，湯貝就比較相信張醫生。
　　
　　「我也不是。」她附和張安碩，站起隊伍說，「雖然現實比較殘酷，但是我對婚姻和愛情我也還是嚮往的。」
　　
　　「因為我們都年輕啊。」張安碩總結說，一句話將沈時撥開，然後舉起茶杯對她說，「湯妹，踫一杯，祝我們早日獲得美滿愛情，以及幸福的婚姻。」
　　
　　好！為了以後幸福以及性福的婚姻乾一杯！湯貝也拿起茶杯，同張醫生踫了一下。
　　
　　沈時默默地看向這一來一往的兩人，站起來說︰「我去上個洗手間。」
　　
　　三人晚飯結束，湯貝發現沈時在上洗手間的時候買好了單。
　　
　　明明說好這頓由她請客。
　　
　　……難道是她之前買單速度太快，都將沈時逼得要用上洗手間的藉口去搶單了嗎？湯貝走出小南國餐廳在心裡默默想著。
　　
　　初春的夜裡依舊寒意逼人。
　　
　　沈時和張安碩都是高個子男人，一個清俊挺拔，一個溫和壯實。S市最漂亮的南淮路，湯貝走在他們中間，攏了攏自己的紅色圍巾。
　　
　　她總感覺有穿堂風從她腦袋吹過。
　　
　　送張安碩到機場，湯貝想到過兩天就是周莊的燈會，咧著嘴告訴張安碩說︰「碩哥，你應該晚兩天去周莊，沒看上我們周莊的燈會好可惜。」
　　
　　張安碩︰「……」
　　
　　「沒事沒事，到時候我在群裡發照片。」湯貝寬慰地拍了拍張安碩的胳膊。
　　
　　張安碩收回了哀怨的小眼神，然後看向沈時，話別一句︰「時哥，洛杉磯三年，多謝照顧。」
　　
　　「彼此彼此。」沈時回以張安碩。
　　
　　張安碩走了，湯貝揮手告別，然後笑吟吟地看著沈時說︰「沈醫生，我們回去吧。」
　　
　　沈時望了她一眼。
　　
　　湯貝歪了下頭，手指前方︰「我去打車。」
　　
　　沒錯！湯貝原本對沈時有點小心思，前陣子她為了避免自己的小心思變成小火苗燒起來，特意疏離了沈時，尤其得知沈時跟季家很熟後。
　　
　　但是——現在她又自在了！
　　
　　原來沈醫生是一個不婚主義，那她還有什麼小心思。從她的主觀理解，不婚主義對她來說同沈時不喜歡女人沒什麼區別。
　　
　　「沈哥哥，後天有沒有時間一塊周莊看燈會呀？」機場回去的路上，湯貝接到了季柏文的電話，得知她和沈時剛送完朋友在一起，就讓她問問沈時要不要去周莊玩一天。
　　
　　然後放下手機，湯貝雙頰笑意擴散地看著沈時問話。
　　
　　車裡光線晦暗，車外的浮光掠影劃過沈時英雋而內斂的面容，沒有太多猶豫，他回視她說︰「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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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6:25 PM

第19章　第十九顆星

　　沈時送她回到了學院後面的公寓，黑色的士停靠在路燈下方；行人道旁重重疊疊的樹梢抖落街燈的黃光，同樣擋住了大半的光線。
　　
　　夜色朦朧。
　　
　　湯貝下車站在車旁，愉快地看向車裡的沈時問︰「沈哥哥，你還有一個行李箱在我這裡，需要我拿下來給你嗎？」
　　
　　「不用，我暫時用不著。」沈時回她說。
　　
　　哦……可是他那個行李箱還挺貴的，一直放在她這裡不太好吧。湯貝不管了，笑嘻嘻說︰「那我們明天醫院見。」
　　
　　沈時一頓，告知她︰「我明天不上班……今天我只是報個到，正式入職是正月初十。」
　　
　　難怪沈時說他有空，的確他結束美國UCLA中心醫院工作又回國加入東院腫瘤團隊，需要幾天的時間調整。既然明天沒辦法在醫院見到，湯貝不介意地改口︰「那我們後天周莊見。」
　　
　　沈時嗯了聲。
　　
　　「那我上去了。」湯貝揮揮手，然後將手放進口袋裡。冷呀！
　　
　　剛剛坐車回來時，她打算先送沈時回去再自己回來，沒想到她的馬屁行為傷到了沈醫生的男人自尊心，他轉頭強調地看著她說︰「湯貝貝，我不僅是男性，我還比你大那麼多。難道大晚上還需要你一個女孩送我回去嗎？」
　　
　　她︰……
　　
　　她就是覺得他是大醫生，說不準明天還要早班。算了……她不能因為胸上長了一顆小瘤子就對醫生變得這樣阿諛奉承。
　　
　　沈家和戲劇學院是兩個方向，的士司機將沈時送到紫金花園已經夜裡10點多，沈時拿出錢包付錢，司機笑道︰「車費剛剛那位姑娘已經結掉了。」
　　
　　就在這時，司機握著手機滴了一聲︰支付寶到賬206塊8角。
　　
　　沈時︰……
　　
　　學院公寓，湯貝吹乾頭髮敷著面膜看了看手機發回的賬單，心想沈時剛從美國回來肯定想不到——現在國內的移動支付已經如此強大了吧！
　　
　　夜裡11點，湯貝一邊看著電腦視頻，一邊將右手鄭重地探進睡衣，然後跟著電腦裡的胸部按摩視頻進行初步練習，反復揉了揉；內心深深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有些猥瑣。
　　
　　然而視頻裡溫柔的講解聲並不放過她——「有愛人的女性也可以讓另一半幫你這樣按摩疏通，這套手法不僅有消除鬱結作用，還有豐胸效果噢。」
　　
　　過分，太過分！
　　
　　湯貝不按了，拉了拉自己的淺粉睡衣，然後躺倒在她這張同樣鋪著性冷淡床單的床上嘆氣；胸膛一上一下地呼著氣。
　　
　　她是不是可以找個男朋友了？閉眼入睡之前，湯貝在腦裡想了想這個問題。可是，只要她待在S市她哥就能管著她，不好找啊！所以上次她在洛杉磯醫院見到帥氣的沈時就動了小心思，心想著在異國他鄉來一段浪漫邂逅……
　　
　　結果就不提了。
　　
　　第二天湯貝就忘了找男友的想法，因為明天她要回周莊看燈會，她必須跟王導演請個假。今天戲份臨時換成了室內戲，男女主角的激情戲。
　　
　　因為導演覺得男主最近有些長胖，趁著他腹肌還在將劇本裡唯一的裸露戲拍好。不同以前，現在激情戲露的不是女演員，都是男演員。
　　
　　既然激情戲，自然有少兒不宜畫面，整個過程基本就是從廚房到沙發，再由沙發到床上……不管後面剪輯後剩下多少，現在整場戲要拍全。
　　
　　湯貝蹲在導演旁邊，一臉老司機地看著燈光師不停給男女主角調光。現在電視劇製作標準高了，每個鏡頭的燈光匹配變得尤為重要；比如現在男女接吻的時候燈光從上方罩下，就會增加浪漫柔和的效果。
　　
　　「不行，吻得太套路了。」王導並不滿意剛剛的拍攝，喊了停，然而問旁邊的湯貝說︰「小湯，這裡面你年紀最小，戀愛談得應該也多，你覺得現在年輕人接吻是什麼感覺？剛剛的問題出在哪裡？」
　　
　　呃，什麼……
　　
　　湯貝抬起頭，看著導演一時說不出話來，感謝王導如此看得起她，但他真的為難她了！頓了頓，她轉回頭看了看男女主角說︰「我覺得男主角應該更霸道一點……」
　　
　　王導斜了她一眼︰「胡說八道。」
　　
　　問題明明是女演員配合不好。王導親自上場說戲，從廚房到沙發每個細節眼神都對女主角演示了一遍，湯貝默默看著親身上陣的導演，突然覺得導演這一行也不好混。
　　
　　一個五十多歲的知名導演，現場講戲還要這樣拼……
　　
　　這兩天東部醫院都沒有戲，第二天下午季柏文驅車到郊外的一個新小區接到了湯貝貝。湯貝提著一個相機包和一袋草莓上了季柏文的車，對著前面副駕駛的沈時叫了一聲︰「沈醫生好。」
　　
　　沈時對湯貝貝不停變化的稱呼已經習以為常，點了下頭問︰「等很久了嗎？」
　　
　　湯貝搖頭說︰「我也剛從劇組出來。」然後，將她從劇組拿來的草莓遞給沈時說，「這草莓是今天拍戲用的道具，但是很新鮮，王導讓我帶走……沈醫生你要吃嗎？」
　　
　　悍馬突然在前面馬路停下來，從頭到尾沒有被搭理的季柏文不悅開口說︰「湯貝貝，你是乞丐嗎？別人什麼東西給你都要。」
　　
　　湯貝沒想到她吃個草莓也會遭到季柏文訓斥，將臉湊到前面，將了季柏文一軍說︰「哥，怎麼不帶程姐一塊到周莊看燈會呀？」然後，頗有預見性地說起，「哎，這次你回去老湯準又要催你了。」
　　
　　季柏文沒氣了。
　　
　　湯貝遞了一個草莓給沈時，解釋說︰「沈醫生，草莓是乾淨的。」
　　
　　沈時接過草莓，道謝一聲︰「謝謝。」
　　
　　一不小心，湯貝視線在沈時接草莓的手多停了一眼。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張安碩說沈時是不婚主義，外加她前期對沈時的瞭解，覺得沈時的手跟他整個人一樣，好看歸好看，但是好貴…… 不是，是好禁慾。
　　
　　後面一路湯貝話不多，基本都是季柏文和沈時在聊天，聊醫藥行業，聊美國最新的靶向藥，和臨床效果。
　　
　　湯貝打開手機微博，瀏覽了一番湯三哥最近評論，然後查看私信。她很少看私信，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有點……臉紅。
　　
　　私信裡有兩位小網紅發了美照給她，然後以賣萌的口吻留言︰「湯三哥，我叫candy，以後有戲給個機會呀！[飛吻][飛吻][飛吻]」
　　
　　另一位，說得更露骨。
　　
　　湯貝默默刪除了該條私信，忍不住出聲感慨出聲︰「現在的人怎麼能這樣呢！」
　　
　　前面季柏文和沈時停下來。
　　
　　「……怎麼了？」季柏文問她。
　　
　　就在這時，湯貝又看到一條私信，來自頭像是小奶狗的男生，私信內容大概就是求機會，只要有機會，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湯貝咬唇︰「……」
　　
　　季柏文︰「有事就說出來。」
　　
　　湯貝握著手機，想了想說︰「就是覺得現在大家都想走捷徑……當然也是，現在這個社會充滿著各種誘惑，所以有時候才很難拒絕吧。」
　　
　　湯貝自認為說了一番正經話，沒想到得到季柏文無情的呵斥︰「湯貝貝，如果你也動那種念頭的話，我保證打斷你的腿。」
　　
　　她？
　　
　　湯貝差點被季柏文嚇住，然後明白了季柏文話裡意思，難道她哥覺得她也會為了機會做那種不好事情嗎？湯貝突然很生氣，尤其季柏文當著沈時這樣提醒她，讓她覺得自己的人品受到了嚴重侮辱。不止人品，還有能力。
　　
　　「你以為我要被潛規則才能上位麼，我湯三哥根本不需要！現在已經是別人求我潛規則他們好不好……」湯貝憤憤不平地將說起來，一時口無遮攔。
　　
　　季柏文不知道後座的湯貝已經變成了一隻炸毛的貓，依舊冷冷開口︰「這種……更不行！」
　　
　　副駕駛沈時踫了下額頭。
　　
　　季柏文對他說︰「沒辦法，當哥就這樣操心。」
　　
　　沈時沒回季柏文。
　　
　　湯貝看向車窗，半面臉微微向外，氣鼓鼓地說︰「季柏文，請你向我道歉！」
　　
　　沈時轉回過頭︰「草莓再給我一個。」
　　
　　喔，湯貝立馬回過頭，找了一個最大的草莓遞給沈時，然後沈時朝她說︰「謝謝。」
　　
　　不用……湯貝回沈時一個笑臉，然後她發現，被沈時這樣一弄，她都沒辦法繼續擺臉生氣了。
　　
　　事實她和季柏文就是這樣，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塑膠兄妹情。
　　
　　因為晚上就有燈會，周莊入口擠得水洩不通，季柏文繞了小路；小路經過舒姐姐家，湯貝拿著手機說︰「我打電話問舒姐姐晚上要不要一塊看燈會。」
　　
　　季柏文沒有等她，直接繞了兩條街，將車停在湯家後門。
　　
　　湯貝跳下車，以及動作快地替沈時打開了車門說︰「沈醫生，歡迎你來我家做客。」
　　
　　這不是沈時第一次來周莊。
　　
　　十六歲沈時第一次來周莊，湯家女兒還是一個紮著辮子的小女孩，現在他來周莊，她已經長大成人。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六年。
　　
　　老湯和善善都認出了沈時，老湯接過沈時帶來的禮物，笑呵呵地說︰「小沈你過來玩就好，這樣見外做什麼。」
　　
　　湯貝沒東西帶回來，只有半袋草莓，也遞給老湯︰「爸，吃草莓嗎？」
　　
　　老湯拍了下她腦袋，使喚她說︰「上去收拾客房。」
　　
　　湯家房子是江南水鄉典型的院子房，黑瓦白牆中間圍著一個種滿花草的院子，門庭進來是院子，院子對著大堂，大堂後面是廚房和餐廳。老房子重新裝修過，外面看起來古樸清雅，裡面風格還算現代，就算傢俱也是明清復古的中式風格。
　　
　　周莊不大，家家戶戶牆靠著牆，門對著門，小時候湯貝同小夥伴繞著家門口的這條巷子跑兩圈都不帶喘氣。
　　
　　沈時同季柏文坐在大堂說話，沒一會過來一個男孩子，開口便問︰「貝貝在嗎？」
　　
　　「不在。」季柏文蹙眉回答。
　　
　　「……貝貝哥你也回來了啊？」男孩看到了季柏文，走了。
　　
　　過了一會，又來一個——「貝貝在嗎？」
　　
　　季柏文回答︰「不在。」
　　
　　沈時睨了季柏文一眼，季柏文頭疼地同自己老友說︰「貝貝沒心思，我必須防著點。」
　　
　　沈時點了下頭，淡淡地附和一句︰「嗯，的確要防著。」
　　
　　就在這時，又來一個，一個模樣更機靈些的男孩，小平頭，同湯貝差不多年紀，穿著羽絨服敲門進來，然後特別禮貌地問坐鎮大堂的季哥哥說︰「季哥，貝貝回來了嗎？」視線，撇了撇旁邊的另一位男人，更不自在了。
　　
　　季柏文依舊是一樣的回答︰「貝貝不在！」
　　
　　男孩沒走，季柏文不得不再說一遍︰「我說了貝貝不在。」
　　
　　男孩指了指從樓梯下來的湯貝貝，扯了一下嘴角，輕聲說︰「……季哥，我已經看到貝貝下來了。」
　　
　　季柏文︰……
　　
　　「小帥！」湯貝看到了上門找她玩的夥伴，高興地迎了上去。
　　
　　小帥羞澀地開口︰「難得你回來，晚上燈會見。」
　　
　　嗯！湯貝點頭。
　　
　　這就是為什麼越長大朋友越少……沒一會，湯家又來了一個人。季柏文正要出聲，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笑吟吟問道︰「貝貝呢？」
　　
　　季柏文看向提著籃子過來的人說︰「在裡屋。」
　　
　　舒瑤其實不是來找湯貝，而是找湯叔。湯貝跟著老湯一塊出來見舒姐姐，然後看著老湯用一桿秤稱了稱舒姐姐帶過來的冬筍。這幾年舒姐姐爸爸身體不好，只能做些簡單的活，剛好湯家酒樓需要一些野貨，舒父就靠到山上弄點野貨賣給湯家。
　　
　　稱好重量，老湯給舒瑤算錢，因為沒有零錢要回屋找，舒瑤開口說︰「湯叔，算了。」
　　
　　湯貝已經用微信轉給了舒姐姐。
　　
　　「舒姐姐，晚上去看燈會嗎？」她問舒姐姐。
　　
　　舒瑤遺憾地抿了下唇︰「不了，晚上我還要給我爸買點藥。」
　　
　　「哥，你就給舒姐姐再加點工資唄。」吃飯的時候，湯貝再次對季柏文建議說，「舒姐姐現在家裡挺困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貝貝……」她媽瞧了她眼。
　　
　　湯貝不再說話，快速扒了兩口飯，離開了餐桌說︰「我吃飽了，先走了。」
　　
　　「唉，我說你等會不跟你哥……還有沈哥哥看燈會？」老湯站起來問她。
　　
　　湯貝已經走到院子裡，捧著她的攝像機說︰「我跟我的朋友一起。」頓了下，她看向沈時說，「沈哥哥，晚上見。」
　　
　　沈時看向迫不及待離去的人，點了點頭。
　　
　　原本湯貝也想帶沈時好好逛一逛燈會，沒想到她心裡對季柏文有氣，不小心就影響了她對沈時的熱情……
　　
　　然而周莊真的太小，湯貝戴著燈會買來的面具在大街繞了兩圈，沒一會功夫就看到了前方燈火裡遙遙走來的季柏文和沈時。
　　
　　兩個高大挺拔男人各自走著，一個倨傲，一個淡漠，畫面意外很和諧。湯貝本能拿起相機，按了快門鍵，對著其中一位抓拍了好幾張照片。
　　
　　燈火闌珊處，沈時站在五顏六色的面具攤前，手裡拿著一個跟她同款大面具瞧著；他身後是一片青的紅的黃的暗的亮的小燈籠，密密麻麻地連在一起。
　　
　　燈火輝煌，男人卓然。
　　
　　湯貝戴著面具走上前，連季柏文都沒有發現她，結果路過沈時時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
　　
　　男人手心乾燥清爽，牢牢地貼著她手腕皮膚。湯貝轉過頭，摘下面具，漾著酒窩朝著沈時打了一個招呼︰「嗨……」
　　
　　「嗨。」沈時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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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06:35 PM

第20章　第二十顆星

　　此時此刻。
　　
　　絡繹不絕的觀燈人，大放異彩的百花燈，各種溫暖的色調交錯地晃進彼此瞳仁裡，直映著兩雙眸子熠熠生輝。
　　
　　湯貝一時呆愣。
　　
　　很快，沈時鬆開了她的手腕。好像剛剛只是為了逮住她這個人。
　　
　　因為她無意間又偷拍了「美色」，湯貝像是做了壞事這般朝沈時眨了眨眼睛，沈時斂了斂舒朗的眉頭，視線在她身前的5D4打轉了一圈，沒有點破她的偷拍行為。
　　
　　畢竟她這位「小偷」又被他現場抓到了。
　　
　　待季柏文轉過頭時，湯貝已經乖乖地站在了沈時跟前，一隻手護著單反，一隻手拿著摘下的獠牙面具。大概是只瞧到她一個人，季柏文擠兌地發問她︰「你的朋友呢？」
　　
　　就在這時，湯貝身後那些被點名的「朋友們」一塊朝季柏文打招呼︰「貝貝哥哥好——」
　　
　　季柏文︰……
　　
　　連同沈時也︰……
　　
　　只見湯貝身後站著五六個小年輕，臉上都戴著不同款式的面具，有男也有女。這群中二小青年，不正是湯貝那些狐朋狗友嗎？
　　
　　湯貝突然轉過頭，朝他們介紹了一下沈時︰「這位是沈哥哥，我哥的朋友。」
　　
　　「——沈哥哥好！」又是一道異口同聲的集體問候。
　　
　　「……」沈時有一種被至高禮待的錯覺。
　　
　　毫無疑問，湯貝被季柏文帶走了。
　　
　　其實，季柏文以前也不是這樣處處管著湯貝，只是家中小白菜越長越青蔥，他心裡多少有些擔心湯貝這顆小白菜會不會被壞人偷偷挖走。在季柏文眼裡，這世上男的大多居心不良。
　　
　　不論年紀大小。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午後，貝貝年紀還很小，季柏文坐在湯家的院子裡看書，順便做好看護工作。不遠處貝貝同她那一圈小夥伴愉快玩耍，他只是一會沒注意，一個小蘿蔔頭就要湊上來吻貝貝。
　　
　　原來是小蘿蔔頭對貝貝說︰「接下來王子要吻公主了，貝貝你把眼睛閉上好不好？」
　　
　　貝貝忽閃忽閃地眨了眨大眼睛，然後就真閉上了眼睛，一臉的開心。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季柏文幾乎一躍而起，差點砸過去了手中的書……
　　
　　那時候貝貝幾歲了？已經有六歲了吧！已經不小了！
　　
　　這種往事湯貝貝自然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季柏文一直沒有忘記。就在剛剛他和沈時走過來的時候，他還玩笑地提了起來。
　　
　　沈時默不作聲地聽完，沒有可發表的意見。
　　
　　季柏文看著老友說︰「你沒有妹妹，不會懂的。」
　　
　　沈時笑笑，出聲問季柏文︰「後面湯貝貝結婚了，你也要這樣防著嗎？」
　　
　　季柏文跟著笑了笑，卻是同沈時不一樣的笑意，他大概真是防狼防習慣了吧。小時候貝貝不僅長得漂亮還可愛，相處起來大方又熱情，外加點子多精力旺盛，每天過來找她玩的小蘿蔔頭簡直不要太多！用老湯的話來說，以後上門提親的男人肯定要將湯家門欄踩爛了。
　　
　　至於後面貝貝真結婚了……
　　
　　季柏文對沈時說︰「貝貝不是還小嗎？」
　　
　　沈時不再接話。
　　
　　……
　　
　　跟老男人逛燈會和同齡人完全是不一樣的感受。當然，湯貝只把季柏文定義為老男人，沈時在她心裡已經變成了神仙般人物。都修道成神了，還有年齡大小的概念嗎？
　　
　　湯貝跟著季柏文走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像是小時候跟著季柏文出來趕廟會，季柏文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生怕她被人販子拐走。
　　
　　走到一個販賣花燈的攤位跟前，季柏文停下來對她說︰「選一個吧。」
　　
　　湯貝︰「……」不用了吧，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以前小時候，只要出門季柏文給她買顆糖她都會開心好久。
　　
　　所以說小時候就是比較容易快樂。
　　
　　季柏文已經替她選了起來，看了看前面掛著生肖彩燈，指了指掛在中間的狗頭燈說︰「要不就那隻小狗？」
　　
　　不要！湯貝立馬搖頭拒絕。
　　
　　季柏文又將目光轉到另一邊的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不得不說季柏文就是典型的直男眼光——十分可怕。
　　
　　「沈哥哥，你覺得哪個好看？」湯貝出聲問沈時意見，眼裡帶著一份小期待。畢竟沈時是她心裡的男神呀。
　　
　　沈時抬起頭，大致掃了掃這家攤位的花燈，各有各的造型，且色彩齊全樣式繁多。然後他指向左邊的一盞水彩畫風格小花燈說︰「那盞怎麼樣？」
　　
　　這是一盞橘紅色小宮燈，隔著古典秀美的圓形燈罩，透著溫暖的橘光。
　　
　　沈時的選擇，完全符合她的審美。
　　
　　尤其對比季柏文的直男審美……沈時的審美都顯得不那麼直了。咳，審美和直不直完全沒任何關係，沈醫生只是性子冷淡外加不婚主義而已……她不能給他想彎了。
　　
　　湯貝接過老闆遞給她的小宮燈，瞅向季柏文說︰「掏錢。」
　　
　　買好了燈，就可以回家了。這是季柏文對她表達的實際意思。湯貝已經看透了季柏文的老套路。
　　
　　可是，難得回周莊看一次燈會湯貝並不想那麼早回家……她挑著橘色宮燈慢吞吞地跟在季柏文和沈時後面，三人已經從熱鬧的大街來到了老巷路口，隨後湯貝快步走上前，拐彎來到另一邊小巷前，側過頭說︰「哥，我去看看舒姐姐……說不準她回來了。」
　　
　　季柏文沒吭聲，湯貝咧一下嘴，換了一個方向，提著小宮燈去找舒姐姐了。季柏文往那個方向望了眼，轉過頭對沈時說︰「我們走吧。」
　　
　　不比外面那些來回穿梭在人群裡的小年輕，他們已經是老男人了。比起一塊上街湊熱鬧，更適合他們的是秉燭夜談。
　　
　　「阿時，其實比起你回國當醫生，我真的非常希望你能來森善藥業……」
　　
　　「我已經轉過一次行，不想再轉回來。」沈時回話。
　　
　　「當醫生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嗎？」季柏文又問。
　　
　　「不是吸引力，只要是工作……都是無聊、重復，以及無趣。」沈時說。
　　
　　「那就是成就感。」季柏文說。
　　
　　沈時扯了下唇，說笑︰「腫瘤醫生應該是成就感最差的醫生了。」
　　
　　季柏文也扯扯唇。
　　
　　湯家小院，兩把籐椅前方放著一個生著炭火的爐子，夜風習習，爐火幽幽。季柏文沈時各坐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過了一會，老湯也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加入男人的聊天裡。
　　
　　同時，將三人平均年齡往上拔高了十來歲。
　　
　　善善從廚房出來，笑著問他們說︰「需要給你們弄點小菜嗎？」
　　
　　半個小時後，有人提著一盞橘色小燈回來了，推開門誒了一聲︰「你們開座談會呀！」
　　
　　途中遛走的湯貝回來了，她也自覺地拿了一張小板凳過來，加入了聊天裡，還起了一個頭問︰「剛剛你們聊什麼？」
　　
　　「聊什麼時候把你嫁出去。」老湯冷不丁地來一句。
　　
　　湯貝打算退出聊天，只是想到一件事，一邊烤著火一邊說︰「剛剛舒伯伯看起來好嚇人，咳嗽的時候都快喘不上氣了。」
　　
　　舒伯伯就是舒姐姐的爸爸，聽到她這樣說，老湯並不意外，嘆氣說︰「老舒那人太倔，就是不肯上醫院，這樣下去，肯定越拖越嚴重。」
　　
　　難怪舒姐姐那樣著急……湯貝看向沈時，提出一個小請求︰「沈哥哥，你能不能去看看舒伯伯呀？」
　　
　　旁邊季柏文面色不明地提醒她說︰「沈時是外科醫生。」跳動的火光映在他的臭臉，更顯得他神色晦暗不清，但是季柏文的口吻，並沒有刻意攔著她。
　　
　　湯貝點點頭，一副不太懂的樣子，然後她問沈時︰「外科醫生看不了咳嗽嗎？」
　　
　　沒錯，湯貝是特意回來找沈時的，剛剛她看舒姐姐急得都快掉眼淚了，心想如果她能將沈醫生帶過去看一看說不準舒姐姐就不那麼著急了。沈時怎麼說都是美國回來的大醫生，她可是在UCLA中心醫院那邊住過院，收費高得令人窒息。
　　
　　沈時都能在UCLA中心醫院當上主治醫生，醫術肯定是好的，況且東部醫院這邊也很重視他。
　　
　　然後，沈時看向她問︰「那位舒伯伯大概是怎麼咳的？」
　　
　　這個她可以向他展示，湯貝立馬背對著沈時模仿起了舒伯伯的咳嗽聲，演得幾乎一模一樣︰「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大概就是這樣。」湯貝停下來看著沈時說。
　　
　　「走吧。」沈時站起來，「你帶我去看看。」
　　
　　一塊來舒家的除了沈時，還有季柏文，湯貝提著燈走在前面帶路。其實年初七家家戶戶還掛著紅燈籠，湯貝的小橘燈根本增加不了太大的照明作用。
　　
　　湯貝也不知道自己提來提去做什麼……
　　
　　來到了舒家，舒姐姐驚訝她帶來了沈時和季柏文，湯貝解釋了一句，舒姐姐連忙招呼沈時進屋。舒家房子比較小，舒伯伯和舒嬸嬸都躺在裡面房間看電視劇，這會舒伯伯倒是沒咳嗽了。
　　
　　舒瑤打開房間大燈，和舒伯伯介紹了一下沈時。床上舒伯伯開口說話，還沒有說出話來，又先咳嗽起來。
　　
　　沈時進來之後，視線一直停在舒伯伯臉上，以及舒伯伯床頭的藥瓶。
　　
　　舒伯伯下床，來到臥室的小沙發坐下；沈時詢問起舒伯伯好幾個問題，是否持續性胸痛，手腳乏力，視力下降等等問題，然後具體觸踫舒伯伯胸口位置，來回壓了壓……
　　
　　良久，沈時問舒伯伯︰「有沒有做過血常規胸片這些檢查？」
　　
　　舒伯伯回沈時︰「我就是感冒咳嗽，做那些檢查幹什麼。」
　　
　　舒伯伯性格就像她爸說得那樣——倔得像頭驢，誰話都不聽。
　　
　　沈時背對著他們站起來，湯貝一時看不到沈時神色，安靜地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直到沈時來到外面，舒姐姐跟著出來，問沈時︰「沈醫生，我爸怎麼樣？」
　　
　　湯貝也輕輕地問了一句︰「沈哥哥，舒伯伯沒事吧？」
　　
　　季柏文也跟著出來，沉默地站在一旁，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沈時站在舒瑤面前，開口說︰「不管如何，盡快帶你父親到醫院做個具體檢查……最好是大一些的醫院。」
　　
　　沈時的話，嚇到了舒瑤，也嚇到湯貝。
　　
　　「沈醫生，我爸很嚴重嗎？」舒瑤問。
　　
　　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情況的確挺嚴重。只是作為一位醫生，還是今天來周莊做客的客人，沈時都不方便將他的判斷直接說出來，他的建議只能是︰「盡快檢查。」
　　
　　舒瑤眼底情緒湧動。
　　
　　湯貝看了看舒姐姐，她能聽出沈時話裡的嚴重性，只是她看舒瑤難過擔憂的樣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圓場，開口說︰「舒姐姐你先別太擔心……沈哥哥只是外科醫生，他可能是沒看出來……」
　　
　　沈時站在湯貝旁邊，選擇不說話。
　　
　　「所以你要帶舒伯伯盡快檢查才好。」湯貝加了一句。
　　
　　不管如何，舒瑤抬起頭道謝︰「謝謝你，沈醫生。」
　　
　　「不用。」沈時客氣回應。
　　
　　……
　　
　　第二天，湯貝和沈時坐季柏文的車回S市，昨晚舒姐姐當場跟季柏文請了一個星期假，大概當著沈時的面，季柏文不好表現出無情剝削的資本主義面孔，對舒姐姐說︰「你就安心帶伯父做檢查，工作上的事情不用著急。」
　　
　　回去之前的早餐，是周莊最為經典的小粥小菜。老湯總歸還是沒忍住，對季柏文說︰「柏文呀，咱們是不是可以考慮婚姻大事了，你和你女朋友也交往了這麼多年了，一直拖著也不是事啊，早點結婚生個小柏文玩玩唄……你看貝貝小時候多好玩！如果你們沒時間帶孩子，就放在周莊，我和你媽媽幫你帶……」
　　
　　為了催她哥結婚，老湯真是什麼話都能說。相反善善不怎麼催她哥，湯貝心裡是這樣理解，她媽因為當年同季叔叔離婚的事情對她哥有一定的歉意，所以就不忍心催她哥，然後老湯就不自覺承擔起了季柏文的催婚工作。
　　
　　哎，她家老湯操心呀！
　　
　　早餐桌上，老湯說著說著還看向沈時，笑呵呵問︰「小沈呢，你有女朋友了吧，什麼時候結婚呀？」明顯，要藉著沈時對季柏文製造壓力。
　　
　　「爸，沈哥哥是不婚主義……」湯貝貝出聲提醒。
　　
　　老湯及時中止話題。
　　
　　回去車裡，湯貝靠在後座想著季柏文婚姻大事，同樣不理解地說起來︰「哥，愛一個女人不應該早點娶她回家嗎？」
　　
　　季柏文涼涼地回她︰「你懂什麼叫愛。」
　　
　　「我怎麼不懂了？」湯貝眨了眨眼，但也沒有同季柏文抬杠，還頗為交心地說起了內心想法，「你和程姐姐在一起這麼多年，如果你們之間沒有愛，難道是502嗎？」雖然，作為以後小姑子之一的她不是很喜歡程瑩瑩，但也不會否認程瑩瑩和她哥之間的感情。
　　
　　「貝貝……我只能說你真的太不懂男人了。」季柏文突然來了一句。
　　
　　湯貝︰……
　　
　　季柏文不明所以的一句話，令她一頭霧水。她怎麼不懂男人了？男人很難懂嗎？
　　
　　「如果沈時是懶得找，我最多就是懶得換。」季柏文再次開口，不僅解釋了他和程瑩瑩感情，也順帶拉了沈時下水。
　　
　　沈時無言地撫額。
　　
　　湯貝更是︰……
　　
　　季柏文這句話已經瞬間沖刷了她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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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04 PM



第21章　第二十一顆星

　　原來她以為的「情有獨鐘」只是懶得換？「不婚主義」也只是懶得找？
　　
　　湯貝一時很難接受季柏文這話，想了想，就算沈時真的是懶得找，他也確實對世間的男歡女愛沒什麼興趣，這樣理解沈醫生仍然是神仙級別。
　　
　　但是——季柏文的懶得換，真夠渣的。湯貝拉長著臉，眼角向上剔著，翻了翻，然後淡而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渣男。」
　　
　　一時之間，沈時和季柏文都沒了聲音。
　　
　　沈時沒聲音是不知道湯貝貝這聲渣男有沒有自己的份，季柏文是有點不屑一顧，頓了頓問自己後座的人︰「或是你覺得我每月換一次女朋友就不渣了？」
　　
　　湯貝貝被季柏文反駁得說不出話，可是她還是生氣。歸根到底她生氣的原因並不是季柏文的話，而是他的態度。他剛剛的口吻不僅不尊重程瑩瑩，也不尊重愛情和婚姻。
　　
　　一個對愛情和婚姻都不尊重的人，也就很難擁好的愛情和婚姻了。
　　
　　湯貝貝撇過頭，車窗外是快閃而過的綠化帶，天很藍，白雲悠悠。入年之後，南方的天氣幾乎每天都很好。湯貝繼續默不作聲地趴著窗戶，心想自己那顆小結節沒準就是被季柏文氣出來的。
　　
　　「哥……如果以後我的男朋友在你面前說……他選擇跟我結婚只是懶得再找一個……你會怎麼想？」
　　
　　一道輕輕的聲音從後面飄入季柏文耳裡，也進了沈時的耳裡。
　　
　　季柏文知道貝貝是一個較真孩子，也有些後悔剛剛說出的話；雖然兩人是親兄妹，貝貝的性情道德觀和心態都與他不同。
　　
　　「貝貝……不會有那種情況出現。」季柏文開口，聲音也有些低。因為他不會允許那種男人成為她的愛人。
　　
　　湯貝也只是隨口一問，不管她和季柏文如何互懟，心裡也是明白季柏文是在意她這個妹妹的。
　　
　　「好了，我就是隨便說說。」湯貝坐直了身子，生氣了一會就恢復好心情說，「男女有別，想法不同，聊下去也沒意思……畢竟我們每個人思想境界也不一樣。」
　　
　　前方沈時微微抬了下頭，嘴角抿成了一條漂亮線條。
　　
　　至於季柏文還能說什麼，有人能自己開心回來就好。
　　
　　不能自己開心回來，她難道要把自己氣死？
　　
　　湯貝沒有忘記對張安碩的承諾，打算季柏文送她回公寓之後，就把昨晚燈會拍的照片發到洛杉磯群裡。
　　
　　下車之際，季柏文打開後備箱對她說︰「後面那些吃的你都拿走。」
　　
　　這些都是善善老湯給她、她哥和沈時帶回來的周莊美食。湯貝沒有拿走季柏文那一份，對前面沈時說︰「沈哥哥，我哥那份留給你吧。」
　　
　　車裡沈時還沒來得及推謝，湯貝已經拎著東西上樓了。
　　
　　湯家的秘制牛肉乾是湯貝的最愛，回到公寓，她一邊在洛杉磯群裡發單反裡的照片，一邊撕咬著牛肉乾。燈會照片很多，每一張照片都需要上傳很久，湯貝點了自動上傳，然後去洗頭了。
　　
　　等吹乾頭髮，湯貝拿起手機坐在床上看上傳到群裡的照片，懵了。她把偷拍沈時的那四張照片一塊傳了上去。
　　
　　Orz！
　　
　　她想撤回，已經過了撤回時間。
　　
　　群裡張安碩正一張張地欣賞著周莊燈會照片，尤其看到沈時站立輝煌燈火裡的側身照，十分遺憾地表示︰「可惜我不在，不然也讓湯妹給我拍兩張這種feeling的照片，太有格調了！」
　　
　　湯貝︰……這照片是她偷拍的啊！
　　
　　張安碩還在評價，隨即還來了一句詩︰「長衫我亦何為者，也在遊人笑語中。」
　　
　　清華學霸就是不一樣，美國留學多年還能念詩。
　　
　　湯貝依舊沒冒泡。
　　
　　張安碩直接@她問︰「湯妹，你不在了嗎？」隨後又@了沈時︰「沈醫生，快來收照片。」
　　
　　湯貝沒辦法，回了一個愉快的小表情，心裡希望沈時已經遮罩了他們這個群了。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沈時出現在群裡，同時也@了她︰「照片拿走了，謝謝。」
　　
　　湯貝握著手機，心情那個復雜，硬著頭皮回復沈時說︰「不用謝……我就是隨便拍拍。」
　　
　　「我家湯妹就是厲害，順便拍拍都那麼好。」張安碩又開始習慣性誇她。
　　
　　湯貝謙虛極了︰「還好吧。」
　　
　　然後，張安碩說起了另一件事︰「對了，那個紀錄片呢，剪輯好了嗎？湯妹快發到群裡看看呀，我已經迫不及待了。」作為紀錄片裡第一男主角，張安碩十分期待看到成片。但是他每次提到留學生紀錄片，湯妹都推三阻四。
　　
　　因為……她不好意思啊。
　　
　　洛杉磯的留學生紀錄片湯貝已經剪輯完成，連字幕包括結尾的特別鳴謝都已經弄好，之所以她沒發群裡，是因為——第一男主張醫生的戲份被她剪得只剩下一個鏡頭了！
　　
　　還沒有出現在中間某個背影的時間長。
　　
　　還不知道內情的張安碩︰「好了，不催不催，期待湯貝將後期做得更好。」
　　
　　湯貝仰頭，哀嘆了一聲。努力拍出來都不能用，可以用的不讓多拍。作為一個未來女導演，她容易嘛！
　　
　　有些事，的確很不容易。
　　
　　沈時將群裡的幾張照片保存到了手機裡。季柏文將車開回紫金花園，沈、季兩家對面，沈時解開安全帶時，季柏文開口說︰「我到你家坐坐。」
　　
　　同時，將周莊帶回來的兩袋特產全帶到了沈家。
　　
　　沒想到，季父也在沈家，季柏文同自己父親直接打了一個照面。季父和沈父正在下棋，見到沈時揚著笑臉說︰「阿時，過來幫幫季叔叔……我想也只有你能贏得你爸了。」
　　
　　回國有些天了，沈時還是第一次踫到季林森。他上前接過季林森手中的棋子，觀察了兩眼棋局，落下黑子。季林森回過頭問自己兒子︰「去周莊了？」
　　
　　季柏文坐下來說︰「對，回去了一趟。」
　　
　　回去……季林森對這個詞充耳不聞，開口說事︰「前兩天市場部的經理來找我了，不知道我這位董事長還有沒有面子……跟你這位總經理談談話？」
　　
　　「爸，你說笑了。」季柏文站了起來說。
　　
　　今天晚飯季柏文自然留在季家餐桌，晚飯依舊季家女主人王曉春親自下廚，作為一位上市制藥公司董事長夫人，季柏文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都有著令他欽佩的毅力和堅韌。
　　
　　餐桌上王曉春笑容滿面地對他說︰「今晚這隻雞是我媽從鄉下特意買來，裡面的人參是昨天你爸長白山帶回來，全是滋補的好東西。柏文你工作累，多喝一些雞湯補補身子。」
　　
　　「謝謝王阿姨。」季柏文客氣道謝。
　　
　　「自家人，客氣什麼。」王曉春溫柔道。
　　
　　旁邊季子珊故作不開心，瞧了眼自己的親媽說︰「每次哥回來你就偏心，都不會心疼心疼你女兒，不知道你女兒每天待在實驗室也很累嘛？」
　　
　　王曉春拍了下季子珊的手，笑罵說︰「那是你自作自受，非要學醫，學個管理什麼的不就輕鬆了嗎？」
　　
　　「管理更頭疼好不好？」季子珊聳聳肩，轉頭面向自己父親說，「家裡公司就讓我哥操心，我是爸爸的女兒，繼承我爸爸的衣缽不是更好？媽，你難道不知道爸爸以前也是醫藥專業，我們可是同類專業！對不對，爸？」
　　
　　季林森點頭，叮囑一句說︰「學習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能讓自己太累。」
　　
　　「遵命。」季子珊滿口答應下來。
　　
　　難得子珊今晚這樣活潑。以前家裡三個人吃飯，哪有這樣的熱鬧，尤其是女兒季子珊，吃兩口就要上樓看書，季柏文更難得回來吃飯。
　　
　　比起今晚季家，沈家就比較冷清了，只有父子兩個人，做飯的岳阿姨因為丈夫病情加重也請假回了老家。晚飯是沈時下廚，做了口感清淡的美式晚餐。
　　
　　沈教授彎著腰在酒櫃裡找起了酒說︰「好像家裡沒紅酒了……不知道這瓶白蘭地能不能配你今晚的晚餐。」
　　
　　沈時挽著的襯衫袖子問︰「怎麼會有白蘭地。」
　　
　　「噢，子珊上次送來的。」
　　
　　沈時開口說︰「白蘭地糖分太高，少喝為好。」
　　
　　沈教授︰「……」
　　
　　不過，晚飯最熱鬧還是湯貝。同學找她一塊擼串，夜裡八點一幫人坐在學院後門的燒烤攤吃串聊天，戲劇學院風景線一向好看又特別，校門口出來的女孩個個漂亮纖細，男孩高大帥氣。連燒烤攤老闆都是曾經的風雲人物。
　　
　　「貝貝，你要不也入我們這行唄，每天扛機器累不累？」
　　
　　湯貝拿著烤串說︰「我也想啊，但是——」湯貝看向自己旁邊放著的水碗說，「吃個烤串都要過水，我做不到啊！」
　　
　　說完，湯貝扯起一個討打的笑容。
　　
　　女孩拍著湯貝肩膀︰「討厭！」
　　
　　好久沒有發跟同學聚會的朋友圈，湯貝從今晚一塊聚會的同學這裡拿了幾張圖，也發了一條朋友圈。
　　
　　臨近畢業，可以感慨的情緒就比較多。
　　
　　半個小時後，一條留言出現在她烤串下面，來自沈醫生的嚴厲提醒——「這些東西，少吃為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湯貝感到胸口一陣絞痛，然後懊悔地回復沈時說︰「我沒吃，我是盜圖。」
　　
　　夜裡沈時和季柏文在紫金花園的籃球場打球，紫金花園建得特別早，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會建個籃球場作為活動場地，現在住在紫金花園都是老一輩的人，沒幾個人會在這裡打籃球。
　　
　　球場上兩個男人相互過手，季柏文笑著說︰「沒想到你在美國那麼多年，還有這個身手，體力不錯啊。」
　　
　　「作為外科醫生，沒點體力怎麼行。」沈時回季柏文，一個高跳，進了一個球。
　　
　　季柏文想起他和沈時的第一次見面，那時他剛從周莊回季家，路過球場看到沈時一個人在這裡打籃球，他停下來觀望，沈時將籃球扔向他︰「要切磋一下嗎？」
　　
　　當時他以為沈時是一個體育生，後來才知道沈時的名氣有多大。不過有些事情都已經變了，記得年少的沈時比自己爽朗，現在似乎反過來了。
　　
　　「季柏文，以後今天車裡的那些話，你不要順便對湯貝貝說。」兩人坐在長椅休憩時，沈時開口說。
　　
　　季柏文有些驚訝，隨後解釋說︰「……貝貝太天真，讓她知道一些事情也好，免得被外面那些男人給騙了。」
　　
　　沈時看了看前方︰「那也不用像你今天這樣。」
　　
　　季柏文不以為然，就在這時手機進來程瑩瑩的短消息︰「回來了嗎？今晚來我這裡好不好？」同時，發來了一張自拍照，「想你想你想你。」
　　
　　季柏文嗤地一聲笑，放下手機站了起來，然後轉過頭問，「沈時，那你告訴我，你信這個世上的愛情嗎？比我爸和我媽，森善藥業，曾經以他們兩個人名字共同命名的公司品牌變成了馳名商標，結果呢——」
　　
　　他和貝貝是親兄妹，卻非常不一樣。
　　
　　沈時望著季柏文。
　　
　　「人越聰明越容易自私……沈時，你比我還聰明。」季柏文又笑了笑說。
　　
　　什麼人越聰明越容易自私？如果湯貝在現場，一定會反駁季柏文說︰「這世上還是有很多聰明又無私的人。」
　　
　　比如……她？
　　
　　以及《愛都》劇組裡塑造的所有的醫護人員？
　　
　　沈時來東部醫院正式上班已經是兩天後了，《愛都》劇組也重回醫院拍攝最後戲份，然後醫院戲份就要殺青了。
　　
　　《愛都》最後一個病人是一個心悸病人，扮演的病人是一位群演，怎麼都演不好，作為第三副導演湯貝必須對其提供指導和幫助。
　　
　　湯貝靠在牆角，同群演示範起心悸病人犯病樣子，演得那個喘不過氣來，幾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就在她投入自己藝術表演，一道熟悉男聲提醒她︰「身體可以再往下蹲，手不是放在左邊，要中間一些。」
　　
　　湯貝停下表演，瞅向過來觀看她表演的沈時，笑了笑︰「嗨……沈醫生。」
　　
　　沈時過來是找湯貝貝商量一件事。
　　
　　今天沈時參加的第一個MDT團隊晨間會議由院長親自主持。會議結束，院長看著樓下拍戲的劇組說︰「現在的醫療片除了談戀愛還有什麼，如果可以我們醫院倒是可以自己拍一部真正的醫療教育片，至於素材嘛，我們醫院還缺真實案例麼？順便啊，我們還可以做個宣傳，宣傳我們醫院的MDT治療理念……」
　　
　　想得倒是很好。
　　
　　「院長，這件事說起來容易，你知道現在拍個片多少錢嗎？」對文藝圈有些接觸的丁昇冷不丁地潑起涼水。
　　
　　院長回過頭，想了想說︰「那就找年輕人嘛！我們要給年輕人機會。」
　　
　　但是，現在年輕人不一定便宜。比如那位湯三哥，有二十歲了嗎？她那種閉著眼睛寫的劇本都要十萬一集了……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沈時面容沉靜地開口說︰「如果醫院有這個意向，我倒是有個人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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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2 10:40 PM

第22章　第二十二顆星

　　不知道沈時因為什麼事情找自己，湯貝把自己的折疊躺椅掰開，邀請沈時坐下來說話︰「沈醫生，你坐。」
　　
　　沈時沒有坐，依舊身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身上也沒有穿著白大褂。
　　
　　就在這時劇組發盒飯了，湯貝看了看手機，她忙得都忘了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了。難道沈時過來是找她吃飯的？旁邊一位群演小哥殷切地問她︰「小湯導，我去給你拿兩個盒飯過來？」
　　
　　這眼力勁，有前途！
　　
　　可是，見過有人請別人吃盒飯麼！何況東院食堂的伙食比他們的盒飯好多了。湯貝望著沈時，還是客氣地問一問︰「沈醫生，要不今天你也嘗嘗我們劇組的盒飯？」
　　
　　沈時看著她，已經開口說︰「我聽一位同事介紹這附近有家餐廳不錯，走路過去只要五分鐘。」
　　
　　……沈時還真是找她約飯啊？！
　　
　　湯貝點點頭︰「等我一下。」
　　
　　湯貝背著一個小包，跟著沈時去了那家他同事介紹的餐廳。今天S市的天氣又暖和了一些，東院外面的白玉蘭樹梢不知不覺冒出了一個個白色的花骨朵兒。
　　
　　迎著亮晃晃的春陽，藍裡透水的天，白白的兩頭尖。
　　
　　湯貝用手機隨手拍了一張，然後將手機放回相機包裡，加快腳步跟上沈時。兩人相差兩米左右距離，她只需要小跑幾步就好。
　　
　　然而，前面沈時已經停下來等她。
　　
　　五分鐘後，湯貝坐在了沈時帶她來的餐廳裡，轉著腦袋環顧了一圈環境。好高雅啊！
　　
　　沈時將餐單遞給她。
　　
　　湯貝點菜沒有季柏文那麼能講究，不管吃街頭小館還是米其林餐廳，全都是胡點一通，結果沒想到沈時比她還不講究，直接對服務生說︰「剛剛她點的多加一份。」
　　
　　真不挑啊……
　　
　　湯貝抬頭看向沈時，忍不住好奇心問︰「沈哥哥，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呀？」
　　
　　沈時沒有切入正題，先問︰「《愛都》是不是快拍好了？」
　　
　　湯貝點頭說︰「快了，再過幾天就全面殺青了。」
　　
　　「後面怎麼安排？」沈時又問。
　　
　　「後面大概就是進入後期製作，配音啊剪輯什麼的……」湯貝開口說，察覺自己話不對題，改口問沈時，「沈哥哥你是問我，我後面怎麼安排嗎？」
　　
　　沈時嗯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湯貝老實回答。她不知道自己後面要做什麼，到底是回童老闆那邊寫劇本，還是繼續跟著王導演學習電視劇拍攝。好像，不管做什麼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難道這就是所謂夢想和現實永遠存在的差距嗎？湯貝有些沮喪。
　　
　　沈時又問她︰「導演和編劇，你更偏向那塊？」
　　
　　湯貝回答很快︰「當然又當導演又當編劇。」只是如果她要這樣全面發展的話，估計只能去混快手了。
　　
　　沈時一時沒接她的話，湯貝不經意看了眼沈時，才注意到沈時嘴角翹了一下。他在笑她嗎？湯貝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像是一陣春風吹開了花骨朵，一顆心有些綻放。
　　
　　坐在她對面的沈時雙手握十，露出了兩截手腕看起來清俊有力，貼著的襯衫袖口乾淨又清爽。湯貝覺得沈時肯定不會抽煙，他身上沒有她哥季柏文那股飄來的煙味。
　　
　　沈時開始說了，基本就是東院這邊要拍醫療紀錄片，具體計劃還沒有，但是有明確的需求。如果她有興趣，可以接下來。
　　
　　聽著沈時說話，湯貝睜大了眼睛，裡面先是忽閃忽閃的驚喜，然後變成了疑慮和忐忑，她開口說︰「可是，我沒有獨立策劃以及拍攝過醫療紀錄片的經驗，我……」
　　
　　事實她就是一個還沒畢業的導演系小菜鳥，雖然這幾個月刷了一些經驗值，但是真寫到簡歷上，完全不值一提。
　　
　　沈時也沒有相瞞︰「可能報酬不會太多。」
　　
　　沈時這樣一說，湯貝轉而也明白了，東院沒準就是要找新人，畢竟新人便宜嘛！雖然湯貝很想立馬接下這個活，但還是拿喬了一番說︰「哎……童老闆和王導他們都在挽留我，希望我繼續給他們做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自己單飛，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沈時完全理解，看著她說︰「確實，需要多考慮一些。」
　　
　　湯貝︰「……」然而會不會等她考慮好了，機會就被別人搶走了？
　　
　　然後，沈時問她︰「洛杉磯留美醫學生的短片做好了嗎？」
　　
　　湯貝連忙點頭︰「已經好了。」
　　
　　沈時提了一個請求︰「可以發給我看一看嗎？」
　　
　　湯貝輕輕地轉了轉眼瞳，開口說︰「這個短片是我的畢業作品，原本是不太好提前公佈出來……」頓了頓，她話鋒一轉，愉快道，「但是我可以給沈醫生你看，你也可以給醫院那邊看。」
　　
　　湯貝自然知道沈時問她要留學生短片，肯定是給東院做個參考。醫院有醫院的選擇，她也有她的姿態。畢竟她跟著童老闆那麼久，不會特別自折身價。
　　
　　沈時笑了下，說︰「好的，我會做好保密工作。」
　　
　　湯貝有點不好意思︰「沈醫生，我當然信你了。」
　　
　　「那麼除了洛杉磯留學生短片，你之前還拍過什麼？」沈時又問她。
　　
　　原來今天這頓飯就是一場面試啊！
　　
　　然而，她作為一個導演系學生，能拿出手的拍攝作品真的寥寥無幾。主要她之前都跟著童老闆寫劇本，時間精力實在有限。
　　
　　不過，她還有一個作品可以吹。
　　
　　「美食店的宣傳片算嗎？」湯貝抬了下靈動的眉眼，詢問沈時，然後不要臉地加一句，「周莊美食網口碑評選第一名的酒樓宣傳片。」
　　
　　「美膳樓嗎？」沈時說出酒樓名字。
　　
　　……對！湯貝樂了起來。
　　
　　沈時跟著勾了一下唇。餐廳窗外天朗氣清，窗臺一盆盆綠植挺直著新冒芽頭的枝條，午時陽光大片地抖落進來，然後沈時朝她搖了搖頭︰「不可以。」
　　
　　湯貝︰「……」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沈時此時隨意又輕鬆樣子，帥得十分生動。大概是……他平時給她感覺太高冷了？
　　
　　然後童老闆也給她打來電話，讓她盡快回工作室寫劇本，得知她要在導演這條路走到底，語重心長地勸說起來︰「三哥呀，童老師以過來人身份勸你兩句，我們這個圈子導演比編劇難混太多，何況是一個女導演。現在你湯三哥在編劇圈已經有了名氣，再等等，你也可以跟我一樣，成立自己劇本工作室，再找兩位小徒弟跟著你寫，名利雙收不好麼？」
　　
　　她要成為童老師那樣嗎？事實，童老師也沒有名利雙收啊。網上罵他的比罵她還要多，難道童老闆自動過濾了？
　　
　　「童老師你以前不是跟我說，你也想拍屬於自己的電影嗎？」
　　
　　「那是我年輕的想法。」
　　
　　「但是，有想法就有去做啊。」
　　
　　「貝貝……你也是混這個圈子，你也知道那些懷抱夢想的導演攝影師最後都幹什麼了？他們都去搞婚紗攝影了！」
　　
　　童老師的話有些刺痛她，湯貝依舊嘴硬說︰「每個人都不一樣。」
　　
　　「我當然知道每個人不一樣，這也是我作為朋友才給你的忠告。你可以再玩一陣子，玩夠了回來寫劇本……趁著湯三哥還有人氣。」
　　
　　……
　　
　　湯貝蹲在醫院角落，默默地掛上了手機。
　　
　　電話裡童老闆最後問她︰貝貝，你知道如今社會什麼最勢利？是夢想！夢想這玩意永遠都跟有錢人比較好。
　　
　　文藝圈的人最愛說黑雞湯了。童老闆知道她夢想是什麼嗎？她的夢想就是不學無術混吃等死！最後，她回童老師說︰「童老師，你也知道我是女孩子，如果以後真的沒混好……我就找個男人嫁了唄。」
　　
　　反正，到時候也折騰夠了。
　　
　　這樣一想，湯貝心裡覺得自己有點渣，感覺同網上那句「玩夠了就找一個老實男人嫁了」差不多感覺……呃，老實男人也挖她老湯祖墳了嗎？
　　
　　東部醫院這邊，田院長已經親自通過了湯貝的資料審核，事實他手裡的簡歷只有湯貝貝一個人。主要這次沈時親自提供人選，該給的面子就要給，醫院就不廣發英雄帖了，直接內定了湯貝貝。
　　
　　畢竟沈醫生推薦的人……應該也不會差吧。
　　
　　第二天下午，湯貝也在「一番考慮」後跟著沈時來到院長辦公室。為了看起來更像一個專業的女導演，她穿上了小馬甲，身前掛著一個攝影機。
　　
　　一路跟著沈時上來，她走路帶風，眉眼放光，整個人神氣赳赳。
　　
　　也幸好湯貝特意穿了導演最愛款的小馬甲，不然田院長真沒看出來眼前女孩是一位女導演。「坐坐……」院長招呼湯貝坐下來說話。
　　
　　湯貝沒有立馬坐下來，頗社會地朝院長伸出了手，自我介紹說︰「你好田院長，我叫湯貝貝，上戲導演系今年的畢業生，很高興能為貴醫院拍攝醫療紀錄片。」
　　
　　……還是一位畢業生嗎？
　　
　　他是想要便宜一點的新人，但是這位是不是太新了？院長回握湯貝貝伸過來的手，忍不住看向後邊神色自若的沈醫生，沈醫生不會是到戲劇學院隨便抓了一個吧。
　　
　　還不如到學校隨便抓一個過來呢！院長門口傳來兩下叩門聲，丁醫生走了進來，看了看裡面情形，客氣問候兩聲︰「院長，沈醫生。」
　　
　　「丁醫生……過來一塊見見沈醫生推薦的人才。」院長對丁醫生說，指了指湯貝的小馬甲說，「湯貝貝，我們的新……銳女導演。」
　　
　　「你好啊，湯三哥。」丁醫生終於問候起了她。
　　
　　湯貝知道只要她來東院肯定會面對大丁老師的阻攔，但是沒關係，因為沈時已經告訴她——今天院長會直接跟她簽合同。
　　
　　果然，院長拿出了一份合同遞給她說︰「小湯……導演，這是我讓人事擬好的合同，你看一看，如果沒什麼問題，直接簽了？」
　　
　　「好的，院長。」湯貝一臉正經地接過合同，逐條掃視，然後幾乎每看一條，田院長都親自對她解釋一遍︰「我們暫時沒有協力廠商媒體合作，但是你別擔心，我們總院的官方微博有兩百多萬粉絲，我們完全可以自媒體運營。」
　　
　　說到兩百多萬粉絲時，田院長口氣有些大。然後，他繼續說明醫院的拍攝需求︰「我的想法呢，很簡單，每一個星期在微博放一個小短片……」
　　
　　「每個星期？」湯貝抬了下眼。
　　
　　「一個星期不可以嗎？」田院長改口，「那就兩個星期也可以。」
　　
　　湯貝搖了搖頭，說︰「一個星期一個短片沒問題。」
　　
　　新人也是有好啊。田院長面露微笑，繼續說︰「然後，我們合作時間暫時是半年期……如果基本沒什麼問題，半年之後我們再續約。」
　　
　　湯貝噢了聲，餘光掃了眼合同下方的酬勞數字。
　　
　　田院長說︰「給你的費用呢，我還是從醫院員工活動經費拿出來，可能不是特別多……但是小湯，你可能不太知道，我們醫院一個博士級別的主治大夫半年工資差不多也只是這個數。」
　　
　　湯貝︰……她好像知道沈醫生的工資了。
　　
　　「謝謝田院長，我一定會好好拍攝。」拿起筆，湯貝沒有任何猶豫，果斷地在合同上簽了名字，然後回過頭對沈時偷眨了下眼睛。
　　
　　「丁醫生，你有什麼事嗎？」院長問丁昇。
　　
　　丁昇已經沒事了，合同都簽了，他還能說什麼。他就是很奇怪，湯三哥人脈關係怎麼厲害？他的《人間浮華》逃脫她的魔爪，沒想到她還能東院拍醫療宣傳片。
　　
　　難道思路放飛的人比較多才多藝？
　　
　　同樣沒想到湯貝那麼爽快，院長很滿意。待沈時帶湯貝離開，丁醫生在院長辦公室多留了一會，正要開口，田院長已經開心地說起來︰「真是……撿到便宜了！」
　　
　　丁醫生︰「……」
　　
　　田院長拿著合同，對他說︰「現在文藝圈的人都很貴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不過這話是誰告訴他的？
　　
　　丁醫生︰「……」
　　
　　樓下，湯貝跟著沈時來到剛成立的腫瘤MDT中心，路過洗手間時，轉頭對沈時說︰「沈醫生，我上個洗手間。」
　　
　　沈時指向不遠處的辦公室︰「等會來那邊找我。」
　　
　　湯貝答應；心情美妙上完廁所，洗了洗手出來，沒有紙，隨意地擦了擦身上的小馬甲，然後抬起頭，便看到了一張不太友好的面孔。
　　
　　「大丁老師好。」湯貝有禮地叫了一聲，想了想，討好地說了起來，「以後還請大丁老師多多指點。」
　　
　　有人態度這樣好，丁昇還能說什麼，蹙了蹙眉，路過她說︰「不要拍成東院版的《XX傳》就好。」
　　
　　湯貝︰……
　　
　　人在江湖混就不能有一點黑歷史嗎？就在這時，前方沈時叫她——「貝貝，過來。」
　　
　　像是後台突然出現。湯貝朝丁醫生點了下頭，立馬奔向前方叫她的沈時。來到沈時跟前，她反應了下，剛剛沈時叫她什麼？！
　　
　　……貝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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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09:57 AM

第23章　第二十三顆星

　　貝貝！？沈時剛剛是叫她貝貝了嗎？？
　　
　　沈時很少叫她名字，偶爾叫她也都是全名湯貝貝地稱呼她，這樣突然省略了湯字，她都有些不適應呢。貝貝……感覺好像叫一條狗啊。
　　
　　不過，如果她有尾巴，剛剛沈時這樣叫她的時候，沒準她真朝他搖起來。
　　
　　湯貝面露一絲微笑，矜持地看向沈時，然後沈時再次開口︰「湯貝貝，我給你介紹一下科室的同事。」
　　
　　呃……怎麼又湯貝貝了？！
　　
　　湯貝翹著的嘴角差點立馬癟下去。果然，永遠不要相信男人嘴裡的話，因為變起來比變臉還快。
　　
　　東院腫瘤團隊成員湯貝上次在醫院官網已經看到過，沒想到還有幸見到他們本人。剛好這會兒，他們也都在辦公室。
　　
　　沈時一一帶她認識他們，並簡單地介紹了他們的科室和專業，分別是介入放射科的楊醫生，病理科的黃醫生，以及中西結合科的顧老。
　　
　　顧老無疑也是東院腫瘤團隊裡年紀最大的專家，看起來也是這裡最像專家的一位了。楊醫生和黃醫生大概都是四五十歲左右樣子，另外黃醫生是團隊裡唯一的女醫生。
　　
　　黃醫生頭髮挽著，面容親切，主動同她握握手，爽朗說︰「後面如果拍我，記得把我拍年輕一點。」
　　
　　「沒問題。」湯貝笑著答應。
　　
　　然後，就是外科的沈時，內科的丁醫生？湯貝基本認識了東院腫瘤團隊裡的各科醫生，以及他們的專業和身份。
　　
　　介紹結束，沈時從飲水機倒來一杯水，對她說︰「等會再去一趟醫務科，具體的拍攝要求他們來定。」
　　
　　湯貝點頭，將手從馬甲口袋裡拿出來，結果沈時這杯水並不是倒給她的。湯貝默默轉了下頭。黃醫生要去門診那邊了，走到辦公室門口突然想起一事，笑著說︰「昨天我踫到院長，今年醫院又來一批實習生，我們這邊也要來一位……女孩。」
　　
　　「走了關係吧。」丁醫生剛好進來，接下黃醫生的話，語氣不明。
　　
　　那是自然，那麼多實習生呢。黃醫生性子很直爽，開起丁醫生玩笑，無所顧忌地說︰「不過丁醫生可以好好把握啊，現在娶到家境好還有社會關係的女孩子，少奮鬥半輩子！」
　　
　　抱歉。丁昇並不喜歡這樣的玩笑，礙於黃醫生是前輩還是女性，抿著唇角說︰「黃醫生說笑了，不過我本人不太喜歡這樣的玩笑，希望以後不要再開。」
　　
　　黃醫生︰「……好的。」
　　
　　原本丁醫生同他們不同院區不同科室，現在聚在一起工作，以後的相處還需要多多磨合。
　　
　　因為團隊作戰，五人共用一間大辦公室。最好的靠窗位置給了年紀最大的顧老和黃醫生，沈時和丁醫生辦公桌都位於門口進來的地方，兩兩相對著。
　　
　　湯貝在這間辦公室待了一會，便去醫務科了。沒辦法，氣壓太強。
　　
　　電梯裡她想到沈時在洛杉磯那間擁有大扇落地窗的獨立辦公室，有些理解溫倩那晚說的話了，不管國內醫療環境如何，醫生的待遇依舊落後美國這邊。
　　
　　只是病人無國界，人心呢。
　　
　　湯貝覺得沈時選擇回國，肯定有他非常具體的考慮。如果只考慮待遇問題，像他這樣的聰明人，幹嘛選擇學醫呢？他完全還可以……靠臉吃飯呀！
　　
　　因為收到的求潛規則私信愈來愈多，湯貝不得不發了一條微博澄清，簡單地強調一下湯三哥的性別問題——
　　
　　「我是女的！」配圖是一個大寫的♀符號。
　　
　　半個小時，該條微博出現最熱評論——「不要以為裝女人，我們就可以放過你。」
　　
　　湯貝︰……
　　
　　去年她因為《XX傳》熱播遭到輿論壓力，童老闆給她灌了一大碗黑雞湯︰「他們之所以罵你是因為不瞭解你，如果他們真的瞭解你了……說不準還會想打你。所以三哥，勇敢做自己，不要在意那麼多。」
　　
　　看著熱評第一，湯貝委屈得不要不要。現在她想做回女人都不可以嗎？她總不能將她的江湖名號從湯三哥變成湯三姐吧！
　　
　　都是一些什麼鬼……森善藥業總經理辦公室，季柏文也在看「湯三哥」微博。
　　
　　季柏文是一次偶然知道他家湯貝貝還是湯三哥，網上一身臭名他都不忍心提及，偶爾上「湯三哥」微博看一看，同樣頭疼又生氣。
　　
　　當年他就不能讓她考什麼戲劇學院。她那個圈子，就沒有不被罵的。
　　
　　但是，還是有人喜歡她的啊。只是現在小學生作業多上網時間比較少，沒辦法替她打call而已……湯貝心裡這樣想。
　　
　　湯貝決定好好拍攝東院的醫療宣傳片。她去了一趟醫務科，才知道這個宣傳片是院長臨時提議，院方暫時也沒有具體的計劃和規劃。
　　
　　所以，她還要先寫策劃方案。
　　
　　打開電腦，湯貝再次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對醫學仍然瞭解甚少，以至於思路受限，根本沒辦法寫策劃。
　　
　　畢竟是沈時給她介紹的活，晚上10點湯貝在微信裡找沈時︰「沈醫生，可以推薦我一些醫學專業的書嗎？」
　　
　　十幾分後，沈時回復她︰「有什麼問題先問我，醫學書都比較枯燥。」
　　
　　湯貝態度很好︰「我不怕枯燥。」
　　
　　可是有時候態度並不重要，沈時再次回復她說︰「不僅枯燥，體系也復雜，你很難看懂。」
　　
　　湯貝︰……
　　
　　過了一會，沈時發過來一份文件，湯貝點了接收。她以為是沈時給她的資料，點開來是一張作息時間表。
　　
　　「藍色標注是我的休息時間，你可以在這些時間給我打電話，或發消息。」沈時留下這句話。
　　
　　湯貝對著電腦看起了沈時的作息時間表，六點起床，七點半到科室，八點查房……一周兩天門診。
　　
　　orz……她再也不抱怨自己這一行辛苦了。
　　
　　第二天湯貝來到醫院，院長這邊建議她先拍一個腫瘤醫療模式宣傳片，大概也知道宣傳片比較難拍，笑呵呵地說︰「不用急，不用趕著發微博。」
　　
　　「實在不行，就先拍個春季流感宣傳嘛。」田院長再次改口，很好說話。
　　
　　湯貝離開了院長辦公室，拿出手機看了看沈時發給她的作息時間表，今天週二？好像就是沈時的出診時間。
　　
　　既然要拍治療模式的宣傳片，湯貝再次光顧十二樓的聯合辦公室。今天她穿著一件黑色風衣，裡面是橘色高領毛衣，略長又沒時間剪的頭髮紮起了半邊頭，整體風格比穿小馬甲還要有藝術氣息。
　　
　　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湯貝從電梯昂首挺胸地走出來，不近不遠，剛好看到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馬尾女孩從沈時辦公室出來，跟在病理專家楊醫生的後面。
　　
　　楊醫生拍了拍季子珊肩膀，也看到了湯貝過來，朝她說︰「小湯，過來。我再給你介紹一個人。」
　　
　　哦。湯貝點了下頭，朝季子珊走過去，肩上提著一個攝像機。楊醫生旁邊，季子珊懷裡捧著一本學習資料本，同樣目光直直地看著她。
　　
　　「嗨。」湯貝打招呼。
　　
　　「嗨，你好。」季子珊回她招呼，像是不認識她，自我介紹說，「我叫季子珊，是腫瘤聯合科室新來的實習生。」
　　
　　湯貝點頭，懶得客氣了，季子珊又不是不認識她。
　　
　　就在這時，丁昇走出辦公室，季子珊又回過頭對丁昇禮貌叫了一聲︰「丁醫生。」
　　
　　丁昇向來不太愛理人，尤其是靠關係進來的實習生，倒是看到湯貝想到昨晚製片人打來的電話，使了一個眼色讓湯貝跟他過去。
　　
　　湯貝機靈地跟了過去。
　　
　　「大丁老師，你剛剛叫我呀？」樓梯口，湯貝站在丁昇面前。
　　
　　「湯三哥……」丁昇習慣叫湯貝這個名字，畢竟兩人原先也有些交集。然後他找湯貝，主要是跟她打探一位業內編劇的口碑。
　　
　　這位編劇是製片人新介紹他的編劇，網上評價沒有湯三哥那麼多。
　　
　　「噢。」湯貝了然地點了點頭，笑著對丁昇說，「這位編劇啊，我知道。」
　　
　　「如何？」丁昇問她。
　　
　　「跟我師出同門呢。」湯貝抿了下唇，見丁醫生蹙眉，加了一句，「但是比我專業很多。」
　　
　　「……謝謝。」丁昇客氣道謝。
　　
　　「不用不用。」湯貝搖頭，一臉的燦爛。
　　
　　湯貝走了，沒有等沈時門診回來，直接去了一趟對門樓的內科門診和急診科，打算先拍個春季流感宣傳片，畢竟流感這塊不需要太多醫療知識也能拍……
　　
　　傍晚回到公寓，湯貝感覺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懶得出門吃飯，直接叫了一份外賣。她打開筆記本，還沒有開始敲打，只覺得眼皮酸痛，後腦發脹。
　　
　　外賣小哥拍門的時候，湯貝整個人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她迷迷糊糊地起來，然後昏昏沉沉地打開門，接過外賣。
　　
　　一張小臉紅通通，像是抹了胭脂，面龐突突地往外透著滾燙。
　　
　　外賣小哥微笑提醒︰「美女，給個五星好評。」
　　
　　「嗯……」湯貝踫了踫鼻子，無力地應了一聲。
　　
　　外賣小哥送來的外賣湯貝一口沒吃，灌了一杯熱水，繼續倒床就睡。再次睜開眼睛，她整個人已經難受得受不了。窗戶未關，外面天已經黑了，也不知道現在幾點。
　　
　　湯貝找手機，發現自己連翻個身的力氣都沒有，想必自己一定是發燒了，渾身火熱又無力，手腳酸軟。
　　
　　終於找到手機，手機顯示晚上九點半。她還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呢……
　　
　　季柏文接到湯貝電話，人正懶懶地躺在床上刷微博；剛洗過澡的程瑩瑩塗好護膚品挨到他旁邊，身上只穿著一件黑色蕾絲睡裙。
　　
　　電話震動，她看著來電顯示，將紅唇送在季柏文耳邊，說了一句男女兩人之間的騷話。
　　
　　今天S市突然降溫，尤其夜裡寒氣襲人，程瑩瑩上床之際，卻覺得房間地暖溫度太高，調低了兩度，怕等會熱得自己受不了。
　　
　　只是還沒開始「辦事 」，湯貝貝的電話便來了。不管她剛剛如何刻意引誘，季柏文依舊先接了電話。程瑩瑩心裡不開心也只能忍著，她將手放在季柏文半露的胸膛壓著，聽著電話裡湯貝貝說話聲。
　　
　　「哥……我好像發燒了，你能不能過來一趟……」電話裡湯貝貝聲音有些難過。
　　
　　「貝貝，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季柏文快速起來，動作快得令程瑩瑩猝不及防；手還抓在季柏文的睡袍。
　　
　　湯貝真的太難受，如果不是很難受，也不會打電話給她哥，半握著手機她想到一件事，開口說︰「還有……你過來的時候別忘帶上我的醫保卡，你上次給我補辦好，一直沒有給我……」
　　
　　然後，湯貝掛上了手機，等著季柏文過來送她醫院，因為眼皮酸痛眼眶紅熱，她再次閉上眼睛，直到等得她幾乎眼淚汪汪，小公寓外面的電子鎖終於響起了密碼輸入聲。
　　
　　隨後，進來一道高大的人影。
　　
　　湯貝躺在床上都快哭了，有點委屈季柏文那麼晚才過來，她睜開霧濛濛的雙眼，看向進入自己眼簾的人；她大腦快要燒壞，但也能認出這張清俊容長的臉——不是季柏文。
　　
　　「沈哥哥……」湯貝怔怔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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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10:08 AM

第24章　第二十四顆星

　　季柏文的睡袍還被程瑩瑩單手抓著，他回頭掃了眼程瑩瑩，程瑩瑩先是一頓，然後將手鬆開，樣子緊張地開口問︰「貝貝是生病了嗎？」
　　
　　「發燒了。」季柏文到裡面衣帽間換衣服，不到一會，離開了臥室。
　　
　　全然不顧裡面的她。
　　
　　程瑩瑩跟著起來，身上套著季柏文脫掉的睡袍，攏著腰身看向外面客廳在找東西的季柏文，再次關心發問︰「柏文，你找什麼呀？」
　　
　　「貝貝的醫保卡。」季柏文蹙著眉頭回答她，程瑩瑩看了一會，識趣地回到了臥室。她心中憤憤，可是又如何，季柏文這樣的男人，永遠都是家人大過女友。
　　
　　季柏文一時找不到貝貝的醫保卡，突然想起貝貝醫保卡這事他是讓舒瑤幫忙補辦的，只是年後舒瑤一直沒有回S市上班。周莊燈會那晚他既然放話讓她好好照顧舒伯，自然不好再催她回來。
　　
　　只是這些天他沒了助理，一堆事忙得他焦頭爛額。
　　
　　季柏文撥了舒瑤的號碼，站在客廳的酒櫃面前，因為電話一時沒接通，不耐煩地扯了扯襯衫領口，終於，舒瑤那邊接通了電話。
　　
　　「舒瑤，貝貝的醫保卡放在哪兒？」季柏文直接問話，沉著聲。
　　
　　手機裡靜靜的，過了會，舒瑤黯啞的聲線隔著電波進入他耳朵︰「應該你在車裡，中控台的收納盒，那裡有個檔夾，我標注了貝貝兩個字。」
　　
　　季柏文嗯了聲，出門。然後，掛上手機前，他真是隨口地問了一聲︰「你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兩人雖然是老同學，只是上下級相處久了，說話方式早已經公事公辦。他隱隱察覺舒瑤那邊情緒不太對，忍住沒有問太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柏文都要掛上手機了，手機聽筒裡傳來舒瑤壓抑到極致的聲音，她低低地對他說︰「季柏文，我爸爸剛剛去世了……自殺……沒有搶救回來。」
　　
　　「……」
　　
　　季柏文只覺得胸口一陣緊縮。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他接到的那個電話，舒瑤也是像今晚這樣對他說話，用盡全力壓抑著痛苦，然後聲音又低又平地告訴他說︰「季柏文，我沒有考上人大。」
　　
　　然而，今晚的舒瑤同那晚還是不太一樣，彷彿一個人失去了所有希望，被抽離了身體裡的一切生氣。
　　
　　季柏文坐在車上給沈時撥了一個電話，夜裡10點，手機那邊的沈時剛好準備換衣洗漱，已經這個時間了，他只能拜託沈時去一趟戲劇學院後面的公寓樓，12樓1206室。
　　
　　「貝貝應該是發燒了，我現在有事沒辦法趕過去，你能不能帶她去趟醫院。」季柏文語氣抱歉請求老友，揉了揉額頭說，「如果不是燒得很厲害，貝貝應該不會給我打電話。」
　　
　　沈時很快答應了他︰「沒問題。」
　　
　　季柏文繼續交代︰「如果她睡著了，你就直接開門進去，她的門鎖密碼是……100086！」
　　
　　「沒錯，就是100086！」
　　
　　……
　　
　　沈時過來的時候，先是敲了兩下門，然後再輸入100086密碼，開門進來。小小單人公寓開著一盞床頭燈，光線有些暗。
　　
　　前方小床平躺著一個人，他上前。「沈哥哥……」床上的人睜開眼，叫了他一聲。樣子和聲音的確是燒得厲害。
　　
　　沈時摸了摸她的額頭，頭頂的小燈在他眼窩投下淡淡的陰影，他開口問她︰「量過體溫了嗎？」
　　
　　床上湯貝搖搖頭，沒有……她不是還沒有去醫院嗎？
　　
　　……幸好他剛剛在藥店買藥時多買了一支體溫計。
　　
　　沈時用酒精擦拭擦體溫計，然後讓湯貝放入口腔舌下。湯貝撐起身子躺靠在床頭，含著體溫計看向沈時，十分奇怪為什麼過來的人是沈醫生，而不是她哥。
　　
　　似乎明白她眼裡想問的話，沈時主動對她交代說︰「你哥臨時有事，讓我過來看看你。」
　　
　　原來又是受她哥所托。
　　
　　湯貝不說話，安靜地低了下頭。打電話的時候她聽到了程瑩瑩的聲音，說明她打電話過去那會季柏文同程瑩瑩在一起……心裡沒有一點失落是假的。
　　
　　失落的同時，又像得到一個大彩蛋。
　　
　　沈時還買了退燒貼，拆開來貼在了湯貝貝的額頭；只見她一張臉紅撲撲，額頭冒著細細的汗。應該已經開始退燒了。
　　
　　他踫了下她頜下淋巴部位，輕輕地壓了壓。
　　
　　沈時是醫生，的確比季柏文過來要好啊。湯貝心裡暗暗地想著，眼皮輕輕地撩了撩，覺得室內燈光太暗，轉過身子打開了大燈。
　　
　　瞬間，她的小窩明亮通透，所有的物品擺放都一覽無遺。床前的三腳架攝像頭，電腦桌上的外賣盒子，床頭堆雜的書和平板電腦，牆上掛著投影儀……
　　
　　還有同沈時洛杉磯那邊一模一樣的性冷淡床單被套。
　　
　　湯貝有些後悔打開大燈。
　　
　　沈時也注意到了她的同款床單被套，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然後，他取出她口腔裡的溫度計，現在還有三十八度九。作為醫生他並不建議帶她去醫院，倒了熱水，拿出帶來的退燒消炎藥；撥了兩顆，遞了過去。
　　
　　湯貝接過沈時手心的兩顆藥，配合著溫水吞了下去。
　　
　　沈時看著她說︰「已經開始退燒了。」
　　
　　醫生都在她面前，湯貝自然也不想去醫院，點了點頭。然後她想到，今夜沈時會一直陪她到退燒嗎？湯貝輕輕開口問︰「沈哥哥，你會走嗎？」
　　
　　沈時抿了下唇︰「等你退燒再說。」
　　
　　真是比她親哥都好啊。湯貝心裡溫熱得一塌糊塗，立馬挪了一下位置說︰「你坐過來一些。」
　　
　　沈時沒有坐過去，讓她躺下休息，閉眼睡覺。
　　
　　湯貝可以閉眼，但是卻睡不著了，沈時一來，她就恢復了一些精神。她靠在枕頭，苦惱地說起自己好好地怎麼就突然發燒。沈時開口說︰「應該是感染性發熱。」然後問她今天去急診內科那邊有沒有戴口罩。
　　
　　湯貝有些羞愧︰「……沒。」戴口罩這事，前幾天沈時就提醒過她，但是她總覺得戴著太悶，不舒服。
　　
　　沈時沒有過多責備，畢竟有人已經受了罪。
　　
　　「可是，怎麼一下子就發燒了……」下午她還生龍活虎，回到公寓就不太對了，然後就等個外賣的功夫，她就燒起來了。
　　
　　沈時望著她，大概地說出導致她發燒的整個過程︰「下午你在醫院感染了細菌病毒，病毒由上呼吸道進入了你的身體，然後你身體裡免疫細胞感知了病毒的存在，就開始跟這些病毒作戰……發燒就是一場身體最小的戰爭。」
　　
　　沈時這樣一說，湯貝樂了，開口說︰「也不知道它們打得如何了。」
　　
　　沈時也抿了下唇，繼續對她說︰「發燒也是我們身體具有抵抗力表現，是人體進化獲得的一種對抗病原微生物感染入侵的保護機制。感染了病毒後，發熱結束，以後你身體就會獲得對這種病毒的抵抗能力……所以說，發燒也是好事。」
　　
　　湯貝眨了眨眼，開口說︰「沈哥哥，你這樣一說，我覺得我自己好厲害。」
　　
　　沈時搖了搖頭，聲音因為低顯得溫柔︰「等退燒了再說厲害吧。」
　　
　　對……退燒了就表明她身體裡的白細胞大軍打敗了入侵的病毒。
　　
　　不到兩小時，湯貝從三十八度九退到了三十七度。她身體大作戰的時候，沈時也沒有閒著，每半個小時替她量一次體溫，然後還對她介紹甲乙丙型流感病毒的區別，她感興趣地聽著，像是聽沈時在講故事般。
　　
　　雖然沈時能說那麼多，也是她問得多。
　　
　　「雖然退燒了，明天還是要去醫院抽個血。」沈時對她說。
　　
　　湯貝點頭，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凌晨了……
　　
　　「沈哥哥，已經很晚了，你明天上班怎麼辦？」湯貝抱歉地開口問。
　　
　　「還好，我基本睡得晚。」沈時回她說。
　　
　　湯貝知道她這邊到紫金花園有多遠，想了想，提議說︰「要不你今晚就在我這裡休息，不要回去了。 」
　　
　　沈時看了她一眼，湯貝有些心虛地對上沈時的眼睛，盡量表明她沒有圖謀不軌的意思。
　　
　　沈時答應了下來，事實他也擔心後半夜她會再燒回來。
　　
　　湯貝已經下床，然後從衣櫃裡翻出了一個睡袋。這個睡袋是她一次心血來潮買來玩的，還沒有睡過，今晚可以先給沈時體驗一番。
　　
　　沈時看了看湯貝拿出來的睡袋，接受這個安排。
　　
　　……
　　
　　第二天傍晚湯貝從東部院區回到學院公寓樓下，終於見到了日理萬機的季總經理，和他的悍馬車。不管人和車，都十分醒目。
　　
　　湯貝戴著口罩從季柏文旁邊走過，熟視無睹他手裡拿著的一盒李記的糕點……難道他以為一盒李記糕點她就會原諒他嗎？不會！
　　
　　季柏文伸手逮住了對他視而不見的某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將湯貝貝抓到自己跟前問︰「怎麼樣，好點了沒？」
　　
　　湯貝抬起頭，她生氣季柏文昨晚扔她不管，看到季柏文眼底的兩片青色，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昨晚他一定是受困美人懷吧！
　　
　　季柏文敲了下她的頭，開口說︰「不錯，中氣十足，看來好得差不多了。」
　　
　　「不用你操心。」湯貝撇了下頭，說了一句氣話。
　　
　　「不用我操心……昨晚不也是我打電話給沈時嗎？」季柏文冷嗤一聲，同她強調某個事實。
　　
　　的確，沈時是因為季柏文的面子過來照顧她。
　　
　　湯貝咬了下唇，沒有同季柏文繼續生氣，心裡自然也是清楚，作為一個哥哥，季柏文已經很夠格了。何況，兩人也只有一半血緣相同。
　　
　　「哥，你要上去坐一坐嗎？」湯貝抬手指了指公寓。
　　
　　「不了，我就是順道過來看下你，等會還要回公司。」季柏文開口說，然後將手中的糕點遞給她。
　　
　　「嗯。」湯貝點了頭，目送季柏文驅車離開，
　　
　　其實……小時候她和季柏文還更親一些。湯貝想起了當年季柏文被季叔叔接走的場景，雖然前夜老湯和善善已經提前同她說了明天她哥會離開她，第二天季叔叔過來的時候，她還是不相信她哥會離開她。
　　
　　記事起，她隱隱知道她哥同她不一樣，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叫老湯爸爸，她哥卻叫湯叔。但哪又如何，他們都是最好的一家人。然而那天，季柏文還是上了季叔叔的黑色轎車，沒有回過頭。
　　
　　她站在門欄前面，眼圈紅了又紅，直到轎車消失在巷子口，大哭起來。
　　
　　然而比起她，那天最難過的人是她家善善。
　　
　　……
　　
　　湯貝在東院圖書館看醫學書的時候接到老湯電話，她捂著嘴巴低聲問︰「老湯哥，您找小的什麼事呀？」
　　
　　難得老湯沒有回她的俏皮話，而是語氣別扭地問她︰「貝貝，你旁邊有人嗎？」
　　
　　湯貝無視周圍偶爾走動的醫生護士，回答說︰「沒有呢。」
　　
　　「哎，那爸爸跟你說一件事喔。」手機裡老湯嘆了嘆氣，對她說，「你舒伯因為意外去世了，後天是舒伯葬禮，你要不回來一趟？」
　　
　　湯貝︰……
　　
　　「幹嘛還問貝貝身邊有沒有人？」善善頗抱怨地看著老湯問。
　　
　　老湯回答︰「你也知道我們家貝貝，如果不問她身邊有沒有人，讓別人看到她聽到消息後哭得像是死了親爹一樣怎麼辦？」
　　
　　善善瞪了老湯一眼，說的什麼胡話。
　　
　　老湯笑了笑，隨後又嘆了一口氣，對善善說︰「我再去舒家一趟，看看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去吧。」
　　
　　沈時來醫院圖書室找湯貝貝的時候，一時沒看到人，然後在最角落看到某人趴在桌子，像是偷偷睡著了。
　　
　　沈時走上前，踫了下湯貝貝的肩膀。一個小時前，他記得有人還在微信發了一條看書的朋友圈，說高考都沒這樣認真過。
　　
　　她高考就是這樣子認真的？
　　
　　沈時有些好笑，隨後伏在桌上的人抬起頭，一臉的淚花。
　　
　　……
　　
　　湯貝回了一趟周莊，腫瘤綜合辦公室裡的黃醫生和楊醫生已經兩天沒有見到湯貝貝，尤其是黃醫生，有些想念地問沈時︰「沈醫生，湯湯這兩天怎麼沒來？」
　　
　　楊醫生旁邊的季子珊也抬起頭，一塊看向沈時。
　　
　　沈時站在辦公桌前︰「有事，回了一趟家。」
　　
　　「噢，原來湯湯不是我們S市人啊。」黃醫生接話。
　　
　　季子珊默默站起來，將自己寫好的病例遞給帶自己的楊醫生說︰「楊醫生，你幫我看看。」
　　
　　第二天，沈時在門診大廳見到了回來的湯貝貝，穿著粉茸茸的毛衣，牛仔褲，小白鞋，站在掛號機器面前，正面帶笑容地指導一位老人家掛號。
　　
　　「您在這裡輸入身份證號……」
　　
　　沈時穿著白大褂佇立護士站，目光帶著一份細微的注視；掛號機器前的湯貝貝歪了下頭，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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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10:56 PM

第25章　第二十五顆星

　　醫院大廳人來人往，尤其是掛號付費處每個窗口都排著長長的隊伍；就算現在機器掛號付費已經很方便，人工掛號付費依舊是大多選擇。
　　
　　何況，每天來S市醫院求醫的外地病人很多，他們都沒有本地醫保卡。
　　
　　前方護士站，沈時戴著白色口罩，只露著一雙眼睛，湯貝依舊能準確無誤地認出他。畢竟沈時就算穿著美國醫院裡的實驗服，身姿依舊清俊傲拔，氣質出眾。
　　
　　此外，她不僅看到了沈時，還捕捉到他投來的視線，淡淡的，若有若無的，令她心動的。
　　
　　湯貝替老人掛好號，便朝護士站走去，然後停在沈時跟前，漾著笑意打招呼︰「嗨，沈醫生。」在醫院，湯貝基本都是稱呼沈時沈醫生，不僅比較禮貌，也比較妥當。
　　
　　「嗨。」沈時回她，他肩線平直地站著，手裡握著一支筆，輕抬了下眼眸，主動問她說，「事情都結束了？」
　　
　　湯貝點了點頭。
　　
　　沈時來到護士站簽字，護士姑娘又遞給他一個國際快寄的文件袋子︰「沈醫生，美國那邊寄過來的文件。」
　　
　　「謝謝。」沈時繼續簽字，然後收起手中的筆，對她說，「走吧。」
　　
　　走……去哪兒？跟著他走嗎？湯貝走在沈時旁邊，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後腦勺探測到護士站兩護士姑娘對她的注視目光。
　　
　　沈時還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半個小時後就要上手術台，做一台三四個小時的大手術。腫瘤綜合科室位於東院最好的樓層，交錯層的中間露臺有個花園咖啡廳，環境清幽。
　　
　　沈時叫了一杯咖啡，湯貝叫了一杯奶茶。從電梯上來，沈時便摘掉了口罩，因為看到她在門診大廳沒戴口罩，提醒地問她︰「感冒已經好了？」
　　
　　湯貝從兜裡拿出一個3M的口罩說︰「我剛剛是戴著的，因為同老人講話才摘下的。」
　　
　　沈時面露一絲無奈，告訴她說︰「流感主要就是飛沫傳播，一個流感噴嚏攜帶的病毒傳播距離是十米。」
　　
　　湯貝不敢掉以輕心了，摸了摸泛紅耳朵，說笑起來︰「我學雷鋒做好事嘛，剛剛做好事了，自然要讓別人認出我來。」
　　
　　沈時︰「……」嘴角勾了下，他拿起咖啡啜了一口。
　　
　　湯貝已經低下頭，然後說起了舒伯的事情。上個星期舒姐姐帶舒伯到昆山醫院檢查，檢查結果是肺癌四期，胸腔有大量積液需要立馬引流，後面再在胸腔裡打化療藥局部化療，吃靶向藥，然後這個費用不小心被舒伯知道了，舒伯就……
　　
　　事情已經過去，湯貝同沈時說起來依舊遺憾而難過，她問沈時︰「沈醫生，上次你在周莊舒伯家是不是已經看出來舒伯可能是肺癌了？」
　　
　　沈時不想隱瞞，但是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確，開口說︰「任何疾病都是早治療優勢更大，防大於治。」
　　
　　湯貝理解地點頭，可是這世上也有像舒伯那樣的人，他們覺得得了大病去醫院治療是糟蹋錢，尤其是癌症。相比命來說，他們更不想自己成為全家的拖累。從她記事起，舒姐姐家條件一直不太好，因為舒嬸心臟不好需要常年按時吃藥；這些年稍微好轉也只是舒姐姐賺錢了。但是如果後面舒伯也要吃昂貴的靶向藥抗癌，以他們家的經濟情況完全是入不敷出……
　　
　　可是，錢真的比命重要嗎？湯貝看著沈時，眼底冒出一抹水汽，逼得一雙眸子瑩潤烏亮。
　　
　　沈時作為醫生，就算之前常年待在美國，同樣踫到太多沒錢看不起病的情況。之前張安碩也同他討論過這個問題——那些可憐的病人真讓人憐憫。
　　
　　事實，作為一位醫生最不能，也最沒辦法扮演的角色就是——像上帝一樣憐憫眾生。
　　
　　「得了癌症，真的就那麼可怕嗎？」湯貝又問沈時。沈時就是一位腫瘤外科醫生，他應該有很多心得吧。
　　
　　沈時雙手相握，目光同湯貝貝交匯，頓了頓，說出了他的理解︰「的確，癌症很可怕，但是得了癌症不一定很可怕。」
　　
　　沈時的話湯貝有些不解，但也沒有繼續問了，她想起地說︰「沈醫生，你快去忙吧。」
　　
　　沈時看了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湯貝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說︰「最近負能量太多，我要同張醫生好好打幾把遊戲才能治癒心情。」
　　
　　所以，他剛剛同她聊天說話，沒有任何效果嗎？沈時拿起小圓桌上的咖啡杯，握了又握。
　　
　　湯貝再次抬起頭，已經是一臉鄭重，她望著沈時開口說︰「沈醫生，我後面想做一些關於癌症的宣傳紀錄片，可以得到你的幫助嗎？」
　　
　　她想，沈時一定會幫她的。畢竟，她是他走後門帶來的人……
　　
　　「嗯。」沈時點了下頭，答應她說，「沒問題。」
　　
　　沈時要上手術了，湯貝繼續在花園咖啡廳坐了一會；視線隨意地一轉，看到裡面咖啡廳季子珊正在櫃台前買咖啡，隔著一道玻璃窗，季子珊禮貌又矜持地接過服務生遞給她的兩袋咖啡。
　　
　　她和季子珊身份比較特別，現在兩人又都在這個醫院混，一個拍攝，一個實習。每天踫面次數就多了。不過，她和季子珊已經相互默契地假裝不認識，這樣就很好地避免了別人八卦她們兩家人的尷尬和煩惱。
　　
　　湯貝也站了起來，離開桌位前將沈時留下的咖啡杯一塊丟到垃圾桶。不管她後面怎麼拍宣傳片，院長要求的概念宣傳片必不可少。
　　
　　所以，她也去了一趟綜合辦公室。
　　
　　沈時上手術，綜合辦公室自然沒有他人。季子珊剛剛買了咖啡送給科室的護士，以及待在辦公室的楊醫生和大丁醫生。顧老難得也在辦公室，正戴著老花鏡吃力地敲打電腦鍵盤，面對季子珊買來的咖啡，顧老笑咪咪地謝絕說︰「年紀大了，我喝我的參茶。」
　　
　　楊醫生對季子珊說︰「都讓你少買兩杯了，浪費了吧……我們顧老這輩子都沒喝過一杯咖啡。」
　　
　　季子珊點頭，然後送了一杯咖啡給她︰「給。」
　　
　　湯貝剛喝了一大杯奶茶︰「……」想了想，她還是接了過來，並說，「謝謝。」
　　
　　然後，湯貝有些糾結她坐哪邊？總覺得季子珊在場，她坐在沈時的位子有點怎麼說……有點曖昧？特意製造出的曖昧？
　　
　　為什麼她會這樣想，主要她有坐錯位子的相關經驗，高中她因為同一位女生關係好下課就找她說話，每次都坐在一位男同學面前，結果遭到那位男同學表白，她拒絕後，男同學還相當暴躁地吼她︰「你他媽對勞資沒意思每天坐在勞資面前做什麼！」
　　
　　她︰……
　　
　　事實，她現在是心虛不敢坐沈時位子呀。她心裡發虛啊！
　　
　　所以，湯貝拉了一張椅子，有所選擇地坐在了同自己次熟悉的大丁醫生面前。醫院辦公桌很大，她佔不了多少位子。
　　
　　辦公桌前的丁醫生撩了下眼皮，看她就像是看套近乎的人，頓了下，他冷颼颼地問她︰「這兩天又忙著趕劇本了？」
　　
　　不要再說劇本了好麼！不管如何，她和大丁老師還是有點共同話題的，畢竟一個編劇一個作者。湯貝嘆了一口氣說︰「我暫時就不去禍害電視觀眾了。」
　　
　　丁昇哼了一聲。
　　
　　湯貝已經習慣丁醫生這副傲嬌冷面的臭德行，自顧拿起小本本寫起了拍攝計劃；結果還沒有投入做事，先注意到了丁醫生辦公桌上玻璃板下壓著的一張畢業照，畢業照底下寫著一排紅色小字——「清華大學醫學院201X屆01班畢業合影留念」。
　　
　　「我和丁昇是本科同學。」張安碩之前的話恰當地回響在她耳邊。
　　
　　湯貝立馬八卦了，撥開小本本，看起了丁醫生這張珍藏的畢業照，試圖尋找張醫生的身影。結果她沒有找到……倒是丁醫生，她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後一排最左邊的這個。
　　
　　主要是丁醫生這個氣質吧，比較獨特，而且樣子變化不大，就比較好認。
　　
　　「丁醫生……張醫生在哪兒？」湯貝忍不住抬頭問。
　　
　　丁昇蹙眉︰「哪個張醫生。」
　　
　　「張安碩，碩哥啊！」湯貝說出名字，有些小激動。
　　
　　丁醫生真的很驚訝湯三哥居然還認識張安碩，但是想到湯三哥就是靠沈時那邊來東院拍攝宣傳片，沈時又剛從美國回來，一切也能想通。
　　
　　「最後最左第二那個。」丁昇對湯貝貝說。
　　
　　湯貝看向最後一排最左第二，也就是站在丁醫生旁邊的男同學，內心的驚訝真的不只是微張著嘴巴表示一下震驚而已。
　　
　　剛剛這位紅唇齒白的小哥哥她是第二眼看到的人，但是——她看到的時候完全沒有同張安碩聯想在一起……湯貝心裡不得不感慨起來︰張醫生到美國之後是吃了豬飼料了嗎！
　　
　　湯貝又在大腦裡對比張安碩現在的臉，和照片裡的小哥哥，內心無比的惋惜。
　　
　　「張安碩現在在美國吧？」丁醫生開口問她。
　　
　　是的！湯貝點了下頭，並告訴了丁醫生，張醫生美國所在的醫療中心，同沈時是同一家。
　　
　　「那他現在應該混得很好了。」丁昇說。
　　
　　湯貝︰……好像，並沒有。
　　
　　丁昇靠向椅背，扯了下唇，又問她一句︰「拿到綠卡了吧。」
　　
　　湯貝︰……不清楚。
　　
　　丁昇繼續扯嘴︰「一定是住上豪宅開上豪車了。」
　　
　　湯貝︰……這個，似乎沒有。
　　
　　好像，丁醫生對張醫生的猜想同實際情況不太一樣。
　　
　　湯貝當然不會同丁醫生交代出張安碩待在美國的真實情況，畢竟男同學之間有個比較很正常。何況丁醫生和張醫生兩人似乎不怎麼對盤。
　　
　　「張醫生比現在胖了一些。」湯貝盡量提無關緊要的情況。胖一些，她說得已經算客氣。
　　
　　「呵。」丁昇輕哼，一臉可以想到地說，「心寬體胖嘛！」
　　
　　湯貝︰……可憐的碩哥哥。
　　
　　傍晚湯貝拍下了丁醫生辦公桌前的畢業照，發到了洛杉磯的群裡，發照片之前，她用紅色電子筆在最左第二那裡畫了一個圈，然後痛心疾首地說︰「碩哥，看看以前的你！」
　　
　　張安碩很快冒泡，發來一排露齒笑，故意問起來︰「好帥，這位是誰？」
　　
　　湯貝一時無語。
　　
　　張安碩繼續說︰「湯妹居然看到了我年輕的樣子，怎麼樣，以前的我也是帥哥一枚對吧！是不是一點也不輸你的沈哥哥？」
　　
　　的確是秀氣小哥哥一枚，但是同沈醫生比起來，還是差點感覺……湯貝實誠地想著，然後不實誠地回了一個嗯，並說︰「張醫生，減減肥好嗎？」
　　
　　張安碩頓時憂傷了，告訴她說︰「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我同沈醫生住在一起後，我的帥氣就被他吸走了。」
　　
　　湯貝︰……扯！
　　
　　然後，張安碩＠了沈時說︰「時哥，請歸還我的帥氣！」
　　
　　沈時現在應該還在手術室呢！
　　
　　結果十幾分後，沈時甩了張安碩一個嫌棄表情。
　　
　　湯貝︰……
　　
　　她第一次看到沈時聊天甩表情，以及，這個特製的嫌棄表情好像是她前不久用過的……不是，這個表情不僅是她用過，還是她自己原創的。
　　
　　orz……沈時居然偷她的表情包！那個，她可以同他要一點版權費嗎？
　　
　　不知道為什麼，沈時偷她表情包這事令湯貝內心激起一絲絲漣漪般的蕩漾，導致她來到洗手間上完廁所，忍不住哼了哼曲子。
　　
　　「恩喔嗯額恩額~~恩恩額……yi yi yi yi yi yi～你不在我不在～～」配合水龍頭的嘩嘩地出水聲。
　　
　　隨後，湯貝閉上了嘴。
　　
　　童老闆以前對她說過，有時候她藏不住得瑟的樣子真的有些討打。恨不得戳她的臉，不停地戳……
　　
　　季子珊走到洗手台前，取了一些消毒液，一塊洗了洗手。一時之間，只有兩個人的洗手台，氣氛微妙而安靜。
　　
　　季子珊突然開口問她︰「湯貝貝，你怎麼會來東院拍片？」
　　
　　湯貝筆直地站在洗手台前，對著鏡子抬了抬眼皮，然後偏過頭告訴季子珊，哎一聲，如實交代說︰「靠關係嘍！」
　　
　　說完，她轉身就走。
　　
　　沒想到，她剛剛這句靠關係刺到了季子珊，季子珊在後面叫住了她說︰「湯貝貝，我應該沒有得罪你，你不用對我這樣冷嘲熱諷吧！」
　　
　　湯貝︰……她說錯話了嗎？
　　
　　湯貝腦子轉了轉，想到幾天前丁醫生說的那句猜測，如果季子珊真的也是靠關係進來，那她剛剛的話的確有些不太對。湯貝有些頭疼，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她只是說自己靠關係進來，對季子珊沒有任何影射之意啊。
　　
　　就在這時，有人及時出現。
　　
　　醫院的洗手台基本是男女共用，手術結束的沈時剛好從男廁所那邊走出來；他走到了洗手台前，對季子珊開口說︰「子珊，剛剛貝貝說的靠關係，意思應該是說我將她帶來醫院，並沒有任何的針對。」
　　
　　……嗯！前方湯貝連忙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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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11:05 PM

第26章　第二十六顆星

　　湯貝眼神真誠地望著季子珊，希望她能相信自己，就算不相信她，也要相信沈時吧。她真的沒有任何影射意思，她剛剛只是太得瑟了……
　　
　　幸好，沈時及時出現替她解釋。
　　
　　只是沈時這樣一解釋，季子珊面色反而越發不好了，低下頭對沈時說︰「我知道了，沈哥哥。」
　　
　　自從來到東院的科室實習，季子珊都是叫沈時沈醫生，這會兒是她第一次以熟悉的方式稱呼沈時。沈時立在洗手台前，望了眼季子珊，又瞧了眼杵在前方的湯貝貝。
　　
　　有人就像是在幼稚園不小心踩了對方一腳，等著對方原諒自己。
　　
　　不管如何，湯貝貝還是要跟季子珊說一聲︰「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季子珊還能說什麼，只好回一句︰「沒事。」
　　
　　湯貝心裡籲了一口氣。
　　
　　季子珊依舊有些別扭，有些事她心裡很明白，的確她是靠關係才能來到這個匯聚著醫院精英專家的科室，然而她不是奔著專家過來，純粹因為沈時在這裡。
　　
　　沒想到，湯貝貝卻可以靠沈時來這裡拍宣傳片。
　　
　　森善是S大附屬醫院常年合作藥企，她爸爸更是同東院田院長老交情的朋友，她私底下見到田院長都是叫他一聲田叔叔。上個星期她爸爸給田院長打電話，希望能照顧一下，將她安排到新成立的科室，田院長笑著說︰「我說季林森啊，你可真會選地方。」
　　
　　她爸爸也不瞞著點，無所顧忌說出了她的心思︰「老田你真誤會我了……事實是我女兒喜歡的人在你們科室，兩人本身就是青梅竹馬，感情很好。子珊她可真不是奔著科室，而是奔著你們醫院的人……」
　　
　　聽著她爸爸的話，她站在旁邊又羞又急。
　　
　　田院長立馬猜出來了︰「噢，沈醫生嗎？」
　　
　　「對，除了沈時還會是誰。」她爸笑得爽朗，問田院長，「所以這個忙要不要幫？」
　　
　　「幫，必須幫，硬著頭皮也要幫啊！後頭我還要過來喝喜酒呢……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這個月老。」
　　
　　雖說是朋友幫忙，後面她爸媽還是邀田院長來她家吃飯；她媽還特意準備的幾樣謝禮；田院長一番推脫，無奈地帶走了禮輕的那一袋；臨走前開著玩笑說︰「林森，不是我跟你客氣，是你們要我晚節不保。」
　　
　　……
　　
　　如果她這樣不是走關係，什麼才算是走關係？從頭到尾季子珊都非常清楚自己是靠關係進來的，她不介意一塊進來實習那些人的眼光，他們私底下的討論，偏偏很在意湯貝貝的態度。
　　
　　就像她媽媽，也在意著那位叫善善的女人。森善森善，湯貝貝的媽媽是她爸爸初戀和前妻，也是她哥季柏文的親生母親，卻同她季子珊沒有任何關係。
　　
　　小時候她見過那個女人一面，氣質清清冷冷，不像她媽媽那般賢妻良母。後來她無意間聽說，那個女人再婚嫁給了一位廚子，同廚子丈夫在周莊開了一間小酒樓。
　　
　　湯貝貝就是那位女人和廚子丈夫再婚生的女兒。因為這復雜的關係，她和湯貝貝擁有著同一個哥哥。
　　
　　所以湯貝貝為什麼會認識沈時，還能藉沈時來醫院拍片，毫無疑問是她哥的關係。
　　
　　哎！
　　
　　湯貝打算離開腫瘤科室辦公室，剛剛的小踫撞對她來說沒什麼，只是季子珊回到辦公室一直悶悶地低著頭，她看了也有些小別扭，捧著攝像機，對沈時說︰「我再去熟悉一下醫院。」
　　
　　沈時沒有攔著，就在這會丁昇也要去巡視病房了，拿起記錄本對她說︰「知道哪裡故事最多嗎？跟我來。」
　　
　　湯貝立馬點了下頭，跟上了丁醫生。
　　
　　東院不僅建立了腫瘤研究團隊，同時配備了的病房；病房位於東院最後面的10號樓，一共8層，以「專家聯合會診」和「無間隙優質服務」收治各個病種的腫瘤病人；裡面更有專業的腫瘤護理團隊。
　　
　　湯貝知道10號樓，卻不太敢過來。作為一個普通人她也非常畏懼一些東西，比如生死，比如痛苦。
　　
　　過來的時候，湯貝問丁醫生一個問題︰「丁醫生，你每天在腫瘤科工作，會不會很壓抑？」她看過他的《人生浮華》，看完後就覺得特別壓抑。
　　
　　丁昇走在前面，腳步有所放慢，然後說︰「剛來到腫瘤科的時候會很壓抑，後來就習慣了……怎麼，沈時沒跟你交流過這個問題嗎？」
　　
　　湯貝搖搖頭，她只是剛剛心有感觸才問問。
　　
　　丁昇又說︰「從醫生的角度來看，腫瘤同其他病並沒什麼區別。」
　　
　　「那你以前有壓力的時候，是怎麼釋放呢？」湯貝繼續聊著天。
　　
　　丁昇轉了下頭，看著她，理所當然地回︰「寫書啊。」
　　
　　「……噢。」
　　
　　湯貝跟著丁醫生來到病房，原本冷硬如鋼鐵般的丁醫生，見到病人之後完全柔軟下來，他除了詢問病人情況，還會同病人聊兩句。比如6床的一位病患從床頭拿出來一本《人間浮華》，遞給了丁醫生說︰「丁醫生，給我簽個名唄。」
　　
　　丁昇接過書，頗有風度地在書裡扉頁留下「大丁」兩字，然後還打趣地問病人︰「知道我的筆名為什麼叫大丁嗎？」
　　
　　病人笑咧咧︰「因為你姓丁唄。」
　　
　　「不，因為大丁簽名簡單。」丁醫生回話，然後把《人間浮華》還給病人，接著又看了看床頭放著的最新影像說，「最近治療效果不錯，爭取明後天出院，好給別人騰床位。」
　　
　　病人一臉的心滿意足。
　　
　　原來腫瘤病房也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可怕，湯貝亦步亦趨地跟著丁醫生，來到電梯裡。
　　
　　湯貝問︰「丁醫生，8樓都是腫瘤病人嗎？」
　　
　　丁昇︰「對。」
　　
　　湯貝看了看電梯顯示的按鈕，旁邊丁醫生突然開口說︰「醫院是最有人味的地方，也是最有錢味的地方。」
　　
　　湯貝有些不明白，丁醫生按了最上面的按鈕，口吻幽幽地說︰「比如最上面的特級病房，不是一般人能住上的。」
　　
　　湯貝點了下頭，然後丁醫生又說，「下面的病人擔心自己能不能有床位，上面的病人擔心我們這些專家醫生是不是靠譜。」
　　
　　丁醫生真是吐得一口好槽。湯貝抿了一下唇，倒是明白了丁醫生為什麼能寫書，因為他有一副比大多數人敏感又倨傲的靈魂。
　　
　　她跟著丁醫生來到最上面的病房，這裡顧忌就比較多，她沒有跟著丁醫生一塊進去，就等在外面長廊，看看牆面的掛畫；就在這時，最前面病房走出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湯貝一時沒留意，邁著腳步同他相交而過，然後被叫住——「貝貝？！」
　　
　　湯貝轉過頭，看向叫她的中年男人，認了認人︰「……季叔叔？」
　　
　　對於善善的初戀，老湯的情敵，季柏文的親生父親，湯貝當然能認出眼前中年男人是誰。畢竟小時候她哥住在周莊，季叔叔每年都會來周莊兩趟；過來的時候還會客氣地給她買點禮物。
　　
　　小時候她不太懂事，心裡還挺盼望季叔叔來周莊，因為有禮物拿每次見到季叔叔比季柏文還熱情，一口一個季叔叔……現在想起來，那會她家老湯心裡多憋啊。
　　
　　老湯表示︰不憋不憋，他有個那樣可愛又大方的小閨女，得瑟著呢！
　　
　　畢竟在腫瘤病房看到季叔叔，湯貝難免有些想歪，面露一絲復雜說︰「季叔叔……你怎麼了？」
　　
　　季林森笑了笑，解釋說︰「我有個故友父親在這裡，剛好今天來東院一趟，順便過來看看他。」
　　
　　湯貝噢了噢。
　　
　　「你呢，怎麼在這裡？」季林森也問她，面容帶笑。
　　
　　「我瞎逛呢。」湯貝回答說。
　　
　　季林森︰「……」
　　
　　歲月讓一個冷峻的男人變成了慈祥的大叔，事實湯貝對季叔叔沒什麼特別的感情，湯家和季家也不是對立關係，何況她哥回到S市後基本沒有了來往。現在踫到，就像踫到一位多年沒見的叔叔，因為她哥的關係，她做好該有的禮貌就好。
　　
　　打個招呼，然後繼續逛的。
　　
　　大概年紀大的人更愛回顧往事，難得踫面，季叔叔卻要跟她多聊兩句，指了指不遠處的vip休息室，笑著問她︰「貝貝，叔叔可不可以跟你說說話？」
　　
　　湯貝︰……行吧。
　　
　　「你媽媽最近好嗎？」這是季林森再次開口的第一句話。vip休息室，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湯貝默默地轉了轉眸子，她就知道季林森會這樣問，頓了頓，她開口說，「挺好的，除了依舊貌美如花，每每出門我們都會被認成小姐妹。」
　　
　　季林森笑了，兩邊魚尾紋微微揚起，更顯得雙眼如潭，星目含威。湯貝不得不承認，季柏文的眉眼像極了季林森。
　　
　　「那是因為你長得像你媽媽。」季林森對她說。
　　
　　湯貝搖頭，否認這個說法︰「我長得比較像我爸呢，不管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像我家老湯……雖然我也很想像我家善善，但是我家老湯基因實在太強大了。」
　　
　　「瞎說八道。」季林森對她的話完全不認同，視線停留在她的眉心處，略微出神。
　　
　　湯貝哎了一聲，開口說︰「季叔叔，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我這就先走了？」說完，湯貝站了起來，朝季叔叔揮了揮手，告別了。
　　
　　湯貝在電梯刷到兩條朋友圈，一條老湯剛發的——「陪我家善善踏春回來啦！」配圖是她家善善的一張踏青美照。
　　
　　好厲害，都會用美顏相機拍照了。
　　
　　湯貝笑咧咧地點了一個讚，另一條朋友圈是張安碩發的，大概群裡的畢業照刺激了他，他連發了三張照片，表明了歲月是把豬飼料。
　　
　　三張照片，分別是學醫前的他，畢業後的他，以及來美國當住院醫生後的他。
　　
　　湯貝再次點讚，是一個同情讚。然後拿著手機螢幕當鏡子照了照，感覺過不了多久，她也要像張安碩那樣發個當導演前和導演後的對比照了。
　　
　　現在已經臨近傍晚，湯貝從10號樓出來，直接提著攝像機離開了東院。她來到醫院外面公交車站，打算坐兩站公交，再換乘地鐵回戲劇學院。
　　
　　等公車的時候，她看了看手機，不知道要不要同沈時說一聲。她現在真是有點別扭呢，心裡希望沈時注意到她，又怕沈時過多注意她。小小的騷動，像是一陣春雷之後，那份細微又帶著一股衝勁的小心思終於按捺不住，破土而出了。
　　
　　此外，小心思還導致她整個人變得奇奇怪怪，發出來的朋友圈更是莫名其妙，就像五分鐘前她發了一條︰「春風響動，往事追憶，世間仍少一個了悟！」
　　
　　點讚留言很多，尤其是張安碩特別努力地吹捧了她︰「我家湯妹好深沉噢。」
　　
　　……她裝什麼文化人啊！
　　
　　而且她裝得如此深沉，沈時也沒給她點個讚什麼，湯貝心裡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覺她戲精般的表演沒有得最在意那人的關注。
　　
　　白白廢了心思裝X！
　　
　　公車一時沒來，湯貝抬了抬手腕，心想要不要直接打車回學院公寓，蹬了蹬小腿，一輛黑色賓利停在了她面前。湯貝眨了眨眼，看向車窗落下的人，裡面季子珊對她說︰「湯貝貝，我送你吧。」
　　
　　湯貝︰……啊？
　　
　　季子珊坐在她爸的車上，剛剛看到前方公交站等車的湯貝貝，也不知道怎麼想，對她爸提議說︰「爸，我們送一下湯貝貝吧。」
　　
　　只是車窗落下，真開口邀請湯貝貝上車，她又有些懊惱。她想跟湯貝貝炫耀什麼呢？炫耀她爸比她爸有錢嗎？季子珊後悔自己小心眼，結果外面的湯貝貝只考慮了一下下，已經答應下來說︰「好啊！」
　　
　　季子珊︰……
　　
　　賓利開車的是司機，季子珊和季林森都坐在後面，湯貝主動坐上副駕駛，上車便對司機說︰「道林路的戲劇學院，謝謝。」
　　
　　「湯貝貝，你還住學校嗎？」季子珊坐在後面問。
　　
　　湯貝回答季子珊︰「我大三就不住學校了，現在租在學校後面的公寓，比較方便。」
　　
　　「噢。」季子珊點了下頭，心裡想著，湯貝貝一個人待在S市還是挺可憐的，每天要坐公交地鐵來醫院；雖然這幾天她也是坐地鐵公交來醫院，卻同湯貝貝不一樣。
　　
　　「湯貝貝，等會你回公寓吃什麼？」季子珊又問。有人給她做飯嗎？
　　
　　季子珊這是在關心她嗎？還是年齡相仿對她比較好奇？湯貝偷偷地想了想，也有可能是今天下午兩人發生小踫撞，季子珊有意同她冰釋前嫌。
　　
　　「隨便吃啊，有時候外賣，有時候食堂，有時候跟同學搓一頓。」湯貝回答說，笑了笑。
　　
　　旁邊季林森正要開口，季子珊看了看自己父親，直接對前面湯貝貝邀請說︰「要不今晚你就到我們家吃吧。」
　　
　　湯貝貝︰「……」終於，她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從小到大，湯貝並不介意去同學朋友家裡吃飯，尤其是小時候在小夥伴家裡玩晚了直接留在她們家裡吃飯，可是季子珊家誒——
　　
　　「子珊。」季林森出聲提醒女兒，頓了下替自己女兒解釋說，「貝貝，子珊就是想你們以後要待在同個醫院，想跟你多瞭解一下。」
　　
　　噢，原來這樣。季叔叔這樣一解釋，湯貝覺得自己推脫不去反而不好了。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湯貝答應下來，隨即回過頭，禮貌感謝一番，「謝謝邀請，以後有機會你們也到周莊玩。」
　　
　　季子珊心裡實在別扭，好一會，低低地嗯了一聲。
　　
　　嘿嘿，湯貝貝之所以答應去季家吃飯，也有她的小心思。她想知道沈時家和季家到底住得多近，等會她去季家吃飯會不會遇到沈時呢？
　　
　　終於也有好藉口，湯貝拿出手機，給沈時發了一條消息︰「沈醫生，你等會回家嗎？」
　　
　　沈時卻問她︰「你現在在哪兒？」
　　
　　她在季家的豪車裡呀……
　　
　　湯貝藏不住事，直接說明︰「我今晚去季家吃飯，你家和季家住得近嗎？」
　　
　　沈時一時沒回復她。
　　
　　後座，季叔叔也給兒子季柏文打了一個電話，語氣威嚴又無奈地說︰「沒事就不可以給你打電話嗎？今晚回來吃飯吧！那個……你妹妹貝貝也在。」
　　
　　湯貝︰……莫名有一種成為尊貴客人的感覺。
　　
　　隱隱約約，她預感等會見面季柏文一定會這樣罵她——「湯貝貝，你是缺吃嗎？要跑來季家吃飯？」
　　
　　不，她不是自己要來的……她是被邀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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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11:15 PM

第27章　第二十七顆星

　　有時候湯貝也覺得自己有些欠抽……
　　
　　如果讓善善知道她跑到季家吃飯，沒準都要影響母女感情了，可是她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後頭季叔叔跟季柏文打完了電話，語氣抱歉地對她說︰「你哥今晚有個很重要的飯局必須到場，但是他說會盡快趕回來。」
　　
　　湯貝轉著腦袋，朝季叔叔點了點頭︰「沒事兒。」然而她內心的呼喚卻是——千萬不要盡快趕回來啊！
　　
　　她完全可以一個人，一個人在季家吃完晚飯，再一個人到處瞎逛一番，再一個人遇到沈時……然後獨自說上兩句話也好啊。
　　
　　這樣就很美了。
　　
　　湯貝滿肚子小算計，唇角忍不住微翹了起來，臉頰笑意擴散，連眉眼間都透著一團喜氣；轉頭看看車窗外建築，心情很妙。
　　
　　……
　　
　　快要一個小時，賓利車終於駛入了紫金花園，停在了某幢獨立小樓前面。湯貝拿出手機查看上次為沈時付車費的賬單資訊，好像最後沈時到家的位址就是——紫金花園。
　　
　　湯貝坐在副駕駛環顧四周，感覺自己又中了一個大彩蛋。
　　
　　季子珊實在有些不明白湯貝一臉愉快的模樣為哪般，難道她不覺得別扭嗎？季子珊回頭看了眼湯貝貝，只見她轉著腦袋，像是打量這些別墅。
　　
　　季子珊開口說︰「我們家房子買得早，紫金花園都是老別墅。」
　　
　　噢。湯貝誇讚說︰「但是一點都不老，很漂亮呢。」
　　
　　「嗯。」季子珊點了下頭，任何讚美都是受用的。
　　
　　下車之後，湯貝便提著她的相機包，跟在季子珊旁邊。沒辦法，她畢竟是季子珊邀請來做客，當然跟著季子珊了。
　　
　　季林森走在後面，進屋的時候像是長輩對小輩那樣，聲音親切地說︰「貝貝，就當自己家一樣，別拘束。」
　　
　　湯貝搖了下頭，不拘束。
　　
　　事實，季林森心情十分微妙，百感交雜一點也不輸自己的女兒。作為東道主，貝貝要來S市讀書的時候，他就跟自己兒子柏文提了幾次，意思就是週末有空可以帶貝貝來家裡吃吃飯；怎麼說當年老湯照顧了他兒子好些年，現在老湯女兒來S市他不能沒有任何表示……當然這些都是情面上的事情，事實貝貝除了是老湯的女兒，也是善善的女兒啊。
　　
　　然而，柏文怎麼會允許貝貝來季家玩或吃飯，畢竟他自己都很少回來吃飯。只要他一提議，柏文就冷嗤一聲︰「貝貝很挑吃，不會隨便亂吃別人家的東西。」
　　
　　如果……如果湯貝知道季柏文說過這種胡扯的鬼話，無論如何她也不會來季家吃飯的！畢竟作為妹妹，她也不想把自己哥的臉打腫。
　　
　　季家除了季母王曉春在家，今天剛好還來了王曉春的弟弟，季子珊的小舅舅王曉軍，進門之後，一口一個姐夫地叫著季林森。
　　
　　「我的大小姐，你們終於回來了。」王曉軍又對季子珊說起熱絡話。
　　
　　季子珊客套地叫了一聲︰「小舅舅。」
　　
　　王曉軍又看向湯貝，嬉笑著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王曉軍。」
　　
　　湯貝十分「矜持」，沒有伸出手。
　　
　　這位王曉軍被自己姐夫瞪了一眼，悻悻地收回了手。廚房裡，王曉春和阿姨一塊下廚，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藝將所有的拿手菜都做出來……然後客客氣氣地端到善善的女兒面前，「好好」招待一番。
　　
　　季林森在回來的路上就告訴她等會善善女兒要過來吃飯，隨後王曉春一顆心就高高地提了起來。事實她嫁給季林森的時候季林森早和善善離婚了，然而二十年來，她卻覺得自己無時無刻不活在善善的陰影之下，如同那個沒辦法更改的「森善藥業」馳名商標，森善不僅是一個品牌，更是一段難忘的往事。
　　
　　季家阿姨切菜的時候，嘆了口氣說︰「季太太，你就是太操心嘍，哪有董事長夫人的樣子。」
　　
　　王曉春蹙眉，有些不滿地反問阿姨說︰「你見過幾位董事長夫人？」
　　
　　季家阿姨呵呵一笑，端起鍋裡的湯說︰「我也就在……電視上見過幾位。」
　　
　　同樣，湯貝也只在電視裡見過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夫人，見到季子珊媽媽的時候，心裡還是暗暗地對比了下她家善善。善善當年是南航空乘小姐，無論臉蛋身材都是當年出了名的大美人，湯貝也看過她家善善當空乘小姐時候的老照片，的確可以用「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去形容。用老湯的話來說，你媽當年去競選香港小姐都可以奪冠。
　　
　　「那敢情好呀，如果善善當了香港小姐……我說不準還有機會成為香港富豪千金呢。」然後，她的玩笑話被老湯嗤之以鼻——「你媽才沒你這樣庸俗。」
　　
　　對，她家善善身上好像真有一種不愛錢的氣質，那樣的氣質也襯托得她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樣。
　　
　　所以一番對比後，湯貝反而覺得季子珊媽媽很有董事長夫人的範兒。圓圓的臉，圓圓的鼻子，還有福氣下巴，面帶著和藹又貴氣的笑容。
　　
　　不過，季子珊和季柏文，好像都比較像季叔叔一些。
　　
　　季家雖是老別墅，總歸是大別墅，餐廳位於後面，朝著一大扇圓弧的落地窗，外面是後花園。在過去，隔著一條馬路，對著另一幢紅瓦白牆的三層小樓。
　　
　　新春過去不久，對面小樓大門貼著一對朱紅色春聯，看著像是手寫的……為什麼她會觀察那麼仔細，因為她實在很無聊啊。
　　
　　有些後悔過來蹭飯了。
　　
　　「那個……貝貝，你嘗一嘗這道清蒸桂魚。」季叔叔對她開口。
　　
　　湯貝嘗了一口，閉著眼睛吹捧︰「好吃。」
　　
　　王曉春面露滿意的笑容，主動盛了一碗湯，又放在她面前︰「喝湯。」
　　
　　「謝謝阿姨。」湯貝道謝，又嘗了一口，「好喝。」
　　
　　旁邊季子珊︰……
　　
　　王曉春看著善善的女兒，心裡也忍不住同自己女兒對比一番，自己家女兒到底是出身大家，從小在S市長大，一路念的都是最好的學校，不管是教育還是家庭因素造成的區別，她家女兒比善善女兒更有氣質一些。
　　
　　「你今年畢業了對嗎？」王曉春再次詢問，以關心方式打探一些資訊。
　　
　　湯貝點頭。
　　
　　「我聽柏文說你在戲劇學院學習，學得是什麼呀？」說到戲劇學院，王曉春盡量藏起自己的偏見。
　　
　　湯貝如實回話︰「我修的是導演系，所以學得比較雜，攝影編導藝術欣賞都有涉及。」
　　
　　「哦哦哦。」王曉春連忙笑了笑，「藝術生好，而且多學樣技術總有好處。」
　　
　　湯貝有時候心大，但是耳朵靈著呢，季子珊媽媽話裡的意思很顯然，她這位藝術生和技校生沒什麼區別，她所在的高等藝術院校跟藍翔技校也沒太大區別。
　　
　　不過她也無所謂，優秀的人向來不需要解釋太多，用老湯的話來說做人還是要謙虛一點，免得招人羨慕嫉妒。
　　
　　「沒錯。」湯貝回話季子珊媽媽說，「多學個技術，找工作就比較容易，現在社會競爭大，我這種社會新人都比較難混。」
　　
　　湯貝這樣一說，王曉春就不接話了。因為擔心自己丈夫直接替善善女兒安排工作……如果真這樣，她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王曉春的兩句問話，已經讓季林森心裡不快，事實上他對湯貝貝有些瞭解，畢竟他有一位很愛秀妹的兒子，當年貝貝考入戲劇學院導演系，他也問了問情況，柏文直接蹙眉說︰「一般人可考不上導演系。」
　　
　　季林森在餐桌有意提了提自己兒子當時的話，一方面真心讚美善善和老湯的女兒確實優秀，另一方面也增加雙方關係，畢竟柏文是雙方的聯系點。
　　
　　……季柏文真的說過這樣的話嗎？湯貝立馬樂了，笑嘻嘻地說︰「我哥就是不會當面誇我。」
　　
　　季林森也笑了︰「你哥就是那樣性格，人冷心熱。」
　　
　　湯貝彎了下唇，才不是人冷心熱呢。
　　
　　從頭到位，季子珊沒有說話，尤其聽到剛剛湯貝貝和他爸如此順口的我哥你哥，握著筷子低下了頭。
　　
　　……終於，這頓飯吃得差不多。外頭夜幕已經降臨，小區花園歐式的路燈也亮了起來；昏暗的燈光照著別墅外的樹影花草，像是一副虛虛籠籠的畫面，透著淡淡的光影。
　　
　　「貝貝你就家裡玩會。」季林森開口說，「等柏文回來，再讓他送你回學校。」
　　
　　呃。湯貝一時沒接話。
　　
　　她拿出手機，才發現一個小時前沈時回復了她的微信，對於她來季家做客這事，他沒有什麼話，只是對她說︰「我回家吃飯。」
　　
　　所以……呢？
　　
　　湯貝收起手機，明明沈時也沒說什麼，她一顆心卻有些躁動，好像她特意製造兩人見面機會，然而真的被她得逞了。
　　
　　「季叔叔，我想去小區外面逛一逛——」湯貝開口說，話音還未落下，她已經透過窗戶看到對面的小樓，只見裡面走出一個修長孤拔的身影。
　　
　　夜色彌漫的花園，人和影都有些不分明。沈時立在門庭外面的台階，頭頂是一盞亮起的門庭燈，然後沈時的臉在暗淡光線裡漸漸清晰起來。
　　
　　他身姿磊落，面容清雋。不知道是不是夜幕籠垂，只穿著襯衫西褲的他顯得有些涼意，又十分清俊。
　　
　　然後，沈時也看到了她，抬著頭，視線緩緩地同她交匯。
　　
　　沈時朝她走了過來，他沒有來季家，只在季家外面的窗戶輕輕敲了兩下，隨後她手機響起，外面沈時拿著手機對她說︰「吃好了嗎？出來走一會吧。」
　　
　　湯貝立馬有了藉口，對季家人說︰「沈醫生說帶我出去走一走。」
　　
　　季子珊回過頭，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等著的沈時。
　　
　　季林森和王曉春都反應了一下，隨後季林森對她說︰「好，等會回來再讓你哥送你。」
　　
　　……沒問題！
　　
　　湯貝幾乎雀躍心情走出了季家，沈時等在了季家花園外面，待她走近，開口問她︰「那麼快就吃好了？」
　　
　　湯貝有些不好意思，點了下頭︰「嗯。」
　　
　　沈時轉了下頭。
　　
　　湯貝看著對面的小樓，問出聲︰「沈醫生，你就住在對面嗎？」這話她簡直是瞎問，沈時如果不住在對面剛剛怎麼會從裡面走出來？不過真沒想到，季、沈兩家住得這樣近。
　　
　　「嗯。」沈時簡單地回她，然後像是招待一位臨時撞面的朋友，客套地問她，「要進去坐坐嗎？」
　　
　　清冷僻靜的小區路邊，沈時面色淡然，一句要進去坐坐嗎？卻帶著一份悠閒意味，彷彿一把小刷子，在她心口輕輕刷了一下。
　　
　　湯貝大腦沒多想，已經點了下頭︰「好。」
　　
　　結果沒走兩步，腳步又有些發虛，她對沈時說︰「還是不要了……」
　　
　　沈時停下來，視線在她面龐一轉。
　　
　　湯貝摸了下後腦勺，直接說出原因︰「上次你來我家帶了那麼多東西，我今夜兩手空空，不太好。」
　　
　　「沒關係。」沈時說，隨後簡單地交代一句，「今天我家裡也沒有人。」
　　
　　啊，家裡怎麼會沒有人？
　　
　　那就更不用進去了，原本她還緊張見到伯父伯母。
　　
　　一時之間，沈時也沒有繼續邀請她進屋，湯貝轉了轉腦袋，耳邊是沈時略帶清涼的聲音︰「我母親已經去世十多年，平時就我父親一個人在家……還有一個照顧他的阿姨。不過，這些天我父親邀請去了寧城開講座，阿姨也回了老家。」
　　
　　原來沈時母親已經去世了啊。
　　
　　不過沈時這樣一說，她就有話題了，比如阿姨為什麼回老家了。沈時也沒有繼續邀請她進屋，直接帶著她走起了小區花園，像是帶著她飯後散步。
　　
　　他腿長，腳步放得很慢，湯貝走在旁邊，吹著徐徐夜風，覺得今天來得太值了。春天的S市，一陣冷一陣熱，今天天氣就很暖和，她穿著薄款風衣都不覺得冷。
　　
　　沈時應該也不冷吧。湯貝看向上身穿著襯衫的沈時，領口落在第三顆紐扣，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此時此刻，微風吹動著他的襯衫，她的風衣，她的頭髮……還有她的心。
　　
　　她問沈時他家阿姨的丈夫得了什麼病，聽到回答後，原本輕飄的心又有些沉下來︰「……為什麼現在得癌症的人那麼多？」
　　
　　她的話沒有理論依據，完全是她最近的主觀感受，也不知道和環境污染、生活飲食有沒有關係。她就是有意跟沈時討論與他專業相關的問題，不管問出的話題有多淺薄。
　　
　　沈時也像是告訴小朋友似地告訴她︰「癌症同年齡關係最大，基本40歲之後發病率是指數增長——」
　　
　　「所以不是得癌症的人多了，是因為人壽命長了。」沈時看向她說，給她轉換了一下概念問題。
　　
　　湯貝能聽懂沈時的話。
　　
　　「今天丁醫生帶你去病房了？」沈時也問她，「都聊什麼了？」
　　
　　聊很多啊，尤其是影視製作方面。不過湯貝撿了醫學相關的提起來，「丁醫生也跟我說介紹了診療模式，以及診療模式的好處。」
　　
　　「是嗎？」沈時回他，「他怎麼說。」
　　
　　湯貝如實說了丁醫生下午跟她說的一件事，他說以前一些醫院如果病人先看內科，那病人就進行內科化療，如果病人先看外科，就進行手術治療。所以診療模式就可以減少科室之間爭搶病人，可以真正以病人為中心……
　　
　　沈時一時沒接話，頓了下，說︰「現在醫院管理趨向正規，爭搶病人的情況應該很少了。」
　　
　　湯貝心裡哎了一聲，好像她和丁醫生聊天就是一個憤世嫉俗貝貝，同沈時聊天又是一個雲淡風輕的貝貝。
　　
　　她到底有沒有自己的想法了！
　　
　　事實湯貝對醫院這些事不太瞭解，然後她問沈時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沈醫生，你回國這段時間，還適應嗎？」
　　
　　沈時側頭看向她，湯貝回視著沈時，眼底藏一絲緊張。
　　
　　回國以來，不管是他以前美國的同事，還是他父親都問過他適不適應這個問題，他都沒有那麼想要具體地比較一番，倒是現在，他想好好回答湯貝貝。
　　
　　湯貝抬了抬頭，聽著沈時說著模式在美國那邊的發展，每週的討論會模式……這些內容同她生活或專業完全無關，但不影響她聽得津津有味。
　　
　　「我的宣傳片應該沒問題了。」湯貝笑著說。
　　
　　沈時的確有意提供一些思路。
　　
　　湯貝仰了仰頭，嘴角不經意翹起，突然她感到眼睛落入了什麼東西，她停下來揉了下眼睛，有些難受。
　　
　　「我進沙子了。」她對沈時說。
　　
　　「不要揉。」沈時拿住了她手。
　　
　　可是好難受……湯貝瞇著濃秀的眼睛，雙眼皮的深痕被她揉得越發顯然，透著微瞇的眼睛，她看著沈時臉越靠越近，心跳不小心就加快了。
　　
　　還越跳越快。
　　
　　然後，明明她心臟都要變成一隻小兔子跳了出來，她還是不忘藉機要好處，低垂著眼珠子，微微打轉了一圈，低聲對沈時請求說︰「沈哥哥……你能幫我吹一吹嗎？」
　　
　　「嗯。」沈時溫柔地答應了她。
　　
　　她耳朵泛著紅，藏於朦朧的夜色裡。
　　
　　隨後沈時一手按著她肩膀，一手捧住她的腦袋。兩人靠得很近，湯貝緊張將雙手放進兜裡，她覺得兩人這個距離似乎比接吻還要近，還要曖昧。
　　
　　緊張，令她眼皮輕微顫動，不知道沈時能不能察覺她的故作鎮靜。
　　
　　湯貝在心底偷偷吸了一口氣，就在她等著沈時給她吹一口仙人之氣，一道強光直直地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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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11:24 PM

第28章　第二十八顆星

　　湯貝以為等來的是一口輕柔的仙氣，沒想到是一道刺眼的強光。強光刺入眼球，她流下淚水，瞬間沖掉了被風吹進眼裡的沙子。
　　
　　mmp……到底是誰打來的光！又不是拍劇，打什麼光。
　　
　　湯貝依舊瞇縫著眼睛，沈時左手也還留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低著頭，注視著她的眼睛問︰「好些了嗎？」
　　
　　湯貝試圖抖了抖眼皮，搖搖頭。現在已經不是沙子問題，是強光問題了。
　　
　　沈時站在湯貝面前，替她擋住了這刺目的汽車大燈。
　　
　　一束強光，將湯貝的小心思照得無處遁形，然後又跑得無影無蹤了。因為她通過左眼的瞇縫，看到打燈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親哥季柏文。
　　
　　季柏文下車邁著大步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同剛剛他在車上看到的畫面不太一樣。下車的時候他連火都沒有熄，車前大燈射出的LED強光繼續落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雙手撫著眼睛的湯貝貝，收回手站在一旁的沈時，以及凝著眉頭的他自己。
　　
　　「怎麼了？」季柏文質問出聲。
　　
　　「沙子進眼睛了。」湯貝低著頭，雙手沒有從眼角周圍拿開。
　　
　　「把手拿開。」季柏文說。
　　
　　「不，刺眼……」湯貝搖了搖頭。
　　
　　季柏文想罵人，強行撥開了湯貝的手，剛好藉著強光看她的眼睛有沒有問題，然後望向問沈時︰「沈時，你再幫忙看看。」
　　
　　沈時原本側站，再次靠近兩分；拿出來的手，放在了褲袋裡。
　　
　　感受到沈時的氣息再次逼近，湯貝心虛地抬了下手，眨了眨眼睛說︰「好像已經出來了。」
　　
　　季柏文鬆了一口氣，倒不是因為沙子進眼睛這樣的小事，而是剛剛他在車裡……
　　
　　他直直地盯著湯貝，想到今晚自己趕回來的原因，壓下去火氣又噌地冒出來，忍不住罵出聲︰「湯貝貝，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跑到季家來吃飯？」
　　
　　湯貝︰……果然，她就知道季柏文會罵她。
　　
　　湯貝低垂著腦袋，沒有出聲解釋。
　　
　　還要繼續訓斥的季柏文，被沈時制止了，湯貝立馬感激地瞧了眼沈時，心裡想法又變了一下，如果沈時是她親哥該多好。
　　
　　季柏文不清楚湯貝貝剛才一副別扭的樣子，但是她的這個眼神他完全能明白，因為太熟悉了。有人想要換個哥？做夢！
　　
　　季柏文要直接送她回去，湯貝眼睛沒了不適感，挺了挺了後背說︰「那我去跟季叔叔說一聲。」
　　
　　季叔叔……
　　
　　季柏文想起以前季林森來周莊看他，有人不僅比他更期待，還更熱情，雙手捧著禮物一口一個季叔叔叫著，蹦蹦噠噠，像是見到聖誕老人那般。
　　
　　誰沒有個小時候啊……她是沒機會見到季柏文小時候，不然肯定也是黑歷史一大堆。不管如何，該有的禮貌不能少。湯貝回到了季家客廳，和季叔叔季夫人告別。季子珊來到她面前，叫了一聲季柏文︰「哥，你回來了啊。」
　　
　　季柏文點了下頭。
　　
　　季子珊繼續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問她︰「我們小區是不是環境挺好的？」
　　
　　湯貝也點了下頭。
　　
　　「原本應該是我帶你逛逛，既然沈哥哥帶你逛過了，我就……不跟你們去了。」季子珊說，撇了下唇，「別怪我招待不周啊。」
　　
　　湯貝趕緊搖頭，沒有招待不周，已經很周到很周到了。
　　
　　同時客廳裡放著好幾件禮品，是季夫人王曉春特意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大理石茶幾上面。季林森坐在一旁，站起來，語氣和藹地商量說︰「難得來一趟，貝貝，你要不跟你哥再玩會？」
　　
　　湯貝站在季柏文旁邊︰「謝謝季叔叔，不過我要回去了，晚上我要剪輯視頻，明天還要跑醫院繼續拍攝。」
　　
　　她都這樣說了，季林森也不強求了。何況，他兒子季柏文的面色已經很不好了。
　　
　　隨後，王曉春拿起了桌上的禮品，原本這些禮品她要給自己弟弟帶走，現在全部留下來塞到了湯貝貝手裡，客氣說︰「這些東西你帶回去……你工作忙，剛好可以補身子。」
　　
　　湯貝連忙伸出雙手推卻，可是——她完全招架不住季夫人的熱情。她求救地看著季柏文，季柏文卻冷眼旁觀起來。
　　
　　「阿姨，我真不能要，不過謝謝你。我不吃這些東西的，我現在正減肥呢……」為了謝絕這些禮品，湯貝什麼藉口都能說。
　　
　　「燕窩又不長肉，這袋是燕窩我們子珊每晚都吃，你也試試看——」季太太繼續將燕窩往她手裡塞。
　　
　　就在這時，季柏文開口說︰「拿著吧，別客氣。」
　　
　　……湯貝轉頭看向季柏文，他的腦子也進水了吧！還是她聽錯了？
　　
　　季柏文雙手插著褲袋，冷冷地掃視著她，以及王曉春手裡的禮品，繼續說，「王阿姨也是好意，不過這些保健品你是吃不消，回頭帶回周莊給善善和老湯，你就好好告訴他們倆，這是你特意從季家帶回來孝敬他們的……」
　　
　　……她去。
　　
　　季柏文這樣一說，王曉春也有些尷尬了，原本只是表達她的客氣和周到。
　　
　　季林森受不了咳嗽出聲，季子珊面色也紅了紅，不過臉最紅的是湯貝貝，隨後她肩膀被季柏文一勾，他已經帶著她走出了季家大門。
　　
　　一路憋著氣，湯貝坐上了季柏文的車。車子停在季家和沈家中間的路邊，沈時已經回了自己家，屋裡只亮著二樓的燈。
　　
　　「到底怎麼回事？」車裡季柏文發問她。
　　
　　湯貝摸了摸自己腦袋，開始交代說︰「今天在醫院，我踫到了季叔叔……」坐在副駕駛，湯貝如實地跟季柏文說起她在醫院踫到季叔叔，然後又在醫院外面公交車站遇到季叔叔的車，接著被邀請上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覺得我不上車，反而顯得很慫。」湯貝抬起頭解釋，然後小聲地加了一句說，「尤其是丟了我家老湯的面兒。」
　　
　　季柏文哼了一聲，咬了咬牙。
　　
　　「我真是這樣想的。」湯貝再次強調。
　　
　　季柏文轉了轉眼，轉而又蹙了蹙眉頭，發話問她︰「你怎麼還在東院？你那部叫《愛都》的劇不是已經殺青了嗎？」
　　
　　這個，她沒有跟季柏文提過嗎？「因為我又改行了……我已經不做跟組副導演，改拍宣傳紀錄片了。」湯貝告訴季柏文說。
　　
　　季柏文︰……
　　
　　湯貝繼續交代︰「所以，我現在就在東院拍片啊。」一雙動人的眼眸微微泛著光，語氣有所收斂，還是帶著一份得意洋洋。
　　
　　季柏文怎麼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好好的，你去了東院？」他問出重點。
　　
　　湯貝眨了下眼，回得理直氣壯︰「對啊，我就在東院拍……怎麼，不可以嗎？」
　　
　　季柏文沒再逼問，直接掏出了手機，一邊撥號一邊說︰「我給沈時打電話，好好問清楚。」
　　
　　湯貝快速攔下季柏文撥號的手，開口說︰「好了好了，不用問了……沒錯我是借了沈醫生的關係才能給東院拍片，我……」
　　
　　季柏文靠向座椅，壓了壓情緒，一臉嚴肅地等著她老實交代。為什麼又改行，為什麼拍起了醫療宣傳片，為什麼偏偏還是東院？
　　
　　因為……
　　
　　整個事情說起來話就多了，湯貝從自己改編的劇被攻擊說到大丁老師拒絕她改編劇本，然後她受挫進組當副導，接著才機緣巧合接到了東院的活。
　　
　　季柏文沉默下來。
　　
　　「所以我要臥薪嘗膽，我要發憤圖強，我要十年磨一劍，好好拍出一部真正的好作品，然後狠狠打臉那些嘲笑過我的人！」放話結束，湯貝抿著嘴，頗有一番決心的樣子。事實她會接東院宣傳片最大原因就是剛剛她說的。畢竟，決心做任何事，自身上進心都是最大的驅動力。
　　
　　季柏文轉頭看著湯貝，正要出聲。
　　
　　湯貝把話說完︰「那些人，包括你——季柏文。」
　　
　　季柏文瞬間收回懊惱和心軟，一個狠狠的栗子落在湯貝的腦袋，橫眉冷眼地說︰「湯貝貝，我有時候真想把你吊起來打一頓。」
　　
　　湯貝︰……
　　
　　她默默地轉過腦袋，抬了抬眼皮，要不她還是找個玩格鬥的男朋友吧！格鬥沒有，肌肉發達的健身教練也可以考慮考慮的……
　　
　　夜裡九點多，季柏文將車停在戲劇學院後面的公寓樓，湯貝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說︰「謝謝哥送我回來，我好睏……上去睡覺了啊。」
　　
　　配合地，湯貝打了一個哈欠。
　　
　　「沈時……最近你們走得很近嗎？」季柏文還是問了起來。有些事他心裡不可能沒有一點想法，他覺得不太可能，但是不排除有人想老牛吃嫩草，或者嫩草啃老牛。
　　
　　湯貝看著季柏文，心虛又緊張，想了想說︰「也不是很近。」
　　
　　「沈時是很帥，學歷又高，能力又好。」季柏文替她說出來。
　　
　　湯貝忍不住，點了下頭。
　　
　　季柏文撩了下眼皮，一時緘默，似乎在研究剛剛她的神色，她的話，以及她的心理活動。
　　
　　湯貝迎上季柏文犀利的目光︰「……沒錯，沈時比你優秀多了。」
　　
　　季柏文︰「……」
　　
　　「喜歡上沈時了？」季柏文又問，有些事是他疏忽了，湯貝貝這個年紀對男性是要感興趣了，但是——
　　
　　「嗯。」湯貝點了下頭。
　　
　　季柏文吸了一口車窗外湧進來的夜風，湯貝抬著頭，笑著看向他說︰「哥，你如果再不對我好一點，我真要把沈時當親哥了。」
　　
　　季柏文驀地一愣，伸手拍了下某人的後腦，笑罵一句︰「沒良心。」
　　
　　湯貝咧了咧嘴，整個人也輕鬆下來，然後她想到了舒姐姐，問季柏文說︰「哥，舒姐姐回來上班了嗎？」
　　
　　「……還沒。」季柏文回答。
　　
　　「舒伯伯去世了，你知道的吧。」湯貝轉頭過頭問。
　　
　　季柏文嗯了一聲。
　　
　　湯貝之所以這樣問，因為舒伯的葬禮她哥季柏文沒有出席，不過她倒不會因為這個怪她哥，就是覺得舒姐姐最近肯定很難過。
　　
　　「哥，等舒姐姐回來，你少給她安排點工作，多招一個助理唄。」湯貝建議說。
　　
　　季柏文繼續嗯了聲︰「知道了。」
　　
　　湯貝低了低頭，再次說︰「都是熟人，你要給舒姐姐一點時間談戀愛……」這話，她是替舒嬸說的，舒伯去世後舒嬸最大的心願就是舒姐姐的終身大事了。
　　
　　「湯貝貝，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季柏文嗤笑一聲，因為她剛剛那番話。
　　
　　「是的，我也不小了……是要操心對象問題了。」湯貝留下這句話，下車了。
　　
　　夜裡湯貝遲遲未睡，轉輾反側，恨不得用被子將自己包裹成一團；大腦裡反復都是回來車裡，她哥季柏文那幾句有意提醒︰「沈時其實挺無情的。」
　　
　　好兄弟向來都是背後插刀，大概是覺得她不會信，她哥還舉了一個例子說︰「當年我轉校到S市這邊讀書，聽到一個八卦，有個女生為沈時割腕自殺，神經病一樣……」
　　
　　「後來呢？」
　　
　　「大概是轉學了吧，本身也是腦子不太好的女生。」季柏文更無情地點評說，「不過那事算沈時倒楣，他也只是禮貌拒絕，沒想到對方心理脆弱要自殺，當年還配合調查了一段時間。」
　　
　　「大概這事對沈時有陰影，導致他對交女朋友這事沒了興趣。」
　　
　　……
　　
　　湯貝從被子裡坐起來，她並不是眼光特別好，她只是同大多女人一樣，目光淺薄地看中了沈時浮於表面的優秀，又不小心被沈時那股冷淡氣質吸引。
　　
　　其實，就算季柏文不提沈時這段高中往事，她也見識過沈時拒絕女人的冷漠樣子，那晚他對溫倩是怎麼說的？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我就要接受？
　　
　　想著想著，湯貝又覺得自己有些多慮，她就算喜歡沈時也不會表明自己心意，畢竟她能對沈時產生某些想法本身也挺令人羞恥的。
　　
　　兩人年齡相差那麼大……
　　
　　湯貝並不想接受這種小羞恥，所以轉換了概念，她對沈時只是崇拜和好奇，就像一個少女對大神的仰望，喜歡歸喜歡，但沒有佔為己有的想法。
　　
　　畢竟，她真沒有想嫁給沈時，或想要一個沈時這樣的男朋友這種想法。
　　
　　內心深處，她對男朋友的要求是和她一樣精力旺盛，多才多藝，然後能陪她玩一輩子。對了，不能怕季柏文。
　　
　　然而，不管是什麼類型的喜歡，每天能見到喜歡的人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開心事。第二天，湯貝風風火火來到東院綜合辦公室，剛好撞到沈時走出來，沈時按住她肩膀，定了定說︰「走路記得抬頭看人。」
　　
　　湯貝抬頭，笑臉燦爛︰「沈醫生……早啊。」
　　
　　「早。」沈時說。
　　
　　湯貝露出一排又細又白的牙齒，感覺自己瞬間充滿能量去幹活了。
　　
　　其實，早上季子珊同樣對沈時道早，也得到了沈時的一聲早，心情和湯貝卻完全不同。剛好今天程瑩瑩要去醫院做個檢查，知道她在東院實習，特意選擇了東院，過來看看她。
　　
　　「好像不管是我哥，還是沈哥哥，大家都更喜歡湯貝貝……」季子珊自嘲一聲，和自己的準嫂嫂聊起了心事，「瑩瑩姐，你覺得是為什麼？」
　　
　　程瑩瑩握住季子珊的手，笑呵呵說︰「有嗎？我就比較喜歡你啊。」
　　
　　季子珊低了下頭，並不想聽這話，直接表明心思︰「我想說……好像湯貝貝更招男人喜歡，因為她更漂亮？」
　　
　　「我的珊珊，你怎麼會這樣想。」程瑩瑩一臉不可思議，頓了下說，「你就是太不自信了，湯貝貝怎麼跟你比呢？家世？學識？」
　　
　　季子珊扯唇︰「……這些算什麼。」
　　
　　程瑩瑩想了想，「高情商」地說︰「不過大多男人的確喜歡湯貝貝那種。」觸踫到季子珊投來的視線，笑了笑，無奈地說，「你們一個是天上明月，一個是人間小花。那些男人，大多只看到小花小草，看不到頭頂皎月。」
　　
　　咳！程瑩瑩這算是捧殺麼……
　　
　　隔著偌大的柱子一角，同樣坐在花園咖啡廳湯貝盡量不讓自己出聲，繼續埋在筆記本前面剪輯視頻，可是面對程瑩瑩如此精妙的一番話，她真的很想探出腦袋打個招呼。
　　
　　如果她是人間小花，季子珊是天上明月——她程瑩瑩是什麼？
　　
　　是明月呢？還是同她一樣，也是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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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11:35 PM

第29章　第二十九顆星

　　湯貝覺得自己可以改行做狗仔了，什麼牆角都可以聽到。
　　
　　雖然她很想出去秀個存在感，但是老湯時常教育她「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她在心底悠悠琢磨一番，覺得程瑩瑩說得蠻對，對她的評價也很中肯。
　　
　　不過，男人緣這塊倒是謬讚她了。
　　
　　事實上，她的男人緣有些一言難盡。那些曾經追過她的男孩要麼跟她成了兄弟或姐妹，要麼追了一半露出一副日了狗的表情，眼底透著滿滿的嫌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湯貝貝！」
　　
　　好像她身上沒有可以令一個男人長久心動以及迷戀的氣質喔。關於這一點，她反而很想請教程瑩瑩——不管那天季柏文在車裡說什麼懶得換，湯貝後來仔細想想她哥就是一個口嫌體直的鋼鐵直男，沒有心動或迷戀過，又哪會交往那麼多年？
　　
　　算了，她就看在她哥的面上，繼續埋頭剪輯吧。不過，希望她們盡快聊好離開咖啡廳，因為她想上廁所了……
　　
　　噠噠噠，湯貝輕輕按了按鍵盤的上下鍵，逐幀移動視頻裡的畫面，然後shift esc，將畫面等比例智能縮放，直到調整到最滿意。
　　
　　她真做起事情，還是很認真的。不管老湯和善善都這樣表揚過她。
　　
　　湯貝彎了彎唇，耳朵已經自動遮罩了季子珊和程瑩瑩的兩人對話，就在這時，手機鈴聲滴滴滴地響起。
　　
　　湯貝反應了一下，好像是她的？！她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看螢幕閃動的名字，沈時的……
　　
　　季子珊和程瑩瑩停止了說話，湯貝微妙地抬起頭，便撞到程瑩瑩回過頭的視線；湯貝不得不朝她露齒一笑，然後拿起了筆記本電腦攝影機，離開了桌位。
　　
　　同時，路過程瑩瑩和季子珊的時候，接通了沈時的電話︰「H—E—L—L—O！」
　　
　　沒辦法，有時候她就是那麼一個杠精！如果不是沈時，沒準她還能加一句親愛的。
　　
　　「HELLO.」手機裡沈時淡淡地回應她一句，然後再問她說，「我發給你的資料收到了嗎？」
　　
　　呃？他發她資料了嗎？她已經被沈時從戲裡拉出來，連忙接話，「是發我微信嗎？」
　　
　　「郵箱。」
　　
　　「沈醫生……你怎麼知道我郵箱？」湯貝忍不住好奇地問。
　　
　　沈時提醒她︰「我給你填過資料表。」
　　
　　喔，想起來了。她在洛杉磯辦理出院的時候，全部資料單子都是沈時給她填寫，他書寫速度很快，嗖嗖就將她所有資料填好了。
　　
　　湯貝用手機登陸自己那個B.B大寫字母開頭的郵箱，這個她年少無知申請的郵箱號，不知道為什麼登陸的時候有些羞恥感。不知道沈時輸入她郵箱號的時候，會不會也覺得很無語……
　　
　　郵箱裡的確躺著一份沈時發來的文件，然後湯貝看了看沈時的郵箱號，笑了。好像沈時的郵箱號沒有比她高端呢。
　　
　　因為沈時的郵箱號開頭也是字母開頭，S.S……
　　
　　湯貝偷笑到不行，完全笑成了一個SB，抬頭看到從她旁邊走過的大丁醫生，咧了一下嘴。「嗨，哈哈……丁醫生！」
　　
　　丁昇睨了她兩眼，同樣像是看一個SB，然後友情提醒她說︰「小心下巴殼掉下來。」
　　
　　湯貝摸了摸自己下巴，不笑了。
　　
　　沈時發她的文件是關於腫瘤醫療模式的具體介紹，不僅整合了美國那邊還有國內的幾大醫院的創新模式。湯貝看得很認真，依舊只看懂一半。
　　
　　湯貝提著包去圖書室，手機再次響起，是程瑩瑩打來。湯貝心裡哎了一聲，接通了手機。五分鐘後，她在東院三樓見到了程瑩瑩。
　　
　　「貝貝……」程瑩瑩看著她笑，臉色不見任何的尷尬。
　　
　　湯貝走到程瑩瑩面前，叫了一聲︰「嗨，程姐。」
　　
　　「咖啡廳那個對不起哦。」程瑩瑩對她道歉，隨後解釋說，「我就是瞎比喻，真的沒有任何偏見……子珊這兩天心情不好，我就特意安慰安慰她。」
　　
　　湯貝點了下頭，表示理解。
　　
　　程瑩瑩微微笑著，然後注意地看著她的臉蛋說︰「今天化妝了吧？皮膚看起來真好。還是年輕好，容易上妝。」
　　
　　湯貝有些莫名，回答說︰「塗了BB霜。」這些天她來醫院，不僅要洗頭，還要塗抹一番。
　　
　　「什麼牌子？」程瑩瑩繼續問她，「可以推薦給我嗎？」
　　
　　湯貝心裡有些煩了，又很難招架程瑩瑩這樣的客套。她太不喜歡程瑩瑩就是這一方面，明明可以不用討好她，還要對她說一些迎合的話。
　　
　　「不過你和子珊都要好好學化妝了，出門可不能隨便塗點BB霜應付。」程瑩瑩終於說出了準備好的話，「我上次從日本帶回很多護膚品和彩妝，下次帶給你一份。」
　　
　　湯貝抬了抬眼，趕著結束聊天，客氣道謝一句︰「謝謝程姐。」
　　
　　「不客氣，反正都是你哥出錢。」程瑩瑩朝她眨了下眼睛，像是開玩笑，也像是有意擺明某個事實，頓了下，又透露她一事，「今天你哥本要陪我過來，不過我覺得結果還不知道，先不告訴他比較好……貝貝，你也先替我保密噢！」
　　
　　湯貝一時沒聽懂，更不知道要保密什麼，第一反應是程瑩瑩得了什麼病，要和她哥上演生死狗血偶像劇；看著程瑩瑩揚起的笑臉，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他哥和程瑩瑩要一塊造寶寶了嗎？
　　
　　她臉微微泛紅，下意識看向程瑩瑩的小腹。
　　
　　程瑩瑩笑了笑︰「好了，我先走了。」
　　
　　湯貝︰「……再見，程姐。」
　　
　　下午湯貝來到圖書室，雙手捧著腦袋，還在消耗程瑩瑩特意告訴她的話。明明是一件好事，她卻有點悶。彷彿預見等寶寶出來之後，她和她哥的關係會越來越遠，甚至她哥和周莊的關係也會越來越遠……
　　
　　湯貝收了收思緒，繼續幹活，可是她看不懂沈時給她的資料！湯貝趴在桌上給沈時發了一條消息︰「沈醫生，你在忙嗎？」
　　
　　其實，她已經看過沈時之前發她的作息表。
　　
　　「你發我的資料我有些看不懂，所以想問問你。」湯貝繼續發送。
　　
　　沈時還沒有回復她，她又發了一個賣萌表情，一顆小湯圓委屈地皺了皺眉頭。
　　
　　「你在哪？」沈時問她。
　　
　　「……圖書室。」
　　
　　沈時來到了圖書室，穿著白大褂走到最角落的桌子，湯貝抬起頭，連忙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沈醫生，請坐。」
　　
　　沈時沒有坐在對面，而是看向她旁邊的椅子。湯貝又趕緊拿起自己掛在椅子上的外套，一臉愉快地給沈時騰出座位。
　　
　　週四下午，沈時作息表全是藍色的，她要好好佔用他作息表上的藍色時間。待沈時坐下，湯貝把自己編輯好的視頻給沈時看，然後再問沈時的意見，再具體請教……
　　
　　沈時看起了視頻，身子輕靠著椅子，修長的手指點著觸摸板。湯貝伸了一個懶腰，望瞭望外面的春意盎然，又回過頭看沈時。
　　
　　「這裡不對。」沈時對她說，視線跟她簡短地踫了下，然後示意看他指出來的地方，「直腸癌的轉移發生率，我給你的數據應該是25.0%降至11.0%，不是110%……」
　　
　　好丟人。湯貝探過身子更改，一邊更改一邊解釋說︰「手誤手誤。」
　　
　　沈時看了眼湊到自己身前的人，後背微微往後靠去。然後，他又目視到一處問題，右手從後面伸過來，再次跟身前的人指出來。
　　
　　湯貝繼續改動，腦袋一動一動。她身體幾乎一半都斜到了沈時這邊，因為雙手敲打鍵盤，一時沒注意到姿勢曖昧。
　　
　　沈時鬆鬆垂下手。
　　
　　……都改好了，湯貝回過頭，才意識到自己差不多整個人都在沈時懷裡，趕緊彈回坐直。
　　
　　沈時原先微微往後靠的身體，也終於回直了。
　　
　　沈時這樣特意坐直一下，湯貝反而覺得更曖昧了，偏了一下腦袋，繼續埋頭整理資料。
　　
　　差不多兩個小時，沈時一直給她講解她不懂的地方。講解的時候基本是她湊過去，不過有時他也會稍稍斜靠到她這邊，然後不經地給她指出視頻裡的bug問題。
　　
　　……幸好，沈時給她看一遍。
　　
　　湯貝想起兒時的夢想——擁有一個每天輔導她做作業的溫柔小哥哥，今天莫名覺得夢想成真，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雀躍興奮。
　　
　　旁邊沈時胳膊離開了桌子，翻開他面前的記事本。此時此刻窗外的午後陽光，金燦燦的，斜斜射進來有兩分灼眼。沈時握著一根筆轉過頭，目光在她臉上一轉，湯貝有些面熱。
　　
　　「沈醫生……」湯貝叫了一聲。
　　
　　「嗯？」沈時眼角往上剔著，看著她。
　　
　　湯貝無聊地提出一個小要求︰「你能不能再寫一遍我的名字，我想臨摹一下。」
　　
　　無恥！她居然能說出這種鬼話。但是她真的想臨摹之前沈時給她簽名的那個瘦勁又清峻的湯貝貝；照著沈時的字體，好好練練簽名。
　　
　　「噢。」沈時答應了，然後在筆記本寫了一遍「湯貝貝」，推給了她。
　　
　　湯貝滿意地看了看，又遞過去︰「你再給我寫一下『湯三哥』吧。」畢竟比起湯貝貝，湯三哥才是她的江湖名號。
　　
　　沈時再次寫下「湯三哥」。
　　
　　「謝謝。」湯貝一臉感激，拿過筆記本，欣賞起沈時筆跡的「湯貝貝」和「湯三哥」，感覺像是得到了男神簽名般。
　　
　　她嘴角掛著笑，然後再次推過筆記本，得寸進尺地說︰「要不你直接給我寫句話吧。」
　　
　　沈時終於抬起了眉頭，看向她。
　　
　　湯貝托著臉，小聲地說︰「祝湯貝貝天天開心這種。」
　　
　　沈時轉了下眸，頓了下，握筆繼續在筆記本寫起來︰「祝湯貝貝天天開心——」正要收筆，湯貝湊著腦袋，在他旁邊說，「祝湯貝貝天天開心，早遇愛情，永遠幸福。」
　　
　　沈時驀地笑了下，繼續寫上後面的八個字。寫完之後，索性留下他的簽名。簽名的時候，沈時習慣用英文簽名，因為在美國待久了。
　　
　　湯貝瞧了眼沈時英文簽名，笑呵呵地指了指上面的S，對沈時說︰「沈醫生，我和你的名字大寫放在一起，你知道是什麼嗎？」
　　
　　沈時沒回答，直接用筆敲了下她的手。
　　
　　湯貝悻悻地收回手……她只是說個新發現嘛！
　　
　　一個下午，湯貝完成了東院的腫瘤宣傳小視頻；沈時沒有陪她太久，臨走前她對沈時表達謝意說︰「沈醫生，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沈時站在桌前，也沒有跟她假客氣︰「不用改天，今天就可以。」
　　
　　湯貝緩緩地點了下頭︰「……噢。」那就今天晚飯吧！
　　
　　傍晚之前，湯貝來到綜合辦公室等沈時下班，意外發現今天辦公室人很齊，黃醫生楊醫生丁醫生顧醫生都在場……當然還有季子珊。
　　
　　兩人撞面，都是臉皮薄的尷尬。因為她進來，季子珊低下了頭。
　　
　　「嗨……大家都在呀！」湯貝打招呼說。
　　
　　「湯湯你這是會算嗎？」黃醫生衝她笑咪咪說，「知道我們今天科室聚餐，特意找準時間過來吧。」
　　
　　湯貝︰……誤會呀！
　　
　　不過她也樂了起來，詢問起來︰「今晚你們真要聚會啊。」
　　
　　「對啊，難道沈醫生沒跟你說？」
　　
　　湯貝搖搖頭，看向丁醫生。
　　
　　丁昇撫了撫自己白大褂，說︰「大概有人鼻子特別靈吧。」
　　
　　湯貝很生氣，她是那種喜歡蹭吃蹭喝的人嗎？湯貝搬了一張椅子坐下來說︰「我過來是想給你們看看我新出爐的宣傳視頻，希望大家給我這位新人多提意見。」
　　
　　原來是這樣……
　　
　　「速度挺快啊。」楊醫生打趣一句。
　　
　　「必須呀。」湯貝回話說，「要跟上你們醫生的節奏嘛。」
　　
　　有人誇起自己真是不含糊。
　　
　　「哎，今天又診出兩位重度宮頸癌前病變，年紀都很輕。」沈時進來的時候，黃醫生提起今天她出診的情況，語氣幽幽。
　　
　　湯貝歪了下頭。
　　
　　自然，今晚她跟著沈時他們科室去聚會了。真不是她想去，而是請她一塊去的人太多，連丁醫生都說了，不差她一個。
　　
　　一路上，黃醫生跟她科普HPV疫苗，順便講了病毒感染的危害，湯貝越聽嘴巴張得越大，一臉的求知慾。同樣都是年輕女孩，季子珊可能也是學醫，對這方面瞭解比較多，就沒有像她聽得那麼認真。
　　
　　其他都是男醫生，也不太接這個話題。
　　
　　「所以，我個人真的非常反感男人出去嫖，因為性質比出軌更可怕，尤其事後對另一半身體有著嚴重感染的危險。」黃醫生義憤填膺地說。
　　
　　湯貝點頭，神色凝重。
　　
　　「湯湯，你不用怕啊。」黃醫生看著她，笑了。
　　
　　湯貝搖頭，低低地說︰「黃醫生，原本你不科普我也沒感覺，你一科普我頓時都有陰影了。」
　　
　　什麼陰影？
　　
　　「處男情節。」湯貝涼涼地說。
　　
　　如果HPV感染風險隨性伴侶數量增加而增加，同時也隨性伴侶的性伴侶數增加而增加，她是不是只能找乾淨的處男了？
　　
　　前面，兩位年輕男醫生各自回了下頭，尤其是丁醫生，差點磕絆了一下。湯三哥能不能不要這樣語出驚人。
　　
　　「呃，湯湯，其實事情也沒那麼絕對啊……」黃醫生拍了拍湯貝肩膀，頓了下又說，「不過現在社會有些奔放，你要找處男只能從娃娃抓起了。」
　　
　　湯貝︰……噢。
　　
　　「不過，我可以給介紹一位小處男。」黃醫生咳嗽一下，鄭重地介紹說，「我兒子。」
　　
　　湯貝︰「幾歲？」
　　
　　黃醫生想了下︰「十六歲。」
　　
　　哦。
　　
　　湯貝瞭解地點了點頭，隨即，注意到沈時偏過來的視線，抬了抬頭——什麼意思嘛！
　　
　　她長得那麼好看，就不能有點格外要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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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3 11:47 PM

第30章　第三十顆星

　　沈時科室聚會地點離東院不遠，位於步行五分鐘就到的一個新商業廣場裡。所以，大家一路步行過來。商業廣場外面就是上次沈時請她吃過的那家森林餐廳，路過的時候，黃醫生指了指裡面說，「這家店環境特好，你們小年輕有機會可以去嘗嘗。」
　　
　　湯貝點了下頭，露出一絲暗笑。
　　
　　原本，科室聚會地點是商業廣場三樓的一家江南餐廳，結果路過一家蒸鮮坊時黃醫生又有新提議了, 說︰「要不我們吃海鮮？」隨後笑呵呵道，「這個月我們科室活動經費還挺……充裕的。」
　　
　　作為科室唯一女醫生黃醫生的提議，幾位男醫生大多不會反駁。實習生季子珊自然點了點頭。
　　
　　湯貝同樣舉雙手贊成，作為一個蹭吃的，能蹭到什麼就是什麼。
　　
　　「沈醫生……你怎麼沒告訴我今天你們科室聚餐呀？」湯貝走得很慢，轉頭發現沈時還在她後面，轉過頭輕聲問了問。
　　
　　沈時波瀾不驚地掃了她一眼，開口解釋說︰「我忘了。」
　　
　　「噢。」湯貝應了一聲，很快露出一個笑臉，「那我改天再請你。」
　　
　　「嗯。」沈時答應下來。
　　
　　湯貝微微撇了下臉。好像沈時並不是一個特別客氣的人喔……可能是他在美國待了十多年，骨子裡沒了中國來往禮節的客套。湯貝轉而想到了這個原因，覺得自己實在太市儈了。
　　
　　難道她還想沈時客氣地拒絕她一番︰不用不用，能幫貝貝你是我的pleasure！
　　
　　對，她就是想得那麼天真，那麼美好……
　　
　　不遠處，黃醫生他們已經在服務員的安排下落座，然後黃醫生又像一個女大王對她喊︰「湯湯，你和沈醫生負責點喔。」
　　
　　呃，好。
　　
　　然而海鮮最難點了，因為點的時候要算人頭。
　　
　　面對一排排冒著氧氣泡泡的海鮮櫃子，裡面的帝王蟹澳洲龍蝦個頭大得驚人。沈時招了一位服務員過來，服務員是一個小哥哥，看到沈時眼睛微微發光，湯貝站在旁邊湊過頭去——看她呀。
　　
　　小哥哥仍然看著沈時，開口問︰「帥哥，你和你女朋友想吃點什麼？」
　　
　　呃……湯貝連忙出聲︰「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沈時立在她旁邊，一副既然她解釋了，他就不再多說的神色和姿態。
　　
　　就在這時，前面有一撥人說笑著走來，沈時順手拉了她一把，及時避開了人和人的踫撞。一時之間，他手停在她手腕，像上次周莊燈會那樣抓著她。
　　
　　隔著一層薄薄的小衫，湯貝依舊能感受到從沈時掌心透在她皮膚的溫度，她心底升起百感交雜的滋味，還有一種觸電般的微顫。她挨靠在他旁邊，一動不動。
　　
　　一秒，兩秒……
　　
　　隨後，沈時鬆開手，神情自若地對她說︰「去問問黃醫生他們想吃什麼？」
　　
　　湯貝急忙離開海鮮列櫃，跑向了黃醫生那邊。黃醫生丁醫生楊醫生正在討論一個病人病例，隨手一揮地說︰「我什麼都行，要不小珊你再去看看。」
　　
　　「好。」季子珊點頭答應。
　　
　　終於，點好了海鮮，各類蟹蝦海螺海魚分兩層蒸在了一個大鍋裡。兩個空位，她心虛地選擇坐在了丁醫生旁邊。沈時挪了下座位，洗手間回來的季子珊也坐了下來。
　　
　　半個小時，兩鍋海鮮冒著白白熱氣，全蒸好了。
　　
　　其實，這種聚餐湯貝不是很喜歡吃海鮮，因為很容易發現誰吃得最多。她又是一個剝蝦剝蟹的小能手，手速和口速都很快，不小心就領了先。
　　
　　湯貝邊吃邊觀察，還好還好，她桌前的殼不是堆得最多。黃醫生和楊醫生都比她多……可是，湯貝看了看季子珊，她的參照標準不能是黃醫生，而是季子珊啊。
　　
　　中式的圓桌，沈時和她隔著兩個座位，不知道是不是外科醫生出身的關係，沈時剝出的螃蟹殼有些解體風格。湯貝看了看自己螃蟹殼，衍生出一丟丟的罪惡感。
　　
　　關於年輕女孩要不要打HPV疫苗，丁醫生和黃醫生有不同的意見，因為疫苗價格問題，丁醫生說︰「一個早期檢測不到100塊，就算防範於未然，也不用將宮頸癌這樣妖魔化，根本不需要每個年輕女孩都來打這好幾千的宮頸癌疫苗。」
　　
　　「咳……」黃醫生想爭辯，突然看向沈時說，「沈醫生，這HPV疫苗是國外研發的，你應該比較瞭解，你的建議呢？」
　　
　　黃醫生老油條呀。
　　
　　作為在場年輕女孩之一，湯貝聽到黃醫生這話，同樣關心地看向沈時，想聽聽他的意見。
　　
　　沈時將一次性的半截筷子放進筷子夾裡，開口說︰「任何癌症都是預防是上策，篩查是中策，治療是下策；何況超過99％的宮頸癌都是HPV感染造成，如果有條件我還是建議打HPV疫苗。最新的HPV疫苗臨床試驗結果無論有效性和安全性都得到了可靠驗證。當然，定期篩查更面向大眾——」說到這，沈時有所停頓，看向丁醫生這邊，「丁醫生說得也有道理。推廣的同時，不應該妖魔化。」
　　
　　沈時一番話說得，湯貝連連點頭。
　　
　　沈時也斜斜地瞧了湯貝一眼，有人不是被嚇出陰影了嗎？
　　
　　然而，湯貝發現跟一群醫生吃飯不僅要接受他們重口味的聊天話題，還要時不時被科普知識盲點。哪有她和同學聚會聊八卦來得輕鬆愉快。
　　
　　唯一共同點，來自黃醫生對她說的話︰「湯湯，等會給我們拍幾張照哈。」
　　
　　不用等會，湯貝立馬拍起了照片，給東院腫瘤科室這次聚餐拍下第一張合影。照片裡，大家圍桌而坐，微微側身的沈時，抬著頭的丁醫生，精神抖擻的顧醫生，唯一比了個剪刀手手的黃醫生……以及視線落在沈時身上的季子珊。
　　
　　湯貝又拍了幾張，查看招照片說︰「這張最好。」
　　
　　「發我們呀，我等會發朋友圈。」黃醫生對她說。
　　
　　「好的。」湯貝直接連接手機藍牙，將單反裡的照片傳到手機，準備發黃醫生的時候，索性建了一個群，將所有人拉到群裡，抬頭說︰「照片我傳群裡，你們自己取。」話剛說完，湯貝猛然發現一個微妙的小問題——她好像沒有季子珊微信，沒辦法將季子珊拉到剛建的群裡。
　　
　　「……好像我們還沒加微信，加一下。」湯貝主動和季子珊說，笑了笑。
　　
　　「好。」季子珊低著頭，掃了一下她遞過去的二維碼。
　　
　　添加通過後，湯貝將季子珊拉到她建的MTD科室聚會群。
　　
　　然後，季子珊在這個湯貝貝建立的群裡看到一個熟悉的S字母，才看到沈時也在群裡。可是……她都不知道沈時居然有了微信號。
　　
　　沈時查看手機群裡幾張照片，微信進來一個好友添加。他點擊通過，順手備注季子珊。
　　
　　季子珊默默將手機放回包包裡，一個國外低調的奢侈品牌。結果，小腹又傳來一陣絞痛，她難受地彎了彎身，面色微微泛白。
　　
　　湯貝第一個發現季子珊的異樣，詢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季子珊搖頭，顫著唇說︰「沒事。」
　　
　　「你是不是不能吃海鮮啊？」黃醫生也看到了季子珊這個樣子，鏗鏘十足地問。
　　
　　「我……」季子珊低著頭，依舊搖著頭沒吭聲。
　　
　　「不行不行。」黃醫生看著丁醫生，著急地說，「我們的內科專家呢……丁醫生，你趕緊看看啊！」
　　
　　丁昇咳了一聲。不好意思，他並不看女人病。
　　
　　「黃醫生……」季子珊抬起頭，解釋說，「我真沒事，我就是今天來事了。」說著，眉頭已經疼得皺了起來。
　　
　　「你這孩子，來事就不要跟我們來吃海鮮啊……哎，你來事了怎麼也不說一聲！」黃醫生同樣皺起了眉頭。
　　
　　旁邊，沈時也看向季子珊，詢問出聲︰「還好嗎？」
　　
　　湯貝陪季子珊去了一趟洗手間。一路扶著冒冷汗的季子珊過來，低低地唉了一聲，問她︰「疼得厲害嗎？」
　　
　　「嗯……」季子珊應了一聲。
　　
　　湯貝很少痛經，只能在精神上同情季子珊了；待季子珊去了洗手間，她站在裡面說︰「那個……我在外面等你啊。」
　　
　　說完，湯貝來到外面。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在廁所外面等季子珊。
　　
　　季子珊一會沒出來，剛好洛杉磯那邊張安碩@她出來吃雞，湯貝一時手欠接受了兩人組合。結果還沒有「降落」，季子珊就出來了——
　　
　　她拿著開始遊戲的手機，手機裡響著張安碩略帶京腔的語言︰「湯妹，你要跳了沒？」
　　
　　不跳不跳了。湯貝原本靠在牆面，站了站身子。手機遊戲顯示她已經結束遊戲，手機裡張安碩又問她︰「湯妹？你幹嘛呢？」
　　
　　她……已經第一個出局了。因為跳下來的時候直接摔死了。orz！
　　
　　季子珊看了她一眼，湯貝從口袋裡摸出一條巧克力，遞給了季子珊說︰「據說吃巧克力可以緩解疼痛。」
　　
　　季子珊沒有接過她巧克力，不過朝她道謝一句︰「謝謝。」
　　
　　湯貝笑笑，站在了一邊。
　　
　　季子珊洗手，對著盥洗台的鏡子不經意看了看裡面的自己，和後面的湯貝貝。她稍微攏了攏耳邊的頭髮，鏡子裡湯貝貝低著腦袋站在她後面，還在跟遊戲裡的人對話，吐字清晰又快。
　　
　　聲音卻軟軟的。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自己面色太難看，尤其對比後面的人，湯貝貝的一張臉顯得格外瑩潤有光，不管是眼角眉梢嘴角都在發著光，就像是白糯米黏出來的可愛人。
　　
　　如果湯貝貝不是別人，她們兩人身份不是這樣的尷尬，季子珊覺得自己也會喜歡上湯貝貝，或許還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
　　
　　聚會提前結束了，一行人來到商業廣場外面的大街。楊醫生和黃醫生還要回醫院，顧醫生就住在醫院附近。季子珊肯定跟沈時一塊回去，兩人住對門。
　　
　　而她湯貝貝，和沈時季子珊他們剛好是兩個方向。
　　
　　黃醫生臨走前像一個操心的媽媽，問她︰「湯湯，你一個人回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湯貝笑嘻嘻，回話說，「我等會自己打車。」
　　
　　沈時站在街邊，高樓閃爍的霓虹投在他清俊頎長的身影，他手裡握著手機，隨意地劃撥了一下，回過頭對她說︰「我給你叫了一輛車。」
　　
　　給她嗎？湯貝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叫。」
　　
　　「都不用叫了。」還沒有離去的丁醫生突然開口，瞧著她問，「你是不是住戲劇學院那邊？」
　　
　　湯貝點了下頭。對。
　　
　　「坐我車，我順路。」丁昇說，語氣篤定。
　　
　　太棒了！湯貝咧開嘴巴笑，「謝謝丁醫生！」不過，大丁醫生住哪邊？
　　
　　丁昇報了一個小區名字，的確跟戲劇學院非常順路。
　　
　　湯貝跟著丁醫生走了，臨走前扭頭看了看沈時，揮了揮手︰「沈醫生再見。」然後，也朝季子珊揮手。
　　
　　丁醫生走路很快，湯貝必須加快腳步才能跟上，今晚她蹭吃又蹭車，一臉開心地交流起來︰「丁醫生，我發現我們還挺有緣的。」
　　
　　不好意思，丁昇不吃她這套︰「少來。」
　　
　　「不是客套啊。」湯貝翹著腦袋，不要臉說笑起來，「我覺得按照我們現在的交情，說不準以後你還要落在我手裡。」
　　
　　「呵。」丁昇突然指了指前面，對她說，「要不湯三哥，您還是自己打車。」
　　
　　湯貝要跳起來跺腳了，只好放棄說笑道︰「好了好了，丁醫生你的肯定會遇到最好最靠譜的編劇。」
　　
　　丁昇幽幽地來一句︰「估計也難。」因為他對現在的影視圈，很絕望。
　　
　　……
　　
　　另一邊，沈時和季子珊回到了紫金花園；兩人住對面，沈時沒有送季子珊到家門口，季子珊站在沈家大門告別︰「沈哥哥，今晚謝謝你特意送我回來。」
　　
　　因為沈時並不是每天回紫金花園。
　　
　　沈時站在台階上面，夜裡的風微微吹著他的髮，他說話聲音夾著風，每個字落在季子珊心裡都有著別樣的情愫。
　　
　　「早點回去休息。」明明數起來，也只有七個字。
　　
　　季子珊握著雙手，還仰著頭看沈時，看著他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子，抿成線條的嘴角，記憶中西山明月般的少年哥哥已經變成了一個英雋高大的成熟男人。
　　
　　現在的沈時，少了一份熱烈的少年氣，卻多了更令她心動的內斂氣質。
　　
　　同樣不變的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深深喜歡和迷戀著他，她以他為夢想而努力，她朝著他努力前進，他知不知道呢？
　　
　　「沈哥哥……」季子珊突然輕輕笑了下，開口問，「你介紹湯貝貝到東院拍片，是因為我哥哥的原因嗎？」
　　
　　「不是。」沈時回答了她，沒有絲毫遲疑。
　　
　　季子珊眨了下眼，不是嗎？
　　
　　此刻安靜的夜裡，湧動空氣帶著氣流，氣流裡捎著情意，情意裡又夾著忐忑。
　　
　　「一方面湯貝貝的確很合適，另一方面是我的私心。」沈時再次開口，聲音從容而確鑿。薄薄的眼瞼蓋住了眸子，裡頭深幽沉靜，像是一潭水。
　　
　　「什麼私心？」季子珊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又忍不住問清楚。
　　
　　沈時目光一凝，微微看她一眼，語調放緩，直接說了出來︰「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在追她。」
　　
　　我在追她……
　　
　　我在追她……
　　
　　我在追她……
　　
　　湯貝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摸了摸鼻子，坐在丁醫生車裡無聊地刷新朋友圈吃瓜，結果刷新到程瑩瑩剛發的一條朋友圈——「季柏文，你這個大混蛋！」
　　
　　湯貝︰……她好像吃到了一個很大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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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4 10:41 PM

第31章　第三十一顆星

　　丁醫生的車是一輛國產SUV，湯貝坐在副駕駛覺得空間舒適，靠了靠座椅靠背，感覺一點都不遜色季柏文那輛誇張的悍馬。她問了問丁醫生車價。
　　
　　丁翝涼涼接話︰「湯三哥也要買車嗎？」
　　
　　湯貝回話︰「我都要畢業了，遇到合適的也可以考慮考慮嘛。」
　　
　　丁醫生和她聊起了國產車。
　　
　　適應之後，湯貝就非常喜歡丁醫生身上這股五毛氣質。丁醫生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人，只是性格太鮮明，容易跟人發生抬杠。當然，丁醫生也具有恃才傲物的資格。怎麼說，一個名校畢業的醫生，還能寫，都快和她一樣多才多藝了。
　　
　　只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丁醫生對沈醫生好像有點意見，難道因為沈時和張醫生的關係，被連累了？總不可能是沈時從美國回來的關係吧。
　　
　　「丁醫生，你以前和沈醫生認識嗎？」湯貝有意地問話。
　　
　　「不認識。」丁翝答得很快。
　　
　　她問得如此打探，丁醫生卻沒絲毫起疑，因為丁醫生就是一個直來直往的人。既然丁醫生回她不認識，就是原先真的不認識。
　　
　　湯貝點了點頭，可能是優秀男人之間相互較勁吧，類似既生瑜何生亮？還是兩副孤傲靈魂的天性排斥？
　　
　　就在這時，沉默一會的丁醫生一邊開車一邊說︰「我和沈醫生雖然之前不認識，不過我一直記得他，現在能和他一塊共事也算是有緣。」
　　
　　……什麼是雖然不認識，但是一直記得他？湯貝在心底默默為沈時捏了一把汗，原來沈時不僅被好多女人記著，還被男人一直記著？
　　
　　「丁醫生，你……」湯貝輕輕開口，話到嘴邊，又難以啟齒地停下來。
　　
　　丁昇目視前方，和她說起了緣由︰「沈時比我高兩屆，算是我們那會最出名的傳奇人物了，還是當年國內圍棋競賽第一名……總之很厲害，很天才，上過報紙，媒體都想採訪的那種。」
　　
　　湯貝︰「……」她知道沈時很聰明，但是他有過如此光輝閃耀的成長人生嗎？
　　
　　「我和沈時都是S市人，自然知道他；當時我就很想和他較量一番，後來他出國了。」丁昇繼續說，頓了頓，感慨一聲，「沒想到他現在這麼低調，就做了一位臨床醫生。」
　　
　　湯貝想搖頭，還好吧！東院不是很重用沈時嗎？也不低調了吧。
　　
　　「咳……如果這樣說，丁醫生你也不是很低調？」湯貝笑了笑，借丁醫生他自己的話誇起他。
　　
　　丁昇卻笑了一聲，說︰「我可比不上沈時。」
　　
　　「唉，我發現你們這些高知人士做人說話都太謙虛了。」湯貝也忍不住感慨起來，「個個都這樣，還有沒有意思了？」
　　
　　「還有，沈時怎麼就不能當臨床醫生了？如果他要高調，早出道當明星了。」湯貝說起了自己看法，一時話多得連綿不絕，「當然以沈醫生的樣貌出道是沒問題，但是我覺得他選擇當醫生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我覺得醫生這個職業很好啊，救死扶傷，很有意義的！」
　　
　　「呵呵。」丁昇難得覺得湯三哥說了一番好聽的話，然後，他也有些好奇，用餘光掃了眼副駕駛上的人，直接問了出來︰「你和沈醫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湯貝坐直身子，烏黑的眼珠輕輕撇了一下，老實回答說︰「……沒什麼關係，就是他和我哥是朋友，好朋友。」
　　
　　除此之外，沈時是她心裡的男性偶像。
　　
　　「就這樣？」丁醫生問。
　　
　　湯貝扯了下嘴，看向丁醫生，有意地強調說︰「我一個惡名昭昭的文藝圈人士，跟你們這些高尚又有情懷的偉人還能有什麼交集？」
　　
　　「湯三哥……」丁醫生忽然繃了繃臉，開口說，「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反諷。」
　　
　　嗯？她有嗎？湯貝抿唇，偏過頭看向車窗外，已經咧著嘴樂了起來。
　　
　　手機裡，湯貝繼續研究了一下「季柏文，你這個大混蛋。」這句話，還是覺得打情罵俏的成分多一些，結合醫院裡程瑩瑩對她說的話，難道意思是程姐真有了她哥的小寶寶，然後罵他哥這個大混蛋在她肚子裡播了種？
　　
　　湯貝越想越覺得自己推測合理，面頰微微發紅，心想她真是一個聰明又善於聯想的汙貝貝。
　　
　　沒錯，她哥季柏文就是一個大混蛋。
　　
　　湯貝給程瑩瑩點了讚。既然木已成舟，她只能等著當小姑姑嘍。只是回到公寓之後，湯貝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因為在她點讚之後，季子珊給程瑩瑩留下一排擁抱的表情。
　　
　　有時候，變成共同好友就是那麼尷尬。
　　
　　再次刷新，程瑩瑩回復季子珊︰「珊珊，我們私聊吧。」
　　
　　隨後湯貝還發現一個問題，她被程瑩瑩拉黑了。
　　
　　orz……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因為她點了一個讚嗎？做人怎麼就這麼難！這麼難！！！！
　　
　　湯貝有些鬱悶，洗了澡來到公寓外面的小露臺吹風，微微弓著身子，腦袋趴在牆磚圍欄，一臉的不解。她實在想不明白她哥和程瑩瑩發生了什麼，撓了撓腦袋，接到了沈時的電話；握著手機，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接通了沈時電話︰「喂，沈醫生——」
　　
　　「到家了嗎？」沈時問她，聲音也有些輕。
　　
　　「到了。」她回答，「我還洗了澡，要睡了。
　　
　　「嗯。」手機裡沈時應了她一聲，「那就早點睡。」頓了下，又加了一句，「我也剛洗了澡，找換洗的睡衣。」
　　
　　湯貝︰……男神請不要說得如此具體，因為她會想像，想像電話那邊他剛洗了澡找睡衣的樣子。
　　
　　為了怕自己胡思亂想，湯貝連忙說︰「沈哥哥，晚安。」
　　
　　「……晚安。」
　　
　　沈時掛了手機。
　　
　　湯貝垂了垂頭，再次貪婪地想了想，如果沈時是她親哥就好了……沈時有著那麼閃耀的成長經歷，作為他的妹妹一定能跟著沾光吧。那樣的話，那些喜歡沈時的小姐姐們，都會爭先恐後地討好著她，然後沈時收到的巧克力全落入她手裡。
　　
　　哈哈，湯貝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間恢復了。
　　
　　很久以前，沈時是很想要一個妹妹……這是季柏文也知道的事情。不過，能否擁有妹妹這件事顯然也是看命，他季柏文有兩個妹妹，一個同母異父，一個同父異母，而他沈時這輩子註定是沒有妹妹了。
　　
　　所以對於沈時這段時間對貝貝的格外關照，季柏文有所懷疑，基本還是猜測沈時將貝貝當妹妹那般照顧。當年周莊玩回來，沈時可是相當嫉妒地對他說︰「貝貝很可愛，真羨慕你這個當哥的。」
　　
　　羨慕什麼？羨慕湯貝貝給他畫了一幅醜到扭曲的畫像？還是臨走前不捨地抱著他，求著他下次回來給她買各種顏色的仙女棒嗎！
　　
　　很難想像對吧，季柏文不僅知道仙女棒，還知道奇趣蛋萬花筒魔法盒以及各種小屁孩喜歡的玩意兒……因為他都帶湯貝貝買過。
　　
　　甚至很多年前他在周莊讀書，他背包不小心都會掉下一根仙女棒，那是貝貝無意間放在他背包裡。如果被人看到，他當年「周莊一哥」的稱號可能也就毀於一旦了。
　　
　　舒瑤提醒過他，貝貝現在已經長大了。可是，如果你也有一個妹妹，參與過她從小到大的成長，包括她哇哇落地的出生和最無知無憂的童年，她在你眼裡永遠只會是一個小孩。
　　
　　至少對季柏文來說，是這樣沒錯。
　　
　　昨夜他和程瑩瑩分了手，有時候他是懶得分，可是真的煩了也只能分了。程瑩瑩質問他︰「我這個女朋友到底在你心裡有沒有分量？」
　　
　　女朋友……
　　
　　季柏文必須承認這個世上讓他覺得有分量的事情太少，家人算一樣，名利算一樣，其他或許也就這樣。他可以擁有，不代表他會珍惜。
　　
　　周莊回來的路上貝貝罵他渣男，如果薄情算渣他的確挺是渣的，不過按照這樣說，沈時也渣了？
　　
　　難怪，年少的時候他就覺得他和沈時投緣。
　　
　　季柏文去了一趟東院，然後在東院10號樓抓到了捧著攝像機拍攝的湯貝貝。同樣，拿著攝像機回過頭的湯貝，也看到了季柏文。
　　
　　某人穿著條紋襯衫黑長褲，脫下的西裝外套拎在手裡，額前俐落有型的烏黑短髮被摩斯往後撥，梳理得油亮又帥氣；以及一雙上挑的眼眸，端的就是一副「薄唇無情目光如冰」的渣男面相。
　　
　　如果季柏文再將臉微微一歪，眼角一瞟，更像極了那種斯文敗類憋著壞主意的壞男人。偏偏已經是一個斯文敗類，還長了一副暴躁脾氣。
　　
　　湯貝輕輕哼了一聲，用鼻子出氣的方式打了一個招呼，隨後差點被季柏文拎起來教訓，他同樣朝她哼了哼，透著犀利鋒芒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掃視她︰「湯貝貝，你這是見到親哥的態度？」
　　
　　湯貝又是一聲哼。
　　
　　季柏文直接敲了一下她的頭︰「怎麼，覺得在東院有人罩著你，膽子大了？」
　　
　　湯貝很想點頭承認，撇了撇嘴說︰「沒錯，我是東院特聘導演，如果你再動手動腳，我就叫保安趕你出去……」
　　
　　毛病！季柏文攬著湯貝貝肩膀，邊走邊說︰「沈時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你找沈醫生幹什麼？」湯貝歪了下頭問。
　　
　　季柏文︰「請他吃飯。」
　　
　　咳，怎麼季柏文也要請沈時吃飯？湯貝摸了摸耳朵輪廓，然後告訴季柏文說︰「季子珊也在東院。」
　　
　　「哦。」季柏文隨意地應了一聲。
　　
　　「哥，你為什麼請沈哥哥吃飯？」湯貝又問。
　　
　　「沈時給我牽線了美國一家制藥公司和森善的合作，雖然我們是老朋友了，還是需要好好感謝他。」季柏文對她說。
　　
　　噢，原來是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季子珊沒有來科室實習，湯貝帶季柏文來到科室辦公室也沒見到沈時人；待在辦公室寫論文的丁醫生對她說︰「開腦殼去了。」
　　
　　上手術就上手術，說什麼開腦殼……聽起來多可怕。
　　
　　湯貝摸了摸自己腦袋，對季柏文說︰「既然沈醫生不在……要不下次再請？」
　　
　　季柏文瞧著湯貝貝，最近覺得她怎麼像是變成了沈時的人，這口氣這神情，沈時到底給了她什麼好處？
　　
　　膚淺！如果湯貝知道季柏文心裡這樣想，肯定要反駁一句。雖然她會被他季柏文偶爾給的好處費收服，但是沈時——完全是以高潔的人品和飽滿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她！
　　
　　兩者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
　　
　　季柏文並沒有離開，今天他之所以過來也是和沈時打過招呼了，也知道今天沈時有個手術；手術差不多也快結束了。季柏文看了看手腕上的錶，坐在了沈時辦公椅，湯貝不管他了，正要離去，季柏文在她後面說︰「還要去哪兒，都要中午了，不一起吃嗎？」
　　
　　哎。
　　
　　觸踫到丁醫生投來的視線，湯貝解釋說︰「他就是我哥。」
　　
　　丁醫生點頭，靠著椅背朝季柏文自我介紹︰「你好，我叫丁昇。」
　　
　　季柏文目光閃過一絲狐疑，也點了下頭，不過沒有介紹自己名字，只回了一聲︰「你好。」
　　
　　自然，湯貝也不太希望季柏文說出名字，怕科室裡聯系她和季子珊關係。只是，如果季子珊這時候過來，就算她和季子珊都有意隱瞞，兩人關係也會被知道了。
　　
　　還好，季子珊出現之前，沈時結束手術回到了辦公室。沈時脫掉白大褂，裡面同樣只穿著單件襯衫，一身簡單俐落。然後，他拿起椅子後面的外套，對她和季柏文說︰「走吧。」
　　
　　被請客吃飯這件事，沈醫生貌似非常輕車駕熟啊。
　　
　　湯貝不是很想一塊去，季柏文一個眼神過來，只能乖乖跟上。同樣選擇了那家環境很好的森林系餐廳，餐廳裡湯貝獨自坐在一邊，面朝季柏文。沈時坐在靠窗這邊，拿起餐巾放在自己面前，然後讓她點餐。
　　
　　湯貝一邊點餐，一邊想著昨晚程瑩瑩的朋友圈，問了出來︰「哥，你和程姐怎麼了？」
　　
　　「喔，分了。」季柏文回答，往後靠在沙發座。
　　
　　「什麼？」湯貝抬起頭，有些難以接受。
　　
　　「怎麼了，難道你也要像子珊對我勸說一番。」季柏文懶懶地問。
　　
　　湯貝放下了點餐的ipad，抬頭說︰「哥，你不能這樣。」頓了下，她加了一句，「你不是懶得分嗎？」
　　
　　一旁，沈時側了下頭。
　　
　　沒錯，她都記得呢！沈醫生是懶得找，他是懶得分……既然懶得分，好好的又怎麼要分手。何況，程瑩瑩可能已經有寶寶了。
　　
　　這樣一想，湯貝真急了。
　　
　　「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季柏文冷冷道。
　　
　　「我是不想操心。」湯貝憤憤道，「可是程瑩瑩可能都懷孕了，你這樣不負責任的行為，我作為你的妹妹，還是要……」
　　
　　「什麼！」季柏文不怒反笑，看著她。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湯貝︰「你這個渣男。」
　　
　　季柏文繼續扯著笑︰「程瑩瑩懷孕我怎麼不知道，湯貝貝你胡說八道什麼勁兒。」
　　
　　他當然不知道，因為程瑩瑩要她保密啊！湯貝咬咬牙，氣急敗壞地說︰「你當然不知道了……」
　　
　　「所以程瑩瑩會不會懷孕這事，我不知道，你知道？」季柏文反問她。
　　
　　湯貝被駁得一時接了話。
　　
　　季柏文面色發沉，語氣卻緩下來說︰「程瑩瑩她不會懷孕，你不要胡思亂想……湯貝貝，我說你懂個屁！」
　　
　　「我怎麼不懂了!」湯貝貝感覺自己胸口都要爆炸了，「你和你女朋友交往那麼多年，你女朋友怎麼就不會懷孕，除非……除非你不行。」
　　
　　「湯貝貝！」季柏文要打人了。
　　
　　湯貝縮了下頭。
　　
　　任何男人，被質疑不行的時候都會惱羞成怒，季柏文也不例外。湯貝已經不想吃了，站起來要離去，季柏文伸手抓住她，眼看著一個栗子就要落到她頭頂。
　　
　　就在這時，季柏文的手被沈時攔住了。沈時不僅攔住季柏文的手，還站在她這邊開口說︰「貝貝說得沒錯，作為男人你確實不負責任。」
　　
　　季柏文︰「……」
　　
　　湯貝貝挨靠在桌角，見季柏文一副還要打她的樣子，明明她沒說錯也沒有做錯什麼，加上沈醫生也幫她說話，心裡更加委屈不已。
　　
　　同時胸口一陣抽疼，她想起自己這顆氣血郁結而成小瘤子，更覺同季柏文脫不了關係，忍不住悲痛地說︰「哥，你就知道你氣我，氣我！你都不知道我都長瘤了……嗚嗚嗚！」
　　
　　湯貝坐下來，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眼眸隱隱冒著水汽，仰著頭對峙季柏文。
　　
　　「貝貝……你說什麼？」季柏文完全懵了，看向沈時。
　　
　　湯貝也望向沈時說︰「不信你問沈醫生啊，他知道的。」
　　
　　「沈時……」季柏文看著沈時。
　　
　　沈時︰「……」
　　
　　他緩緩地鬆開季柏文身上的手，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說，不知道說嚴重點，還是說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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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5 10:40 PM

第32章　第三十二顆星

　　關於分手，季柏文其實早些時候就有想過，只是這段時間他實在太忙一直拖延，加上舒瑤一直請假沒有回來，用慣的助理突然不在身邊，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自己安排。
　　
　　然而，昨晚的分手卻是偶然，甚至可以說是程瑩瑩自己提出來的。昨天程瑩瑩約他吃飯，他沒空拒絕，回來看到程瑩瑩等在他公寓外面，面目含笑地望著他。
　　
　　他應該是喜歡過程瑩瑩的，不然當年不會選擇和她交往，但是兩人能交往那麼久，卻和多少喜歡沒有關係。
　　
　　他在飯局喝了酒，程瑩瑩到廚房給他泡蜂蜜水，他坐在沙發看著捧著蜂蜜水走來的女人，有些恍惚當年他到底喜歡程瑩瑩什麼，就因為她夠漂亮嗎？
　　
　　蜂蜜水溫柔地送到他手裡，他端著沒有喝；程瑩瑩又給他按了起了額頭，他按住她的手，程瑩瑩停下來︰「柏文……」
　　
　　他應了一聲。
　　
　　程瑩瑩將雙手後面繞過他脖子，吻著他敏感地方，然後小心翼翼又請求地在他耳邊說︰「柏文，我想要孩子了。」
　　
　　他伸手撥開了程瑩瑩，直到兩人四目交匯；他揪了一下領帶，問她︰「所以你今天去醫院了？」
　　
　　一句話，像是湖上的冰塊瞬間破裂，程瑩瑩也問他︰「誰……告訴你的？」
　　
　　這個不重要。季柏文靠了靠沙發，又提了一件事︰「早在上個月，你就取環了吧。」
　　
　　程瑩瑩面色有些白︰「季柏文，你……」
　　
　　季柏文更加心煩意亂，瞧著程瑩瑩說︰「原本環也是你自己要上，從頭到尾我沒有任何要求，現在你背後又來一套，不覺得很沒有意思嗎？」
　　
　　季柏文說話一向不留情，不管對誰，也不管對方面色如何。
　　
　　程瑩瑩低了低頭，良久沉默後開口說︰「季柏文，你大概忘了，我是你女朋友……可是現在，我們哪還有男女朋友的樣子？」
　　
　　季柏文轉了下視線，薄涼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盞落地燈上。
　　
　　程瑩瑩繼續伏著身子，冷冷地說︰「……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更像炮友，你覺得？」
　　
　　作為男人，季柏文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憐香惜玉，程瑩瑩的話讓他呵笑了一聲，回答說︰「如果你覺得這樣定義更妥當，你也可以這樣認為。」
　　
　　一個抱枕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季柏文拿開抱枕，結果程瑩瑩又上前抱住他，揪著他的腰身罵︰「季柏文，你這個混蛋，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這樣的戲碼，真是太無聊了。季柏文抬了抬眸子，再次撥開程瑩瑩雙手，嘲笑著又提了一件事︰「你說我們不像男女朋友，我覺得也不太像。錦葵那張卡你又取了五十萬對吧，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五十萬……
　　
　　「程瑩瑩，你可別太貪心了。」季柏文說。
　　
　　程瑩瑩出聲解釋︰「柏文，這事我跟你說過的……我想跟我朋友弄一個服裝原創品牌，我跟你提過的啊……這筆錢，就當我從你這裡借的，我後面會還你。」
　　
　　有時候，季柏文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他看著程瑩瑩說︰「沒事，五十萬我還是能給你……既然錢你拿了，就不用再還我。」
　　
　　程瑩瑩雙唇突然發抖，叫了他一聲名字︰「季柏文……」
　　
　　「你不是覺得我們像炮友嗎？那錢我就當做……花了。」季柏文注視著程瑩瑩的臉，然後將花了兩字輕飄飄地送到程瑩瑩的耳裡。
　　
　　……
　　
　　程瑩瑩瞭解季柏文嗎？當然瞭解！他從來都是一個翻臉無情的可惡男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程瑩瑩乾脆主動提了分手，臨走前朝著靠在沙發的人，咬牙切齒地說︰「季柏文，你這樣的男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真心愛你。沒錯，我就只愛你的錢，看在你的臉和你的身材沒捨得分手。不然你覺得你值得我程瑩瑩這樣對待？」
　　
　　季柏文仰靠在沙發，一臉的好笑。
　　
　　「你一定會後悔，會後悔的！」程瑩瑩再次放話。
　　
　　最後是「啪」的關門聲，一切都安靜了。季柏文推開面前的蜂蜜水，站起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慶祝自己回到單身。
　　
　　話說，他有些明白沈時不找女朋友的原因，女人都太煩，不僅煩，還故作聰明，故作姿態……
　　
　　而愛情，本就是這個世上拿來騙人的笑話。
　　
　　原本昨天分手，對季柏文沒有任何影響，沒想到今天被貝貝提了起來。他並不想對貝貝說太多他和程瑩瑩的事，所以一直以來貝貝都覺得他和程瑩瑩是男才女貌相愛如初的一對。關於程瑩瑩自願上環這種事，季柏文更不願意說出來，畢竟他已經被沈時提醒過。
　　
　　可是，貝貝居然會覺得程瑩瑩懷了他的孩子這事就有些奇怪了。
　　
　　事實，季柏文剛剛的堅決語氣也令湯貝感到奇怪，可是就算程瑩瑩沒有懷孕，她哥的態度是不是也太令人心寒了？程瑩瑩不是別人，是他交往快七年的女朋友啊。
　　
　　就那麼一句輕飄飄的分了？
　　
　　湯貝瞅著季柏文，面色緩了緩。她原本是想勸說，不小心才跟季柏文抬起杠，沒想到一時氣急，還丟了一副王炸過去。
　　
　　沒錯，湯貝這句「你還氣我，我都長瘤子了」對季柏文而言，無疑就是一副「王炸」，完全殺他個措手不及。
　　
　　沈時一時沒說話，季柏文已經自己猜了起來，貝貝雖然偶爾鬧起來有些頭疼，卻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所以到底怎麼了！
　　
　　他想應該不是很嚴重，如果真嚴重沈時不會瞞著他不說。
　　
　　沈時沒有遲疑太久，湯貝已經自己說了起來︰「小瘤，很小的瘤。」看到季柏文真被嚇到的樣子，她還是自己解釋一聲。
　　
　　難道是……痣？季柏文看向湯貝左臉的褐色小痣。
　　
　　那還是要嚴重一些的。
　　
　　湯貝抬了下頭，視線落在沈時這邊，心想她剛剛這樣戲多，沈醫生會不會覺得她有些煩？
　　
　　「纖維瘤。」沈時徐徐開口，告訴季柏文說，隨後加了兩字，「良性。」
　　
　　季柏文頓時放鬆下來，看著湯貝問︰「長哪兒？」
　　
　　湯貝神色微微別扭︰「……我不告訴你。」
　　
　　季柏文再次看向沈時︰「腦子嗎？」
　　
　　「咳。」沈時看向面前已經羞愧的人說，「那倒沒那麼嚴重。」
　　
　　「乳腺纖維瘤？」季柏文自己問了出來。
　　
　　湯貝倏地抬起頭，她哥怎麼還知道乳腺纖維瘤？
　　
　　看來就是這個了。季柏文瞪了湯貝一眼，說出的話有些像老湯︰「湯貝貝，我跟你說你……你就是每天泡麵吃出來的！」
　　
　　湯貝嘴角抽了下，和速食麵有什麼關係？她哥真是甩得一手好鍋，他不是一樣很愛吃泡麵麼！
　　
　　「泡麵的確要少吃。」沈時恰當地插入話題，眸光悠悠一轉，看向季柏文說，「不過從中醫來說，確實是肝氣鬱結氣滯血瘀而成。」
　　
　　對面，湯貝點著頭，沒錯！
　　
　　季柏文︰……
　　
　　沈時︰「所以，確實不能多生氣。」
　　
　　季柏文正要開口。前面湯貝傾了下身，問沈時說︰「沈醫生，男性也因為生氣長那個嗎？」
　　
　　沈時有所停頓︰「……也會。」雖然發生率沒有女性高。
　　
　　「知道了。」湯貝默默地點了點頭，看向季柏文提醒說，「所以哥你也注意些吧，同樣愛吃泡麵又愛生氣。」
　　
　　總歸是兄妹，湯貝雖然有意打趣，話裡還是透著關心。季柏文有些說話不好聽，依舊操心她的一切。
　　
　　只是分手這件事，沒有商量。季柏文問︰「你到底從哪兒知道程瑩瑩懷孕了。」
　　
　　都聊成這樣了，湯貝也沒有隱瞞，說了自己醫院見到程瑩瑩，以及程瑩瑩對她說的話。
　　
　　「她說什麼，你都信？」季柏文脾氣又有些發作。
　　
　　「我當然信了，她是你女朋友啊。」湯貝反問季柏文，撇了下唇，「你們又不是剛交往，你們已經交往七年了！」
　　
　　季柏文沒話了。
　　
　　……
　　
　　湯貝真的沒想到她哥和程瑩瑩說分手就分手，難怪昨天她給程瑩瑩點讚被拉黑。算了，湯貝雖然心裡有些歉意，也不會因為這樣跟程瑩瑩道歉或者為她做些什麼。有些事情，天生就站了隊。分手這件事，她覺得她哥很渣，但是哥永遠是哥，程瑩瑩如果不是她哥女朋友，跟她就沒了關係。
　　
　　她再去拉扯什麼勁兒呢。
　　
　　回到東院，湯貝走在沈時後面，差不多保持半米左右的距離；沈時回過頭，她指了指前面大樓說︰「第一期視頻我已經交了，田院長讓我去一趟他辦公室。」
　　
　　「嗯。」沈時看著她，開口說，「你身體也要注意，雖然問題不大，但也要重視。」
　　
　　湯貝點頭，嘴角含笑地應著︰「放心吧，我每天都……」按摩呢。
　　
　　沈時突然擰了下眉。她每天都幹嘛？
　　
　　不知道是不是沈時已經看過她的檢查單，湯貝雖然有些羞澀，還是輕輕地問了問沈時︰「沈醫生，每天按摩對疏通經絡有用嗎？」
　　
　　沈時不是乳腺科醫生，對這一塊研究並不多，還是以非常鄭重的口吻提醒面前人︰「你不要亂按。」
　　
　　湯貝莫名有些拘謹。
　　
　　沈時說︰「纖維瘤雖然是良性，不轉移，但是纖維瘤細胞復制能力強，瘤體會膨脹性生長，不適的按壓，反而會刺激它……」
　　
　　不要說了，湯貝完全受教了︰「我知道了。」她不會再按了，事實那個視頻還是一位師姐推薦給她，還告訴她，她就是靠每天按摩纖維瘤自動消失。
　　
　　沈時看著面前人︰「所以有事先問醫生。」
　　
　　湯貝︰「謝謝沈醫生。」
　　
　　「沒什麼，我也沒做什麼。」沈時轉過頭，頓了下，「如果你很在意，找個時間過來割掉就好。」
　　
　　湯貝︰……這個還是再說吧。
　　
　　不管是小手術還是微創手術，只要是手術湯貝就覺得有些嚇人。她和沈時各分兩路，走在長廊突然收到季柏文發來的一條消息︰「你那個乳腺纖維瘤是沈時給你看的？」
　　
　　……季柏文腦子有坑吧。
　　
　　然而，她也想到檢查乳腺時女醫生對她的那幾下觸診，耳後根微微發紅，她當然知道季柏文問的是什麼，覺得沈時給她觸診了對嘛？湯貝霹靂巴拉輸入︰「沈醫生只是給我看了檢查單。」
　　
　　回公司的路上，季柏文看了看手機進來的回復，不由覺得自己多想。有些事情就是那麼敏感，沈時是醫生沒錯，醫生眼裡無性別也沒錯，但是如果沈時給貝貝做了某些身體檢查，季柏文還是不太能接受……
　　
　　湯貝來到院長辦公室，院長對她第一期的宣傳視頻非常滿意；視頻已經發到了S大附屬醫院的官網，點讚和轉發都很不錯。
　　
　　其實，這期宣傳視頻湯貝真正拍攝的畫面很少，更多是內容剪輯，然後添加概念宣傳，概念基本都是沈時給她的資料裡提取出來。
　　
　　「小湯，沒想到你做得這樣專業。」田院長再次讚揚說。
　　
　　湯貝笑著說︰「必須的，畢竟是科普的事情，出錯可不行。」
　　
　　「難得你有這樣意識。」田院長差點給她送小紅花，隨後咳嗽了一下，說︰「雖然很專業，唯一不足的地方，還少點內容。」
　　
　　湯貝有些懵了，原來搞了半天，田院長是先褒後貶啊！童老闆說得沒錯，拿錢辦事就沒有省力的。
　　
　　田院長說︰「這些太專業內容，對普通人沒有太大作用。」
　　
　　湯貝點點頭，問︰「田院長，你有什麼建議。」
　　
　　田院長想了下︰「比如第一期視頻，你可以加點為什麼沈醫生丁醫生他們要加入團隊，你不覺得這些內容就比較生動嗎？」
　　
　　……沒想到田院長還是一個被院長耽誤的編導啊！
　　
　　「為什麼加入腫瘤團隊嗎？」
　　
　　湯貝來到腫瘤綜合辦公室，剛好黃醫生楊醫生都在，黃醫生在她採訪之後，站起來回答她，「那天我也是這樣來到院長辦公室，然後拍著他辦公桌說，田院長你是看不起我們女醫生嗎？我是資歷不夠還是專業不行，憑什麼不讓我加入，難道是性別歧視不成……」
　　
　　然後，田院長就同意了？
　　
　　黃醫生︰「對啊。」
　　
　　湯貝默默收起了攝像機，覺得這個視頻肯定沒辦法放出來，黃醫生和張安碩有些像。有時候鏡頭感太好也不太行。
　　
　　湯貝登陸微博，查看起醫院官博今早剛發的宣傳視頻，有些詫異。這23個轉發69個留言，和100不到的點讚率就是田院長所謂的很不錯嘛？
　　
　　然後她看了看官博其他微博的點讚率，100不到。再看看它的粉絲量，兩百多萬沒錯啊！不過視頻下面還是有活粉，有人居然截圖了宣傳視頻裡唯一的照片，然後用紅色圈圈標注了座位最邊上的一個身影，並留言︰「這個男醫生看起來很帥噢。」
　　
　　……糊成這樣都可以看出沈時的帥？
　　
　　這是腫瘤成立時座談會的現場照，湯貝也是從官網拿來。照片裡沈時背對著鏡頭坐在最邊上，完全只露了一個背影。
　　
　　湯貝佩服網友的厲害，也心疼醫院官博的流量。她湯三哥微博就不到十萬粉絲，然而每發一條微博，至少有好幾百人留言罵「他」。
　　
　　沈時回來的時候，湯貝仍坐在黃醫生辦公桌前刷微博，她刷到一條關於醫生字體的熱搜，點進去全是吐槽醫生的字多難認。
　　
　　「在看什麼？」沈時從後面問她，身子微微附過來。
　　
　　湯貝拿著手機，點開一張圖，回頭對沈時說︰「看你們醫生寫的處方，神秘的外星文字。」
　　
　　沈時驀地彎了下唇，掃了眼手機裡的處方照片，說了起來︰「的確有些潦草，不過可以看出第一行寫的是馬來酸依那普利，PO是口服，下面有些潦草的 SIG是拉丁文的SIGNA的縮寫，用量的意思……」
　　
　　原來真有暗語啊。
　　
　　「現在都是列印，很少見這些處方單了。」沈時又說。
　　
　　「嗯……」不知道是不是兩人靠得有些近，湯貝心跳有些加快，轉著一個話題問︰「沈醫生，你從朋友角度看我哥，是不是也覺得他有些渣啊？」
　　
　　沈時將手放在椅背，卓然而立︰「感情是雙方事情，情侶之間分分合合都很正常。」
　　
　　湯貝哎了一聲︰「我突然覺得像你這樣不找女朋友挺好。」
　　
　　沈時沒有接話，站直了身。
　　
　　……
　　
　　傍晚沈時回了沈家，夜裡靠臥書房的躺椅看一本書，老舊復古的留聲機放著一首輕緩的曲子。這台留聲機是他十幾歲組裝的玩意，今天難得使用了一下。
　　
　　季柏文也難得回季家，見沈家亮著燈，直接進來。上來的時候，來到走到留聲機旁，說笑地問︰「這是一首愛情曲子？」
　　
　　沈時不置可否。
　　
　　難得有人心情如此怡然，季柏文坐了下來，繼續說笑︰「我這位懶得換分了手，你這位懶得找難道也想找了？」
　　
　　沈時放下書，意外肯定地說︰「確實，是要找了。」
　　
　　「……沈教授也催你了？」季柏文問。
　　
　　「不是。」沈時扯了下唇，平靜自地說，「就是看中了一個，覺得挺好。」
　　
　　季柏文眼神多了一份興味，猜了起來︰「你剛回國，難道是你醫院的？女醫生嗎？」
　　
　　沈時回視季柏文，告訴他說︰「對，她在醫院。」
　　
　　作為老友，季柏文雙腿交疊地給出建議︰「如果真看中了，就直接下手唄。」
　　
　　「……噢，怎麼下手？」沈時問，意有所指。
　　
　　季柏文有些發笑，他和沈時都不是十七八歲，聊這樣的問題自然沒有忌諱，笑了笑︰「我說沈時，我們都這個年紀了，如果真覺得不錯……就直接上啊。」
　　
　　季柏文湊近了一些，說出了後面五字。
　　
　　聽到季柏文的話，沈時也笑出了聲，笑得從容又好看；如果湯貝在場，肯定詫異人品高潔的沈醫生也會笑得這樣風流。
　　
　　「不……」沈時輕輕笑著，偏過頭告訴季柏文說，「那還是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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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12:35 PM

第33章　第三十三顆星

　　湯貝起來對著鏡子修眉，她眉形隨了善善長得很不錯，平整，濃秀又不缺形態，只需要在眉梢這裡稍微刮掉少許雜毛，立馬有了外面韓式紋眉的效果。
　　
　　關於美貌這件事，湯貝一直以來都有些輕視，倒也不是所謂的「美而不自知」；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錯，畢竟她有個大美人媽媽，從小到大收到的好看漂亮的讚美更是不計其數，甚至她剛考入戲劇學院，表演系的兩位老師都勸說她去學表演。
　　
　　不過，世俗如此「膚淺」，她依舊堅持了自我和本心——走才華路線。
　　
　　其實，倒也不是她想得明白，主要她學得導演系，研究過各種人體美學，心理美學，也見過很多長得漂亮的女孩，較深刻地感受到皮相總歸是皮相，只有才華才會讓一個人變得豐富，以及具有層次感。
　　
　　遺憾的是，現在還很少人能看到她的……才華。如果當初唯一支持她考導演系的老湯算一個，推薦她到醫院拍片的沈時應該也算一個吧。
　　
　　帶她進入編劇圈的童老闆？算半個。
　　
　　倒是張醫生，可以算兩個。
　　
　　湯貝對著鏡子露齒一笑，結果手一滑，一不小心眉刀在眉骨上方，劃開了一道細細的小傷口，冒出紅紅的血絲。
　　
　　湯貝用紙巾擦拭，蹙了蹙眉頭。算了，她還是走粗糙路線吧。
　　
　　最近，她有些作妖……不僅開始塗抹化妝品，每天睡前還要琢磨一番第二天穿什麼。她知道自己所想，期待沈男神可以多看她幾眼。
　　
　　當然，在醫院裡其他醫生護士那邊也要提升一下形象感，不能讓他們覺得所有導演都是不修邊幅的……
　　
　　早上九點半，湯貝換乘了兩趟地鐵來到東院，精神滿滿地背著攝像機來到門診部，從門診繞到了後面的10號住院樓；抬了下眸，看到了一個身姿秀長的身影，揚起笑臉；跑了上前。
　　
　　「沈醫生。」湯貝走到沈時面前，微微抬著臉。
　　
　　面前沈時已經穿上了白大褂，裡面露著藍色挺括的襯衫領口，整個人看起來乾淨又溫和。今日的天氣也一如既往的好，薄薄的雲層瓖著日光，空氣帶著春天的暖濕潮潤，夾著不知道哪兒飄來的花香，若有若無地縈繞著呼吸間。
　　
　　湯貝盈盈地笑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怪，感覺沈時真的多看了她幾眼。
　　
　　「你眉頭怎麼了？」沈時已經問出來，目光停留在她眉頭，抬了下手。
　　
　　沒想到觀察能力那麼好，湯貝有些尷尬，扯了一個小慌說︰「我自己不小心抓到的。」
　　
　　沈時直接識破了她的謊話說︰「應該是不到1絲米的刀片劃傷的。」
　　
　　她騙誰不好騙一個握手術刀的外科醫生，湯貝抿著嘴，老實回答︰「早上刮眉不小心多刮了一道。」
　　
　　沈時已經猜到，抬起手觸上她的眉骨，帶著體溫的指腹停略停留了片刻。湯貝筆直地站在沈時跟前，連著眨了好幾下睫毛，隨後沈時淡而清晰的聲音從她頭頂飄過來，他對她說︰「等會過來塗點碘伏。」
　　
　　就她這小到不能再小的傷口嗎？
　　
　　「好的。」湯貝輕聲答應。
　　
　　她突然想到一個笑話，一個女孩指著一道小小傷口看醫生，醫生回答她︰「幸虧你來得早，不然這傷口我都看不到了。」
　　
　　湯貝跟著沈時去了辦公室，將笑話講給他聽，然後偷偷抬眼看沈時有沒有笑。
　　
　　沈時沒笑呢。
　　
　　湯貝撇了下頭。
　　
　　「挺好玩的。」沈時開口說。
　　
　　湯貝嘿嘿地樂了起來，雖然沈醫生沒笑，但是也肯定了她的笑話。一路過來，不少護士住院醫生朝沈時打招呼。她在東院混了一段時間，也累積了一定人緣，認識了不少護士醫生，一路愉快地跟他們打著照面。
　　
　　「湯導，什麼時候來我們科室拍呀？」一位科室的護士長朝她拋出了橄欖枝。
　　
　　湯貝用了一個他們醫學界術語︰「我還在腫瘤科輪轉呢。」
　　
　　輪轉……
　　
　　沈時勾了一下唇，來到電梯裡，站著說︰「你還挺忙。」
　　
　　「還好，沒有沈醫生忙。」湯貝晃了晃頭，就在這時，電梯停下來。楊醫生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實習的季子珊。
　　
　　「你們一起來的啊。」楊醫生隨意一問。
　　
　　「不是……」湯貝對楊醫生解釋，「我和沈醫生在10號樓踫到的。」
　　
　　楊醫生只是笑，然後對沈時聊起一個結腸癌病人的情況，要不要先進行根治手術。湯貝轉頭看向捧著記錄本的季子珊，用烏溜溜的眼睛打了一個招呼。
　　
　　季子珊朝她點了下頭，身上同樣穿著白大褂，長髮紮成馬尾，化著淡妝，整體穿著整齊大方。舉手投足間帶著一份富家女特有的矜傲。
　　
　　其實，湯貝覺得季子珊也是一個蠻低調的人，比如身上穿著的衣服鞋子的牌子，如果她不是修過國外服飾潮流這門選修課，完全認不出季子珊腳上隨便穿著的一雙鞋都要好幾萬。
　　
　　哪像她穿的鞋，露出大寫「NB」，一點都不低調。
　　
　　電梯裡湯貝悄咪咪地觀察著季子珊，季子珊也在觀察她︰頭髮隨意卻像是特意弄過的造型，柔潤烏順，單穿著淺黃色圓領線衫，露著白皙的脖頸；側著臉，鼻樑秀氣而高挺。
　　
　　左臉還有一顆褐色小痣，不突兀，反而點綴得更好看。
　　
　　湯貝貝無疑是個好看的人，季子珊不想承認也必須承認，甚至覺得她的美自己還很喜歡，美裡透著嬌憨，又帶著一份英氣。
　　
　　隨後，兩人目光不小心踫撞在一起。
　　
　　湯貝正要漾唇一笑，季子珊已經撇過了頭。湯貝轉了轉眼珠，收起了笑臉，暗暗覺得季子珊這人有點別扭。
　　
　　季子珊能不別扭嗎？昨天由於心情實在低落，直接請假不來醫院，就怕遇到沈哥哥和湯貝貝在一起，沒想到今早又在電梯裡遇到。
　　
　　剛剛楊醫生那句「你們一起來的啊」更是在她心裡狠狠來了一刀。難道湯貝貝和沈哥哥已經在一起了嗎？季子珊捧著懷裡的記錄本，握在夾子上的手指微微泛著白。
　　
　　一顆心更是糾結成了一團。
　　
　　來到綜合辦公室，季子珊又覺得兩人應該沒在一起，因為湯貝貝進來只坐在了丁醫生的辦公桌，和沈哥哥也沒有過多的交流。
　　
　　會不會那晚沈哥哥是騙她？只將湯貝貝當做了幌子？
　　
　　季子珊抱著一絲希冀想著，看向筆記本電腦前吃起牛肉乾的湯貝貝，也覺得她實在不太像陷入戀愛的樣子。湯貝一轉頭，見季子珊又看向自己，頓了下，從包包裡拿出一條牛肉乾，遞了過去︰「……要嗎？」
　　
　　季子珊低下頭︰「不用了，謝謝。」
　　
　　湯貝還在琢磨下一期視頻主題，沈時離開前提醒她到科室護士站塗點碘伏，湯貝乖乖點頭答應。
　　
　　季子珊看到這一幕，又覺得兩人有些不一樣……
　　
　　湯貝在護士站擦了碘伏，作為回報給替她擦拭碘伏的護士阿姨拍了兩張照片，答應回頭修好圖發給她。護士阿姨拍了兩下她肩頭︰「給我修瘦點。」
　　
　　湯貝連連點頭︰「知道啦，大美女。」
　　
　　護士阿姨笑得魚尾紋顫動，湯貝提著自己的4K攝像機，又去了10號住院樓。10號樓和東院的康復中心很近，中間只隔著一個花園。
　　
　　花壇裡種著三色堇，花色嬌妍。醫院的護工正在給它們灑水，陽光下水管濺出的水泡閃閃發亮；湯貝跳過地上的一灘水，看到不遠處一個打太極的老人。
　　
　　老人精神抖擻，面容慈祥，打的太極如同行雲流水。
　　
　　湯貝走過去，舉起攝影機說︰「老先生，我給你錄一段呀。」
　　
　　老人一邊打一邊說︰「行啊，那就給我好好拍。」
　　
　　湯貝覺得老人說話中氣十足，同一般老人還不太一樣，說話口吻更像命令式。直到老人停下來，招呼她過去聊天。
　　
　　「給我看看拍的如何。」老人直接伸出手。
　　
　　湯貝遞出自己寶貝的攝像機，並說了自己是醫院特聘攝影師身份。她看了看後面的康復中心，問老人說︰「您是在這裡療養嗎？」
　　
　　「什麼療養啊。」老人指向不遠處的10號樓，對她說，「知道那裡不？我本來要住在那裡的。」
　　
　　湯貝猜出這位老人得了什麼病。
　　
　　老人也不瞞著她，甚至有些驕傲地對她說︰「我已經抗癌10年了！」就在這時，一個短髮女人走來，對老人說︰「老領導，我們可以進去了。」
　　
　　老人站起來，湯貝也站起來目送老人走向康復中心，然後捧著攝像機猜想，老人這走路姿勢八成還是一個老軍官。
　　
　　舒伯去世之後，湯貝就想做一個以癌症腫瘤為主題的紀錄片，今天看到這位抗癌多年的老人更觸動了她拍攝腫瘤紀錄片的想法。
　　
　　這個世上，像舒伯那樣老人很多，認為得了癌症就意味著被宣判了死刑。像今天這位堅持不懈抗癌的老人同樣也存在其中。
　　
　　當然，他們的經濟身份包括醫療保險有很大的區別。如果她的紀錄片有一定的宣傳作用，是不是對那些得了癌症的人有一定幫助呢？這樣她的片子也更有意義。
　　
　　上次季家出來散步，沈時對她說了一句話︰這世上很多事情都值得尊重，包括痛苦。
　　
　　她的一位藝術老師也說過類似的話，痛苦更能引發思考。
　　
　　湯貝獨自坐在醫院的長椅想著，她大腦一向不擅長琢磨這些深沉的問題，只是一旦思考進去，還是能揪住她的心，讓她沉心靜氣地思考起來。
　　
　　她給沈時發了一條消息，再次說了她想拍攝腫瘤病人紀錄片的想法，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
　　
　　沈時打來了電話。
　　
　　湯貝接通，不等沈時開口，先說起了想法，然後等著沈時答應她。如果可以晚上她請他吃飯，再聽她聊聊想法。
　　
　　沈時應該肯定一定會答應她，因為每次她請他吃飯他都同意了。
　　
　　「今晚不行。」沈時意外拒絕了她。
　　
　　湯貝噢了聲。
　　
　　「今天有個特殊病況的病人剛手術結束進了ICU，我要值班。」沈時對她說。
　　
　　湯貝連忙說︰「那明天也是可以。」或者後天……她不急。
　　
　　「要不這樣，晚上你來值班室，我們具體聊？」沈時提了一個建議。
　　
　　湯貝︰……好的。
　　
　　沈時那麼忙，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聽她的拍攝想法，湯貝內心充滿著感激。傍晚她買了一袋水果來到沈時值班的辦公室。
　　
　　等著他。
　　
　　夜幕很快降臨，還下起了春雨來。早在下午傍晚，就有些變天，沒想到幾陣妖風之後，豆大的雨點直接砸了下來。
　　
　　值班辦公室對著外面的一盞路燈，路燈照著一株芭蕉樹，雨水打在寬大的葉子上響起陣陣啪嗒的響聲；遙遙而望，住院部和急診部的大樓燈光將大雨裡的東院染上了灰濛濛的光亮。
　　
　　路燈下，彷彿有光在流動。
　　
　　湯貝站在值班室窗戶拍下了一張雨夜的醫院照片，發了一條朋友圈。一位小夥伴給她留言︰「貝貝你咋了？你在哪家醫院，明天就來看你。」
　　
　　湯貝不得不統一回復，她只是在醫院拍片，沒有住院，更沒得什麼不可描述的病情。
　　
　　從湯貝的朋友圈留言可以看出，她朋友很雜，有正經的，也有妖裡妖氣的。當然，現在大多人朋友圈都有很多人，像沈時這種微信裡加起來不到十個好友的情況，反而少見。
　　
　　夜裡沈時巡視回來，湯貝正趴著桌子，面前放著一台她帶來的電腦。電腦邊上，是一大份水果；只拆了一份聖女果。
　　
　　湯貝揀了一顆紅色聖女果吃著，然後對著筆記本鍵盤繼續敲打。聖女果被她含在嘴裡；隨即，一口咬了下去，酸甜的汁液融入唇齒間。
　　
　　「沈醫生……」湯貝抬起頭，咧著嘴，白細的尖牙黏著小塊聖女果的外皮。
　　
　　沈時沒有提醒，穿著白大褂坐了下來。
　　
　　好像白大褂同今晚的雨夜意外很搭調。如果不是沈時不愛面對鏡頭，湯貝都想給他拍張靠窗而立的照片，面對著外面的夜雨。
　　
　　沒有過多的廢話，湯貝對沈時說了她的拍攝想法，也回答了沈時的幾個問題。她托著下顎說︰「現在大多醫療劇都是以醫生為主，病人就像是他們的道具，我想拍的紀錄片是以病人為主……」說到這，她看向沈時，格外認真地說︰「就像你那天說的，他們的痛苦和毅力包括勇氣都值得去尊重。」
　　
　　而她，就做一個記錄者。
　　
　　沈時一時靜默，湯貝怕他覺得她忽略了醫生的偉大，開口說︰「當然醫生非常值得讚頌，比如沈醫生你，我就覺得非常偉大。」
　　
　　沈時靠著椅子，扯了下唇，對她說︰「不用誇我。」
　　
　　「哦。」湯貝笑了下，難道她誇得太虛假了？
　　
　　「醫生就是一個職業，談不上偉大。」沈時對她說，語調輕緩，沉吟道，「你的思路我覺得很好……湯貝貝你很棒。」
　　
　　湯貝貝你很棒……
　　
　　一句特別簡單的表揚從沈時嘴裡說出來，湯貝瞬間面紅，感覺胸口都燥熱了。
　　
　　外面雨水淅淅，她心跳越跳越快，似乎怎麼調整呼吸心率依舊過快，就像突然出錯的秒針，加快了速度。
　　
　　從而，覺得今夜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
　　
　　「貝爺，你最近到底在幹嘛？」第二天湯貝接到戲劇學院朋友的電話，正在住院部採訪一位病人，她走出病房靠在牆上接通手機，回話說，「當然是忙正事了。」
　　
　　手機裡這位男性朋友忍不住抱怨起來︰「最近真是誰叫你都不來，晚上我搞個聚會，能不能請到你啊。」
　　
　　湯貝拒絕︰「對不起噢，沒時間。」
　　
　　「我說貝貝，你是不是不要我們這些朋友了。」
　　
　　……朋友這樣一提，她好像真的很久沒有陪她戲劇學院那幫朋友了。
　　
　　「好了，給你送個福利。」朋友笑了笑，「你最近喜歡什麼風格男生，我多請幾個過來，怎麼樣？」
　　
　　無聊！膚淺！她現在每天看沈醫生都看不過來……湯貝遠遠地瞧了眼走過的一抹白大褂，捂著手機說︰「……我最近比較喜歡白大褂。」
　　
　　說完，嘿嘿地笑了起來。
　　
　　傍晚湯貝還是提早離開了醫院，奔向了朋友搞的聚會。畢竟做人，不能太重色輕友。
　　
　　沈時知道湯貝提早離開醫院，晚上和季柏文一塊打球，恢復單身的季柏文沒有絲毫不適，還對準備找女友的沈時說︰「女人一定不能找黏人的，不然以後有得你煩。」
　　
　　沈時握著手機，笑了聲，同時刷到了一條湯貝貝剛發朋友圈——她和朋友們的聚餐合影。
　　
　　湯貝這條剛發出的朋友圈，季柏文沒有刷到。因為酒吧裡湯貝選擇性的遮罩了自己的親哥。然而，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麼巧合。
　　
　　季柏文手機進來一條程瑩瑩發來的照片，照片裡湯貝貝被一群人簇擁著走進一個包廂。雖然照片裡有男有女，看著卻不像一群正經朋友。
　　
　　季柏文眉頭蹙了起來。
　　
　　程瑩瑩又發來一段話︰「我朋友在幽藍玩拍到的照片，雖然我們分手了，但是我覺得貝貝可能會被佔便宜，就告訴你一聲。」同時，送上了包廂號。
　　
　　幽藍是S市水坊那帶的一個高端酒吧。
　　
　　季柏文和沈時一塊過來的時候，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海草海草海草」，明明季柏文和沈時都是身材高大的帥哥，兩人與幽藍的酒吧風格都有些違和。
　　
　　一路違和地來到二樓最靠邊的包廂，感覺裡面意外安靜。季柏文額頭的青筋已經跳了起來，伸手推開了包廂的門。
　　
　　包廂門被推開。
　　
　　裡面卻一片安靜，以及神聖。
　　
　　整個大包廂不像外面這般晦暗，反而開著最亮的大燈，同樣更灼眼是裡頭全是一片假冒的白大褂，白花花得令人分不清誰和誰。包廂裡所有男人都穿著白大褂，女人戴著護士帽。
　　
　　同時，巨大的螢幕播放著一首《在你身旁》，同樣播放著醫生救人的畫面。
　　
　　隨即，一道熟悉的清朗女音從中間響了起來，圍在一群人中間湯貝正拿著話筒跟著螢幕動情地唱出第一句︰「陽光會被遮擋，想成為風，讓天空再晴朗——
　　
　　指尖閃爍微光
　　
　　那是希望
　　
　　襯托生命的堅強
　　
　　一時之間，湯貝沒發現門口的兩位男士，她身上也穿著戲服白大褂，完全沉浸在自己歌聲裡，直到配合地轉了下頭……才看到了她哥季柏文，以及沈醫生。
　　
　　救死扶傷
　　
　　負起擔當
　　
　　緊握住你的雙手……
　　
　　包廂最中間，湯貝同樣緊緊握著麥克風，面朝著突然殺過來的季柏文，整個人都不好了；頓了頓，她將另一手放在了白大褂口袋裡，覺得自己今晚可能要被吊起來打斷手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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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12:47 PM

第34章　第三十四顆星

　　傍晚六點一刻，湯貝發了一條和戲劇學院小夥伴聚餐的朋友圈，照片上傳朋友圈前想到季柏文一向不喜歡她的「狐朋狗友」，單獨遮罩了他。
　　
　　免得途中她哥打電話過來問東問西，恨不得將她每個朋友都盤查仔細。
　　
　　原本聚餐結束，湯貝就打算回公寓休息；她在東院忙了一天，回去還要剪輯視頻，實在沒辦法參加晚上的通宵派對，結果組織派對的「星爺」強行留住她，劈頭蓋臉便是一句︰「貝爺，今晚派對我們可是專門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你好意思提前離場？」
　　
　　「星爺」大名何星岩，一個從表演系轉到導演系的富二代，拍片風格異常形式主義，與她走內容的紀錄片完全是不同類型。
　　
　　兩人為什麼會認識，因為是同門師兄啊。
　　
　　湯貝也好奇他們為她準備了什麼驚喜，選擇過去看一看；推推攘攘一行人來到幽藍酒吧KTV，直到進了包廂，何星岩打開另一個男生帶來的大包裡，笑嘿嘿地拿出了N件白大褂，隨後跳上茶幾興奮宣佈說︰「今天我們的派對主題是——救死扶傷，大愛無疆！」
　　
　　湯貝︰……真是好驚喜，好形式主義！
　　
　　很快，眾人都穿上了白大褂，瞅著一群山寨醫生，湯貝有些辣眼睛，無奈個個顏值不錯，青春洋溢，穿著白大褂還挺有模有樣。然後，她也呵著笑，蕩漾地穿上了白大褂。
　　
　　至於為什麼不戴護士帽，她總覺得戴著有些邪惡。為什麼她在東部院區看到護士姐姐阿姨卻沒有這個感覺？可能還是氣質問題吧。
　　
　　不知道是不是在醫院待久了，湯貝對今晚的「救死扶傷大愛無疆」主題派對並沒有太大興致，大概是她白天和一群真醫生待在一起，晚上又要面對一群中二的「假貨」，心情不僅微妙，還很精分。可是總歸是小夥伴們的一番好意，投她所好專門搞了這樣一個白大褂派對。
　　
　　雖然，應該也是她的話給了他們作妖的靈感。
　　
　　為了表達謝意，她還要歌唱一曲。唱什麼？自然要唱同今晚主題有關的歌，才不辜負這一片潔白聖神的包廂氛圍。
　　
　　湯貝找了一首去年某醫療熱播劇的主題曲，打算唱完之後就找個理由提前離場，實在受不了這群中二人士了。難道她接觸沈醫生久了，已經變成了一個正經貝貝了？
　　
　　《在你身邊》這首歌湯貝還蠻喜歡的，開唱之前讓何星岩給她錄一個。既然要錄，索性弄得整齊一點，何星岩將所有到場的「白大褂」排了一個出場順序。沒辦法，有時候導演出身的人就有這種拍攝前強迫症，她偶爾也會有。
　　
　　終於，湯貝站在最中間，背對著攝像機鏡頭，開唱起了《在你身邊》；沒想到的是，她如此厲害，還沒唱兩句，就把她哥和沈醫生都招了過來。
　　
　　……
　　
　　湯貝是真的沒想到，季柏文和沈時會出現在她眼前，在這樣的一個情景裡。明明她沒有暴露任何坐標，他們到底怎麼知道她在這？還知道包廂號？
　　
　　湯貝第一反應是——難道小夥伴裡出了奸細？
　　
　　直直面對著他們，沈時的一臉探究，季柏文的一臉發青，湯貝拘束杵在包廂中間。因為拍攝突然出了狀況，最靠近包廂門的一個小夥伴也看到包廂門被推開，禮貌地對兩位不速之客說︰「兩位哥哥，你們是不是走錯包廂了？」
　　
　　……他們沒有走錯包廂，是來找她的。
　　
　　湯貝反應不及，丟掉話筒，連忙上前，攔在了要進來的季柏文身前，然後眼神乞求地看著他——拜託了，給她留點面子好不好！
　　
　　如果季柏文當著包廂裡所有朋友的面訓斥她，以後她還要怎麼混啊！
　　
　　季柏文根本不甩她。
　　
　　本能地，湯貝覺得沈時會幫自己，她雙手揪住了沈時的襯衫，抬著頭，幾乎小聲又哀求地開口︰「沈醫生，你幫幫我，不要讓我哥當著我朋友的面訓我。」
　　
　　沈時︰……
　　
　　他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場景，視線略微收了收，他低頭問她︰「是在拍攝音樂M……V嗎？」語氣帶著一絲笑意，完全不像季柏文這樣草木皆兵，還替她找瞭解釋的理由。
　　
　　沈醫生不愧是她的男神……完全是見過世面的神級男人。湯貝連連點頭，十分感激涕零，根據沈時的話回答說︰「對，就是在拍攝MV！」
　　
　　總歸，沈時這句話起了效果，季柏文沒有對她做什麼，也給了面子讓她進去說一聲，然後再跟他回去。
　　
　　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湯貝和小夥伴告別，面對他們惋惜的神色說︰「我跟我哥先走了。」
　　
　　結果他們根本意識不到她可能都活不過今晚，還招呼季柏文和沈時說︰「貝貝哥，你們一起進來玩呀！反正還有多餘的白大褂。」
　　
　　湯貝恨不得用話筒堵住邀請人的嘴——非要當豬隊友是不是！
　　
　　湯貝跟著季柏文和沈醫生離開了幽藍，酒吧大堂還在放著「海草海草海草」，季柏文路過時掃了眼舞池裡的人，還好剛剛他看到的不是這種群魔亂舞的畫面。
　　
　　湯貝被拉進了悍馬車後座，撇了下頭，開口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你們……沈時坐在副駕駛，回答說︰「我和你哥打球，他收到了你在酒吧的消息。我就跟著一塊回來看看，主要也是怕你會出事。」
　　
　　湯貝︰「沈醫生……」
　　
　　「是我們多心了，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你同學。」沈時有意解釋，咳嗽一聲，又問她，「就是一個同學聚會對嗎？」
　　
　　「是的，他們都是我的同學。」湯貝回答說，心裡越發覺得沈時太好，像今晚沈時不僅給她面子，還周全地給她找了台階下，簡直有一顆比干的玲瓏心。
　　
　　尤其是熟悉之後，他也沒有原先那麼高冷。今晚他跟著季柏文過來，也是在擔心她。
　　
　　「什麼同學聚會！」一直沒說話的季柏文冷冷開口，「那是正常的同學聚會的樣子麼，簡直就是一群邪教組織非法聚集。」
　　
　　湯貝咬牙︰……明明是「大愛無疆」主題派對。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說不出口，可能是沈時也在場的關係，沒辦法厚著臉皮對季柏文說她是為了拍攝靈感這種扯淡的話，更羞於啟齒今晚聚會的主題。
　　
　　大概就是冒牌對上真貨，難免有些自慚形穢。而且不是她一個冒牌，還是一群冒牌。然而沈時一個人的含金量，就超過了他們包廂裡那一群。
　　
　　何況，今晚之所以有這個白大褂派對，起因還是她內心一絲不該有的肖想。
　　
　　「那是我們年輕人跟你有代溝。」湯貝低聲開口，反駁一句。
　　
　　「代溝？」季柏文哼了哼聲，「沒錯，不過不止是代溝，我和沈時跟你們這群邪教組織簡直存在天大的鴻溝。」
　　
　　怎麼又帶上了他……副駕駛沈時轉了下頭，車外路燈晃進他眼裡，忽明忽暗。所以，他瞧上了一個邪教小頭目？
　　
　　後座湯貝也轉了下頭，因為被定義為邪教組織，心裡很生氣，一路悶聲不再說話。
　　
　　季柏文沒有送她回戲劇學院小公寓，而是來到他的私人住宅。季柏文這套高檔公寓是兩廳四室的200平大戶型，原本就有一個房間是給她偶爾過來住，所以她也有鑰匙。
　　
　　不過有一次她撞到程瑩瑩在裡面洗澡，基本不再獨自過來。
　　
　　車裡季柏文看了看時間，已經夜裡十一點多，他對沈時說︰「明天你還要早班，要不也在這裡睡一晚。」
　　
　　沈時靠了靠座椅，的確有些乏了，卻回答說︰「再說吧。」
　　
　　湯貝莫名有些緊張，也有些多想，明明她和沈時早在一個屋簷下睡過。入睡之前，季柏文對她提了一件事︰「等6月畢業，你就搬出戲劇學院那套小公寓，我給你換個地。」
　　
　　孟母三遷，季柏文覺得有些道理。
　　
　　湯貝可捨不得離開自己那個小公寓，大概是沈時在場，更不想他看到自己處處受制，挺著脖子反抗說︰「哥，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我都那麼大了，交什麼朋友你都要管……難道以後我交男朋友了，每天做什麼也要跟你一一匯報嗎？」
　　
　　「湯貝貝！」季柏文又要暴躁了。
　　
　　「……沈醫生，你說呢？」湯貝望向沙發上的沈時，覺得沈時會站在她這邊。
　　
　　果然，沈時站在了她這邊，他抬了下頭，眉角眼梢都蕩起了一絲笑意，唇角輕揚道︰「以後要不要一一匯報，我覺得你哥也要尊重你男朋友的意見，對不對？」
　　
　　這話，他對她說，也對她哥季柏文說。
　　
　　「……對！」湯貝發了下愣，點頭，今晚她已經是第三次贊同沈時說的每一個字。
　　
　　第二天，陽光透過不遮光的亞麻窗簾，淡淡地恍若泉水，流瀉在臥室的地板上。湯貝睜開眼，非常感激昨晚沈時在場，她才能見到今早的太陽。
　　
　　她起床到外面吃早餐，早餐是季柏文叫來的外賣，她咬了一口小籠包，問季柏文︰「沈醫生呢？」
　　
　　季柏文睨了她一眼，告訴她︰「昨夜回醫院了。」
　　
　　「啊，什麼事？」湯貝問。
　　
　　「突發情況吧。」季柏文靠著餐椅說，「醫生這行就這樣，有個不好情況隨時待命，真不知道沈時為什麼選了這行。」
　　
　　湯貝抿了抿唇。
　　
　　「所以，不要找當醫生的男朋友。」季柏文有一出沒一處地說。
　　
　　湯貝︰……
　　
　　她想了想，突然湊過臉問季柏文︰「那我找一個導演男朋友怎麼樣？」
　　
　　季柏文直接瞪了她一眼︰「更不行。」
　　
　　「那我找什麼類型嘛！」沈時不在場，她和季柏文相處更像小時候樣子，有些耍賴，有些撒嬌，還要習慣性跟季柏文懟一懟。
　　
　　季柏文也非常擅長和她互懟，看著她這個樣子，開口說︰「就你這個德行，找個幼稚園男老師還挺合適的。」
　　
　　……罵誰小屁孩呢！湯貝幽幽地瞅了季柏文一眼，「就是因為你，我到現在還沒找到男朋友。」
　　
　　湯貝這句話，不得不讓季柏文有些反思，他想了想，難得認真地說︰「湯貝貝，對待感情你可不能隨意，尤其找男朋友這事。」
　　
　　對待感情你可不能隨意……
　　
　　季柏文的雙重準則，湯貝算是見識到了。
　　
　　其實，湯貝覺得她應該暫時不會找男朋友了，當身邊出現一個完美的參照物，她對其他男性就很難看上眼了。可是這個完美參照物，不是可以當她男朋友的人。
　　
　　她心裡，更不敢懷有太多肖想，以及表露出來。
　　
　　因為被季柏文發現她喜歡上沈時，後果可比她參加狐朋狗友的聚會要嚴重許多……
　　
　　昨夜又下了一場春雨，早上空中彌漫著光芒，折射到還掛著雨水的枝葉樹梢，彷彿空氣裡有冒著光的漩渦，一圈一圈地閃爍。
　　
　　湯貝背著攝影機來到東部院區，習慣性去10號住院樓溜達一圈，再來到了主樓綜合辦公室，然後看到了躺靠在椅子閉眼假寐的沈時，和季子珊。
　　
　　沈時昨晚趕回東院做了一個臨時手術，原本不是腫瘤科病人，急診那邊轉來的車禍病人，酒駕送進了急診科，腦損傷硬膜下血塊，做IC的時候在腦幹附近看到一個硬性腫瘤……
　　
　　當然，決定摘除也是車禍家屬現場同意的。
　　
　　手術到凌晨三點才結束，沈時在休息室睡了幾個小時，洗了洗臉，又來到了辦公室，繼續閉著眼靠在椅背。
　　
　　面前，突然多了一杯咖啡。沈時抬起眼，看到了季子珊站在他跟前。「沈醫生，楊醫生告訴我昨天你熬夜做了手術，喝咖啡提個神吧。」季子珊輕輕說。
　　
　　湯貝站在辦公室外面，遲疑了一下，走進了辦公室，誒了一聲說︰「今天我來早了嗎？怎麼大家都還沒來。」
　　
　　沈時側了下頭，看著她，眼眸深幽。
　　
　　湯貝道了一聲︰「早……沈醫生。」
　　
　　「早。」沈時回她。
　　
　　湯貝又看向季子珊，同樣道了一聲早。
　　
　　「早啊。」季子珊很快回到自己位子。
　　
　　沈時要去查房了，臨走前問了問坐在黃醫生辦公桌前的人︰「要一起嗎？」
　　
　　湯貝抬起頭，叫她嗎？「……好。」她拿起攝像機跟上沈時。
　　
　　湯貝跟沈時說起了前天她見到的那位抗癌十年的老人，並說了她下一期主題，她一路跟著沈時，說得有些起勁。病房巡視的時候，沈時沒有乘電梯，而是選擇走樓梯，湯貝跟在他後面，聞著沈時帶有消毒水的白大褂，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個味，甚至覺得聞起來十分清爽。突然，沈時一個停步，她差點撞了上去。
　　
　　原來是前面有兩個護工扛著兩根PC長管下來，因為管子太長只能選擇走樓梯。
　　
　　沈時握上她的手，將她帶到了樓梯角落。
　　
　　怕長管會突然傾斜過來，他和她暫時停在了樓梯，等著護工將管子扛下二樓，再繼續往上走。
　　
　　從頭到尾，沈時可能沒意識到，他的手一直握著她……足足半分鐘。
　　
　　半分鐘裡，他掌心貼著她掌心，原本清爽的皮膚表層，多了一層細細的汗液。汗是她出的，但是她覺得沈時能感受到。
　　
　　因為兩人的雙手如此溫熱又清晰地握在一起。
　　
　　樓梯窗外是枝繁葉茂的樟樹，鳥兒們正啾啁鳴囀地鳴叫著，似乎在叫——春天來了，春天來了！
　　
　　某個剎那，湯貝有一種觸電般的緊張，然而沈時握著她的手——還沒有鬆開。
　　
　　修長乾淨的手指還微微收了收。
　　
　　她抬起眼，觸踫到沈時投來的視線，某種不一般的信號已經不經意地落進她的眼瞳裡。若有若無，又十分明確。
　　
　　湯貝︰……
　　
　　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她心中光風霽月人品高潔不婚主義的沈醫生可能在……撩她。
　　
　　對，他在撩她。
　　
　　不然，他為什麼握著她的手不放開……難道她分泌出來的不是汗，是502嘛！
　　
　　嗷嗚，湯貝感覺自己要心跳猝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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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01:05 PM

第35章　第三十五顆星

　　窗戶玻璃映著亮晃晃的春陽，生機勃勃地在蔥蘢的枝椏間放著光；底下的玉蘭花也正開得熱烈，低調的潔白，悄無聲息地開了一簇簇。
　　
　　全都，不經意地晃入視線。
　　
　　此時此刻，湯貝微微揚著頭，一臉拘謹又赧色，沈時的目光又似乎將她罩住似的。
　　
　　「沈醫生……」湯貝正要出聲。
　　
　　「嗯。」沈時應了她一聲，隨後鬆開了她的手，鬆開的手放進了白大褂的口袋。
　　
　　湯貝攏了攏自己手心，低下頭。
　　
　　「走吧，還有一個病房要查。」沈時對她說。
　　
　　湯貝心裡各種敲鼓，所以就這樣了？握了她那麼久的小手手連句話都沒有？又不是幼稚園小朋友，把手表示友好。
　　
　　他剛剛這樣握著她的手，還收了收……真沒有半點多餘的意思？
　　
　　湯貝不相信，可是她又問不出口，如果是其他同齡男生，也不說同齡，只要不是沈時她定會直接問出來——你搞啥嘛！
　　
　　然而，如果是其他人，她的手也不會被隨意拉走。
　　
　　她可是一個……正經貝。
　　
　　湯貝也將手收進了口袋裡，當著沈時的面將自己的兩隻手都放進去，還動作明顯地放了放。她意思已經表達到位——別想再這樣隨意拉她的手！
　　
　　然後，她走在了沈時前面，噔噔噔走上了樓梯。
　　
　　口袋的雙手，還保留著剛剛相握時冒出的熱氣，依舊熱乎乎，連帶呼出的氣，耳朵輪廓，脖子後根都是熱的，臉頰更像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沒一會，沈時走在了她旁邊，依舊沒有特別話。她想，她也希望沈時不要開口，如果他真說了男女之間那種話，她一定沒辦法回答他，說不準會緊張得直接溜走。
　　
　　好在，查房也是一件正經事。
　　
　　沈時查房風格和丁醫生不同，病人對他的態度也跟丁醫生不一樣，病人會跟丁醫生多聊兩句閒話，同沈時基本只問自己的病況。
　　
　　沈時一一答復，很少模凌兩可。
　　
　　他們也知道沈時是美國洛杉磯UCLA中心醫院回來的青年專家，好幾個經濟條件好的病人家屬詢問沈時到美國看病的實際問題，包括申請美國那邊的臨床試驗。
　　
　　「基本上，美國那邊的臨床試驗不限制國籍，但是收不收國際病患，還要看具體的醫院和醫生。」沈時對一個年輕的女孩說，隨後報了一個網址，這裡面有最權威最全面的臨床試驗資訊，如果申請的話需要提供資料和病例報告。
　　
　　「那我爸爸申請到的可能性大嗎？」女孩問。
　　
　　「我只能說有可能。」沈時看向女孩眼裡升起的希冀，說出了後面的話，「但是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就算申請到了，不一定都是進入實驗組，也有可能是對照組。」
　　
　　「謝謝沈醫生。」女孩道謝。
　　
　　沈時沒有過多的回應，年輕女孩眼睛閃爍了一下，提出一個請求︰「那個，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還有一些問題想跟你諮詢。」
　　
　　不遠處湯貝捧著攝像機，朝沈時那邊豎起了耳朵，身子不經意側了側。明明病人家屬加沈時微信也很正常。
　　
　　「我沒有微信。」沈時回年輕女孩說，「具體問題你還是要諮詢你父親的主治醫生。」
　　
　　年輕女孩遺憾地點頭，不再勉強。
　　
　　我沒有微信……
　　
　　湯貝覺得沈時這句話說得實在是輕巧，他明明有一個去年剛註冊的微信。醫生和醫生不同，比如私人微信號添加這件事，楊醫生基本不會排斥，他的微信號已經有好幾千病人了。
　　
　　而沈時，似乎不會讓病人家屬隨意添加他的微信號。
　　
　　「主要，她也不是我的病人家屬。」走出病房的時候，沈時突然對她說了這一句，不像是解釋更像是跟她強調什麼。
　　
　　湯貝不由有些多想，轉了轉腦袋，覺得沈時幾句話就將她一顆心戳得亂了節奏。所以……沈時到底是撩她，還是調戲她，或者是故意捉弄他。
　　
　　三者還是有非常大的區別。
　　
　　相同點是，他都對她有點男女之間的想法，已經不是對老朋友妹妹那種。這點通過剛剛樓梯裡兩人的握手，以及沈時看她的眼神，她基本能明確。
　　
　　……沈時真的對她有點男女想法？湯貝心底除了難免的羞澀和緊張之外，更多是少女心難以承受之重。
　　
　　還有一種體會，感覺她心中神級的男神瞬間走下了神壇。
　　
　　湯貝並不想被沈時幾句話就撩得無法招架，她是誰，她是寫過N場男女對手戲的狗血編劇湯三哥，什麼投石問路以虛探實的招數都已經寫過，甚至可以運用得爐火純青。
　　
　　當然，也只限在鍵盤上。
　　
　　剛剛兩位病人家屬詢問沈時美國靶向藥的問題，湯貝也有一個問題想問沈時，就是關於某國的仿製藥，因為前陣子她在微博看到一條熱搜就是關於國內的靶向藥太貴，不少人到印度買藥。她盡量若無其事地問話沈時，忽略心裡頭某些唧唧歪歪的不可言說。
　　
　　沈時回答她說︰「印度的易瑞沙、多吉美、格列衛都是仿製藥。」
　　
　　什麼是仿製藥，就是強行許可生產的無專利藥，也就是山寨藥，當然這些藥幾乎同真藥一樣的效果，所以確實有不少人買印度的仿製藥。
　　
　　湯貝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那為什麼國內不仿製這些救命藥呢？」湯貝知道藥有專利，可是專利對上救命這個問題，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因為中國和歐美一樣，都有藥物專利保護。」沈時繼續回答她說，然後跟她介紹了藥物專利保護期限，以及藥物專利保護的必要性——比如這兩年有一款對非小細胞肺癌特別有效的免疫藥，它的研發時間長達二十多年，研發成本更是二十多億美元。
　　
　　「專利壟斷的經濟回報才能促進藥廠將時間和經費投入研發裡，而不是仿製裡。」沈時看著她說。
　　
　　湯貝突然想到沈時轉行成為臨床醫生之前就是做藥物研發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就是研發抗癌藥物，又為什麼放棄了。
　　
　　「沈醫生，剛剛你說美國醫院對沒有醫保的病人基本有八折的折扣……我上次好像打了對折。」湯貝又瞅著沈時說。她還清楚賬單打對折事情。
　　
　　「你的對折，那是我申請了家屬優惠。」沈時說，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虛作祟，覺得「家屬」兩字，沈時說得十分有意。
　　
　　「也就多填兩張單子，可以申請到五折還是划算。」沈時朝她補充道。
　　
　　「謝謝……沈醫生啊。」湯貝輕輕道。原來只有她有五折，當時沈時怎麼沒對她說呢。
　　
　　沈時︰「不用客氣。」
　　
　　湯貝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她手機裡進來舒姐姐的一條消息——「貝貝，能否在東院替我掛個心內的專家號。」
　　
　　湯貝握著手機，下意識想問問沈時有沒有不用排隊掛到專家號的辦法，想想還是放棄了。
　　
　　好像，她偷窺到了一點沈時的想法，更在意自己在他心裡的形象問題了。隨後，她加快腳步，走在沈時前面，回過頭對他說︰「沈醫生，我有事去一趟心內……拜拜。」
　　
　　中午，湯貝見到了帶舒嬸來東院檢查的舒姐姐。
　　
　　她在心內那邊排了很久的隊終於掛到了一個下午的專家號；中午舒姐姐請她到東院附近的一個館子吃飯。自從上次周莊回來她已經許久沒見到舒姐姐了，沒想到再次見面在東院。
　　
　　似乎看到她眼裡透著的擔心，舒瑤笑著對她說︰「我媽沒什麼事，她心臟一直不太好，今天有空，就帶她來做個檢查。」
　　
　　湯貝點了下頭。
　　
　　然後下午又在心內等了許久，終於輪到舒嬸做檢查，舒嬸檢查結束朝她說︰「瑤瑤就是不放心我，都說了沒事，還硬要帶我來檢查。」
　　
　　不管是舒姐姐還是舒嬸，可以看出她們都在努力過上失去舒伯的生活。
　　
　　舒嬸去了一趟洗手間，舒瑤對她說︰「我打算接我媽來S市一起生活，一個人將她留在周莊，我不放心。」
　　
　　湯貝將手放在舒瑤手上，認真地說︰「舒姐姐，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一定要告訴我。」
　　
　　「暫時還不用。」舒瑤朝她溫柔一笑，「昨天我已經換了一個二居室的新房子，就在我公司附近，以後上下班方便很多。」隨即，半彎著眼眸對她說，「等會我把地址給你，有空就過來吃飯。」
　　
　　湯貝一臉開心︰「好啊。」
　　
　　一直以來，舒瑤都是一個堅強又努力的人。湯貝高中時候的班主任同樣帶過她哥和舒瑤，雖然高二那年她哥轉學來到了S市，班主任一直記得她哥這號人。
　　
　　當然每次提的最多是舒瑤，因為是他帶過最優秀的女孩。
　　
　　就算舒瑤高考那年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考取最好成績，依舊選擇了復讀。第二年以高分考入了北大。現在，她每次回周莊中學還看到舒姐姐的照片掛在周莊中學的宣傳欄上，然後班主任和她開玩笑說，等她拍出大作品後，也申請將她照片掛在上面。
　　
　　「王老師你可要說話算話。」她大大咧咧地回班主任，彷彿很快她就有大作品問世。
　　
　　可是湯貝有時候也明白，尤其越是走進社會越清楚很多事情沒有了上學時候那麼奮發向上。北大畢業的舒姐姐只能帶舒嬸租住在S市老小區，不知道什麼時候攢夠錢買到房子；而她的大作品又什麼時候能問世呢？
　　
　　還有可怕的癌症，什麼時候能被攻克下來？
　　
　　太多遙遙無期的事情，感覺就像天上遙不可及的星星，只能仰望沒辦法觸踫。湯貝靠了靠醫院的椅子，負能量了一下，立馬換了一個角度思考。
　　
　　S市房價雖高，但是舒姐姐還是有能力去奮鬥；癌症攻克遙不可及，但是為之努力的科學家醫生那麼多。
　　
　　而她的大作品，湯貝覺得一定會問世，時間早晚而已。
　　
　　湯貝回到綜合辦公室，聽到黃醫生正對沈時說︰「沈醫生，明天車展你可以去看看？據說優惠幅度很大。」
　　
　　沈時回國後一直還沒有購車，主要沒時間挑選。黃醫生一向對科室裡的每一位都如春風般照顧，關心又八卦。同樣是話不多青年才俊，黃醫生覺得沈醫生比丁醫生好相處一些，
　　
　　雖然冷淡，但是好歹有禮貌。
　　
　　湯貝聽到車展兩字，也有些激動，接了黃醫生的話︰「黃醫生，我也想買車，有推薦嗎？」
　　
　　「要不，明天一起去看看。」沈時站了起來，對她說。
　　
　　湯貝撇了下眼，聲音有些輕，還有些卡︰「……好啊。」
　　
　　明明只是兩句簡短的對話，湯貝卻覺得在眾人視線裡她和沈時每一句對話都藏著暗流。喔，不是暗流……是電波。
　　
　　天哪，到底是她在多想，還是外頭春意太盎然！
　　
　　第二天是周日，湯貝一身牛仔衣搭配水波裙出現在車展現場，頭上還戴著一個字母B的粉色鴨舌帽。
　　
　　風格很混搭，但是出門前她看了N次鏡子，基本滿意。
　　
　　旁邊，沈時依舊是襯衫長褲，簡潔乾淨，氣質卻比車展裡穿著純黑西裝的男模都要硬朗兩分，還有一份獨特的清朗凜然韻味。
　　
　　然後現場雙人買車折扣幅度很大，更有家庭購車的優惠，如果購買同系列不同型號更有再折上折的優惠。
　　
　　湯貝有些心動。
　　
　　旁邊一個女導購正在介紹一款德系SUV的後座空間，看著她和沈時說︰「我們後座空間非常大，以後放兩個兒童安全座椅照樣很充裕，你們如果要生二胎，都沒問題。」
　　
　　……什麼二胎！她和沈時只是深層次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外加握了握小手，是可以生出二胎的樣子嗎？當她是孢子生物啊，可以體外繁殖。
　　
　　湯貝紅了紅臉，見沈時沒解釋，也不解釋了。
　　
　　「我選好了，就它了。」沈時對她說。
　　
　　那麼快？這不是在黑五那天買促銷牛仔褲時候啊！湯貝想起上次洛杉磯沈時隨手拿起一條牛仔褲的場景，同樣指向大號SUV旁的小號SUV，對他說︰「那我就……這輛吧。」
　　
　　她完全是心動折扣幅度，陪買。
　　
　　沒想到一下子有了兩單生意，導購小姐露出了驚喜神色，連忙拿了兩份購買合同過來。五分鐘後，沈時簽好了購買合同。
　　
　　湯貝還在填寫中間信息，在全款和分期這裡，狠心選了全款。她這輛車比沈時便宜一半呢，沈時都全款，她不好失了面子。
　　
　　沈時站起來去付款。
　　
　　湯貝繼續填寫下面資訊，待她簽上「湯貝貝」大名，沈時已經付好錢回來了。湯貝打開包包，從裡面拿出一張銀行卡，導購小姐笑著對她說︰「沈先生已經付好錢，兩輛車。」
　　
　　湯貝︰……什麼！
　　
　　故作半天淡定的她終於沒辦法淡定了，她是在買車沒錯吧，不是在買一送一的牛仔褲！上次牛仔褲，也是這樣，沈時直接付了錢。
　　
　　因為反正是買一送一，她沒有給沈時錢，第二天特意請他和張醫生吃飯。
　　
　　可是，現在是一輛車啊！
　　
　　「沈醫生，等會我把錢轉你。」走出車展，湯貝對沈時說，「你把銀行卡號給我。」
　　
　　沈時立在她面前，淡淡兩字︰「不急。」
　　
　　「……那我可不算你利息。」湯貝抬著頭說，口吻也不是對哥哥朋友那種，反而多了一份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嬌俏。
　　
　　「嗯。」沈時點了下頭，嘴角微微勾了勾，是她可以看出的弧度。就在這時，輕風拂面，頭髮吹到了她面頰上，微微發癢。
　　
　　當晚，湯貝還是迅速地將三十萬轉到沈時的工資卡。沒錯，她有沈時工資卡，因為她和沈時一塊辦過一張東院的牡丹卡。
　　
　　三十萬啊！
　　
　　湯貝躺在床上摸著自己噗噗作響的心跳，如果她不是見過世面的話，她一定能立馬拜倒在沈時的西裝褲底下。
　　
　　還好，她把持住了自己。
　　
　　如果她對金錢有一定的抵抗力，玫瑰花呢？
　　
　　第二天湯貝來到東院主樓的科室，隱隱覺得護士台的兩位護士朝她露出的笑臉有些……奇怪。
　　
　　下一秒，兩人便從護士台拿出了一把巨大的玫瑰花束。真的是巨大，目測有一百多朵。湯貝差點嚇了一跳，其中一個護士姑娘挑著眉頭說︰「湯導，大清早有人送來給你喔！」
　　
　　湯貝有些懵︰「……」
　　
　　第一反應誰送的，第二反應她哪位追求者手段那麼low，第三反應不會是……沈醫生吧！
　　
　　這樣一想，湯貝倏然緊張起來。就在這時，另一位高個子護士姑娘直接拿出了玫瑰花上的卡片，揚著壞笑說︰「我看看到底是哪位追求者，眼光那麼好，看上我們的湯導！」
　　
　　不能看啊！湯貝已經不是緊張，而是焦灼了，她試圖拿過趙護士手中的卡片，結果趙護士姑娘已經念了出來︰「親愛的湯小姐……」
　　
　　嗚嗚嗚！不要念，不要念了！湯貝急得要跳起來，恨不得用雙手捂住趙護士的嘴巴。
　　
　　「親愛的湯小姐，第一次見到你便沒辦法忘記你美麗的容顏……」趙姑娘繼續念著，一米七的個子高高地舉著卡片，湯貝硬是奪不回來，最後拉扯的聲音停在了落款處，「落款——」
　　
　　念到這裡，趙護士還停頓了半秒，故意賣關子。
　　
　　完蛋了完蛋了！湯貝臉頰燥熱，如果落款名字被念出來，她和沈醫生的「姦情」就要被暴露出來了！湯貝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沒一會，戲弄她的趙護士突然沒有了聲音，因為沈時出現在了護士台，趙護士低低叫了一聲︰「……沈醫生。」
　　
　　沈時伸出手，趙護士立馬老實地交出了卡片。
　　
　　不遠處，丁醫生胸前掛著聽診器，同樣走了過來，冷冷地說了一句︰「吵什麼吵，這是診室，不是菜市場。」
　　
　　湯貝眼巴巴地望向沈時，沈時將卡片遞給了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送什麼花啊！湯貝眼神又羞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拿過了卡片，隨後看向卡片的落款處——曉軍。
　　
　　曉軍？！！
　　
　　誰啊？？？？？
　　
　　搞了半天，原來不是沈醫生啊……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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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01:18 PM

第36章　第三十六顆星

　　原以為整個MDT腫瘤科室都要知道沈醫生在追求自己，結果只是一個叫「曉軍」的男人在追求她……而她，根本不知道這位名叫「曉軍」的男人到底是誰。
　　
　　難道這就是所謂老天惡作劇般給她關了一扇門，再給挖了一個狗洞嗎？
　　
　　湯貝默默地將卡片放進口袋，揪成了一團。
　　
　　護士台的趙護士和田護士朝她指了指玫瑰花，克制著笑意讓她快點抱走。為什麼要克制發笑，剛才沈醫生和丁醫生一塊出來維護次序，效果好比任課老師和班主任一塊來到作亂的班級吼了一道——「吵夠了沒，這是教室不是操場！」
　　
　　有著完全相同的效果。
　　
　　誰是任課老師，誰是班主任？當然丁醫生是班主任，沈時最多只能算一個看著冷靜嚴肅實則並不管事的……數學老師。
　　
　　湯貝趴在護士台，同樣幽怨地瞅著她們說︰「……可以不要嗎？」
　　
　　「可別。」趙護士將玫瑰花送到她懷裡，抿抿嘴巴說，「難道放我們這啊，別人看到還以為哪個富二代追求我……如果我男朋友知道了可要做了我。」
　　
　　好可怕，湯貝眨了下眼。這樣男朋友難道留著過清明嗎？
　　
　　顯然是她沒明白趙護士意思，趙護士挑了下眉，將話補充完整說︰「在床上——做我。」
　　
　　她去……醫院裡的醫生護士怎麼個個都是老司機，講起葷段子簡直個個比說相聲還流利。湯貝搖搖頭，抱過了玫瑰花，趙護士又湊過來壞笑著問她︰「……所以曉軍到底是誰啊？」
　　
　　湯貝轉而憤憤︰「不知道！」
　　
　　如果讓她知道是王八蛋在惡作劇，她一定不會放過他！湯貝來到綜合辦公室，懷抱大把玫瑰花，痛苦著一張臉。
　　
　　辦公室只有黃醫生，以及也剛回到辦公室的沈時。
　　
　　波瀾不驚地立在辦公桌前，見到她時側了側頭……湯貝撇了下嘴，坐在了丁醫生的辦公椅上；大清早她受到這樣的一驚一嚇，關鍵還自作多情地認為花是沈時送的，現在恨不得挖個地洞將自己埋了算了。
　　
　　「啊，情人節不是已經過了嗎？」黃醫生看到她的玫瑰花，出聲打趣起來，想了想又說，「不對，今天也是情人節，白色情人節。」
　　
　　湯貝望向黃醫生，請求道︰「黃醫生，別說了。」
　　
　　「啊，湯湯你收到玫瑰花不高興嗎？」黃醫生有些不解，已經分享起自己年輕時候的經歷，「記得以前我老公送我玫瑰花，我恨不得讓整個醫院都知道。」
　　
　　……因為那是你老公送的啊！
　　
　　湯貝趴著臉沒有說話，餘光偏了偏，瞧了眼對面倒水喝的沈時，像是注意到她視線，沈時扭過頭，問她︰「喝水嗎？」
　　
　　依舊淡淡的，又不經意的口吻，湯貝聽得卻像是沈時故意問她——要不要喝口水緩一緩啊。
　　
　　「不用了……謝謝沈醫生。」湯貝客氣道謝。
　　
　　隨後，她拿起玫瑰花，跟黃醫生道了一聲別，準備離開綜合辦公室；黃醫生在她身後哎哎地問她︰「去哪兒？」
　　
　　「10號樓。」她撇過頭，回答黃醫生說。
　　
　　湯貝借花獻佛，將玫瑰花送到了10號101病房；101病房住著一位舞蹈老師，四十多歲，姓阮，因為反復腹痛診斷出胰腺癌。上個月病情加重，不能進食，嚴重電解質絮亂進了急診室。最近病情控制下來，轉到了病房。
　　
　　因為1樓可以看到外面的花花草草，阮老師的病床靠著窗戶這邊。
　　
　　湯貝把玫瑰花放到了阮老師的床頭，笑吟吟地說︰「阮老師，白色情人節快樂。」
　　
　　阮老師驚喜地看看︰「謝謝小湯。」
　　
　　大概怕阮老師傷心，每每看到嬌妍的鮮花想到往昔的自己，阮老師丈夫唯獨不給阮老師買鮮花，固執地認為美麗的花兒容易凋謝。
　　
　　可是，阮老師最愛花了，尤其是玫瑰。
　　
　　「……不過，這花你送給隔壁的杜媽媽吧。」阮老師戴著帽子笑咪咪地對她說，「我丈夫等會就回來了，看到這大捧花可能覺得又有人追求我呢！他可是一個非常善妒的男人。」
　　
　　嗯嗯。湯貝點了下頭。阮老師總將話說得這樣好聽。
　　
　　湯貝又將這束玫瑰花送給了隔壁間的杜媽媽，好在杜媽媽非常喜歡這花，還拉著她跟她聊了半天，問她這花是不是喜歡的男人送她的。
　　
　　湯貝搖搖頭，不是噢。
　　
　　「我猜就是不喜歡。」杜媽媽咧著嘴說，「回頭杜阿姨發動我那群跳廣場舞的老姐妹，給你找一個S市本地的有車有房有學歷的優秀適婚男青年。」
　　
　　湯貝樂了樂︰「謝謝杜阿姨。」
　　
　　「只要我還能出去……」杜阿姨突然伸手，擦了擦冒出的眼淚。
　　
　　腫瘤MDT病房，就算裡面住著再堅強再樂觀的人，他們時常還是會被病魔打敗。湯貝走出10號樓的時候心情有些沉重。剛剛她還在病房遇到了楊醫生，帶著季子珊過來跟一位病人商量治療費的問題，因為病人已經拖欠了半個月。
　　
　　湯貝坐在花壇給童老闆發了一條消息——「親愛的童老師，在嗎？」
　　
　　童老闆很快回復她︰「怎麼，終於想明白要回來寫劇本了？」
　　
　　「不是……」面子問題，湯貝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她買了輛三十萬的SUV後，她的小金庫就告緊了。《XX傳》拿到的劇本費，她三分之一花在了美國遊玩和石膏腿治療，剩下的三分之二昨晚她一次性轉給了沈時。
　　
　　這世上沒錢寸步難行，買了車沒錢加油也是很要命。所以，她還是要想辦法賺點外快……
　　
　　童老闆真的太瞭解她，總歸她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愛將，於心不忍，給她安排了一個網絡大電影劇本。劇本同樣跟醫院有點掛鉤。
　　
　　因為女主角設定是一個得了白血病的女孩。
　　
　　「白血病女孩和男醫生的生死之戀嗎？」湯貝總結了故事內容，忍不住感慨，「太狗血了吧！」
　　
　　「狗血還不好。」童老闆習慣提點她說，「製片人就是想拍得感人一些，你盡量寫虐點，這個大電影就是辛悅給新簽約的幾位小藝人買的本子，雖然是網大，價格還可以。」
　　
　　湯貝差點朝童老闆跪下來，發送語言說︰「童爸爸，你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童老闆︰「少來，別以為叫一聲爸爸，我就能原諒你這個師門叛徒。」
　　
　　……湯貝覺得童老闆最近是不是又接了什麼玄幻劇？！
　　
　　解決了經濟危機，湯貝心情又恢復了少許輕鬆，不過後面她可能還要吃土一段時間。她寫劇本來錢是比較快，但是也要寫到對方滿意才能得到劇本費。並不是所有制片人都像《XX傳》的製片人，對劇本的審美如此一言難盡，能讓她一稿過關。
　　
　　中午，湯貝跟著黃醫生到東院食堂吃飯，沒有看到沈醫生，隨意地問了問，黃醫生對她說︰「總院有個特殊病人沒辦法轉過來，沈醫生只能到總院那邊做手術。」
　　
　　噢，原來是這樣。
　　
　　「剛開始有些病人還覺得沈醫生太年輕，不太相信他。」黃醫生搖搖頭說，「才多少時間，現在都要排隊等他做手術。」
　　
　　「沈醫生好厲害……」湯貝抿了下唇說，心裡莫名有種一榮俱榮的微妙感。想了想，她能不光榮嗎？那麼厲害的沈時可是看上了她湯貝貝。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
　　
　　但是，也可以證明他非常地……慧眼識貝。
　　
　　中飯之後，湯貝來到MDT辦公室，結果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和季子珊說著話，季子珊一臉不太樂意的樣子。湯貝八卦地瞧了一眼，覺得這個男人有點面熟，隨後想到——不就是那天她在季家看到的小舅嘛！
　　
　　湯貝選擇視而不見，直接路過這位季家小舅，沒想到被叫住︰「嗨，湯小姐。」
　　
　　好一聲熟悉的湯小姐，湯貝心裡突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然後這種不好的預感得到了證實，男人腆著笑臉問她︰「早上的玫瑰收到了嗎？」
　　
　　「舅舅！」季子珊叫了自己小舅一聲，無比難堪。
　　
　　湯貝更是一臉遭受巨大驚嚇的表情，感覺就像她好奇鑽進狗洞看看是什麼，正要探進腦袋往裡面瞧一瞧，結果裡頭出現一張淫笑的西門慶臉，和她直面相對。
　　
　　滾蛋啦！湯貝立馬縮回腦袋，掉頭就走。
　　
　　真是什麼爛桃花！她怎麼就惹上了季家這位小舅！湯貝噔噔噔地走到電梯口，結果電梯門剛打開，裡面走出沈時；他面露一絲奇怪，一把握住她的手︰「去哪兒。」
　　
　　湯貝紅著臉，欲言又止，繼續進了電梯。
　　
　　到底發生了什麼？沈時來到長廊看到季子珊這位小舅，基本猜到了事情緣由。如果他沒有記錯，季家那位小舅就叫做王曉軍。
　　
　　小舅看上湯貝這件事，如果湯貝是受到驚嚇，季子珊更是堪到希望自己沒有這個小舅，偏偏小舅不只是她外婆最疼愛的兒子，也是她媽最操心的弟弟。
　　
　　然而，她這位小舅已經是森善藥業市場部副經理，依舊沒有正經樣。
　　
　　沒想到是，第二天季家這位小舅就被季柏文揮了一拳，當著市場部所有人的面前。當晚季柏文回到季家，王曉春不在，只有季林森、季子珊和季柏文三人吃飯。家裡阿姨端著一份湯出來，有意地說起︰「太太回娘家了。」
　　
　　季家裡的每一件事如果推敲一番，每一件事都藏著問題。飯後季林森將兒子叫到了書房，差點拍桌訓斥︰「季柏文，你能不能給我留一點面子，今天你打的不是別人，論起來……他也是你的小舅。」
　　
　　季柏文有些好笑，對視自己父親說︰「我可沒有姓王的小舅。」
　　
　　「好，好！」季林森咬咬牙，開口說，「就算王曉軍不是你小舅，他也是我老婆的親弟弟……你能不能不要說動手就動手，他也沒得罪你這位總經理吧！就算一個普通員工，也輪不到你出手教訓！」
　　
　　季柏文自顧自在躺椅上坐下來，然後抬起頭說︰「如果是普通人，我還懶得動手。」
　　
　　「所以呢，你打了人，還是屈尊降貴？」季林森怒不可遏地問。
　　
　　「對，我打他都算給他面子了。」季柏文指著外面，「你怎麼不問問你老婆，他昨天都做了什麼好事？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季林森拍了拍胸膛，忍著脾氣問︰「好……你倒是告訴我，王曉軍做了什麼，他怎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吃你家天鵝肉了！」
　　
　　「……對。」季柏文抬起冷冷的眸，「他就是想吃我家天鵝肉了。」
　　
　　有些事，還是多虧沈時提醒他才知道，王曉軍竟然看上了貝貝……什麼玩意！所以今早他來到公司，先去了一趟市場部。
　　
　　兒子這樣一說，季林森也有些吃驚，想了想問︰「是貝貝嗎？」
　　
　　懶得多說，季柏文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時回過頭，面色不善地說︰「管好你那邊的那一家人吧。」
　　
　　門打開，意外看到外頭站著的季子珊。「……哥。」季子珊輕輕地叫了一聲。
　　
　　季柏文不得不停頓一下，然後，直接下樓離開了季家。
　　
　　季子珊難受地望向離家的季柏文，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去年她朋友圈發過一張她和季柏文兩人吃飯時候的合照，當時她宿舍裡所有人都羨慕她有一個帥氣的哥哥。
　　
　　事實呢，她並不是她哥最疼愛的妹妹，甚至兩人更像是被血緣強迫牽扯的陌生人，就像當年她哥剛從周莊回到S市，看她的第一個眼神，陌生，冷漠，不帶任何感情。
　　
　　同樣作為當事人，湯貝不知道季柏文已經教訓了王曉軍；甚至覺得這件事太尷尬，就沒有告訴季柏文。可是，她也擔心那位王曉軍還會不會來醫院……
　　
　　也正有這樣的顧慮，昨晚沈時和季柏文打球，當季柏文問他貝貝的近況，隨意地提了提王曉軍這號人。
　　
　　「他怎麼追貝貝？」季柏文丟掉籃球問他。
　　
　　能怎麼追，就是普通男人的追法吧。送花？來醫院找人？後面還會做什麼，他也還不知道。
　　
　　然而王曉軍那種算是普通男人的追法，沈時覺得他可能連普通男人都算不上——追了老半天，對方可能還不知道他在追她……
　　
　　下班之際，沈時主動問湯貝第二期宣傳視頻的事情，湯貝立在他面前回答︰「還在弄。」
　　
　　「我晚上有空，一起看看吧。」他說。
　　
　　如果上次沈時約她晚上一起「做作業」，她還不明白沈時的意圖，現在她覺得沈時簡直是別有居心。湯貝轉了轉眼珠，然後以一種隨意又不太自然地口吻答應下來︰「好啊……謝謝沈醫生。」
　　
　　晚上，湯貝跟著沈時待在東院的MDT辦公室沒有回去。
　　
　　夜裡七八點，十四樓的綜合辦公室只剩下她和沈時兩個人；因為只有兩個人，外面又是夜色沉沉，偌大的空間顯得格外空曠。
　　
　　可是，湯貝依舊有些悶熱，明明有風從窗戶灌進來，吹得她電腦上的草稿紙沙沙作響。
　　
　　待沈時看起她第一版剪輯好的宣傳視頻，她從桌上塑膠袋拿了一個柳丁吃。
　　
　　沒有水果刀，湯貝想直接用手剝。
　　
　　沈時輕靠著椅背，支著頭，一副清風明月的模樣，餘光不經意偏過來，看到她在剝橙，伸出手︰「給我吧。」
　　
　　他替她處理。
　　
　　湯貝握著柳丁遞過去，頓了下，收回。「還是我自己來吧。」沈時手指乾乾淨淨，指甲修剪到到邊邊，一看就不好剝柳丁。
　　
　　結果，她收回的手已經被沈時握住。
　　
　　湯貝︰……
　　
　　時間又靜止了，空氣裡又多了一道暗流在湧動。沈神仙又走下仙台，變成男妖精來撩撥她了。然後這個黃橙橙的柳丁握在兩人的雙手之間，像是她和沈時故意爭搶。
　　
　　所以接下來，怎麼整？
　　
　　「湯貝貝，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半會之後，沈時突然出聲，念出她全名，眼神明確地盯著她；嚴肅低沉的聲線，如同流水擊石。
　　
　　不知道什麼？他看上了她嗎？明明沈時什麼都還沒說，湯貝心裡又激起道道水花。
　　
　　「……我在追你。」沈時將話說完，搭配著一雙靜若止水的眸子，定格在她臉龐上。
　　
　　——湯貝貝，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在追你。
　　
　　這一次，湯貝沒有會錯意，耳邊不停地回繞著沈時剛剛的話；隨後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度，她看向兩人相握的手，觸電般收回，臉頰紅撲撲，直接將柳丁丟給沈時，抽了抽眼角說︰「……好吧，你來剝。」
　　
　　你剝你剝，你來剝……
　　
　　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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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01:30 PM

第37章　第三十七顆星

　　沈時不僅給她剝好了柳丁，還將柳丁分成了四瓣，再遞給了她。夜風徐徐湧入窗內，兩人的空氣裡浮動著清甜的柳丁香氣，絲絲縷縷地混雜其中。
　　
　　沈時剝好柳丁，抽了張酒精紙巾，拭擦手；然後，他繼續看視頻，用紅色記號標注他看到的bug問題。
　　
　　湯貝拿著柳丁，心跳如鼓，忍不住挑眉看了眼沈時︰難道就這樣？就一句我在追你？沒有別的什麼話了？
　　
　　追……她又想了想這個字。所以沈大神的追法，就是給她剝個橘？
　　
　　湯貝默默吃完這四瓣柳丁，實在憋不住，抬起臉龐問出來︰「沈醫生……你真的在追我嗎？」問得認真，又確認。
　　
　　沈時抬眸回視她，神色比她的認真，還多了一份嚴肅，微微點了下頭，發了一個音︰「嗯。」
　　
　　……那他為什麼追她呀。
　　
　　湯貝當然不會問這種弱智問題，沈時那麼忙，百忙之中還要花時間追她，會是追著玩嗎？無疑他肯定是看中了她，被她的才華和人格魅力深深吸引。
　　
　　沒錯，就是這樣！
　　
　　湯貝低了低頭，隨後又抬起濃秀的眉眼，烏沉沉的眼瞳裡少了羞澀，多了好奇；沒有太多猶豫，她開口問︰「那個，你不是懶得找嗎？」
　　
　　他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
　　
　　回話之前，沈時雙手相握，手肘抵在了辦公桌面，隱隱可見他手背上的青筋，清楚而有力；眼神卻清明依舊，無端給她一種神仙下凡的錯覺。
　　
　　湯貝視線微微移了移。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個話。」同時沈時回答了她，聲音低緩而有磁性。
　　
　　「……那不婚主義呢？」她撇過眼，又問他。
　　
　　「我當時就說了……我不是。」淺淡低沉的語氣裡，多了一份無奈。
　　
　　湯貝一時沒話，半晌之後，噢了一聲。
　　
　　她知道了。
　　
　　不過話說回來，追她是他的事，要不要答應是她的事情。
　　
　　「我要考慮考慮才能答復你。」湯貝開口說，面色淡定，手心卻冒出了細汗，洩露了她內心的緊張和忐忑。
　　
　　幸好，沈醫生也沒指望剝個橘就覺得她會答應他，更不像之前追她的男同學，聽到她的拒絕後幾乎要跳腳問她︰「貝貝，我到底哪裡不好了！」
　　
　　不過，她也沒有直接拒絕沈時。
　　
　　難怪沈時從頭到尾表現得這樣平靜自若，仿佛說追人的不是他，是她。
　　
　　「所以腫瘤的屬性是固體，癌症是惡性；惡性的固體腫瘤是癌症，血癌不是腫瘤，良性的腫瘤不是癌症；癌症就是惡性腫瘤加血癌，腫瘤是良性腫瘤加惡性腫瘤……」
　　
　　湯貝回到癌症和腫瘤的宣傳視頻，像是繞口令一樣念起了癌症和腫瘤的區別。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收到沈男神的「表白」，一顆心很難安靜下來，連同說話語氣都有些飄。
　　
　　飄飄欲仙的飄。
　　
　　說到血癌，她想到了剛剛接下來女主得了白血病的網大劇本，輕輕咬了咬了唇，抬起頭看向沈時。
　　
　　沈時迎接她的注視，似乎等待她的吩咐。
　　
　　「沈醫生……你有沒有白血病的病例或資料，可以給我一份嗎？」湯貝開口問。原本想問得若無其事公事公辦，然而，剛問完耳朵尖又紅了。
　　
　　算了，她還是不要飄了。
　　
　　「可以——啊。」沈時抬眸回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最後的啊音，也有些輕飄。
　　
　　夜裡醫院出來已經是9點多，沈時送她回戲劇學院後面的公寓。兩人一塊買了同系列的SUV；不過由於她選的顏色沒有現車，還需要等一段時間。
　　
　　沈時買的是黑色款，當場提車。
　　
　　坐在沈時的副駕駛，湯貝環視了一圈，正襟危坐地目視前方，明明東院距離戲劇學院有四十多分鐘的車程，轉而沈時的車就停在公寓樓下。
　　
　　難道因為她心跳加快，時間過得特別快？
　　
　　「沈醫生再見。」湯貝解開安全帶說。
　　
　　「再見。」沈時轉過頭，似乎要替她解安全帶，見她安全帶已經解開，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修長的手指微微收攏，落在了檔位上方。
　　
　　「那就早點休息。」他對她說。
　　
　　「哦。」
　　
　　「明天見。」
　　
　　「嗯。」
　　
　　「晚安。」
　　
　　「晚安……」
　　
　　湯貝下車，一路直著脊背地走進了公寓大門，然後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回過頭，看到沈時車還停在原處，連忙收回了視線。
　　
　　今夜她註定是難以入眠了。
　　
　　沒錯，她是喜歡沈時，更多就像喜歡愛豆一樣喜歡他，結果愛豆反過來要追求她？太刺激了吧！夜裡快要凌晨了，湯貝仍躺在床中間沒有入睡，雙手揪著被子，蒙住自己的臉。
　　
　　過了一會，被窩裡伸出一條細長的小腿，瞪了瞪。寬鬆的睡褲撩到了膝蓋，露出的小腿白潔又纖細。入睡之前穿上的襪子，早被蹭脫在床腳。
　　
　　熱，簡直太熱了。
　　
　　迷霧般月光從公寓未拉的窗簾傾瀉進來，外頭夜色沉靜，唯有一點月色白，明晃晃地高掛在無邊無際的天邊。
　　
　　湯貝轉了一個身，背對著月光籠罩的窗臺。
　　
　　沈時對她來說，原本就像天上的月亮，她是喜歡他欣賞他仰慕他，然而卻沒有非分之想。她覺得月亮嘛，喜歡的時候抬頭看看，偶爾躺在底下曬曬月光浴，就已經很美好了。
　　
　　……根本不用摘下來佔為己有啊。
　　
　　結果今晚「月亮」自己掉下來，還朝她砸了過來——所以，她到底要不要伸手接？
　　
　　沈時是月亮，同樣也是燙手山芋啊！
　　
　　湯貝又翻了個身，身子捲在了被子裡，長嘆一聲。比爛桃花更讓人心煩意亂，是高高在上的玉蘭花，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湯貝將第二期視頻上交後，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剛好舒姐姐那邊要搬家，她到季柏文這邊借了車，用悍馬幫舒姐姐搬家。
　　
　　借車的時候季柏文請她吃飯，她主動團購買好兩份自助牛排，避免了季柏文帶她去昂貴的高級餐廳。切牛排時，她心裡有些得意，抬著頭說︰「哥，再過一陣，我不需要跟你借車了。」
　　
　　季柏文掃了她一眼，切好盤中這份98塊的菲力牛排，問她︰「想買車了？」
　　
　　湯貝抿唇不語，笑意卻早抵達眼底，若隱若現地發著光。
　　
　　季柏文已經猜到了︰「你已經買車了？」
　　
　　湯貝嘿嘿地笑了聲︰「老湯和善善都還不知道噢，家裡人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季柏文並不在意他是不是家裡人第一個知道，直直地看著她問︰「什麼車？」
　　
　　湯貝說了品牌和車型，主動交代說︰「我和沈醫生一塊買的，雙人優惠很大。」
　　
　　季柏文心裡有些不太高興，但是也沒有辦法，他放下刀叉，悠悠道︰「原本你的車子我想作為畢業禮送給你，看來省下一筆錢了。」
　　
　　「……」湯貝咳嗽一聲，幸好她提前買了。
　　
　　不然季柏文真送她車，她收下善善不高興，她不收她哥不高興。老實說，她也不想多花季柏文的錢，免得被說閒話。
　　
　　「對了，你借車做什麼？」午餐結束，季柏文提了提她為什麼要借車。
　　
　　她將車鑰匙放進口袋裡，大大方方地說︰「給舒姐姐搬家啊。」
　　
　　季柏文嘴角一抽，似乎在心疼他的悍馬被她用來搬家。
　　
　　傍晚，湯貝留在舒瑤新租的二居室吃飯；作為搬家禮物，她送給舒嬸一台料理機，黃醫生介紹的牌子。另外她還給舒嬸帶來一張每天榨汁的蔬菜配方。這個配方她可是從S大附屬醫院最有名的中醫顧老那裡請教問來的，對心臟特別有好處。
　　
　　她現在每天待在專家MDT辦公室，自然會給自己某點福利。用黃醫生的話來說，她每天問的事情，都免掉了好幾千的掛號費。
　　
　　晚上吃完飯，湯貝來到舒姐姐新租的小窩露臺圍欄看夜景，看到不遠處的森善大樓，偌大的「森善」兩字幾乎要沖破雲層，五光十色的霓虹又將夜空增添了朦朧亮色。
　　
　　她家善善曾有一份傳奇愛情，最後成為了周莊小酒樓的老闆娘，日子簡單而幸福。對於往事，善善很少提及。但是從善善對她哥的愧疚來說，當時離婚受到傷害最大的，是她哥吧。
　　
　　所以季柏文對婚姻對愛情的態度惡劣，湯貝頗有微詞又沒辦法。
　　
　　裡面舒瑤洗好碗出來，拿了一把車厘子，餵了一顆到湯貝的嘴裡，笑著說︰「以後過來不要買東西，我知道你寫劇本賺了錢，但是我比你工作早那麼多年……」
　　
　　「小小心意嘛！」湯貝咧著嘴笑，靠在圍欄，半托著下巴。
　　
　　舒瑤同樣靠在圍欄，風吹著她的白襯衫和長髮，半彎著腰，開口說︰「貝貝，每年一定要帶叔叔阿姨做一次身體檢查。」
　　
　　「嗯。」湯貝輕輕地應了聲，知道舒姐姐話裡意思。
　　
　　舒瑤扯了下唇，不再過多提起內心的遺憾。
　　
　　湯貝想到吃飯時候舒嬸的嘮叨，歪過頭問︰「舒姐姐……你為什麼一直沒有談戀愛啊？」
　　
　　「忙啊。」舒瑤說。
　　
　　「除了忙呢？」湯貝低聲問。
　　
　　舒瑤望瞭望前方，實誠地說︰「很難找吧，現在想找一個適合的太難了。」
　　
　　湯貝想了想「適合」兩字，又問︰「你覺得什麼才算是適合？」
　　
　　舒瑤看過來，回答她︰「應該是人生方向相同，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三觀相同，兩人相輔相成，這輩子一起攜手努力吧。」
　　
　　「那喜歡呢？」湯貝又問，「喜歡重要嗎？」她問這個問題時，想到了沈醫生。
　　
　　「……我不知道。」舒瑤轉了轉頭，眸光隱藏在輕輕浮動的夜風裡，笑了笑，開口說，「……以前覺得重要，現在覺得不重要了。」
　　
　　不僅不重要，甚至她都快忘了喜歡是一種什麼感覺。舒瑤這樣想。
　　
　　曾經那種少女般的心悸，對她來說已經遙遠得像是一個夢，就如同天上這輪半明半暗的月亮，早早藏匿在了烏濃的雲層裡。
　　
　　她喜歡過季柏文，在他主動將課桌椅拉到她旁邊，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舒瑤，我跟你坐。」那道桌椅在地上摩擦的嘶拉聲，當時像是一道警號提醒她——不要喜歡上季柏文。
　　
　　不要喜歡上季柏文，就算她和他帶過貝貝一塊採摘蓮子，他提醒她注意安全。
　　
　　不要喜歡上季柏文，就算在她肚痛無比的時候，是他背著她上醫院。
　　
　　不要喜歡上季柏文，就算他曾經對她說︰「舒瑤，你也考人大吧。」
　　
　　真好，當年她生病沒有考上人大，即使當時對她來說像是天塌下來般。
　　
　　高三那年季柏文已經回了S市，高考前他給她打過一通電話，他對她報出一串數字︰「這是我的號碼，你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他的手機號碼，她默默記在了心裡。
　　
　　那個號碼，她只打過一次，在成績出來的時候，她在周莊小賣部撥下號碼，電話裡傳來那邊喧鬧的吵鬧聲，然後她壓抑著情緒說出她落榜這件事。
　　
　　過了會，季柏文那邊安靜下來，他笑著對她說︰「舒瑤，你不要太難過，人大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你可以補報西安的兩所高校，也還不錯。」
　　
　　他並不建議她復讀，理由是︰「復讀壓力太大，文憑夠用就好，關鍵是專業。」
　　
　　最終，她沒有補報季柏文推薦給她那兩所高校，選擇了復讀。第二年她分數夠了，為什麼沒有報人大，是因為有一天還在小學的貝貝無意間對她說︰「我哥可能談女朋友了，哎，我也要找個男朋友。」
　　
　　後來，她上了北大，畢業後做了人力資源，再次踫面她已經穿上了得體的職業裝，同樣西裝筆挺的季柏文站在她面前，強勢又明確問她︰「舒瑤，你現在一個月賺多少，我給你雙倍，過來幫我吧。」
　　
　　……
　　
　　「貝貝，以後不要對你哥說給我加工資了。」舒瑤想到今年自己工資又上浮了百分之三十，對旁邊的人說，嘴角掛著淡笑，口吻卻很認真。
　　
　　作為總經理特助，她工資已經比一般經理都高了。
　　
　　湯貝嘿了一聲，解釋說︰「……我每次都是開玩笑的說。」
　　
　　其實，湯貝每次讓季柏文給舒姐姐加工資，也是仗著舒姐姐跟她哥是老同學。事實這些年，她哥在待遇問題上並沒有虧待舒姐姐。
　　
　　然後，離開舒姐姐這裡，湯貝心裡也更苦惱了——很明顯，沈時不是適合她的人啊！何況如果被她哥知道，她和沈哥哥談起了戀愛，她可能會被剝皮。
　　
　　等紅燈的時候，湯貝拿起手機，查看有沒有消息進來。不過認真地想……沈時真有在追她嗎？追得這樣悄無聲息毫無動靜？
　　
　　還是說，他在用「仙氣」追她？
　　
　　湯貝決定拒絕沈時，在他對她提出交往請求的時候。然後，一想到她要拒絕男神，一顆心都激動起來。
　　
　　簡直是悲喜交加。
　　
　　……
　　
　　第二天，湯貝來到了東院。今天沈時要坐診，上午她在MDT辦公室幾乎沒有看到他身影，直到中午吃飯，才看到他端了一個盤子，坐在了她面前。
　　
　　中午用餐，沈時不會穿白大褂，所以她注意到今天沈時打了領帶。暗色條紋領帶搭配淺色襯衫，不鬆不緊地打在襯衫領口，增加了一份禁欲感。
　　
　　她順著沈時下顎骨往下看，微微起伏的喉嚨，露在外面的脖頸膚色，健康又性感……沈時像是沒有發現她偷看，自顧吃著飯菜；湯貝想到偷拍他沈時脫衣的視頻，垂下了眸。
　　
　　算了算了，男神如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咳……」湯貝開口，放下筷子，對全桌所有人說，「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對面，沈時撩了下眼皮，也只是輕輕看了她一眼。
　　
　　湯貝遁了。
　　
　　剛剛她又明確了一個想法，即使沈時追她，她也不能吊著沈時，所以只要沈時對她提出看電影送她回家或請她吃飯這種要求，她都要拒絕，不能心軟或遺憾。
　　
　　湯貝在心裡做好了完全準備，就等著沈時開口了。
　　
　　傍晚快要下班，湯貝趁著沈時回來之前，提前離開了MDT辦公室，沒想到她還是在樓下門診撞到了他。沈時身上沒有穿白大褂，自然也是下班了。
　　
　　「……嗨，沈醫生，你下班了？」湯貝問，笑了笑。
　　
　　沈時︰「嗯。」
　　
　　隨後兩人從門診出來，沈時一路都走在了她旁邊，顯然是要送她回去。湯貝心情那個糾結，低頭又是抬頭，就等著沈時開口說送她。
　　
　　「這就回去了嗎？」沈時出聲問她。
　　
　　「……喔。」湯貝點頭。
　　
　　「晚上想吃什麼？」沈時又問。
　　
　　果然——湯貝收了收腳步，等著沈時說出一起吃的話。
　　
　　然而，好像沒有。
　　
　　「我和朋友一起吃。」她主動說了起來。感受到沈時盯著她看，抬了抬臉，繼續等著沈時開口說送她回去。
　　
　　只是，好像也沒有。
　　
　　晚霞滿天，微風拂面。沈時已經收回了視線，側著身站在她面前，淡然道︰「那麼明天見，我先走了。」
　　
　　湯貝︰……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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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01:41 PM

第38章　第三十八顆星

　　湯貝是這樣想的︰
　　
　　如果沈時不是她哥的朋友，不管他是月亮還是星星，她肯定會立馬答應交往，不管兩人結果如何，先熱戀一場再說。
　　
　　什麼合適不合適，談戀愛沒結果又不犯罪。
　　
　　但，沈醫生不行啊！簡直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如果她答應了跟沈時交往，她哥季柏文可能就提著四十米大刀殺到現場。
　　
　　更不用說後面如果兩人不合適談崩了，她哥跟沈醫生還能不能做朋友。
　　
　　湯貝慶幸自己保持著理智，回到公寓坐在書桌前面，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然後托著下巴思忖了一番，開始寫「拒絕信」。
　　
　　「沈醫生，你好——」
　　
　　刪除。
　　
　　沈醫生改成了沈哥哥。沈哥哥才能表現出兩人的年齡差，以及關係的微妙。
　　
　　尊敬的沈哥哥︰
　　
　　你好。
　　
　　那晚收到你的追求表白之後，最近我都心生惶恐，每到深夜轉輾不能入眠；何德何能，能有幸得到你的贊賞和垂愛，然，我經過慎重的考慮，不能接受你當我男朋友。
　　
　　同樣，我敬仰你的才華欣賞你的品格，但是，我們由於年齡、地域 、專業、生活方式和性格等等原因，我們並不合適成為交往對象。作為男女交往對象，你和我內心最終想尋找的理想目標同樣不太符合。
　　
　　所以，真的非常遺憾，還請理解我的忐忑和無奈！
　　
　　最後，希望我們後面依舊可以保持原先的關係，如果對你造成了細微的傷害，一定要理解我，以及原諒我。
　　
　　再次！感謝你的欣賞！
　　
　　祝工作順利，身體健康！早日尋到適合你，也更為優秀的終生伴侶！
　　
　　湯貝貝
　　
　　留於3月20日
　　
　　敲好了這封拒絕信，湯貝整個腦袋都趴在鍵盤上，恨不得在鍵盤滾一波。最後檢查的時候，想到一個嚴峻的現實，她再次打上一句備注的話︰
　　
　　「沈哥哥如果可以，希望這件事我們都保密，一定不要讓我哥知道。拜託了！」
　　
　　終於寫好了拒絕信，湯貝上傳郵箱，找到了每次沈時給她發資料單S.S開頭的郵箱，眼睛一閉，點了發送。
　　
　　如果是別人，她才不會這樣麻煩。因為是沈哥哥，她才抱著珍重又遺憾的心情寫下這封信，沈哥哥能感受到嗎？
　　
　　湯貝揉了揉額頭，如同拒絕了一個億的福利彩票。
　　
　　躺倒在床上，湯貝不停的呼氣，查看郵箱顯示已發送成功，不知道沈時會不會回復她。她寫得這樣莊重，他一定是回復她吧。
　　
　　湯貝拿著打開微信，又點開沈時的微信頭像，再次表達了「希望此事保密，不要讓季柏文知道」。過了一會，她便看到沈時在輸入，消息一時沒發送回來。
　　
　　頓時，緊張到不行。
　　
　　「嗯，不跟你哥說。」沈時回復她。
　　
　　湯貝舒了一口氣，她想提醒沈時去看郵箱，輸入了幾個字，刪除。反正早晚，沈哥哥都會看到……
　　
　　夜裡湯貝檢查了兩遍郵箱，沈時依舊沒有回復她。所以沈時到底有沒有看到她的拒絕信？
　　
　　第二期的宣傳視頻轉發率破了千，雖然留言不高，但是點讚和轉發很可觀，是S大附屬醫院官博成立以來人氣最高的一條微博。
　　
　　早上來東院，踫到田院長，田院長大大地表揚了她一番，並表示半年後續約給她增加報酬。湯貝搖搖頭拒絕說︰「你們一個博士外科醫生半年工資都只有那個數，還是不用給我加了。」
　　
　　田院長面露一絲尷尬，然後咳嗽了一聲，拍了拍她肩膀說︰「沈時真是給我推薦對了人。」
　　
　　院長提到沈時，湯貝轉了下眼珠，問︰「田院長，是沈醫生跟你推薦我嗎？」
　　
　　「當然了。」院長笑咪咪道，「如果不是沈醫生推薦了你，我們醫院就直接廣發英雄帖了。」
　　
　　湯貝明白了，朝院長感謝一番︰「謝謝院長……」
　　
　　田院長紅光滿面地離開了。
　　
　　他應該沒有騙剛出茅廬的小姑娘吧，博士海歸外科醫生的基本工資就是那個數，沒錯！只是他們還有國家津貼、院級經費以及手術業績等等各種雜七雜八的補貼。
　　
　　關於東院給她的拍攝報酬，湯貝真的沒有任何不滿，一方面作為導演她純粹是新人，另一方面她也可以在東院找到別的地方沒有的拍攝素材。
　　
　　錢嘛，夠花就可以了；如果沒有，她還可以接劇本寫。
　　
　　湯貝繼續琢磨第三期視頻，如果後面她的宣傳視頻可以上幾次熱搜就好了。她來到綜合辦公室，難得今天辦公室齊了人。
　　
　　沈時握著兩張影像站在辦公桌前看著，丁醫生也站著，還有黃醫生和楊醫生。黃醫生見到她便說︰「湯湯，等會我們要開病例會議，要不要過來瞅瞅。」
　　
　　開會嗎？湯貝立馬點了下頭︰「好啊。」視線不小心撞到沈時，胸口一揪，不知道沈時看到她的拒絕信了沒？
　　
　　會議在12樓會議室，參加會議除了幾位專家，還有病人家屬。來了病人的丈夫，以及他們的兒子。兒子應該上大學了，一個潮範的男孩，頭髮染了黃，身上穿戴的衣服鞋子都是時尚潮貨。
　　
　　她拍攝記錄之前，徵求了病人家屬的同意，然後，選了一個光線最合適的角落位置，開始錄制她參加的第一個病例討論會。
　　
　　不小心，攝像鏡頭對上看了沈時。湯貝微微偏轉了方向，拍攝出聲發言的丁醫生︰「我不建議手術，現在做根治性手術已經來不及，只能選擇姑息治療。」
　　
　　丁醫生這樣一說，大男孩的眼圈就紅了︰「醫生，你們不是專家麼，我們轉院到你們這裡，就是希望給媽媽最好的治療方案。」
　　
　　湯貝將鏡頭悄悄移向男孩，男孩猛地指向她︰「你他媽拍我做什麼！」
　　
　　湯貝立馬收回了攝像頭，低聲說了聲對不起。明明之前他們是答應拍攝的，可能男孩心裡難過才惱羞成怒。湯貝理解地想了想。
　　
　　「姑息治療並不是放棄治療。」沈時沉沉開口，聲音帶著一份疾言厲色，完全打住男孩剛剛有意遷怒的火氣。
　　
　　沈時這個年紀外加他的身份，如果稍微斂起眉頭，周身氣勢似乎可以壓倒一切；隨後他也緩了緩語氣，繼續對男孩和病患的丈夫說︰「選擇姑息治療一方面緩解症狀，減輕痛苦；另一方面得到營養支持，再轉化治療；這樣不僅提高生存率，後期手術轉化率也相應提高。」
　　
　　男孩紅著眼，擦起了眼淚。
　　
　　病人丈夫同樣一臉痛苦，好在保持理智與沈時黃醫生他們商量起後面的治療方案，還問起腹膜癌指數高低的影響。
　　
　　顯然，也不是那種一無所知的病患家屬。
　　
　　大男孩還在抹眼淚，湯貝從口袋拿出一包紙，送了過去。男孩看了她一眼，抽出一張紙巾。
　　
　　「這位病患的丈夫是我們S市某公安局的局長。」會議結束，黃醫生在辦公室說起了今天診療會議的病人身份，「局長平時工作很忙，局長夫人患病之前是家庭主婦，操心了半輩子，今年兒子剛上大學，結果胃癌晚期……」
　　
　　湯貝低頭查看剛剛的錄制，黃醫生又對她說︰「湯湯，剛剛病人兒子只是一時傷心，不是針對你，不要在意噢。」
　　
　　湯貝搖頭，表示她沒有在意。
　　
　　「你做得很好噢，官博上面第二期視頻我們都看了，專業又易懂。」黃醫生又表揚了她一番。
　　
　　湯貝笑了笑。
　　
　　「快說，找誰指導了？」黃醫生眨了下眼，又問她。
　　
　　湯貝︰「……」
　　
　　她轉頭看了眼沈時，沈時坐在椅子，握著手機，從會議結束到辦公室幾乎沒有說話。不能讓辦公室裡的他們發現有什麼異常，湯貝盡量坦率地回︰「我找了沈醫生。」
　　
　　黃醫生了然地一笑︰「也對，你是沈醫生推薦過來，他肯定要做好督促工作。」
　　
　　湯貝連忙點頭，對……沒錯，就是這樣。
　　
　　第二期視頻轉發率上千，還得到院長和黃醫生他們的表揚，湯貝內心也有些高興，好比付出有了回報。結果幾乎所有人都誇她，只有丁醫生提出了問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還是缺點東西，專業有餘，內容卻不痛不癢。」
　　
　　就算知道丁醫生一向直言不諱，湯貝依舊紅了紅臉，開口說︰「丁醫生有什麼建議嗎？」
　　
　　丁昇轉過身，也看向她問︰「你在東院待了那麼久，自己就沒有一些內心的感受？」頓了下 ，意有所指地看向她後面的沈時，再次說，「不要被專業帶偏了，好的內容不是多專業，而是要深入人心。」
　　
　　湯貝望了眼沈時，沈時同樣瞧著她和丁醫生，眼神那個直白。似乎毫不避諱承認他就是那個將她帶偏的專業人士。
　　
　　「嘖嘖，我們丁大作家說話就是不一樣呀。」黃醫走上前倒水喝，路過時候，忍不住抬杠說。
　　
　　丁昇撇過頭，他真是懶得跟這位不懂藝術的「黃大仙」多說一句。
　　
　　沈時起來了，臨走前掃了眼不遠處的她，湯貝抬眸收到信號，以為沈時要對她說什麼，站起來跟上了他。
　　
　　一路跟到了更衣室。
　　
　　「我先換手術服。」沈時對她說，聲線很輕，每個字都溫柔地敲在她心上。
　　
　　湯貝嗯了聲，心緒有些錯亂，點了點頭，然後等在了更衣室外面。不知道沈時要對她說什麼，他應該不會繼續強行追求她吧。
　　
　　湯貝抬了抬頭，耳後根又有些熱起來。
　　
　　過了一會，換好手術服的沈時出來了，東院的手術服是深綠色，短袖款，尖領，明明像是寬鬆的病號服，沈時穿在身上依舊顯得乾淨而俐落。
　　
　　他手裡，還拿著一個口罩。戴上之前，他低了低頭，看著她問︰「想跟我說什麼？」
　　
　　呃？什麼，不是他有話對她說嗎？湯貝懵了，眨眼看著沈時。
　　
　　沈時同樣輕眨了下眼，眼眸略帶疑惑地看她。
　　
　　沈時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學富五車的緣故，他的眼神比大多男人都有味道，尤其是專注看人的時候。
　　
　　湯貝想起某位影帝的眼睛，以及形容那雙眼的一句評價，但是她覺得沈時的眼睛同樣擔地起那句話——「他有一雙眼，沉睡萬裡星。」
　　
　　湯貝實在抵抗不住沈時這樣的注視，敗下陣來說︰「我意會錯了……」
　　
　　「湯貝貝，我確實也有話要對你說，不過等手術結束再說吧。」沈時望著她，語氣依舊淺淡，像是春風拂過她的心上。
　　
　　湯貝不得不懷疑，沈時是不是沒看到她的拒絕信。不過她實在沒辦法在他要上手術室前，提起拒絕信的事情。如果沈時一時情緒受挫發揮不好怎麼辦？
　　
　　如果真的發揮不好，她簡直罪孽深重啊！這樣一想，湯貝收住了嘴。
　　
　　今早微博還有一條熱門轉發，轉發內容是一個熱門小視頻，視頻裡清一色的「年輕醫生」聚集KTV，然後一個只有背影的白大褂「年輕女醫生」唱了兩句《在你身邊》……
　　
　　湯貝覺得畫面熟悉，多看了一眼，沒錯，就是她上次參加的「大愛無疆」派對。星爺是不是腦子有病，居然將視頻放到了網上。
　　
　　視頻底下的留言，幾乎都是666，所有網友都感慨現在醫生真會玩，然後猜測是哪家醫院的實習醫生，還是醫學院的學生，這樣多才多藝，顏值那麼高。
　　
　　湯貝看著這些評論，差點跪地。沒想到她精心製作的宣傳視頻沒有上熱搜，隨便唱了兩句，上熱搜了。
　　
　　當然也有一些眼力好地斷定這是一群假醫生，理由是︰「我們學醫忙得連上廁所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搞這樣的聚會！」
　　
　　對啊，學醫的人哪像他們戲劇學院那麼無聊。幸好，她只露了背影，還是穿著白大褂的背影。
　　
　　湯貝轉發了這條微博，湯三哥這個號她許久沒有發微博，這樣一轉發，底下很快有人回復她，還有了第一條熱門評論——「難道湯三哥又要禍害醫療劇了？」
　　
　　沒錯，她就要禍害醫療劇……
　　
　　下午湯貝去了急診室，不得不說丁醫生那句「不痛不癢」有些傷到她，尤其她還沾沾自喜前兩期視頻做得很專業。
　　
　　她想，急診室拍到的畫面應該會「驚險」許多吧！結果守了半天，基本都是發熱、腹痛過來的病人，跟醫療劇裡演繹的急診室區別太大，最驚險便是一個小孩撞破了腦袋，然後一位急診外科醫生替他處理傷口。
　　
　　湯貝給小孩拍了兩張照片，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道大叫聲︰「醫生，外科醫生在哪裡！」
　　
　　湯貝回過頭，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病人被抬了進來，真的渾身是血……不是《愛都》裡用蜂蜜水混合食紅製作出來的血液，而是真的血，散發著可以聞到的血腥味。
　　
　　給小孩包紮的外科醫生跑了出來，湯貝跟著出去，只見擔架上渾身是血的病人顫抖著唇，完全不會說話，送來的人也顫動著唇︰「……人是從六樓掉下來。」
　　
　　一時之間，湯貝有些挪不動腳，甚至有些畏懼這樣的場景，更忘了手裡拿著攝像機。
　　
　　急診室不少人圍了過來，但依舊留著通道。急診外科醫生對護士說︰「快叫趙醫生他們過來。」頓了下，看到前面上來的人，連忙說，「沈醫生，幫個忙。」
　　
　　沈時已經上前。
　　
　　湯貝又看到了沈時穿上白大褂的樣子，沒有多餘的話和眼神，一番最快的檢查之後，冷靜地做出判斷說︰「需要立馬手術。」
　　
　　湯貝握著攝像機，模樣愣愣，看著擔架上的抽搐微顫的病人，一樣雙手發顫，呼吸緊張，這是她在《愛都》劇組從來沒有過的體會。
　　
　　當一個活人鮮血淋灕地出現在她眼前，需要爭分奪秒地搶救，面對真實而緊急的畫面，她還沒有開始拍攝，已經膽怯了。
　　
　　她站在一邊，摔下樓的病人被沈時和急診外科醫生抬上了移動病床，病床直接推向搶救室，沈時快要擦過她的時候，她往後退一步，一個不小心，攝像機落了地。
　　
　　伴隨著護士聲嘶力竭地一聲︰「全都讓一讓！」
　　
　　沈時沒有踫到她的攝像機，是她自己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病人進了搶救室，圍觀的人也散了，湯貝撿回攝像機，坐在椅子檢查了一眼，鏡頭已經摔壞。
　　
　　晚上，湯貝和幾個同學在戲劇學院外面的館子吃晚飯，對著一大盆毛血旺放下了筷子。餐館出來，一起吃飯的一個男生叫住了她。
　　
　　「貝貝，我們都要畢業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男生走在她旁邊，問出來。
　　
　　湯貝看向這位曾經炫耀過自己女友多的男同學，有些頭疼。今天晚飯是大靜約她出來，過來才知道是為了給這位男生牽線。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湯貝回得很直白。
　　
　　「哎呀，你再考慮考慮唄。」男生油腔滑調地說。
　　
　　湯貝直了直背，回得更直接︰「不好意思，我喜歡身心乾淨的男人。」
　　
　　她從黃醫生那裡瞭解到HPV知識，沒想到還可以變成她的拒絕理由。
　　
　　身心乾淨……男生聽到她這個話，轉了轉腦袋，咳嗽兩聲，壓低聲音說︰「貝貝，其實我……還是一個處男，真的。」
　　
　　湯貝︰「……」
　　
　　「之前不是面子問題嘛，其實我真的還是處男呢。」男生對她強調起來，繼續耍嘴皮子。
　　
　　湯貝抿唇，頓了下，更加乾脆地看著男生說︰「那我更不能考慮你了！」
　　
　　「為什麼啊！」
　　
　　湯貝說出理由︰「原本只是經歷問題，現在卻是人品問題……我不喜歡不誠實的男人。」
　　
　　男生︰……
　　
　　湯貝一個人走在後街，突然很後悔，她明明喜歡沈時那一款為什麼要拒絕他……尤其對比追求她的這些乳臭未乾男生，她明顯更吃沈時那一套。
　　
　　吃飯的時候大靜說了一句話︰判斷能不能接受某個男人當男朋友，只需要一個辦法，閉著眼睛想像他吻下來的樣子，你能不能接受地張開嘴。
　　
　　……好吧，她現在收回那封拒絕信還來得及嗎？湯貝閉了閉眼睛，打算去買杯奶茶喝一喝。
　　
　　湯貝走向一家奶茶店。
　　
　　市中心數碼商場，沈時立在一個高端的相機專櫃，男人修長的手裡握著一個單反看了看，然後指向櫃裡的另一個鏡頭，說︰「這個鏡頭再拿給我看一看。」
　　
　　「你的奶茶，三分糖。」
　　
　　「謝謝。」湯貝接過了大杯奶茶，突然口袋裡手機震動，她拿出手機一看——沈時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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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01:52 PM

第39章　第三十九顆星

　　沈時要過來找她，她正處於奶茶店，因為這家奶茶店是學院附近的網紅店，湯貝就想給他帶一杯。
　　
　　兩人關係，總不能因為一封拒絕信鬧僵了吧！後面她還要在東院拍片呢。
　　
　　只是這奶茶店的名字取得實在太粉紅，包括糖味都有講究，什麼初戀十分甜，蜜戀七分甜，暗戀三分甜，還有失戀不加糖。
　　
　　湯貝省略前面，握著手機問沈時︰「沈哥哥，你要三分甜，七分甜，還是不加糖？」
　　
　　「你的推薦……？」沈時問她，顯然讓她替他選擇。
　　
　　「我覺得三分比較好喝。」
　　
　　「那就三分。」
　　
　　好吧，她和他都是暗戀三分甜。其實，她應該給沈時選一個失戀不加糖才對。
　　
　　戲劇學院後街非常有特色，夜裡不少男生會來路邊駐唱；兩邊的景觀樹點綴著閃爍的LED小燈，星星點點地籠著樹冠，一路延長，像是另一種形式的星光大道。
　　
　　街頭還有賣各種明星簽名的明信片，真假簽名混著賣。
　　
　　湯貝回了一趟公寓，隨後又下樓等著沈時。今晚公寓樓下有男女交往衛生健康宣傳，她路過的時候，一個鋁箔包裝的安全套發到了她手裡。
　　
　　湯貝面不改色地接過，揣進了口袋裡。
　　
　　基本這種安全套都是發給男生的，就算發到年輕女孩手裡她們都是連連擺手拒絕，只有她接得最順手。湯貝揚了揚腦袋，等在了路邊。
　　
　　她最近醫院待久了，接受著黃醫生各種健康科普，偶爾聽一些護士討論的八卦，覺得性交無非就是高級動物的求愛行為，實在不足對它惺惺作態。
　　
　　等著無聊了，她將手放進口袋捏了捏小袋子裡的套套，手感還挺Q挺彈的。她上小學那會，珍珠奶茶店正是開得最火熱的時候，當時她學校有個謠言，說奶茶裡面的珍珠是用安全套做的，那會她也不知道安全套是什麼，只要喝奶茶就被男同學嘲笑一番。
　　
　　當時她還特意問季柏文，安全套是不是可以吃的東西？
　　
　　現在想想，沒文化不可怕，無知才可怕。
　　
　　對待疾病也一樣吧，太多的畏懼是因為無知。那夜在辦公室沈時對她說過，全球科學家對癌症研究了近百年，對癌細胞的認識仍然是管中窺豹。
　　
　　所以，即使他是一位腫瘤醫生，同樣畏懼著癌這個字。
　　
　　湯貝沒有邊際地想著，想著沈時，也想著她的宣傳紀錄片，等收回思緒，前方不遠處沈時提著一個袋子，也剛從車裡走下來。
　　
　　倏然，她又緊張了。
　　
　　沈時朝她走來，依舊襯衫西褲的穿著，模樣清俊又顯年輕；可能是學院派的關係，明明他也工作那麼多年，身上依舊沒有沾染太多社會習氣。
　　
　　氣質深沉，卻不沉悶。
　　
　　明明話也少。
　　
　　可能有人只要站在那裡，就是一道風景線……都已經是風景了，又怎麼會令人沉悶。
　　
　　用黃醫生的話來說，心情不好往沈醫生那邊看兩眼，立馬心曠神怡覺得世界真美好。當時丁醫生聽到這個話，回了一句說︰「那真遺憾，黃醫生如果年輕十幾歲，說不準還有機會。」
　　
　　黃醫生悠悠回話︰「年輕倒是不用，唯一遺憾我已經結婚。如果我現在未婚立馬追求沈醫生。現在這個年代，一點點的年齡差距算什麼。」
　　
　　作為當事人，沈時繼續寫著他的病例報告。
　　
　　好像，年齡差距真的不是什麼大問題啊。
　　
　　湯貝走上前，開口出聲，壓下了原本要叫的沈哥哥，改成了沈醫生。沈時站在她面前，視線在她面龐逗留了一會，開口說︰「找個地方坐一坐？」
　　
　　公寓樓後面有一條人工河，兩岸有跑道有楊柳，還有可以坐著聊聊天的公園長椅。湯貝帶沈時來這裡，找了一處面朝著河的長椅，兩人一塊坐了下來。
　　
　　沈時握著奶茶，待前方一個壓腿的老人離開，開口說︰「湯貝貝……」
　　
　　聽到自己的名字，湯貝立馬面向沈時，同樣開口︰「沈醫生，今天那位六樓掉下來的人怎麼樣了？」
　　
　　「搶救過來了，但是可能會癱瘓。」沈時先回答她。
　　
　　就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湯貝心裡還是遺憾了一下，但是覺得能搶救回來也不錯。然後，她又問︰「是你做的手術嗎？」
　　
　　沈時笑了，像是一縷微風忽然拂向她，悠悠地他開口，對她強調說︰「我是腫瘤外科，不是什麼手術都可以操刀。」
　　
　　湯貝摸了摸頭，她看到沈時進搶救室，就以為……
　　
　　沈時抿了下唇，對她解釋︰「我只是剛好路過幫個忙。」
　　
　　噢。湯貝點了下頭。
　　
　　只是沈時為什麼會路過急診？是因為知道她在急診拍片嗎？這樣一想，湯貝心跳又加重了兩分。可是，她的拒絕信已經發送出去了……
　　
　　「不管如何，醫生真的很厲害呢。」湯貝望過來說，眼裡的崇拜和仰望沒有任何的虛假，誠心誠意。
　　
　　沈時有些發愣。
　　
　　張安碩有一次跟他閒扯，說男人找比自己年齡小的女朋友容易獲得成就感。他也是這樣嗎？這個結論讓沈時付之一笑，他怎麼會因為她年齡小而心動。
　　
　　甚至，他點破關係的時候，已經仔細想過了兩人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同樣看到了她眼裡的那份心動……
　　
　　心動？湯貝沒想到自己藏得很好的心動，早在她不經意間的每一個注視裡流露出來，像是每次見到沈時她眼瞳裡閃動著光芒，帶著一份動人又可愛的信號。
　　
　　「如果醫生很厲害，那寫故事的人更厲害。」沈時突然回誇她，聲音清然。
　　
　　湯貝聽到這話卻不太認同，因為她就是寫故事的人。不管她寫劇本還是拍紀錄片，圍繞都是故事兩字。她很清楚湯三哥那種，簡直是社會毒瘤，危害著小學生的身心健康。
　　
　　「不是有一位大作家棄醫從文嗎？」沈時舉了一個列子，目光也在她這裡轉了一圈。
　　
　　湯貝懺愧地笑了，沈時居然用魯大大來激勵她，沒想到還很受用的。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文藝圈變成了娛樂圈，沈時還是肯定了她。就像她步入社會可能會隨波逐流，也會變得世俗而迷惘，然而她喜歡的男神卻對她說——你很厲害。
　　
　　如同那晚值班，沈時對她說︰「湯貝貝，你很棒。」
　　
　　「沒錯。」湯貝粲然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她咧了咧嘴，自我認知了一番，開口說，「好醫生救人命，好故事救人心嘛。」
　　
　　以後她的紀錄片她的故事就算不能救人心，暖人心也好。她不渴望成為對社會多有價值的人，只求活得有意義。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待在醫院接觸了太多生死問題，湯貝偶爾也會想一想生命和生活到底是什麼。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如果某一刻她突然重病或死去，回顧過去，她希望自己沒有遺憾。
　　
　　那些想做的，想吃的，想玩的……想愛的人，她都努力嘗試了嗎？
　　
　　然後，她又想到了那封拒絕信，心痛如絞。
　　
　　不知道……沈時看到了嗎？
　　
　　「呵……好醫生救人命，好故事救人心。」沈時重復了一下她的話，「這話是誰說的？」
　　
　　「魯迅啊。」湯貝一口回答。
　　
　　「哦。」沈時點了下頭，像是開玩笑般又問她，「那努力做個有意義的人呢？」
　　
　　「也是魯迅。」湯貝嘿嘿地笑了笑，全都是魯大大說的。
　　
　　「那……我敬仰你的才華欣賞你的品格——這句呢？」沈時側目端視她，直到停下話來。他眼神依舊望著她，兀自唇角帶笑；清峻的面容，融在不太分明的光影裡。
　　
　　這話……也是魯迅說得可以嗎？
　　
　　湯貝睫毛忽眨忽眨，看來沒有任何慶幸，沈時真的看到了她的拒絕信。他不止看到了拒絕信，還當著她面念了出來。
　　
　　「沈醫生……你已經看到了嗎？」
　　
　　「嗯。」沈時微微點了下頭，說，「昨天你發來我就看了。」
　　
　　「那你……」湯貝轉了轉頭，如果她現在立馬說她後悔了，沈時會怎麼看她，會不會覺得她在欲拒還迎？！湯貝在心裡反復琢磨著。
　　
　　不，她沒有欲拒，她是直拒……結果還不到一天，就想自我打臉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沈時站起來。
　　
　　湯貝跟著站了起來。
　　
　　很快，回到了公寓樓下，沈時將手中提著的袋子給了她︰「你的相機之所以會掉到地上，應該是我不小心踫到你……買了一個新的賠你。」
　　
　　「不是的，是我自己摔的。」湯貝連忙搖頭。
　　
　　沈時直接送到了她手裡。
　　
　　湯貝知道踫瓷的，沒想到還有主動被踫瓷的……她提著沉甸甸的袋子，覺得裡面的單反相機特別沉重，胸口一樣沉沉地像是浸染了水。
　　
　　回到公寓，湯貝拿出沈時買的單反，將臉埋在了枕頭裡。居然是她之前沒捨得買的最新款，還配了兩個高倍鏡頭。
　　
　　啊啊啊啊，她改換主意以身相許還來得及嗎？
　　
　　沈時會買這個型號，肯定應該無疑是洛杉磯那晚聊天，她衝他秀了半天她的單反，還對他說了等畢業她再買一個另一個系列的新款。
　　
　　「其實，我學這個專業很燒錢，所以我大二才接劇本寫。」當時她扯那麼多，完全是沈時知道了她是《XX傳》的編劇，虛榮心作祟給自己找藉口下臺。
　　
　　她寫劇本只是為了實現拍攝夢想。
　　
　　沒想到，她隨口一提的單反型號，沈時今晚給她買來了。還在她即將畢業之前，送給了她。
　　
　　哪像她哥季柏文，在她買了車後才輕飄飄來一句︰「我本要給你買輛車作為畢業禮物……」
　　
　　湯貝趴在床上蹬了蹬腿，突然覺得什麼年齡地域專業性格生活方式，通通都是藉口。唯一在意的只有——沈時和她哥是朋友。
　　
　　但是現在她又想……是朋友也挺好的！好歹大家都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第二天早上，4S店那邊打來電話，她的車可以提了。
　　
　　湯貝打了個的奔向4S店，興奮地接過售後小哥遞上的車鑰匙，然後開著騷紅色SUV駛向東院。車裡，貼著臨時車牌。
　　
　　她肯定沒辦法上S市車牌，打算下月回昆山上車牌。
　　
　　開心呀！終於有了自己的小車車了。湯貝將車停在東院停車位，下車時看到季子珊從後面樓裡出來，兩人相互瞧了一眼，沒有打招呼。
　　
　　主要距離……有點遠。
　　
　　當然這個距離，如果是沈時，她應該會揮手致意。
　　
　　季子珊多看了一眼湯貝貝停在旁邊的車，心裡有些發緊。前幾日她和程姐見面，程姐無意對她提了一件事︰「你哥是不是要給你買車了？還是湯貝貝？」
　　
　　「什麼……買車？」
　　
　　「因為我和他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有次問我年輕女孩喜歡什麼車型。我想不是給你買，就是給湯貝貝買。」
　　
　　「不過有句話不知道要不要說……你哥給你買車很正常，給湯貝貝就有些不太合適，畢竟用的是你們季家的錢。」
　　
　　「湯湯你買車了呀？」一路，湯貝收到不下三句這樣類似的問候。
　　
　　她本想低調，沒想到還是秀了一把。難道就是所謂好事傳千里嗎？口袋裡揣著車鑰匙，湯貝腳步帶風，然後她又在辦公室門口遇到了季子珊。
　　
　　剛好沈時也從裡面出來，見到她第一句也是︰「車提回來了？」
　　
　　湯貝點了下頭︰「嗯！」
　　
　　沈時抿唇，原本要在她肩膀落下的手，及時又收回；身姿頎長擦過她，離開了辦公室。
　　
　　湯貝︰……
　　
　　昨天沈時離開時，還是提起了拒絕信的事，他很抱歉他讓她困擾，所以尊重她的想法。所有事情就當做沒發生過。
　　
　　他還真是乾淨俐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咬字的時候，又好像她和他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明明也就握了握手而已！
　　
　　中午東院食堂吃飯，湯貝提車的事情又被黃醫生提了起來，恭喜同時提議說︰「這樣的好事是不是要請客慶祝一下。」
　　
　　湯貝立馬拖沈時下水︰「……沈醫生也買了。」
　　
　　可是她不好意思讓沈醫生請啊。
　　
　　沈時抬起頭，突然開口說︰「那就一起請吧。」
　　
　　湯貝噢了聲︰「好啊。」
　　
　　晚飯她和沈時在東院附近的餐廳一塊請客，因為她和他都買了車。然後除了她和沈時，一共來了三個人，黃醫生，黃醫生兒子，以及黃醫生丈夫。
　　
　　……丁醫生楊醫生顧醫生哪有黃醫生那麼無聊。
　　
　　作為禮貌，下班的時候她叫了下季子珊，季子珊淡淡地謝絕了。「不用……我晚上回家吃。」
　　
　　「話說湯湯，沈醫生那麼優秀的男人，你怎麼不考慮一下，搶手貨噢！」吃飯的時候，黃醫生朝她挑眉，玩笑般地將她和沈時湊一對。
　　
　　同時，跟自己丈夫秀起恩愛，什麼剝蝦都讓丈夫幫忙；像個女王那樣只管吩咐，指揮的時候連兒子都不放過。
　　
　　湯貝突然有些羨慕黃醫生在家裡的超高地位。
　　
　　黃醫生抹了抹嘴表示︰「主要靠魅力。」
　　
　　黃醫生上高中的兒子卻搖起了頭，抬頭反駁說︰「不是的，我媽在家有這個地位，完全是武力鎮壓了我和我爸。」
　　
　　湯貝更羨慕了。
　　
　　請客結束，沈時送她回來，他開她的車，湯貝坐在副駕駛對沈時說了起來︰「……沈醫生，我最近買了一台膠囊咖啡機。」
　　
　　「噢，還好用嗎？」
　　
　　「好用啊……煮的咖啡挺好喝的。」
　　
　　「如果這樣，我也想嘗一嘗。」
　　
　　「那你要不要上去坐坐……我給你泡一杯？」
　　
　　「好。」
　　
　　……
　　
　　以上幾句對話，湯貝完全說得心猿意馬又透著男女之間那種雙方都明白的意思，沈時這樣一一回她，像是她寫得劇本台詞——他不僅回應她的邀請，她的話，還有她的心思。
　　
　　湯貝請沈時來到她的公寓，輸入電子密碼的時候說起一件事，沈時回她說︰「是你哥告訴我。」
　　
　　嗯，湯貝繼續輸入密碼。
　　
　　指尖微微緊張。
　　
　　她公寓很小，是最基礎的一室一廳，膠囊咖啡機放在最外面的吧台，裡面就是洗手間。湯貝真的煮起了咖啡，沈時半靠在吧台，耐心地等著。
　　
　　咖啡機自動研磨咖啡豆，咕嚕嚕，沒一會兒，醇濃的香氣充斥著她和沈時之間。湯貝雙手暗暗垂下，打算把話說出來。
　　
　　「沈哥哥……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沈時看著她，等她說。眉眼湛黑如墨。
　　
　　「那封拒絕信，我後悔了。」湯貝開始說，很緊張，但不缺勇氣。
　　
　　「其實我也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呢，你還喜歡我嗎？還想跟我在一起嗎？」
　　
　　「……還在追求我嗎？」
　　
　　湯貝連續地說著話，一句又一句，黑白分明的眼睛寫滿了認真和赤誠，可是沈時一直沒有回應她，心裡不免有些氣餒。
　　
　　「如果你還想追求我……我現在就答應你。」抬著臉，湯貝說完最後一句，雙手往後放在吧台，隨後，猛地收緊，緊緊地貼在吧臺上方——
　　
　　她還沒有答應呢……
　　
　　沈時已經吻住了她。
　　
　　她十指收攏，差點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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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02:03 PM



第40章　第四十顆星

　　這個吻，突如其來又令人心顫。
　　
　　像是春天悄然而至的細雨，天際剎那噴薄而出的晨曦霞光，更像夜裡不經意抬頭看到的滿天繁星……
　　
　　她仰頭望去，漫天星光已向她心口傾瀉下來，某個瞬間，美得她忘乎所有。
　　
　　當然，更是緊張地雙手不知道如何安放，她幻想過得到沈醫生一口「仙氣」，結果那口沒有吹進她眼裡的「仙氣」，直接以這樣的方式「渡」到了她口裡，一路往下來到她的胸腔，到心臟流轉了一圈，最後又沖上了大腦。
　　
　　湯貝︰……
　　
　　原來沈時吻起來更乾淨俐落，連一點準備的餘地都不給她。
　　
　　不過，接吻這件事湯貝發現自己可以無師自通，甚至非常富有天賦。原本她心理障礙沈時是季柏文的老朋友，兩人存在著不小的年齡差；可是當沈時舌尖滑入她的唇，她完全沒有了任何心理障礙。
　　
　　只有心跳砰砰砰地亂跳著。
　　
　　整個過程，不輕不重，若即若離，輾轉吮吸。
　　
　　她慢慢「吃」到了沈時的舌頭，以最親密的方式感受著他的清冽氣息，他的溫度和他的心跳。兩人身體貼在一起，她貼著吧台，他貼著她。
　　
　　他的心跳壓著，她的心跳。
　　
　　湯貝向來是一個跟著感覺來的人，感覺越來越好，她將手放進自己的風衣口袋，踮著腳試圖回應沈時。手心握了握口袋裡的小玩意，試圖放鬆僵直的自己。
　　
　　慢慢地，她拿出了手，環住了沈時的後背，手心握拳地按著他襯衫面料。
　　
　　為什麼是手心握拳……湯貝一時也不知道，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沈時握住她的手，欲要跟她十指相扣，大腦才一個激靈，她剛剛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
　　
　　好像是昨晚免費發到她手裡的計生用品……
　　
　　她的天，太應景了吧！
　　
　　原本前一秒還美妙得不要不要，後一秒湯貝又恢復了繃直繃直的狀態，她想悄悄將拿出來的套套放回口袋，不料沈時已經發現了她的異常。
　　
　　他還握住了她的手腕，看著她成拳的右手，問她︰「怎麼了？」
　　
　　沒怎麼，沒什麼。湯貝搖頭。
　　
　　太奇怪了……沈時露出了微微訝異的神色，一隻手攬著她腰，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開口說話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剛接過吻的關係，溫柔得像是能滴出水。
　　
　　「可以給我看看嗎？」他對她要求說。
　　
　　沈時是長了一雙X射線眼嗎？湯貝依舊緊緊握著拳頭，搖搖頭——她不能給他看。
　　
　　沈時笑了笑。
　　
　　這樣一笑，湯貝又莫名較勁了，她想自己心虛個什麼呢，明明只是隨手放在口袋裡，剛剛她也是隨手才拿出來。
　　
　　然後她手指徐徐鬆開，只見一個鋁箔包裝的安全套，躺在她掌心裡。
　　
　　……真是怎麼也想不到裡頭藏著一個套。沈時微微挑了挑眉頭，剔著秀長的眼尾看向面前人，一時沒說話，隨即咳嗽了一聲。
　　
　　湯貝也想不到會這樣，轉而覺得這個場景非常具有戲劇效果，她盡量語氣大方又生動地對沈時說︰「是不是很驚訝，是不是……很驚訝？」原本的驚喜，她也改成了驚訝。
　　
　　「還真有一些。」沈時說，接受能力比較高，接吻時候微微泛紅的俊臉，也恢復了原本雲淡風輕模樣。
　　
　　真不虧是一個神仙級別的男人。
　　
　　湯貝如實交代起來，這個免費計生品，是她昨晚發到手裡後就隨意放到口袋，剛剛也是不經意拿出來。怕沈時誤會，她特別認真地強調說，「不是那個意思。」
　　
　　沈時笑了，輕輕淺淺地笑意從唇角逸了出來，他點了點頭，認可她的話說︰「我想應該也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她怎麼感覺，沈時這話裡話外還透著一份遺憾呢。
　　
　　驀地，湯貝的臉又紅了。
　　
　　她如此坦白誠實，沒想到換來一道調戲。而沈時不僅調戲了她，還拿走了她這個免費計生品，理由是︰「我想你暫時也用不上，等會我替你扔了。」
　　
　　她真想抓上沈時衣服，咬他一口，不留情的那種咬！
　　
　　基本情侶都是先確定關係，然後慢慢牽手，再接吻……而她和沈時，是先牽了小手，再接了吻，最後確定關係。
　　
　　「所以我們這是在一起了，對嗎？」沈時確認地一問。
　　
　　不然呢！
　　
　　「所以，你剛剛算是交往之前強吻我嗎？」湯貝輕輕地掀了下眼皮，也問他。
　　
　　「我想，應該是同時進行吧。」沈時回答她，說出他的看法。
　　
　　……如果他的追求方式是直接吻下來，那的確是同時進行。湯貝突然發現，當沈時玩起文字遊戲，她這個寫過劇本的人都不是他對手。
　　
　　她憤懣地抬起頭，又觸到了沈時眉眼裡的笑意，除了笑意還有一絲風流，清風明月的那種風流。湯貝承認，這樣的沈時好像更令她心動了。
　　
　　冷靜的他，嚴肅的他，沉穩的他，以及現在俊逸風流的他，以後她還會看到沈時更多不同的面貌嗎？
　　
　　夜裡沈時留到10點才回去，一杯煮好的咖啡他全部喝完。原本晚上他是不喝咖啡，但是今晚不一樣。「反正今晚正好也睡不著。」沈時這樣說。
　　
　　為什麼睡不著不應該是睡得更好麼，夢裡還要有粉色泡泡那種。
　　
　　第二天，湯貝從床上睜開眼，覺得今天醒來好像有什麼不太一樣，噢，想到了——
　　
　　她已經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早上出門前，湯貝選了半小時衣服，又抹了一番BB霜，才開著她的小車車去東部院區。
　　
　　不知道是不是她過度容光煥發，她從門診來到綜合辦公室，一路收到不下三句︰「湯導，今天心情很好嘛！」
　　
　　瞧這話說得，她哪天心情不好了。湯貝來到辦公室，走進去之前特意攏了攏嘴角，暫時還不能讓他們發現。
　　
　　辦公室只有黃醫生，楊醫生和季子珊。沈時還沒有過來。
　　
　　結果她只是隨便打了一聲招呼，黃醫生同樣問起了她︰「湯湯，今天看你心情很好，難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好事？」
　　
　　……她是臉上寫著「她戀愛了」這四個字麼！
　　
　　湯貝反應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呢……」
　　
　　黃醫生但笑不語，心想沒準昨晚真成了呢。
　　
　　昨天黃醫生為什麼好端端讓湯湯請客，還不是想辦法替沈醫生拉線。之所以幫忙拉線，那又是前天晚上的事。她和沈時一塊在洗手台清潔雙手，她發現端倪後八卦詢問當事人︰「沈醫生，你對湯湯是不是感覺不錯啊？」
　　
　　本以為沈時不會回她，或者找個理由搪塞她，沒想到沈醫生一邊洗手，一邊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抿起了唇。
　　
　　「難道已經在追了？」
　　
　　又是一聲嗯。
　　
　　一個人面部表情真的能洩露太多資訊，黃醫生觀察了兩眼，已經得出猜測︰「還沒追上？」
　　
　　又是一聲淡淡的嗯。
　　
　　哎呀哎呀，黃醫生立馬激動了，像是一個大姐看著沈時說︰「沈醫生啊，雖然學術上你很優秀，但是追女孩子你可能就沒什麼經驗。」
　　
　　「的確，經驗不足。」沈時搓著塗著消毒液的手臂，很直白地自我否定。
　　
　　沈醫生都這樣說了，黃醫生自然決定幫忙了︰「不過不用擔心，姐姐我幫你拉拉線，這方面我的經驗比查看腫瘤位置還厲害。」
　　
　　「是嗎？」沈時笑了，挺拔磊落地站著黃醫生面前，低了低頭，笑了又笑，然後說了一聲，「謝謝……黃姐。」
　　
　　這一聲黃姐，黃醫生還能拒絕嗎？就算昨天沒有湯湯提車買車的機會，黃醫生也能找出機會讓湯湯和沈醫生請她吃飯，然後她帶著全家給他們拉紅線。
　　
　　……
　　
　　所以今早湯湯一過來，黃醫生就研究起了湯湯的面部表情，一番研究，猜想昨晚她是不是已經拉線成功了？
　　
　　不過沈醫生這個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黃醫生露出了姨媽般的微笑。
　　
　　楊醫生抽了兩下眼皮，受不了地說︰「我覺得黃醫生昨晚……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吧。」
　　
　　黃醫生︰「沒錯，昨晚我老公給我洗腳了！」
　　
　　湯貝︰「……」
　　
　　季子珊同樣一聲不吭，安靜地坐在楊醫生旁邊寫著病例報告。
　　
　　很快，丁醫生也過來了，手裡提著一籃子水果，放在了辦公室公用的茶水台說︰「病人家屬送來的，大家一起吃吧。」
　　
　　「好啊好啊。」湯貝立馬起來，拿了一個草莓，注意到丁醫生投來的視線，有些不解。剛剛不是他說大家一起吃麼？難道他話裡的「大家」沒有她？
　　
　　「洗一下啊！」丁昇受不了，十分嫌棄地提醒道。
　　
　　大清早，她就被嫌棄了。湯貝洗草莓的時候，順手把所有草莓都洗了一遍，端著草莓回來，看到了前方走來的沈時。
　　
　　她朝他發射了一個特別信號，兩人在辦公室門口面對面踫到，站著，又朝沈時遞過剛剛洗好的草莓︰「沈醫生，吃草莓。」
　　
　　有意掩藏的聲音，依舊帶著一份愉快。
　　
　　沈時從盤子裡拿了一顆草莓，道謝︰「謝謝……」
　　
　　裡面，丁昇回頭看了眼湯三哥手裡那一盆洗好的草莓，覺得有人借花獻佛的手段真是……好厲害。
　　
　　之前只要沈時待在辦公室，湯貝也喜歡在辦公室多待著；即使兩人沒有說話，有時沈時朝她掃過一眼，她心情就能雀躍一分。
　　
　　昨天兩人交往了，今天沈時來到辦公室，她卻想離開辦公室了——怕不小心沒繃住。
　　
　　「草莓我洗好了，你們記得吃啊。」湯貝拍了拍手，提著新攝影機，對辦公室所有的人說。
　　
　　隨後，溜了出去。
　　
　　哦。
　　
　　沈時坐在辦公椅背，胳膊離開桌子，身體往後仰，靠在了椅背；手中的草莓放在了辦公桌前，輕輕擱在一張紙巾上方。那一點紅，像是周莊燈會她提在手裡的那盞橘紅宮燈，晃啊晃，就晃到了他心上。
　　
　　然而動心的那一刻，應該還更早一些。
　　
　　真奇怪，本以為他這個人對人對事動心都很難，現在想一想，卻也覺得特別容易。
　　
　　湯貝在一樓草坪遇到了那天病例會診見到的大男孩，大男孩長得不算特別出眾，她能一眼認出了他，主要男孩染了一頭金黃的頭髮。
　　
　　大概一段時間沒有重染，黃髮和新長出的黑髮有著明顯的對比。
　　
　　「嗨……」男孩主動對她打招呼。
　　
　　湯貝揚著笑臉走了過去，叫出他︰「韓同學你好。」
　　
　　之所以她能叫出男孩姓氏，因為黃醫生在辦公室提過他的爸爸韓局長，一位緝毒英雄升上來的副廳級局長。
　　
　　韓同學跟她道歉，關於那天對她發火。另外他叫韓磊，今年剛上大一。
　　
　　「沒事。」湯貝搖搖頭。
　　
　　「我真的太抱歉了……」韓磊說著說著，又紅了眼眶了。這句抱歉，應該也不是對她說，湯貝忙不迭從口袋裡拿出紙巾，安慰了一番︰「你要堅強一些，你媽媽後面的治療還要靠你支撐。」
　　
　　「我知道……」韓磊吸了吸氣，結果沒忍住，整個人蹲下來，掩面大哭。除了哭，他還檢討起了自己，他以前真的太不聽話了，他媽說什麼他都不聽，只顧著自己玩，管家裡要錢，甚至嫌棄自己媽媽只是一個家庭主婦。
　　
　　直到他媽突然檢查出胃癌，一切都不一樣了。原來家裡的飯不是自己能煮熟的，地板不是自己乾淨的，每週的床單被套是需要有人替他換洗的……他媽明明做了那麼多，他還嫌她煩，嫌她囉嗦，嫌她管得太多……

　　「我好怕，好怕以後再也聽不到她的囉嗦了……」韓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脖子都哭紅了，冒出了明顯的青筋。

　　湯貝蹲下來，輕輕說︰「如果你媽媽聽到你這樣說，她肯定會高興的。」
　　
　　韓磊搖著腦袋，無比哽咽︰「可是，已經太晚了。」
　　
　　湯貝一時也有些無措，只能說著︰「還不晚，還不晚……」
　　
　　有時候，還不晚就像還來得及，是一句湯貝自己都沒辦法認可的安慰話，但是她對上韓磊抬起的臉，仍然確定地點頭，「真的，還不晚。」
　　
　　至少，如果韓磊後面懂事了，他媽就算沒辦法治療好，也會很欣慰吧。
　　
　　韓磊的一番話，讓湯貝心裡也有些觸動，其實她和韓磊一樣都是不懂事小孩，早習慣了老湯和善善對她的付出，有時候善善對她耳提面命，還覺得善善不太可愛。
　　
　　下午湯貝趴在辦公桌給老湯和善善打視頻電話，一臉感動地朝他們說了好幾句「我愛你們」，視頻裡老湯咳嗽了兩聲，對她說︰「貝貝……你是不是缺錢花了？」
　　
　　……她是那種只會要錢的蛙女兒嘛！
　　
　　「我就是突然很想你們，想跟你們說說話。」湯貝拿著手機說，正要繼續賣乖討好，前面季子珊走進來，她對老湯和善善說，「我要做事了，先掛了。」
　　
　　「注意休息，每天不要到處亂跑……另外你哥挺忙，不要什麼事都找他。」善善對她交代說，語氣溫柔，聲線清清涼涼，依舊是當年氣質女神的範兒。
　　
　　「知道了。」湯貝低聲說。
　　
　　可是，有時候不是她找季柏文，是季柏文要找她。傍晚季柏文給她打來電話，說明天週六帶她去茶園吃飯，品嘗最新的明前龍井。
　　
　　她可品不了茶，季柏文又說︰「順便替我提醒一下沈時，他也一塊去。」
　　
　　「沈時……沈哥哥也去嗎？」差點叫出了沈時，湯貝加了一句沈哥哥。
　　
　　「對啊，他明天休息。」季柏文說。
　　
　　湯貝掛上手機。
　　
　　昨晚她和沈時確定交往，她提了一個小請求——暫時不要告訴季柏文。
　　
　　沈時表露了一些為難，但也同意了她，說︰「雖然我覺得瞞著柏文不太好，但是我尊重你的決定，等你做好準備我們再對他說。」
　　
　　湯貝覺得自己一時半會是做不好準備的。
　　
　　第二天，湯貝提著一個包包等在公寓樓下，看到沈時的車停了下來，邁著小步子走了過去，看到副駕駛坐著的季柏文，先叫了一聲哥。
　　
　　然後，再稱呼開車的沈時︰「沈醫生，你好。」
　　
　　一聲你好，沈時輕輕笑了下，他單手搭在方向盤，對她說︰「路途有些遠，要不你坐副駕駛，讓你哥坐後面。」
　　
　　沈時這個提議，湯貝差點跪了下來，結果季柏文沒有絲毫起疑，真把副駕駛讓給了她，還丟她一句︰「不要磨蹭，趕緊上車。」
　　
　　湯貝惴惴不安地上了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駕駛座沈時再次側過身，提醒她︰「繫上安全帶。」
　　
　　對，繫安全帶，因為還沒開車呢，她已經覺得……好刺激好刺激！
　　
　　湯貝握著安全帶，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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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10:56 PM

第41章　第四十一顆星

　　茶園在A城，他們這邊過去有兩小時的車程，的確算是路途有些遠；後面到了A城，還有一段山路。沈時這樣一說，季柏文想起小時候貝貝有些暈車，讓她坐副駕的確更舒適一些。
　　
　　副駕上湯貝已經扣上了安全帶，如果知道她哥心裡如此照顧自己，一定更加自責她和沈時瞞著他暗渡陳倉，甚至如此明目張膽，實在有些不應該。
　　
　　但是比起內心的自責，她……更怕他啊。
　　
　　季柏文來到後座，感受了一番沈時的新車後座說︰「空間挺大。」
　　
　　「是嗎？還好。」沈時已經開起了車，唇角勾了勾，穩穩地上了前方主路；過了會，轉過頭對副駕駛的女朋友說，「幫我導航一下。」
　　
　　「……噢。」湯貝回過頭，還沒有開口，後座季柏文已經對她報起了地址，地址實在太偏，又是山又是巷的，車載導航不到，湯貝從包裡拿出手機導航，想想這一路自己肯定要玩手機，又對沈時說，「沈……醫生，可以用你的手機導航嗎？」
　　
　　沈時拿出了手機遞給她，剛好前方人行道車停下來，他朝她伸出手，直接替她解鎖手機。手抽開時，修長手指不經意帶過她的手心。
　　
　　湯貝︰「……」
　　
　　明明沈時也不是有意踫到，她已經心虛緊張刺激到快要窒息了。她抬眸看了眼中間的後視鏡，季柏文坐在靠右位置，雙手抱胸，一臉懶懶又漠然地掃視著前方。
　　
　　然後，他在後視鏡揪住了她的窺探，瞪了瞪她。
　　
　　湯貝莫名想起以前上課的時候傳紙條的場景，沈時這位學霸直接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給她遞紙條，他一如既往淡然自若，她這位學渣就不行了了。
　　
　　畢竟班主任只監督渣渣啊。
　　
　　就算被發現了，背鍋的只會是學渣，學霸永遠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
　　
　　「哥，你還記得王老師嗎？」湯貝低了低頭，扭過頭問。
　　
　　「老王？」季柏文說出以前周莊班主任的代號，「怎麼了？好端端提到他。」
　　
　　因為他現在特別像當年的老王！
　　
　　湯貝咬了咬唇角，倒是真想起一件事，開口說︰「老王不是有個兒子嗎？現在也在S市工作，前陣子王老師給我打電話，問我舒姐姐最近有沒有男朋友，我想可能是想找我牽線來著。」
　　
　　一番話，湯貝無意間說得洋洋自得，畢竟王老師找她辦事呢。
　　
　　「有病。」季柏文冒出一句髒話，對她的話嗤之以鼻，「老王兒子比舒瑤小兩歲，怎麼會是你想得那種。」頓了下，又加一句，「湯貝貝，我勸你千萬不要找事，如果你……」
　　
　　小兩歲怎麼了？湯貝頓時有些不服氣，不等季柏文說完，用黃醫生的話回他，「現在這個年代，年齡算什麼問題。」
　　
　　她和沈時兩人年齡相差更大呢。湯貝轉回了腦袋，突然目視前方說︰「哥……那我找個比我大很多的，是不是沒問題啊。」
　　
　　說這話的時候，湯貝也想試探一下季柏文的想法。
　　
　　駕駛座沈時猛地咳嗽了一聲，然後繼續開著車，沒有插話到這對兄妹的聊天裡。
　　
　　季柏文已經懶得回話，將頭靠著座椅，過了會，幽幽地囑咐一句，「湯貝貝，我最近肝火很旺，你最好不要氣我。」
　　
　　季柏文這句話，完全是叮囑湯貝不要去做什麼牽線的事，湯貝卻聽到了不同的意思，心裡頭更虛了。
　　
　　直到車子駛入了A城。
　　
　　下高速之後，沈時走了一條二級公路，一路上山，茶樹滿山，山腰到山腳全種滿了茶葉；低低矮矮的茶株，連成一片看起來頗為壯觀。這個時節茶葉剛冒了新芽，同山裡的其他顏色變成一幅畫，這些碧綠，嫩綠，黃綠，明綠，草綠……一眼望去，分明又融合。
　　
　　湯貝拿出了相機，對著車窗取景，恨不得拍個全景圖，沈時微微側目，對她說︰「要不先停下來拍兩張。」
　　
　　「好啊。」湯貝雞啄米地點頭，但也問了問後面的季柏文，「哥，可以嗎？」
　　
　　沈時單手搭著方向盤，很明顯，耐心地等著。
　　
　　「好，拍兩張。」季柏文恩準說。
　　
　　反正，也快到了。
　　
　　湯貝打開車門，快速下車了。
　　
　　季柏文對拍照不感興趣，本想湯貝貝下車，沈時會跟他一樣留在車裡，沒想到沈時也打開了車門。
　　
　　算了，他也下去透透氣。
　　
　　「哥，沈醫生……我給你們拍一張。」湯貝站在五米外的地方，舉著相機對下車的兩高大男人喊。
　　
　　「不用。」
　　
　　「不用。」
　　
　　沈時和她哥幾乎同時拒絕。
　　
　　好，難怪兩人會成為朋友，都是不愛拍照的人。可是湯貝想在這兩山之間拍一張，她對他們說︰「那你們給我拍一張。」
　　
　　季柏文和沈時又同時伸出了手。
　　
　　湯貝頓了頓，還是將相機交到了他哥手裡。沈時將手收回，悠悠地放回了牛仔褲口袋，往前走到了兩步，佇立在山路邊。
　　
　　山風吹著他的白襯衫。
　　
　　似乎他隨便一站，便有一番仙風道骨的味道。
　　
　　不比季柏文俊朗凌厲的長相，沈時面容更俊雅，氣質也更清冷一些，當他不笑的時候。但是只要笑起來，立馬春風拂面，令人心動不已。
　　
　　湯貝看了看沈時和她哥，猛地發現了一件事，今天兩人好像穿著同款褲子，她哥穿了她送他的那條，沈時也是穿洛杉磯黑五買的那件。
　　
　　他們自己沒發現嗎？
　　
　　湯貝攏了攏嘴角，不打算點破兩人撞褲這件事。畢竟，季柏文這件，是買一送一才有的……
　　
　　男人哪會注意那麼多，而且牛仔褲不都一樣嗎？至少對季柏文來講是這樣沒錯。今天上山，他和沈時都穿得比較隨意，一個polo衫搭配牛仔褲，一個襯衫牛仔褲，鞋子也都是休閒款。
　　
　　不知道是不是氣質問題，湯貝總覺得沈時看起來比季柏文年輕一些。
　　
　　拍了好多照片，繼續上山來到茶園，等車子繞過一個山頭，湯貝看到了一個村莊，一個被茶園包圍的村莊。
　　
　　村莊都是翻新的老房子，山色濃郁，白牆古樸。
　　
　　天禧茶園位於最高的山嶺，對面是一個山間民宿，非常高端的樣子。前頭停滿了各種車，基本都是A牌照的豪車。
　　
　　年代變了，現在有錢人都不去大富豪，喜歡上山陶冶情操了。
　　
　　下車之際，季柏文跟她介紹了下天禧茶園主人的身份︰「茶園主人是森善中藥多年的供應商，現在兒子接了父親的班，老江退休後就在這裡種種茶葉。」
　　
　　季柏文這樣一說，湯貝心裡難免有些小別扭，也知道季柏文是特意對她說。
　　
　　沒錯……因為沈時並不需要介紹。
　　
　　茶園主人姓江，不管是小江先生還是老江，都認識沈時。至於她這位跟班，季柏文沒有跟他們特意介紹她，他們就稱她小妹。
　　
　　中午，他們在茶園吃了簡易又不簡單的飯菜，然後，老江親自給他們炒起了新摘的龍井，坐在一個大圓鍋前面，直接用手翻炒著嫩綠的葉芽兒。
　　
　　直到，茶香四溢，明前龍井已經簡略地製作好了。
　　
　　木質茶座，蒲團上方幾人盤地而坐，老江繼續沖泡茶葉；湯貝實在有些坐不住，品了兩杯茶後，對季柏文和沈時說：「……我出去逛一逛。」
　　
　　「走走，別丟了就好。」季柏文丟她一句，放她出去。
　　
　　本來今天過來，品茶是其次，談今年的藥材才是重點。
　　
　　哎！湯貝提著相機來到外頭，立馬渾身舒坦了，她往上走了走，看到前面蹲著一個小女孩，見她長得實在可愛，跟著蹲了下來。
　　
　　「你在看什麼呀？」一大一小的腦袋，幾乎挨到了一塊，
　　
　　小女孩抬起頭，並不怕生，咧了下嘴，指了指石縫裡的螞蟻說︰「ANTS.」
　　
　　……現在小孩英文都那麼好麼！隨口就來？
　　
　　「麻易——」小女孩又對她說，咬字很用力，卻不太準確。
　　
　　……好像中文不太行喔。
　　
　　「你叫什麼名字？」湯貝笑咪咪地問。
　　
　　「閃閃。」
　　
　　倒是一個中國名字啊，她還以為會聽到一個洋名兒呢。湯貝摸了摸小女孩額頭的小捲髮，揚起最親切的笑容，問︰「你是混血兒嗎？」
　　
　　怎麼辦，看到混血兒那麼可愛，她又想生混血兒了。想起上次在UCLA中心醫院沈時對她說中外混血兒很難有藍眼睛，她特意看了看小女孩的大眼睛，果然裡面是烏溜溜的黑眼珠子。
　　
　　「我不是混血兒。」小女孩對她解釋說，還對她說起了自己父母名字，「我是……中國小孩。」說完，還抬起小手指著前面民宿告訴她，「我爸爸媽媽就在那裡。」
　　
　　呃，好。湯貝順著小女孩指著的方向，果然看到前面民宿外面的花草院裡，一家子人圍著藤桌而坐，最年輕那個應該是媽媽，同小女孩長得也像，至於爸爸……恕她眼拙，她沒認出來。主要有兩個男人，看起來都很像。
　　
　　原來這個小孩跟她一樣是溜出來玩呀。
　　
　　湯貝本想戳戳小女孩的臉蛋，注意到人家媽媽投來的視線，舉起相機說︰「那我可以給你拍照嗎？」
　　
　　「好啊！」小女孩眼睛一閃，點著腦袋答應。特別的高興。
　　
　　沈時坐在二樓，視線一轉，同樣也看到底下給小朋友拍照的女朋友，他往後靠了靠，想起洛杉磯湯貝貝給一個美國小男孩拍照的場景。
　　
　　好像，她還挺喜歡小孩的。
　　
　　「對了，等會你父親他們也會過來。」老江對季柏文說，「老季一直愛這明前龍井，原本我還想讓你給你父親帶些回去，沒想到他要自己過來。」
　　
　　季柏文喝著茶，沒有接話。
　　
　　老江繼續說︰「所以說季總你將森善管理得很好，現在老季才有這樣的閒暇。不像以前他哪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不然當年他和你媽……」
　　
　　季柏文突然開口︰「今天一塊過來的女孩，知道是誰嗎？」
　　
　　老江將視線轉向沈時這邊，沒有說話。
　　
　　季柏文︰「她是我妹妹，我媽後來生的小女兒。」
　　
　　「啊呀！」老江有些尷尬，笑呵呵了一會，開口說，「我還以為是小時的女朋友。」
　　
　　季柏文︰「……」老江這是老眼昏花了！什麼眼神！季柏文難以理解，貝貝和沈時年齡相差那麼大，怎麼會是一對？
　　
　　老江︰……他就是覺得很像啊。
　　
　　然後坐在對面的沈時，實在沒忍住，勾起嘴角輕笑起來。
　　
　　「不好意思，誤會誤會。」老江舉手道。
　　
　　沈時偏了下頭，收了收神色，眼底一點點微蘊的笑意，依舊如外頭茶園，春意濃鬱。
　　
　　下午，老季也到了，一塊過來還有季子珊，老婆王曉春和開車的司機。
　　
　　今早季林森接到老江電話，得知兒子去了A城；電話裡老江替柏文說話，說柏文之所以過來是為了給他捎今年最新的春茶。
　　
　　這話，季林森一個字都不會信，然後老江又說，「對了，小時也來了。」
　　
　　季林森掛上電話，也想去一趟A城，剛好女兒季子珊過來，問她要不要一塊，同時打趣一句︰「沈時也在那邊。」
　　
　　季子珊本來不想去，聽到沈時還是去了，一路她想著湯貝貝會不會也去了？明明只是一個不好的猜測，又異常難受。
　　
　　沒想到，湯貝貝真去了。
　　
　　還在路上，季子珊刷到湯貝貝剛發的朋友圈，九張照片雖然沒有她哥和沈時，但是完全可以看出，湯貝貝人在茶園。
　　
　　湯貝也沒想到，季子珊和季叔叔他們會過來，更尷尬是，晚上大家都還要留宿在這個茶莊裡。
　　
　　做人呢，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尷尬，下午小江看向季柏文和沈時的褲子，開玩笑說︰「你倆感情還是這樣好，穿一樣的褲子。」
　　
　　季柏文有點想笑，看了眼沈時的褲子……好像是有些相似。
　　
　　兩人一塊立在石階上，面朝著大片茶園，微風徐徐吹來，帶著一股清新的茶香，季柏文咳嗽出聲，隨後說︰「我這條褲子，是貝貝在洛杉磯給我買的。」解釋的同時，帶著一份細微的炫耀。畢竟，不是誰都有妹妹給自己買褲子。
　　
　　沈時當然能感受到這份炫耀，笑了笑說︰「……我是自己買的。」
　　
　　季柏文也笑了，沒想到沈時還能幽默一把，不等他開口，沈時繼續說︰「黑五的時候，這個牌子牛仔褲買一送一，當時我只想買一件，然後多送了一件……」
　　
　　不用說了。季柏文已經全明白了，敢情湯貝貝去了一趟洛杉磯，就給他撿回一條褲子當禮物！
　　
　　……這是又怎麼了？
　　
　　不遠處湯貝咬著一根草，前面季柏文突然扭過頭狠惡惡地瞪了她一眼，她又做錯什麼了嗎？
　　
　　下午三點左右，季子珊季叔叔他們過來，湯貝就上樓到房間打遊戲了，她到季家做客沒有什麼尷尬，但是來到別人家做客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哎，季柏文怎麼不說一聲呢。
　　
　　湯貝躺在床上，她在群裡邀請張醫生吃雞，沒想到沈時接受了邀請。
　　
　　湯貝激動了一下，問︰「沈……醫生，你會玩嗎？」
　　
　　「我試試，太多年沒玩遊戲了。」
　　
　　接下來，沈時向她證明瞭什麼是寶刀未老，不，是利劍出鞘！
　　
　　沈時居然還會玩遊戲？
　　
　　他怎麼不會玩遊戲？他上高中打魔獸那會她還只玩小霸王。不過後來，他遊戲不玩了而已。前陣子他註冊了這款射擊遊戲賬號，練了兩把，現在看到女朋友在洛杉磯群裡發出組團，直接接受了邀請。
　　
　　洛杉磯張安碩終於找了一個空閒，看到湯妹在群裡邀請，發了語言︰「湯妹湯妹，你再等會，我就來了。」
　　
　　結果，湯妹和沈時已經組了二人團。
　　
　　一個躺在樓上，一個坐在樓下，配合得天衣無縫，絕對不是第一次組隊那種。不，應該是沈時幾乎完美得配合著她。
　　
　　季子珊望著視線過來時，沈時端著手機，微微彎著腰，像個大男孩那樣機不離手，卻不讓人討厭，反而沉靜得像是一副勾人眼球的公子哥畫像。
　　
　　他和湯貝貝在一起了嗎？季子珊在心裡默默想著。
　　
　　當然在一起了啊！只是偷偷摸摸地在一起……
　　
　　在自己哥眼皮底下「偷情」是一種什麼感受，對象還是一個清風雅月的神仙般人物。湯貝覺得作為一個男神仙，如果下了凡，就算周身仙氣繚繞，也是冒著粉色泡泡的仙氣。
　　
　　晚上，季柏文帶她和沈時去了下面另一家茶樓吃飯，留季叔叔季子珊他們在天禧茶園跟江叔一家人吃飯。
　　
　　回來的時候，季柏文被季叔叔叫走了。
　　
　　「我們去走走？」沈時對她說。
　　
　　湯貝環顧了下四周，只覺得夜色沉沉，涼風習習，實在很適合情侶散步。她一路眼觀四方，帶著沈時來到了底下的另一條小路。小路很窄，下面除了大片茶樹，還有桂子樹。
　　
　　桂子樹下，還有一個鞦韆，她走過去坐下來，沈時站在她後面，輕輕替她推了推。這樣的感覺真好！湯貝咧著笑，歪過頭。
　　
　　是啊，這樣的感覺真好。沈時目光凝了凝，傾下了頭。
　　
　　……湯貝在鞦韆上跟沈時接起了吻，她坐在鞦韆上方，沈時站在鞦韆後面彎下腰，兩人輕輕淺淺地互啄著彼此的嘴。
　　
　　原本晃動著的鞦韆，已經一動不動，只有風輕輕吹著兩人的頭髮。
　　
　　夜色迷人，葉子簌簌地發著顫兒。
　　
　　湯貝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正經貝，沈哥哥也不是正經的沈哥哥了；沈時不是神仙，根本就是男妖精……
　　
　　而她是被誘惑的小貝殼，才微微張開了嘴。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狗吠，注意到身後站著的一道人影，湯貝猛地推開了沈時。動作太大，差點從鞦韆上滾下來。
　　
　　……她的小心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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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6 11:05 PM

第42章　第四十二顆星

　　湯貝承認自己有些杯弓蛇影，自從上次季柏文打著車燈照到沈時給她吹氣的場景，生怕這個時候季柏文又出現，像教導主任那樣舉著一個手電筒照過來。
　　
　　她推開沈時再次定眼一看，左邊小巷口根本沒有人影，只有右邊茶園裡，一條繫著繩的狗狗，不停地朝她和沈時叫著。
　　
　　她雙手扶著鞦韆架，轉動著腦袋，耳聽八方眼觀四方，像是一個謹慎偵探員。確定沒人，她才看向沈時︰「……嗚。」沈哥哥，剛剛真的嚇壞她了。
　　
　　沈時同樣望著她，他站直身，純然卓立在她面前，眼裡無奈又夾著一絲笑意，月光晃進他深幽的眼眸，顯得清雋似水，又頗有意味。
　　
　　整個氣質也恢復了原先的光風霽月，儼然又是一個正經的沈哥哥。
　　
　　「貝貝……你嚇到我了。」沈時也對她開口說，聲音低沉，但沒有任何責備。
　　
　　「對不起。」湯貝立馬道歉。
　　
　　沈時笑了，笑容輕輕淺淺，然後，他摸了下她的頭。像是安撫她剛剛受到的驚嚇。
　　
　　就在這時右邊茶園裡的狗狗又開始叫了，湯貝朝它扮了一個鬼臉，狗狗停下來反應了一下，再次朝她吠叫起來︰「汪汪汪！汪汪汪！」
　　
　　「你看，它都嫉妒我們。」湯貝指著不遠處的這條單身狗，仰頭，總結說。
　　
　　沈時︰「……咳。」
　　
　　外面，季子珊匆匆地從小路跑了上來，差點心跳猝停；她捂著反復起伏的胸膛，竟然有一種差點透不過氣的感覺。
　　
　　原來沈哥哥和湯貝貝已經在一起了，剛剛她還看到了兩人在……
　　
　　她俯身喘著氣，吃力地平息著身體裡的難過情緒，可是大腦依舊浮現著她看到的那一幕︰沈哥哥和湯貝貝在接吻，吻得浪漫又親密，像是情難自控地自然交流，一個仰頭，一個彎腰低頭。
　　
　　原來她眼裡冷靜自持的沈時，也會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小心翼翼。明明下午她看到他們兩人，還各自玩著手機……
　　
　　「小珊，你怎麼了？」老江詢問外面回來的季子珊，見她臉色不對，關心地問了問。
　　
　　「沒事，江伯。」季子珊輕聲回答，低頭，上樓回了房間。
　　
　　又過了一會，又回來了兩人。各自分開，一前一後，但是走在前面的沈時，明顯有意放緩腳步等後面善善的小女兒。老江瞅著這兩人，心裡實在納悶，真不是一對兒？
　　
　　「江伯。」
　　
　　「江伯伯。」
　　
　　沈時和湯貝各叫了一聲。
　　
　　「散步回來了啊？」老江笑容和藹地問，然後看向善善小女兒說，「貝貝，山裡冷，多穿點，不要感冒了。」
　　
　　他話剛落下，沈時立馬回頭看向後面的人。
　　
　　老江︰……
　　
　　湯貝對老江先生道謝︰「謝謝江伯伯，我不冷。」頓了下，她繼而問了問，「我哥還跟季叔聊天嗎？」
　　
　　「對，他們還在樓上說話呢。」老江回話。
　　
　　「噢。」
　　
　　湯貝和沈時在一樓大堂客廳坐了下來，相隔著兩個位置。老江心裡發笑，站起來玩笑般地說︰「我上樓看過我的《三國演義》，你們坐著好好休息吧。」
　　
　　江伯上樓了，一時間客廳只剩下她和沈時兩人。沈時看向她，直接要求說︰「可以坐過來一些嗎？」
　　
　　湯貝挪了半個位子。
　　
　　沈時︰……
　　
　　樓上，季林森還跟兒子推心置腹地聊天，只是說著說著，語氣裡難免有些火氣上來，今天本來大家可以一起吃個飯，他非要帶著貝貝離開天禧茶園，到別家茶館吃晚飯！
　　
　　他這是做給誰看！
　　
　　「難道我就那麼見不得人？不配跟你們吃飯麼！」季林森指著兒子，收了收脾氣，繼續發問，「還是你覺得……我季林森很小氣，不願見到人家老湯和善善的女兒？」
　　
　　季柏文撇了下頭，差點呵笑出聲。
　　
　　季林森默了默︰「沒錯，貝貝是老湯和善善的女兒，但是我已經這把年紀了，難道還能吃醋不成？柏文，你是不是太低估你的父親了？」
　　
　　「我可沒低估你。」季柏文忍不住，真的笑了起來，然後又潑了一道涼水說，「你現在想吃醋，也來不及了。」
　　
　　季林森︰「……」咬了咬牙。
　　
　　季柏文抬起頭，不想說暗話，直接挑明道︰「我帶貝貝到別家吃飯，真不是怕你小氣不小氣的問題，而是我小氣，我計較。」
　　
　　說完，季柏文站起來，離開了房間。
　　
　　「咣當。」門已經合上。
　　
　　季林森直了直腰，眼色沉沉地看向窗外，外面已是一片蒼茫夜色。山風一湧一湧，影影綽綽裡，底下的山茶花依舊可辨嫣紅顏色，一朵朵高高地挑著。人一旦年紀大了，就沒有年輕時候那麼愛計較；可是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年他放下面子去計較，去在意，人生又會不會是另一幅面貌。
　　
　　善善呢，她還會這樣想嗎？
　　
　　湯貝坐在大堂茶座旁問沈時，為什麼老江也認識他？
　　
　　沈時面朝著她回答說︰「我父親以前是森善的研究員，所以大家都認識。」至於另一個身份，沈時覺得沒有必要提及。
　　
　　「噢。」原來是這樣，湯貝點了點頭，看著沈時的眼睛透著笑意，沈時還來不及接收，湯貝眼裡的情意已經變成了敬意，她咳嗽了一聲，問起一個腫瘤治療領域的問題︰「沈醫生……關於中醫治療腫瘤這個問題，你怎麼看？」
　　
　　同時，身子坐直了幾分。
　　
　　沈時背朝樓梯，自然看不到季柏文剛從樓梯下來，但是他從湯貝貝突然轉換的話題，語氣和眼底神色，已經猜到是誰來了。
　　
　　他壓了壓唇角的笑意，頓了下，開口說︰「首先中醫和西醫治療理念不同，中醫講究系統和經驗，西醫強調對症和臨床試驗。」
　　
　　「可是網上好多攻擊中醫的，覺得中醫是……」湯貝真的請教了起來，像個好學生般。中西醫之爭這個問題她是在網上看到的，在辦公室根本不敢問，怕顧老聽到不舒服。但是她查資料的時候，發現很多人對現在的中醫抱有很大的懷疑態度。
　　
　　關於中醫這些年被詆毀，沈時也想過這個問題，繼續面朝女友，他開口說︰「相對而言，西醫比中醫科學的地方在於藥物上市之前會進行大量的臨床試驗，但中醫講配方論調理，什麼氣虛脾虛，同樣的一味中藥有時候用在這個人身上有效，用在另一個人身上卻沒效。這個問題，可能一些老中醫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是不能說中醫是偽科學。相反，中醫強調的系統和整體，有時候更像是人體免疫力提升的闡述。」
　　
　　「……還記得我跟你說抗癌藥物研究的幾個階段嗎，毒性化療，靶向治療，現在是免疫治療。」
　　
　　湯貝眼睛一亮︰「沈醫生，你的意思是……中醫的調理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免疫治療。」
　　
　　季柏文走了過來，還坐了下來，見湯貝和沈時聊得這樣起勁，沒有打斷他們；真的難得見到貝貝有這樣求知好問的時候，面露了一絲欣慰。
　　
　　「好了好了，難得週末過來放鬆，不要聊這些了。」季柏文出聲打斷。
　　
　　湯貝轉過頭，誒了一聲︰「……哥，你怎麼來了？」
　　
　　季柏文撩了下眼皮，涼涼道︰「我來了已經很久了。」
　　
　　「這個理論沒有得到過科學認證，只是一個推測而已。」沈時繼續對湯貝說，語言簡單，卻具體地闡述他的一些看法。關於中醫，即使他是一個外科臨床醫生，接受的是科學而嚴謹的臨床培訓，但是他對中醫理念並不排斥。
　　
　　「現在中醫也在臨床試驗這一塊下了很大功夫，以後發展會更好。」沈時將話說完。比如青蒿素，就是從中藥黃花蒿裡提取，還有化療藥物三氧化二砷，就是中醫裡的砒霜。
　　
　　湯貝連連點頭，恨不得拿著小本本記下來。
　　
　　「怎麼突然對醫學這樣感興趣了？」季柏文問。
　　
　　「哥，你忘了我現在在拍醫療宣傳片嗎？」湯貝挑著眉，回得理直氣壯。
　　
　　沈時扯了扯唇……
　　
　　湯貝在茶園住了一晚，房間不夠，原本江伯伯安排她和季子珊睡一晚，季子珊主動要求跟自己媽媽睡，然後季叔叔和江伯伯睡了一晚。
　　
　　她一個人賺到了一個房間。
　　
　　湯貝心裡隱隱猜測她和沈時接吻的時候看到的人影可能是季子珊，不過這樣的尷尬，既然季子珊不提，她也不好提。
　　
　　她要好好想想怎麼與季柏文坦白從寬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塊下山離開；兩輛車，一輛SUV，一輛高級轎車，一前一後從茶園出發。湯貝沒有再坐副駕，一個人靠在寬敞地後座，看著沿途秀麗的山景。
　　
　　這個週末南方天氣暖和，上山遊玩的遊客很多，尤其是今天周日，上山的車和下山撞在了一起。沒一會，前面山路堵得水洩不通。
　　
　　沈時提前停下來，保持一段距離。
　　
　　後面季叔叔的車子也跟著停了下來。
　　
　　這個堵法，沒有交通警察在場，一時半會肯定要堵在山上了。湯貝落下車窗，探出了腦袋，結果堵成這樣，前面還有車往上擠。
　　
　　沈時望瞭望前方，季柏文已經蹙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肯定需要有人下來指揮一下交通，這個人無疑需要肝火旺盛，又要有發號施令的能力。湯貝覺得季柏文很合適。
　　
　　果然，她哥季柏文看不下去了，正要打開車門。
　　
　　就在這時，前方商務車裡走下一個穿黑色襯衫的帥氣男人，長得就是那種比較帥但是暴脾氣的樣子，他在季柏文下車之前，先下車了。
　　
　　湯貝探出車窗，前面七座商務車也探出一個小腦袋，原來是昨晚看到的那家人。湯貝朝小捲髮揮了揮手，喊了一聲︰「閃閃。」
　　
　　小女孩也看到了她，同樣朝她喊︰「……貝貝！」沒想到，小朋友還能記住她的名字。
　　
　　湯貝繼續揮了揮手。
　　
　　季柏文和沈時互看了一眼，沒想到堵一會車，有人還能遇到她的小夥伴。
　　
　　就在這時，前面商務車又探出一張秀麗的臉，無疑是閃閃的媽媽。閃閃的媽媽也對她笑了笑，然後抱住閃閃越來越外探的身子，怕閃閃掉下來。
　　
　　很快，下車的男人合理又快速地指揮了前面的車輛一一倒退，挪出了幾米可以行駛過去的寬度。然後不再多管閒事，上車，車技超高地將七座車子從中間開了過去。
　　
　　七座車都可以過去，沈時這輛SUV自然可以很快過去，倒是後面季叔叔的賓利車是司機駕駛，開得小心翼翼，生怕磕踫到。
　　
　　所以，剛剛這個指揮交通的男人，是小女孩的爸爸嗎？
　　
　　湯貝趴在車窗，有些神思恍然。車子已經穩穩地往山下開去，一路山色宜人。
　　
　　「在想什麼呢？」季柏文出聲問，從後視鏡掃了她一眼。
　　
　　湯貝轉回頭，如實回答說︰「我在想……以後我生的小孩會不會也很可愛。」
　　
　　季柏文一時無語。瞎想什麼！
　　
　　只有沈時忽地笑了。
　　
　　湯貝微微臉紅，繼續扭回頭看風景。
　　
　　其實，她剛剛是在琢磨怎麼跟季柏文交代——她和沈哥哥戀愛了這件事。她越是琢磨，越覺得她哥會成為她和沈醫生兩人之間的黃世仁……
　　
　　季‧黃世仁‧柏文？
　　
　　湯貝拿出手機，發現童老闆找她了，催她快點交白血病女主電影大綱。湯貝嗷嗚了一聲，生活總是痛苦和快樂同時進行，永遠不知道下一刻來的是什麼。
　　
　　所以，人生得意須盡歡啊。
　　
　　湯貝回復童老闆說︰「我已經在構思了，下個星期給你。」
　　
　　然而下個星期……她根本沒有時間好好構思大綱，因為善善和老湯要來S市了。因為韓磊的話，外加舒姐姐的叮囑，她在東院給善善和老湯買了兩份高規格的體檢套餐。
　　
　　不管善善和老湯三個月前剛體檢結束過，尤其老湯身體好得依舊是周莊第一叔。
　　
　　週一上午，湯貝開著小車車到高鐵站接老湯和善善，打算給他們兩一個大驚喜。沒想到卻得到她媽善善的一番質疑。
　　
　　「真不是我哥給我買的，是我用自己的劇本費買的！」湯貝強調說，有些置氣。
　　
　　「好了。」善善終於信她了，又換了一句話說︰「那也不能老是熬夜寫劇本。」
　　
　　湯貝委屈兮兮說︰「我現在不熬夜，我在醫院拍宣傳片呢，每天朝九晚五，跟醫生們的作息一樣。」
　　
　　「跟醫生作息一樣？」老湯說話了，對善善說，「那也夠嗆的。」
　　
　　善善︰「……」
　　
　　老湯又說起了一件事︰「你那個《XX傳》我和你媽最近看了，我還在網上搜了搜評價，覺得影視公司都要找你索賠，沒想到還給你劇本費，你說他們咋想的？」
　　
　　湯貝原本挽著老湯的手，聽到這話恨不得立馬甩開，她咬牙對老湯說︰「那他們還要我繼續寫第二部，你說他們咋想的？」
　　
　　老湯︰「……瘋了？」
　　
　　壞老湯！湯貝耷拉下臉，想到白血病女主劇本，又是一陣痛苦。
　　
　　她寫那種女主飛天啊修仙的劇本就嗖嗖地快，現在構思現實向的劇情怎麼就不行了？明明只是一個網大電影。
　　
　　難道，她的思維真的像網友說的那樣，飄得找不著邊？
　　
　　湯貝直接帶善善和老湯來到了東部院區，指了指對面的高樓說︰「我現在就這裡面拍片。」
　　
　　不管如何，老湯還是善善，對他們的女兒貝貝更多還是驕傲。他家的貝貝獨立又聰明，根本不需要他們多操心。
　　
　　「對了，我要告訴我哥，你們過來了嗎？」湯貝回頭問善善。
　　
　　「你哥忙，等我們要走了，你再說吧。」善善說。
　　
　　湯貝點頭︰「哦。」
　　
　　頓了下，她難得羞澀起來，又指了指前面的主樓說︰「我帶你們上去看看吧，我現在在腫瘤科室拍攝……帶你們見見裡面的專家。」
　　
　　順便……見見你們以後的女婿！
　　
　　剛剛車裡的時候，她已經給沈時發了一條消息︰「我爸我媽來了，要見一見嗎？」
　　
　　沈時這樣回她︰「……過來考察嗎？」
　　
　　考察什麼呀！「算是吧。」她這樣回復。
　　
　　「所以，我是不是快要有名分了？」沈時發來消息問。
　　
　　沈哥哥這話說得，她怎麼感覺有點幽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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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9:40 AM

第43章　第四十三顆星

　　善善老湯的體檢要第二天，之所以帶他們來東院，純粹是帶他們到她拍片的醫院參觀參觀，畢竟她能混到知名的三甲醫院拍宣傳片，湯貝自認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需要跟善善和老湯好好介紹一番。
　　
　　不說沈時在這裡工作，還是田院長挖回來的海外人才。
　　
　　湯貝在東院主樓後面停車，主樓連著副樓，中間是一條長長的過道。她把車停下之際，善善和老湯已經下了車，更巧是田院長帶著一撥人從主樓走過來。
　　
　　這樣的場景，湯貝也不好主動打招呼。
　　
　　沒想到田院長先跟她打招呼了，帶著幾位白大褂醫師，停在長廊笑咪咪地問候她︰「湯導，上午好啊。」
　　
　　湯貝瞬間賺足了面子，覺得田院長肯定是看到她爸媽過來，才特意停下來跟她招呼。湯貝連忙也朝善善和老湯介紹田院長說︰「這是田院長，我的……執行製片人外加出品方。」
　　
　　她這樣一介紹，田院長笑得更和藹，一雙原本就小的眼睛只留下眼縫兒，顯然對她的介紹詞十分受用。
　　
　　善善老湯一塊站在田院長面前，善善對外人一向話少清冷，所以由老湯替她感謝了一番。老湯個高人壯，雖然退隱開起了小酒樓，依舊有當年混江湖的範兒，尤其是言談之間，比起田院長更有一種老大哥的範兒。
　　
　　她家善善就更像大哥的女人了，性子寡淡卻不失禮，微微朝田院長點了點頭。
　　
　　呃，她怎麼覺得田院長認識善善呢？湯貝瞅了兩眼，田院長也朝善善點了下頭，繼續帶著幾位醫師走向副樓。然後，善善回過頭問她︰「元元，你怎麼會來這裡拍宣傳片？」
　　
　　偶爾，不管老湯和善善都會叫她小小名元元，因為她小時候還有個小名叫做湯元。
　　
　　「沈哥哥介紹給我啊。」湯貝如實回話，頓了會，又加了一句，「……當然也是我的能力得到了認可，東院才選中了我。」
　　
　　善善沒有再說話，老湯摸了下她的頭，感慨說︰「我家貝貝就是厲害。」
　　
　　湯貝抿著唇邊，老湯的一番表揚，她不僅沒有沾沾自喜，反而拿捏出了矜持謙虛的姿態，開口說︰「還好吧，我一直是這樣啊。」
　　
　　老湯︰「……」
　　
　　善善搖搖頭，也笑了。
　　
　　湯貝帶他們上了MDT綜合科室，本想帶他們見一見沈醫生；但是今天沈時有門診，她總不能帶老湯和善善去診室那邊找沈時。
　　
　　他的掛號費可不便宜，而且還是腫瘤外科的號。
　　
　　MDT辦公室今天只有丁醫生和楊醫生，連黃醫生都不在。湯貝跟老湯和善善一一介紹，不知道是不是善善太漂亮了，湯貝覺得楊醫生都變熱情了。
　　
　　主動給善善和老湯倒了兩杯水。
　　
　　丁醫生坐在辦公椅，稍稍回過頭，主動開口︰「叔叔阿姨，好。」對於一向不理人的丁醫生，湯貝十分感激丁醫生能這樣給她面兒。
　　
　　老湯卻覺得自己看起來應該沒那麼老吧，難道是這位丁醫生還很年輕？
　　
　　比起兒子都上大學的楊醫生，丁醫生當然算是非常年輕的男醫生。老湯坐在沈時辦公椅，問了問丁醫生︰「丁醫生，你結婚了沒？」
　　
　　丁醫生反應了一下，然後微微側過頭，回答老湯說︰「還沒。」
　　
　　湯貝瞅了眼老湯，覺得老湯這個問題不太合適，老湯只是笑了笑，對她說︰「丁醫生看起來這樣年輕，我就好奇問問。」頓了下，又問︰「那丁醫生，你幾歲了？」
　　
　　丁醫生矜傲了半秒，沒有吭聲。
　　
　　湯貝那個膽戰心驚，生怕丁醫生不再給她面子，當場甩臉離開，她正要開口轉換話題，丁醫生告訴了老湯他的年齡，不止年齡，還說了月份。
　　
　　居然也是一隻摩羯？
　　
　　「那也不小了。」老湯對丁醫生說，「可以考慮婚姻大事了。」
　　
　　湯貝︰「……」
　　
　　「嗯，我一直在考慮。」丁醫生這樣回答，然後繼續冷感地寫起了他的論文報告。
　　
　　湯貝看向老湯，擰了擰眉頭，有些埋怨問︰「……你催我哥還不夠嗎？」
　　
　　「楊醫生，王春華的病理報告我拿來了——」門口季子珊突然出現，因為看到辦公室裡的兩個外人，腳步都停了下來。
　　
　　「我帶你們到其他地方參觀參觀吧。」湯貝對老湯和善善建議說。
　　
　　老湯和善善相互對視了一眼，事實他們也不懂醫院到底有什麼好參觀，貝貝非要帶他們過來……
　　
　　老湯和善善站了起來，季子珊默默從他們身邊走過，將手中的病理報告遞到了楊醫生手裡。
　　
　　湯貝帶著老湯善善來到了電梯間，剛好手機進來一條消息。
　　
　　辦公室，季子珊想扭過頭再看一眼，湯貝貝已經帶著她爸媽離開了；她心想湯貝貝的爸媽應該沒認出她是誰，可是她第一眼就認出了善善。當年在講故事全國比賽上，她見過善善一面，後來又在她爸收藏的一張結婚照裡，確認了那張美麗的面容。
　　
　　那張紅底的老舊結婚照，她爸還很年輕，微斂的眉，挺直的鼻，五官面容和她哥季柏文很相似。她爸旁邊端坐著一個女人，氣質出眾得少見，清婉動人。
　　
　　無疑，那是當年的善善。
　　
　　關於陳年往事，季子珊從來沒有多問她爸，當年為什麼離婚，又為什麼跟她媽媽結婚。甚至她感謝著她爸和那位叫善善女人的不幸婚姻，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有她。
　　
　　同樣，湯貝貝也是這樣吧。
　　
　　呃，算是吧……
　　
　　湯貝站在醫院門診外頭，拿著手機看了兩眼，抬頭對善善和老湯說︰「要不再等等……沈醫生說要請我們吃飯誒。」
　　
　　咳！
　　
　　時間已經到中午，老湯要帶善善去吃午飯了，可是沈時說要請他們，她總不好讓請客的人，等會一個人來餐廳吧。
　　
　　「啊……沈醫生要請我們吃飯？」老湯問了問，隨後直接拒絕起來，「不用不用！太客氣了！」
　　
　　不……不客氣，而且非常應該。
　　
　　湯貝站得筆直，又說︰「沈醫生已經過來了，等會就到。」
　　
　　老湯瞥了她一眼，彷彿是她把沈時攬過來的，認為她怎麼那麼不懂事。
　　
　　「上次沈醫生不是來周莊玩嗎？」湯貝心虛找了一個理由說，「現在你們來S市，還來了東部院區，他請你們吃飯不是很正常？」
　　
　　「哎呀，沈時真的太客氣。」老湯又說，轉了下轉高大魁梧的身子，已經看到了前面走來的沈時，爽利地舉了下手，「小時，我們在這裡！」
　　
　　湯貝︰……剛剛是誰說太客氣了？
　　
　　沈時已經在附近的酒樓訂好了位子，東院過去有一定距離。四人坐上了車，沈時驅車，湯貝主動坐上副駕，然後，悄咪咪地瞅了眼沈時。
　　
　　沈時微微側目，兩人視線短暫地交匯了一下。
　　
　　後座老湯和沈時聊起了天。
　　
　　湯貝有時候覺得老湯有些話嘮，以前善善就說過，他們家完全是一個大話癆生了一個小話嘮。所以說遺傳真奇妙，連話嘮都能遺傳。
　　
　　萬萬沒想到，老湯跟沈時打聽起了丁醫生；四人一塊走進酒樓的時候，老湯突然開口道︰「小時，我覺得你們辦公室那位丁醫生還不錯，看起來那種很正直很正直的男人。
　　
　　咳，沒錯，丁醫生的確是一個很直，很直的男人。
　　
　　驀地反應過來老湯話裡的用意，湯貝趕緊拉上了老湯的手臂，來不及了……老湯已經直接說了出來︰「你說，那位丁醫生跟我們家貝貝，你覺得合適嗎？」
　　
　　沈時停了停腳步。
　　
　　湯貝也差點磕在了酒樓前的台階上，仰了仰頭，心裡嗷嗷地叫著要命，她站在沈時後面，透過他的襯衫都可以看到他脊背英挺，肩線平直。
　　
　　她家老湯啊！
　　
　　「丁醫生嗎？」沈時開口出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沉靜，將手放進褲袋裡，他繼續回答老湯說，「丁醫生的確很不錯……不過，可能不太適合貝貝。」
　　
　　「啊？」老湯笑臉悠悠，他也就隨便問問，聊聊天。
　　
　　「丁醫生脾氣不太好。」沈時非常客觀地評價了一句，然後回過頭，目光若有若無地撇了眼後面的人。
　　
　　「對……丁醫生脾氣不太好。」湯貝連忙附和沈時說，同樣，對自家老湯強調一番，「丁醫生不僅脾氣不好，他看我也不太順眼。」
　　
　　「咳。」沈時咳嗽了一聲。
　　
　　東院職工食堂，丁昇打了一個噴嚏，環顧了圈，問起了沈時說︰「怎麼沒見沈醫生？」
　　
　　對面黃醫生笑了笑︰「當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她雖然不在辦公室，但是回來就從楊醫生這裡聽說，湯湯爸媽過來了。
　　
　　如果今天中午沈醫生還出現在食堂，那也太不上道了。
　　
　　事實，頂級高材生談起戀愛來，也比一般男人強很多，很多啊。簡直到了步步為營的地步。
　　
　　因為學霸都是計劃控嗎？
　　
　　下午沈時還有門診，湯貝手機裡又進來了一條沈時發來的消息，來自她戲劇學院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入住資訊。
　　
　　沈時居然把老湯善善今晚入住的酒店訂好了，還定在了她公寓附近。即使，他還是一個沒名沒分的男朋友。
　　
　　沒名沒分……湯貝怎麼覺得自己好像也有些渣？
　　
　　可是，她就是不知道怎麼對老湯和善善交代，上次沈時來周莊玩她還對他們說沈醫生是不婚主義，轉而她和不婚主義的男人交往上了。
　　
　　湯貝決定在老湯善善回去之前，來一場真情告白；當然她還要叫上她哥，當著老湯善善的面，季柏文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
　　
　　酒店裡老湯遞給她一個袋子，對她說︰「這裡面有一個護腰，柏文上次扭傷腰也不知道好了沒，他每天坐辦公室對腰恢復也不好，你把這個護腰帶給他。」
　　
　　顯然，這個護腰是善善給她哥帶來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當年她哥從周莊回了S市，她哥和善善兩人關係就有些微妙，明明善善對她哥關心得要命，就是很少打電話過去。
　　
　　「想知道我哥的腰到底怎麼樣了，就打電話過去問問嘛。」湯貝直接對她媽說。
　　
　　善善看著她。
　　
　　好了，她就是受不了這樣的美人眼神，拿過護腰說，「我有時間就給我哥送過去。」
　　
　　不過她覺得對自身形象十分重視的季總經理，可能不會戴上護腰辦公。她拿著這手工製作的護腰帶，倒是想到沈時一個手術就要三兩個小時，戴個護腰會不會輕鬆一些呢？
　　
　　「媽，這護腰哪兒做的，你也給我搞一條唄。」她要同樣尺寸的男款。
　　
　　善善︰「你不是有一條嗎？」
　　
　　湯貝笑吟吟，不好意思說出來，她倒在了柔軟的酒店大床，咧了咧嘴；善善溫柔地朝她伸手，捋了捋她額頭的頭髮。
　　
　　「媽，我們聊聊天唄。」湯貝歪過頭說。
　　
　　善善淺淺地笑著︰「聊什麼？」
　　
　　「聊……要不聊聊你們對未來女婿的期待啊，或者要求什麼的。」
　　
　　善善和老湯︰「……」
　　
　　原本不管季林森還是季媽媽，對未來女婿的期待就是沈時那樣的，幾乎從頭到腳都貼合他們的心意來；可是王曉春已經知道，沈時交了女朋友，這個人還是善善的小女兒——湯貝貝。
　　
　　晚上，季柏文被叫回季家吃飯。
　　
　　對於家務事，王曉春最近有些懈怠，飯菜都是季家阿姨來做，她開始每天跑美容院，即使五十來歲了，只要一張臉花了大錢，依舊能恢復一些年輕時候的光澤。
　　
　　「咳……聽說你媽來S市了？」飯桌上，季林森特意地問了問兒子說。
　　
　　季柏文微微抬起眉頭，顯然他還不知道，他媽過來了。
　　
　　季林森沒再說話，畢竟這張飯桌上還坐著他現在的太太和女兒子珊。就在這時，王曉春看向季柏文說︰「如果來了，應該跟你說一聲啊。」
　　
　　季柏文靠了靠紅木餐椅。
　　
　　「難道是過來見未來女婿的？」
　　
　　王曉春再次開口，冷不防地猜測了一句。即使，她女兒已經抬眸看向她。茶園那晚，她家姍姍跟她一塊睡，她發現珊珊樣子不對，反復追問了才知道沈時和湯貝貝在一起了。作為一個媽媽，總是格外心疼自己的女兒。
　　
　　所以王曉春也只是忍不住提一嘴，抬頭看向善善的兒子說︰「柏文，沈時是你介紹給貝貝的嗎？可是，珊珊也是你妹妹，你也知道珊珊一直喜歡著沈時……」
　　
　　「媽！」季子珊差點打掉了碗筷。
　　
　　王曉春兩句話，頓時也讓季家餐桌氣氛凝結，不止季柏文一臉難以置信，季林森同樣很驚訝。
　　
　　然後，季柏文站了起來。
　　
　　季柏文來找沈時的時候，沈時人在球場，身上穿著休閒運動衣，模樣挺拔清俊。季柏文迎面走來，沈時嘴角微微勾著，心裡基本明白，季柏文可能已經知道了。
　　
　　「聊聊？」沈時主動開口。
　　
　　季柏文面無表情地點頭。他也很想知道，這位多年的老朋友，會對他說什麼。
　　
　　夜風拂著球場周圍的灌木，樹影重重地晃著；前面的排屋，從窗子裡透出燈火。整個小區，綠化擋住了光線，每到夜裡就顯得昏暗而靜寂。沈時和季柏文一塊坐在球場的長椅，一個兩手握拳，一個雙手相扣。
　　
　　「你那位在醫院的看中的人……怎麼樣了？」季柏文硬著嗓音問。
　　
　　「已經在一起了。」沈時微抬了下頭說，半弓著身，聲線清潤得像是細雨夾風，尤其對比季柏文凜冽如同西北風般的問話。
　　
　　「呵，速度可真快。」季柏文又說。
　　
　　「還好，好在我們彼此喜歡。」沈時這樣回話。
　　
　　「彼此喜歡！」季柏文咬咬牙，「那這樣的好事，怎麼不公開啊。」
　　
　　「因為——」沈時轉過了頭，看向季柏文，「因為我女朋友很在意她哥的想法，還在做準備如何跟她哥坦誠。」
　　
　　「坦誠？」季柏文牙齒都要咬碎了，「所以要怎麼坦誠？」
　　
　　沈時笑了笑，望向天上的幾顆星星，唇角依舊帶著一分笑，過了會，他開口說︰「當然是希望得到哥哥的祝福。」
　　
　　「……」
　　
　　「畢竟，我們是認真交往，奔著結婚去的。」話音全部落下，沈時再次將目光定在了季柏文臉上，然後用自己最赤誠的口吻，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講出了一個事實，「柏文，我愛上了貝貝。」
　　
　　很抱歉，但是他真的愛上了湯貝貝，就算一開始，他也只當她是一個朋友的妹妹。
　　
　　……
　　
　　第二天一早，季柏文出現在東院。
　　
　　東院體檢在康復中心這棟樓，湯貝正拿著兩份體檢單子往外走，原本腳步輕快，面容愉快，結果，抬頭看到立在她前面不遠處的季柏文。
　　
　　她反應了一下下，轉過身，掉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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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9:54 AM

第44章　第四十四顆星

　　多年的兄妹，湯貝完全可以從季柏文的面部表情準確地判斷他下一步動作︰他對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甚至會不會動手揍她。
　　
　　從小到大，她最怕的人不是她家善善和老湯，而是季柏文，小時候每次她和小夥伴在外頭玩晚了，過來逮她的人都是季柏文。
　　
　　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要從哪個方向朝她進攻，然後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然後狠惡惡教訓她一頓。
　　
　　何況，昨晚沈醫生已經給她打了電話，沒有具體說她哥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但是她哥在她準備坦誠之前——先知道了她和沈時偷偷交往的事。
　　
　　「沈醫生，我哥有沒有打你啊？」電話裡她問沈時。
　　
　　沈時咳嗽了一聲︰「我們是打了一場。」
　　
　　她嗚呼一聲，倒在了床上。
　　
　　今天，她覺得既然老湯善善都在，季柏文肯定不會拿她怎麼樣，沒想到她哥出現得那麼快……剛剛湯貝幾乎本能選擇，撒腿就跑，跑了一會回頭看了眼，沒有看到人了。
　　
　　她正要往前走，前面季柏文朝她走了上來。
　　
　　「哥……」湯貝立馬犯慫，叫了一聲，杵著不動了。
　　
　　季柏文輕哼一聲，面色難看到了極點，瞪了瞪她，冷嗤道︰「有本事談戀愛，有本事就別跑！」
　　
　　湯貝靠著牆，雙手習慣性往後貼著，委屈地咬了咬唇，厚著臉皮開口乞求︰「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季柏文︰「……」
　　
　　那好，可以！頓了下，他指向前面的主樓︰「那就過去跟沈時分手。」
　　
　　分手？湯貝挑眉，啊了一聲。
　　
　　季柏文︰「不是知道錯了嗎？」
　　
　　湯貝連忙搖頭，不得不解釋話裡的誤會︰「我說錯了……是不應該瞞著你，而是要第一時間告訴你。」
　　
　　季柏文面色凝了凝。
　　
　　湯貝繼續察言觀色，開口說︰「哥……我是真的喜歡沈醫生，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很般配嗎？」差點，她說出了被棒打鴛鴦時女主角最常說的那句話——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可是面對殘酷的劇情，相愛頂個屁用啊。
　　
　　湯貝眨眨眼，企圖讓季柏文心軟。
　　
　　季柏文完全不甩她，咬著她話裡的般配兩字，肝火更是噌得往上冒，他壓了壓火氣，問了另一個事︰「媽和老湯知道了嗎？」
　　
　　湯貝連忙搖頭，猛地想到一個討好理由，笑了下說︰「我本來想第一個告訴你，所以他們都還不知道……」結果，是你自己先知道了。
　　
　　聽到這話，季柏文差點抬起手，高高地舉起來。
　　
　　湯貝脖子猛地一縮，因為她後面就是牆，也縮不到哪兒去。嗚嗚嗚！
　　
　　「你和沈時交往的事，先不要告訴他們。」季柏文突然開口，冷聲冷氣地對她要求，「暫時不要說。」
　　
　　呃？湯貝抬了下眼，實在不明白了，小聲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他不想讓老湯和善善跟著擔心，更不想他到時候失去沈時這個朋友。兩個人年齡相差那麼大，就算沈時很優秀很出色，他也不看好這兩人會長久，最多一個月，不，兩個星期。
　　
　　兩人可能就交往不下去。
　　
　　按照湯貝貝這種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性格，沈時能受得了？事實，貝貝也不會是沈時那廝的對手。
　　
　　昨天他在季家聽到兩人交往的這個事，第一反應是可笑，第二反應才結合湯貝貝最近動不動提及找男朋友這事，才覺得可能真是無風不起浪。
　　
　　一個懶得找女朋友，一個只想找個男朋友，就算沈時真的喜歡上了貝貝，他也不可能讓兩人交往得這樣草率，不當一回事。
　　
　　好委屈……湯貝差點哭了起來，癟了癟嘴。
　　
　　「知道了沒？」季柏文跟她強調。
　　
　　湯貝被迫點了下頭，多少猜到她哥為什麼不讓她告訴善善和老湯，他根本就不相信她和沈醫生會長久在一起。
　　
　　「哥，你真的太低估我們了！」湯貝硬著脖子說。
　　
　　火氣再次冒了出來，季柏文抬起手，湯貝下意識往下躲，然後她朝左邊喊了一句︰「媽！」
　　
　　季柏文︰……
　　
　　湯貝再次跑了，左邊根本沒有善善，而是她看到了沈時。
　　
　　沈時就站在前方的過道，一身白大褂玉樹臨風，她朝他跑了過去；跑得太急，很想靠在他胸膛喘會氣，沈時穩穩扶住她，含笑的聲線飄在她頭頂︰「湯貝貝……你是屬兔子嗎？」
　　
　　不，她不是屬兔子，她是屬狗的。
　　
　　季柏文也往這邊走來，看到前面手牽手的一對人，好不容易下去的火氣又冒了出來，沉著一張臉，上前兩步。
　　
　　沈時直接護住了自己女朋友，迎面看向上前的季柏文。湯貝更是往後站了站，躲在了沈時後面。
　　
　　……有人撐腰的感覺，真好啊。
　　
　　「你們這是怎麼了？」前面等著體檢單的善善和老湯過來找自家女兒，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柏文站在前面，貝貝躲在了沈醫生身後。
　　
　　事實這樣的場景，他們並不陌生。
　　
　　「貝貝！」善善看向女兒，溫爾地責備說，「你怎麼可以拿沈醫生當擋箭牌。」
　　
　　湯貝︰「……」收到前面季柏文投來的視線，她鬆開了沈時的白大褂。
　　
　　沈時同樣看了她一眼。
　　
　　對不起，她可能還沒有辦法給他名分。湯貝直了直身，轉過頭解釋說，「因為我沒有告訴我哥……你們來了，他就要打我——所以我就只好躲到沈醫生後面了。」
　　
　　這個差點滿分的解釋，季柏文擺了擺臉，只能接受。
　　
　　老湯和善善更是無奈，尤其老湯看看沈時，扯了扯笑，開口說︰「小時，讓你見笑了。」
　　
　　「沒有。」沈時同樣扯了扯唇，沒有多餘的話。
　　
　　「你哥怎麼會打你。」老湯開始訓她，難得拿出了一家之主威嚴說，「這裡是醫院，不是遊樂園。」
　　
　　話音剛落，季柏文哼了哼聲，真的在湯貝頭頂敲了一下，對所有人說︰「沒錯，我就是要打她，什麼事情都瞞著我！」
　　
　　這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
　　
　　湯貝眼巴巴地看向老湯和善善，季柏文卻望向沈時，眼色裡帶著一絲難得的挑釁，所以現在還沒有名分的他，繼續護啊，護著啊！
　　
　　沈時真的有些無奈，低了低頭，從湯貝手裡拿過體檢單，對老湯和善善說︰「叔叔阿姨，我們走吧。」
　　
　　名分不是早晚的事嗎？沈時走在了老湯和善善身邊，老湯那個感謝︰「小時你那麼忙，就不用陪我們吧。」
　　
　　「沒事，我現在有空。」沈時禮貌地回應說，「何況，你們難得來一趟，陪你們也是應該的。」
　　
　　這兩句話，同樣帶著不一樣的意思。
　　
　　湯貝和季柏文走在一起，想著季柏文的叮囑，難道她真的不能告訴善善和老湯嗎？心裡默默地想著。
　　
　　「媽……你來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季柏文突然出聲問，不是設問，而是陳述地闡述這個事實。
　　
　　善善看向自己兒子︰「我和你湯叔都怕你太忙了……」
　　
　　「忙得連看自己媽時間都沒有，忙得我媽過來體檢，我也不知道？」季柏文又問了兩句。
　　
　　善善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湯貝趕緊替善善解釋︰「哥，這個體檢是我前陣子給他們買的，你放心喔……咱媽身體好著呢，沒有任何問題。」
　　
　　「那就好。」季柏文站在一邊，再次伸手敲了一下她腦袋，涼涼地擠兌一句，「還挺孝順的。」
　　
　　季柏文這話並不是真的擠兌，反而是欣慰她還有些懂事。湯貝當然也能聽出來，不過她必須跟季柏文說一句︰「哥，如果你在這樣敲我，我可能就需要拍個腦CT了。」
　　
　　「不要瞎說。」善善輕輕彎了下唇，對她道，「你哥又不會真打你。」
　　
　　「噢。」湯貝悄悄地看了看這對母子，感覺自己功德無量，再次無形之中化解了剛剛別扭的氣氛。
　　
　　因為季柏文過來，善善和老湯體檢結束，也不用沈時送他們了，臨走前沈時站在康復中心的台階上，目送他們離去。
　　
　　湯貝想回頭看一眼沈時都不敢。
　　
　　她可真是一個慫貝貝，渣貝貝，有膽子談戀愛卻沒膽子給男朋友名分。湯貝越想越悲憤，尤其是沈哥哥幾乎完美配合著她，就算沒有任何名分，依舊挺拔磊落又寬容地站在她旁邊，沒有任何怨言。
　　
　　不行……她還是要跟老湯和善善介紹沈時的另一個身份。湯貝倏然停下腳步。
　　
　　同樣，季柏文也停了下來。他看看遠處，又看了看她。
　　
　　湯貝︰……
　　
　　「又怎麼了？」老湯提著一袋子，扭頭問她。
　　
　　「我……繫個鞋帶。」湯貝輕聲說，默默地蹲下來繫鞋帶，然後趁著繫鞋帶的功夫，回過頭看了眼台階上雙手放在白大褂口袋裡的沈時。
　　
　　前方沈時忽地笑了下，看她的眼神似乎在說——算了，他也不指望她了。
　　
　　老湯和善善直接走了，季柏文送他們到火車站，她又坐上季柏文的車，跟著他回來。
　　
　　「怎麼，要繼續送你去醫院嗎？」季柏文涼涼道。
　　
　　湯貝坐在後座，嘀咕了聲，說︰「……如果哥你不麻煩的話，謝謝了。」
　　
　　還真敢說！
　　
　　「哥，你昨天和沈時打了一場嗎？」湯貝又問。
　　
　　「……對，我們打了一場。」季柏文慢半拍回她，咬著音說，「打了一場球。」
　　
　　原來不是打架啊。湯貝籲了一口氣，都怪沈時沒說清楚，害得她白白操心了一把。
　　
　　「對了，你還是送我到學院吧，趙老師找我，關於畢業作品的事。」湯貝開口說。
　　
　　季柏文哼了哼，但也將車往戲劇學院開去。
　　
　　他就不明白了——
　　
　　沈時怎麼就看上了一個戲精。難道天才無聊了，覺得戲精比較好玩？這樣一想，他更氣得牙癢癢。他家貝貝是沈時因為無聊就隨便玩玩的人麼！
　　
　　一旦接受了貝貝和沈時交往上這件事，季柏文並不想直接做那個棒打鴛鴦的人。他很瞭解貝貝，越是不同意，她肯定越起勁；他也知道沈時性子，什麼事情都藏得很深。
　　
　　太多事情，都沒辦法過早下定論。
　　
　　……
　　
　　湯貝來到戲劇學院找趙老師。
　　
　　辦公室裡，趙老師跟她商量了一件事，她的畢業作品他已經看了，覺得很不錯，剛好最近有一個國際性藝術微電影評選，也是針對新人導演的，問她有沒有興趣參加……
　　
　　不等趙老師說完，湯貝已經確定地點起了頭︰「謝謝趙老師，我非常有興趣。」
　　
　　「最近怎麼樣啊？」趙老師又問她。
　　
　　湯貝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說︰「還好，每天理論轉化實際，結合老師你教我的，運用在實際拍攝裡，特別得心應手。」
　　
　　趙老師正端著杯子，差點手沒拿穩，茶水灑了出來。
　　
　　「沒想到你真走上了拍攝這條路。」趙老師有些感慨，望著她說，「當時把你招進來，我本以為你後面還是會轉到表演系。」
　　
　　「為什麼？」湯貝有些不解，想了想直接樂了，「難道老師你覺得我更有……表演天賦嗎？」
　　
　　這個嘛！趙老師嗯嗯了兩聲，開口說︰「加油，湯導，老師好看你噢。」
　　
　　湯貝最喜歡就是被人好看了，因為她肯定——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的！
　　
　　「謝謝趙老師，以後我獲獎了，肯定會在獲獎臺上感謝一下你。」湯貝笑嘻嘻道。
　　
　　趙老師︰「……」
　　
　　事實，好多學生對他說了這句話，後來獲獎的學生也有，不過到時候真記得他這個老師的，真沒有了。
　　
　　「好，老師記住了。」趙老師慈愛道。
　　
　　湯貝經過學校的藝術館，在裡面坐了一會，還有兩個月，她就真的畢業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男朋友的關係，感覺畢業都不憂傷了。
　　
　　湯貝回了一趟公寓，拿上了善善帶過來的護腰帶，路上又買了水果，和一隻醬板鴨。她和季柏文，唯一能證明他和她是親兄妹，就是兩人口味很像。
　　
　　她喜歡吃的，他都喜歡吃。
　　
　　當然，也有可能是兩人一塊長大的關係。
　　
　　晚上7點，湯貝來到季柏文的公寓，拎著大包小包過來負荊請罪。不管季柏文怎麼看她和沈哥哥，她瞞著他戀愛，肯定是她不對。
　　
　　何況，她還需要好好賄賂他呢。
　　
　　不知道是不是跟程姐分手的關係，才7點，季柏文已經換上了居家服，坐在客廳看起了電視。可憐的孤家寡人啊！
　　
　　湯貝提著醬板鴨，特別乖巧地叫了一聲哥，開口說︰「哥，我來看看你。」
　　
　　季柏文沒有回頭，繼續看著電視說︰「東西放下吧。」
　　
　　「哥，你吃了嗎？」湯貝又回過頭問。
　　
　　「還沒。」季柏文回她，「等會外賣就來了。」
　　
　　「吃外賣怎麼行呢！」湯貝走過來，建議說，「……要不我給你煮個泡麵？」
　　
　　季柏文抬起頭，一副完全知道她打什麼主意的樣子，雙腿交疊，同意說︰「好啊。」
　　
　　湯貝到廚房給季柏文煮泡麵，放了兩個蛋，然後將這份誠意滿滿的泡麵端到了季柏文的面前，就在這時，外賣也到了。
　　
　　附近高級餐廳送來的四菜一湯。
　　
　　湯貝接過木盒子裝的外賣，再次感受到了階層的差異，有錢人吃的外賣都跟她不一樣。然後，季柏文吃她煮的泡麵，她吃他的外賣。
　　
　　她盤坐在茶幾前，一口一口地夾菜，吃得特別香。
　　
　　季柏文突然放下了筷子，憋了很久，還是問了出來︰「貝貝，哥問你——」
　　
　　湯貝拿著筷子抬起頭，等著季柏文的問話。
　　
　　季柏文琢磨一下語言，有些難以問出，其實這種問題根本不合適他來問，但是他媽和老湯都還不知道。
　　
　　「沈時有沒有欺負過你。」終於，季柏文將話問了出來，一臉嚴肅。
　　
　　湯貝︰……
　　
　　「什麼欺負啊。」湯貝看著季柏文，自然先想到字面上的意思，其實沈時偶爾還是會欺負她，語言上欺負她。
　　
　　湯貝很想拉攏一下親哥的感情，然後特意笑了笑說︰「沈哥哥偶爾還是會欺負我，不過我現在不擔心了，以後只要他敢欺負我，我就跟哥說。」
　　
　　季柏文︰……
　　
　　沒想到她的賣乖求榮沒有任何效果，反而讓季柏文面色更沉。湯貝看了看季柏文反復撩了撩的眼皮，下意識明白自己理解錯了，她哥說的欺負可能是——那種欺負。
　　
　　「沒有，沒有！」湯貝立馬搖頭，趕緊自證清白說，「我們還沒有呢……」
　　
　　哎呀！她哥怎麼可以直接這樣問她，丟人不丟人！
　　
　　因為這個問題，季柏文根本沒辦法直接問沈時，只要想到那晚他對沈時說的那句「喜歡你就上啊！」季柏文恨不得捶自己兩下。
　　
　　明顯，當時沈時就在給他下套！
　　
　　湯貝紅著臉離開了季柏文的公寓，坐在自己的車車裡，收到了沈時發來的一條資訊。待她驅車回到公寓樓下，果然看到了停在她公寓對面的一輛黑色SUV；車內亮著燈，沈時靠駕駛座而坐。
　　
　　然後，兩人站在了馬路兩對面。
　　
　　她打算過去，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你不要動，我過來。」
　　
　　他都不知道……為了早日給他名分，她剛剛討好季柏文回來。
　　
　　湯貝帶沈時來到公寓頂樓的大露臺，最上面的大露臺是公用，所以夜裡9點了，還有曬在這裡的床單被套。
　　
　　湯貝仔細看了眼，這個床單被套好像是她上個星期曬在這裡的……
　　
　　沈時也認出了曬在這裡的床單，對她說︰「有些眼熟。」
　　
　　湯貝並不想認領，指著這款性冷淡的灰白色床單說︰「現在流行這樣的，是爆款。」
　　
　　「喔。」沈時應了一聲，然後靠著圍欄，朝她伸出手。
　　
　　湯貝走過去。
　　
　　沈時已經抱住了她。
　　
　　「……要吻嗎？」沈時問她，聲音沉得她想直接張開嘴，飄忽又蠱惑。
　　
　　高樓夜風習習地吹著兩人的衣衫，湯貝想到季柏文那聲欺負，一時沒接話，然後沈時已經吻了下來。
　　
　　湯貝環抱住了沈時的腰身，實在是不太爭氣。
　　
　　就在這時，她左側胸口抽疼了兩下，她哎呀了一聲。自從談了戀愛，她好像都嬌氣了。一點小痛都要喊出來，也不顧忌是哪個部位。
　　
　　「乳腺增生疼痛嗎？」沒想到，沈時更直接，眼睛像是裝了雷射線，看出她剛剛是哪裡作痛。
　　
　　因為是醫生的關係？
　　
　　湯貝點了下頭，她可能要來姨媽了，每每大姨媽來訪，她左邊胸部就時不時抽痛一下，肯定是那顆小花生米作祟了。
　　
　　也不知道花生米有沒有長大一些……
　　
　　「要不……我給你看看？」沈時出聲問，徵求起她意見。他聲音夾著風，湧入她耳裡，聲線清涼，聽起來沒有任何其他想法。
　　
　　如果她拒絕，反而汙了。
　　
　　何況，她和沈時已經是男女朋友了。
　　
　　「好啊……」湯貝低低應下，同意了。大概是怕她羞澀，沈時替她檢查的時候，另一手放在了她後背，她也將臉貼在他胸膛，感受著沈時的手越來越上。
　　
　　他看過她的彩超檢查單，直接來到了長花生米的左邊，停了下來。然後，胸衣扣子，也解了。
　　
　　再次，沈時來到了前面。
　　
　　湯貝幾乎倒抽了一口涼氣。
　　
　　……
　　
　　沈時手在她小饅頭按壓了一會，很快找到了那顆小花生，他說︰「還好，一釐米左右，沒有大起來。」
　　
　　湯貝埋著頭，噢了一聲。
　　
　　感受著沈時的手依舊留在她的小饅頭上方，甚至移動了一下，湯貝仍然埋著臉，不敢看高潔如明月的沈醫生，只能低聲問一聲︰「……沈醫生，你真的在觸診嗎？」
　　
　　他還在觸診嗎？觸診好了嗎？
　　
　　一時之間，沈時沒有回答她。
　　
　　湯貝更是緊張得快要打顫。
　　
　　隨後，沈時低沉又透著磁性聲音掠過她耳邊，似乎同樣壓了壓鼻腔裡的氣息，他坦誠告訴她說——「前面是，後面不是。」
　　
　　瞬間，湯貝的臉從面頰紅到了脖子。
　　
　　同時，她想到了她哥季柏文臨走前的交代，不要讓沈時欺負自己，現在這個情況——算嗎？

　　－－－－－－－－－－－－－－－－－－－－－－－
　　
　　作者有話要說︰

　　——沈醫生，你真的在觸診嗎？
　　
　　——前面是，後面不是。
　　
　　今晚貝貝是一個正經貝，沈醫生卻不是正經的沈醫生。
　　
　　湯貝︰……所以什麼是前面是，後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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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0:12 AM

第45章　第四十五顆星

　　今晚貝貝是一個正經貝，沈醫生卻不是正經的沈醫生。什麼前面是，後面不是？難道前面是正正經經的觸診，後面呢？
　　
　　後面是一個男人對自己女朋友的幾乎本能的佔有性行為。
　　
　　湯貝微微抬起頭，看到沈時緊繃著的下顎線條，一雙眸子又黑又沉，眼瞼下方是淡淡的陰影，觸踫到彼此的視線，湯貝低下頭，吐出兩字︰「流氓。」
　　
　　生平第一次，沈時被罵做流氓。
　　
　　然而，流氓兩個字卻像一把小刷子撓著他的心，沈時低低呵地笑了一聲，收起了身體裡的慾念，替女朋友把胸衣扣回，從後面收回右手。
　　
　　掌心，還殘留著一份細膩柔軟，美好得他想犯罪。
　　
　　本以為心動很難，可是真有了喜歡的人，他就像這世上任何一個俗氣的男人一樣。如果當年的自己知道現在他會變成這樣，一定會詫異，甚至嘲笑現在的自己。
　　
　　然而，當年那個恃才傲物，自認聰明過人的沈時，他現在也已經陌生了。
　　
　　湯貝繼續將臉瞞在沈時懷裡，哼哼唧唧，就是不說話。
　　
　　「貝貝，你是不是快要來例假了？」沈時出聲詢問。
　　
　　湯貝︰「……」有個醫生男朋友是一種什麼體驗，摸一把就知道她大姨媽要來了嗎？
　　
　　「最近注意飲食。」沈時叮囑了她兩句，「不要吃冷食。」
　　
　　湯貝嗯了聲，繼續抱著男朋友。
　　
　　沈時笑了下，商量說︰「要不我們下去吧？」高樓風有些大，他怕自家女友這幾天抵抗力不太好。
　　
　　可她還想多抱一會呢。
　　
　　湯貝直了直身，沈時已經伸出手，將她手收攏在他掌心裡。兩人走過露臺曬著的床單被套，湯貝繼續熟視無睹地路過，然後被旁邊人忍不住提醒︰「真的不要了嗎？」
　　
　　湯貝︰……
　　
　　沈時替她收下了床單被套，兩人乘坐電梯下去，剛好23樓一位師哥要下去；他從電梯外進來，看了眼她旁邊的沈時，打了一個招呼說︰「貝爺，你可終於把頂樓的床單收走了。」
　　
　　湯貝朝師哥扯了下嘴。
　　
　　師哥拿著手機，又說︰「原本我和星爺還打賭呢，賭你什麼時候能收下頂樓的床單，一個星期，算我贏了噢。」
　　
　　湯貝又朝師哥呵呵一笑。有沒有一點眼力勁，不知道她身邊站著沈醫生嗎？！不要一直扯毀她形象的事好不好！
　　
　　然後，師哥已經對沈時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顧力，貝爺的兄弟。」
　　
　　沈時回話之前，先瞧了她一眼。
　　
　　「瞎稱呼呢。」湯貝立馬抬眸對沈時解釋說。
　　
　　「沈時，貝貝的……男朋友。」沈時同樣介紹起自己，也表明自己身份。
　　
　　「久仰久仰。」顧力嘿嘿笑了笑，提了一個邀請說，「樓下趙哥那裡燒烤又開業了……貝爺，帶你男人一塊去唄。」
　　
　　顧力這口吻，好像她養了一個小白臉似的。事實，她覺得沈時就算拿著床單被套，隨意地站在電梯一邊，仍然氣勢強大，不削一絲氣質。
　　
　　關於顧力的燒烤邀請，如果是之前單身，湯貝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是現在不行了。剛剛沈時在樓頂囑咐她要注意飲食呢。她要——遵醫囑！
　　
　　「我就不去了。」湯貝出聲謝絕，口吻十分禮貌。
　　
　　顧力那個遺憾。
　　
　　電梯停在12樓，湯貝和沈時出來，一前一後，直到來到1206室，湯貝一邊輸入密碼一邊說︰「……顧力是我師兄，因為導演系基本都是男生，我就跟他們稱兄道弟了。」
　　
　　她怕沈時誤會，特意解釋一番。
　　
　　沈時倒是笑了，對她說︰「你的兄弟看起來都很不錯。」
　　
　　「那是自然，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嘛！」湯貝立馬蹬鼻子上臉，對沈時說，「我也是有選擇地交朋友。」
　　
　　「喔，這樣。」
　　
　　送她回房，沈時很快離開，怕自己多待下去，就不想回去了。湯貝依依不捨地送沈時出門︰「我也要洗洗睡了。」
　　
　　沈時摸了下她的頭。
　　
　　待沈時離開五分鐘，湯貝手機裡進來一條顧力的消息︰「貝爺，你男朋友已經驅車離開了，可以下來吃燒烤了。」
　　
　　嘿嘿。不愧是同門師兄，看懂了剛剛電梯裡她藏在眼神裡的暗話。湯貝甩了下頭，面帶微笑，揣著手機出門了。她怎麼會因為談了戀愛就放棄自我呢。
　　
　　做人最重要是開心嘛，戀愛要談，燒烤也要吃。
　　
　　結果剛一下樓，湯貝撞上了突然折回來的沈時，簡直殺她個措手不及。「沈醫生，你怎麼回來了？」
　　
　　「我錢包落你這裡，回來拿下。」沈時站在她面前說。
　　
　　湯貝︰……她怎麼覺得沈時好像是故意的呢？
　　
　　季柏文認定貝貝和沈時交往不到一個月必然分手，不是沒原因的。兩人性格南轅北轍，一個爛漫，一個克制，至於其他，就算沈時對貝貝的喜歡是真心真意，作為哥哥，季柏文覺得貝貝對沈時更多的是好奇，崇拜，以及沈時那位老男人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
　　
　　所以，他才要求貝貝先不要跟善善老湯提及，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到後頭兩人分了，他再興師問罪。
　　
　　……如果，湯貝知道季柏文是這樣想她，她肯定要駁他兩句︰哥，你錯了！以後我和沈時，只有死別，沒有生離。
　　
　　好吧，最近她有些入戲。
　　
　　湯貝開始看白血病的相關資料，她對白血病並不陌生，小時候她看過的好幾部電視劇，女主都得了這個病，導致她覺得白血病是一種女主病。然而白血病，專業醫學術語︰造血幹細胞惡性克隆性疾病，該惡性疾病多發染色體畸變的人群，更好發於兒童和青少年。
　　
　　湯貝知道血液科那邊就有不少兒童患有白血病，父母輾轉求醫來到了東院。
　　
　　因為她正在查白血病的資料，索性第三期宣傳視頻，就以白血病為主題。
　　
　　資料查著查著，湯貝還有些難過，因為她看到中華骨髓庫的樣本還不到兩百萬份。下午，湯貝跑了一趟血液科，捐了200cc血，順便將自己的血液樣本登記到了中華骨髓庫。
　　
　　明明沈時昨晚剛提醒她，不小心又忘了自己快要來姨媽這事；捐血之後，湯貝坐在東院圖書室繼續剪輯白血病的宣傳視頻，剪著剪著，揉了揉眼睛，趴在桌上睡一會。
　　
　　窗外黃昏將至，餘輝一點點從窗臺的左邊移到了右邊，悄然無聲；外面有風拂著樹葉發出的細微響聲，那樣輕柔，彷彿下起了小雨。
　　
　　淅淅瀝瀝。
　　
　　湯貝做了一個夢，夢到她變成了白血病女主角，沈時變成了血液科男醫生，她愛上了他的白大褂，他也愛上了變成女主角的自己，可是最後依舊逃不開命運的安排，她在他懷裡即將離世，摸著他的臉說起最後的遺言︰「o ba sa lang hai you……」
　　
　　為什麼最後變成了韓語，湯貝也不知道……做夢嘛，總是這樣陸離光怪沒有邏輯，可是最後湯貝還是被夢裡的畫面感動，夢到最後她變成了一顆星星，掛到天際下不來，小心臟更痛得一抽一抽，然後她哭得一抽一抽，醒了過來。
　　
　　她恐高啊。
　　
　　對面，坐著脫下白大褂的沈時，眨了兩下細致黑幽的睫毛。她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來，似乎坐了好一會兒了。湯貝捂著流淚的眼睛，難過又丟臉地問︰「沈醫生……你怎麼來了？」
　　
　　沈時抬著一雙沉靜的眸子，看了她一會，問︰「夢到什麼了？」
　　
　　夢到她變成一顆星星，懸在天空下不來……湯貝實在不好意思把剛剛的夢說出來，她側了下頭，外面天都黑了，醫院裡的路燈盞盞亮著。
　　
　　最前面的主樓急診，依舊燈火通明。
　　
　　湯貝跟沈時去吃晚飯，一路上她跟他交流了一下白血病女主和男醫生的故事大綱；沈時像是聽故事般聽完，然後給了意見說︰「你這個構思還是要具體看女主角得的是什麼白血病。」
　　
　　湯貝抬了下臉︰「嗯？」
　　
　　沈時繼續說︰「如果是M3，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這種白血病以前算是非常兇險的亞型，現在基本也有百分之80的治癒率；還有就是CML，慢性髓性粒細胞白血病，生存率也超過百分之八十，別說是CLL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基本屬於惰性白血病……」
　　
　　湯貝聽得連連咋舌，所以呢？
　　
　　「你確定要讓你劇裡女主角離世嗎？」沈時問她，低下頭，澄清的眼底捎著一份疑惑。
　　
　　湯貝︰……她再想一想吧。
　　
　　可是，她這次寫的電影劇本就像是命題作文，不僅男女主角身份都定了，甚至製片那邊希望她將結局寫得催人淚下，不要手下留情。
　　
　　要不她跟製片那邊說說，讓女主角換一種病？
　　
　　東院對面有一家大骨湯鍋店，湯貝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用吸管吸吮著大骨頭裡的骨髓，咕嚕嚕地品嘗著裡面的美汁，然後她抬頭諮詢沈時︰「沈醫生，你還知道有什麼淒美一些的絕症嗎？」
　　
　　沈時︰「淒美？」
　　
　　湯貝點頭︰「就是那種沒有治療機會，但是得了病依舊可以保持美麗容顏的？」
　　
　　「沒有。」沈時一口打破了她的設想。
　　
　　好吧。湯貝繼續啃骨頭，自言自語︰「我就知道沒有。」
　　
　　沈時依舊注視著她，湯貝感受到男友這充滿「愛意」的視線，摸了下鼻子，然後又舔了舔唇角問︰「我臉上沾汁了嗎？」
　　
　　沈時問起事︰「你下午去捐血，還登記了骨髓？」
　　
　　哎呀，做了好事就是藏不住，湯貝立馬咧了咧嘴，笑著說︰「不要說了，低調低調。」
　　
　　沈時面色不太好，對她說︰「你忘了我昨天說的嗎？」
　　
　　湯貝垂了垂眸子，然後再次抬起頭，有些正經地說︰「沈醫生，你可能對你女朋友還不夠瞭解——我的身體素質十分良好，200cc的獻血量對我而言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絲毫不值得一提，用我哥的話說，我就像是……」
　　
　　就像是一頭小蠻牛，尤其發起脾氣來。
　　
　　「就像是一隻活蹦亂跳的白兔子。」湯貝笑呵呵，換了個比喻說。
　　
　　她這樣一說，沈時倒是笑了，然後問她說︰「怎麼想著登記骨髓樣本？」
　　
　　「因為看了你給我的資料啊。」湯貝低下頭，咬了一口大骨上的肉，聲音徒地低了兩分，「中國13億人，中華骨髓庫樣本卻不到200萬，遠遠比不上美國登記的樣本數量，所以我就登記了一下，為建設更美好現代社會主義添磚添瓦嘛！」
　　
　　沈時一邊聽她扯話，一邊從冒著熱氣的小鍋裡舀了一碗骨頭湯給她，給她遞了過來。
　　
　　湯貝笑咪咪，恬不知恥地主動問︰「是獎勵嗎？」
　　
　　沈時微微點了下頭︰「是。」
　　
　　湯貝美滋滋地接過，感覺今天自己是一個棒貝貝，她也想沈時跟著她沾光，喝了一口湯後，挑了挑眉頭說︰「沈醫生，知道我現在境界為什麼那麼高嗎？」
　　
　　「為什麼？」沈時低低地問她。
　　
　　「為什麼，我是醫生的女朋友啊！」湯貝自得地將話說出來。
　　
　　沈時壓下唇齒裡的笑意︰「原來是這樣。」
　　
　　對啊，就是這樣，不然她哪會去查什麼白血病資料，就算一樣接了白血病女主劇本，立馬胡寫一通。她還知道，就算現在白血病治療率高了，但是中國依舊有很多找不到配型的白血病病患，他們有希望被治癒，只是希望一時還沒有落在他們身上。
　　
　　第三期視頻，湯貝在白血病宣傳視頻呼籲了一番骨髓樣本登記，最後她還拍了一張東院血液科醫護人員的合影，一塊放了上去。
　　
　　結果這期視頻，S大附屬醫院官博不僅置頂到最上面，還@了這幾期宣傳視頻製作人——湯三哥。
　　
　　第二天早上，湯貝大姨媽如約造訪。她的身體真是倍兒棒，來大姨媽依舊不影響她一臉血氣十足。一路，不少醫護人士跟她打招呼，尤其來到MDT科室裡，趙護士朝她不停眨眼，像是眼皮抽了筋，然後出其不意地叫了她一聲︰「三哥。」
　　
　　軟綿綿的一聲三哥，差點讓湯貝跪了下來。
　　
　　湯貝看了看周圍一波人，大腦下意識反應了一圈，然後趙護士對她說︰「三哥，快去看看昨晚官博留言……」
　　
　　沒想到她戀情被曝光之前，她的小馬甲先被扒了下來。
　　
　　S大附屬醫院官博，前面一波留言全部類似︰「湯三哥那邊過來，特地過來蓋個章[咪啾]。」「沒想到湯三哥還能製作醫療宣傳視頻，意外意外啊。」「官博君，你是不是@錯了，真是我們家三哥嗎？[激動][激動][激動]」
　　
　　……這群無恥的黑粉啊！
　　
　　然後官博最熱的是一條圖片評論，一位叫「粉紅夜貓123」的ID將視頻裡最後那張血液科醫護人士合影截圖下來，將最中間的白乎乎胖噠噠沒穿白大褂的杜醫生用紅筆圈了出來，上面寫著「湯三哥」三個字。
　　
　　「我想這位應該就是湯三哥本人無誤了。」該條評論點讚人數還差一人，666了。
　　
　　……她對不起杜醫生！和藹可親只是偶爾笑容透著一絲猥瑣的杜醫生憑什麼替她頂鍋啊！湯貝低著頭走進辦公室，迎面又是一道掌聲，黃醫生朝她鼓起了掌︰「來，我們給三哥鼓個掌。」
　　
　　沒人配合黃醫生，黃醫生有些尷尬。
　　
　　最前面一雙帶笑的眸子望了過來，沈時抬起手，跟著拍了兩下，真是一副隨意又無奈的姿態喔。湯貝直了直背，從辦公室門口悠悠走進來，邊走邊笑著說︰「受不起，受不起……」
　　
　　湯貝跟著沈時去巡視病房，一大清早，清淺的陽光在樹梢綻放著一圈又一圈的光，底下的玉蘭樹已經凋謝，換成了櫻花盛開。
　　
　　來到二樓病房，湯貝上了一個洗手間，洗了洗手，提著相機包出來。相機包裡塞著鼓鼓的，裡面全是「小天使」。
　　
　　洗手間朝最尾的走廊，走廊盡頭放著一張病床。湯貝眨了下睫毛，朝病床走了兩步。
　　
　　病床上躺著一個人，長手長腳露在外面，臉卻蒙著。湯貝走到了跟前，抿了抿唇，問候一聲——「早啊。」
　　
　　沒有反應。
　　
　　呃……
　　
　　湯貝大著膽子踫了踫伸在外面的手，感受到冰冷的溫度，觸電般收回，整個人都差點跳了下來。
　　
　　「涼了涼了……」湯貝幾乎是跳著去找沈時，很快撞到了沈時的懷裡，她不停地抖著雙腿，指著前面的病床的人說︰「沈醫生，那裡有個人涼了，嗚嗚嗚……涼了！」
　　
　　沈時一時無語，先將她扶住。
　　
　　湯貝緊緊地抱住了沈時，悄咪咪回過頭看。
　　
　　就在這時，前面那個被她說涼了的男人，緩緩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一臉的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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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0:23 AM

第46章　第四十六顆星

　　湯貝回頭看向不遠處的病床，和病床躺著的那個「涼人」，心跳都快提到了喉嚨口，然後就卡住了——
　　
　　移動病床上的「涼人」不僅坐了起來，還不為所動地掃了她一眼，眼神那個涼涼，透心涼。
　　
　　丁醫生？？？？？
　　
　　一時之間，湯貝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滑稽，只剩下目瞪口呆，隨後頭頂上方傳來沈時十分無奈的說話聲︰「快去跟丁醫生道歉。」
　　
　　口吻像是教不懂事的小朋友。畢竟剛剛她話裡表達的意思，不太好……不，是很不好。幸好是熟人，如果是別人，聽到後可能當場宰了她的心都有了。
　　
　　可是，丁醫生看她的眼神，怎麼一副跟她完全不熟的樣子，
　　
　　不要嘛！原諒她好不好……事實她會這樣，誰讓他手擱在外面，摸起來那麼冰冷，而且臉還蒙著，換誰都會有不好的猜測啊！
　　
　　而且，她不是立馬跑去找人了嗎！
　　
　　再次反應了一下，湯貝先鬆手，放開被她抱著的沈時。畢竟在病房外的走廊，就算她和他是男女朋友，也不太合適。
　　
　　「走吧。」沈時帶她朝丁醫生走去，「去解釋一下誤會。」
　　
　　湯貝望了眼沈時，不用解釋了吧。
　　
　　沈時卻覺得很有解釋的必要，尤其對丁昇這個性格。
　　
　　剛剛自己女朋友像是一隻炸毛的貓兒一樣撲到他懷裡，顯然真的被病床上躺著的人嚇了一大跳。他口吻表面怪責湯貝，實則不想丁醫生誤會什麼，誤會本身就是雙方問題。
　　
　　對啊，剛剛她的確嚇得快要窒息了。
　　
　　「……對不起。」湯貝走到丁醫生前面，輕聲道歉，然後還不忘關懷一句，「丁醫生，你今天是不是穿少了？你的手好像……有些冰。」
　　
　　「沒事，不用道歉。」丁昇坐在病床，背靠著窗，雙腿落了地，瞅了眼她說︰「畢竟有人也是……好心。」
　　
　　好心兩字，丁醫生就像是從鼻腔裡擠出來。
　　
　　「……」湯貝低了低頭，又有些好笑。大腦重播了一遍剛才的場景畫面，咬住舌頭，不讓自己笑出來。
　　
　　丁昇握了握手，耳邊同樣是那道吵到他的——涼了涼了！
　　
　　「以後不要瞎判斷。」沈時對女朋友說， 「有問題直接叫護士，幸好躺在這裡是丁醫生，如果是其他人，都要找你計較一番了。」
　　
　　湯貝重重地嗯了聲，表示知道了。
　　
　　沈時繼續查房，湯貝還好奇丁醫生怎麼會躺在這裡，醫生不是有專門的值班休息室嗎？丁醫生怎麼會躺在這裡「休息」？她看向丁醫生，只見他眼眶泛青，眼底又透著紅血絲，完全是一宿沒睡好的樣子。
　　
　　湯貝鬥膽問出了自己的猜測︰「……丁醫生，你躺在這裡是在尋找靈感嗎？」
　　
　　丁昇沒想到湯三哥那麼能猜，沒錯，他昨晚到早上一直躺在這裡找感覺，因為他……卡文了。
　　
　　他新文是第一視角寫一個臨死病人面對死亡的抉擇。他是醫生，幾乎每天都在接觸死亡，可是前陣子寫到臨死病人的心理轉變，卻發現問題很大，不夠細致入微，也沒有代入感。
　　
　　甚至，作為一個臨床醫生，他可能對死亡這件事都麻木了。
　　
　　「我新文是一個臨死病人……」丁昇打算交流一句。
　　
　　所以，他就在這裡扮起涼人了？畢竟都是搞創作的，湯貝了然地點點頭，有些佩服地說︰「丁醫生，你真的太有追求了。」
　　
　　丁昇根本不吃她這套，闔上眼。
　　
　　湯貝還想交流一番呢，因為她新劇女主也是一個絕症病人，她還想問丁醫生躺在這裡有沒有效果，如果有效果，明晚換她躺一下？
　　
　　算了，想想夜裡她獨自躺在這裡，湯貝也有些毛骨悚然。除非沈時願意陪她。
　　
　　「你學導演的，肯定知道體驗式寫作吧。」丁醫生睜開眼，低頭找到鞋子，穿上黑色皮鞋，站直身體，又對她說︰「躺在這裡感覺還不錯，思路都清晰了——如果剛剛你沒出聲。」
　　
　　說完最後一句，丁昇拿起病床上的白大褂，拎在手裡，走了。路過一個護士，對護士說︰「收拾一下病床。」
　　
　　湯貝︰……怪誰呢！
　　
　　不管如何，丁醫生這個人……真的很有追求。尤其對比自己，她寫的也是絕症病人，怎麼就沒有丁醫生那股子精神呢。
　　
　　湯貝去找沈時，沈時正跟一位上個星期剛從手術台下來的病人說話，旁邊還站著楊醫生。這原本是一位食道癌病人，上星期剛做了根治性手術；沈時和其他醫生不僅成功切除了食道腫瘤，還重建了病人的消化道。
　　
　　關鍵，這位T4食道癌病人手術之前，同時合並巨大胸主動脈瘤，還有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心臟病。手術不僅復雜，還很兇險。
　　
　　現在，這位病人朝沈時呵呵地笑著，家屬更是對沈時感謝不已︰「沈醫生，真的謝謝你。」
　　
　　「不客氣。」沈時抿唇，很快鬆開了家屬握上來的手。
　　
　　好像對外人，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病人，沈時都有些冷感。湯貝站在旁邊瞧了一會，然後舉起了攝像機，對沈時、楊醫生和病人說︰「我給你們拍一張吧。」
　　
　　「好啊。」病人和病人家屬特別高興。
　　
　　沈時稍微側了下頭，和楊醫生各站在到了一邊；湯貝稍微調了下光，按了攝像機的拍攝按鈕。拍照之際，病床上這位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穿著東院藍色條紋的病號服，泛著微笑，伸手比了一個「V」。
　　
　　沒有什麼，比獲得新生更圓滿的事了。
　　
　　「剛剛想問我什麼？」病房出來，沈時問她。
　　
　　呃……湯貝抬起頭，已經換了話說︰「就是覺得沈醫生你好厲害。」
　　
　　沈時目光在她臉上打轉一圈，點了下頭說︰「謝謝。」顯然，他也不吃她這一套。
　　
　　湯貝跟著沈時走出了10號樓MDT病房中心，路上遇到了替她頂鍋的杜醫生。踫到面，杜醫生親切和藹地朝她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小，外加沒有眉毛，笑容裡真的像網友說的那樣，親切裡透著小小的猥瑣。
　　
　　「小湯，你說你一個女孩子，長得那麼漂亮，怎麼就讓人叫你湯三哥呢！」杜醫生站在她面前，說起了網上的事情，「結果你看，他們都誤會了吧。」
　　
　　對不起杜醫生！湯貝又是一頓低頭哈腰的道歉︰「改天請你吃飯。」
　　
　　「行啊，那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沈醫生的面，原諒你了！」杜醫生開著玩笑說，然後笑咪咪地看向沈時。
　　
　　沈時回杜醫生說︰「不用看我的面……下次有時間我和貝貝一塊請杜醫生吃飯。」
　　
　　「好啊，那我可不客氣。」像是賺到了一頓飯，杜醫生滿意地攏了攏嘴角，離去了。
　　
　　湯貝仰了仰臉，朝沈時咧嘴一笑。
　　
　　沈時拍了下她肩膀。
　　
　　湯貝回頭看了眼杜醫生挺著肚子走路的樣子，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網友的眼光真的十分毒辣。只是「湯三哥」給他們的感覺，怎麼會是杜醫生這個款式呢？
　　
　　明明，她走的是某位不靠顏值吃飯的影帝路線啊！
　　
　　下午沈時有手術，她也需要重新構思一下絕症女主的劇本，她跟電影製片人建議將白血病換成了乳腺瘤；製片人對女主得什麼病並不太在意，之前考慮用白血病，純粹覺得這個病的字面感比較美好，然而乳腺癌這種，會不會削弱女主氣質？
　　
　　湯貝理解製片人的擔心，她上網找了一張得了白血病真實圖片，發了過去︰「這是得了白血病真實樣子。」
　　
　　製片人沒說話了。
　　
　　然後整個下午，湯貝都在東院的露臺咖啡屋寫劇本大綱，一邊敲打鍵盤，一邊慢慢地喝著咖啡，越寫感覺越好。
　　
　　女主角橋是25歲的胸罩設計師，正處於人生最美好的階段，結果一次體檢不幸檢查出乳腺癌，瞬間低落成谷底。男主梁是一位懷才不遇的外科醫生，有著風流倜儻的外形，內心卻有著不可告人的心理缺陷。
　　
　　他風流又冷漠，寂寞又矛盾。
　　
　　故事的背景就是，檢查出乳腺癌的女主橋到酒吧尋找慰藉，打算趁著生命最後的一段時光，將殘餘人生過得瘋狂而刺激，自然而然，橋在酒吧遇上了梁。
　　
　　這個時候，故事情節進入了套路，沒有意外，她也安排了同款套路又帶感的情節——兩人一夜情了。
　　
　　……
　　
　　飛速寫好了整個故事大綱，湯貝往後靠了靠籐椅靠背，有些沉醉在故事結尾裡；她端起早涼了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隨意敲了一個名字出來——《XX絕戀》。
　　
　　最後，女主沒有死，但也大大虐了一把。
　　
　　湯貝把大綱發給了製片人，過了十幾分鐘，製片人回復了過來︰「所以，最後男主把女主的胸割了？」
　　
　　呃，怎麼被製片人這樣一說，原本浪漫治癒的愛情故事都變成了懸疑恐怖片了。
　　
　　「是男主給女主做了根治手術！」湯貝強調一番。
　　
　　製片人黃姐︰「不是差不多嗎？反正最後女主沒胸了。」
　　
　　……好像也是。
　　
　　但是沒胸總比沒命好啊，何況沒胸怎麼了？搞歧視啊！現在沒胸的女孩那麼多，難道那些天生平胸女孩，都要去死嗎？
　　
　　湯貝勸說製片人︰「通過這個片，我們還可以宣揚一下女性健康，關愛乳腺癌病人，我覺得很好呢。」
　　
　　「可是，我們拍的是愛情電影，又不是宣傳片。」
　　
　　愛情電影就不能有意義有情懷嗎？湯貝並不認同製片人的話，繼續闡述她的想法︰「結局最後，女主橋改變了設計風格，設計起了平胸內衣，專門為那些平胸女孩帶來美麗。因為這樣，每天的工作更有了意義……橋不僅獲得了愛情，還有了更高層次的追求。」
　　
　　然後，黃姐似乎被她說服了，給了一句肯定的話︰「這個倒是很好。」
　　
　　過了會，還同意了她整個大綱思路︰「剛剛是我沒想明白，現在回味了一番，覺得整個故事不僅有層次，而且人設有張力，最重要還有情懷。就這樣寫吧，湯三哥，我等你的全稿。」
　　
　　湯貝︰「……」
　　
　　黃姐突然這樣爽快，湯貝反而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自己剛剛說的哪一點戳中了黃姐？難道是……
　　
　　想到了某個可能性。
　　
　　湯貝笑了，露出了蕩漾的笑容，可惜她是有小饅頭的人，沒辦法感同身受沒胸的遺憾呀！
　　
　　傍晚高樓風徐徐吹來，湯貝托著腦袋，悠悠地想著劇本費到手的美好，然後又想到丁醫生說的體驗式寫作。
　　
　　她也好想體驗一把啊。
　　
　　晚上沈時送她回來的路上，湯貝說了下午構思出來的電影大綱，然後求表揚般地看向沈時。她這個故事是不是特別棒？尤其女主最後的治療方案，她完全結合了實際情況，一點都沒有跑偏。
　　
　　如果按照她之前的尿性，女主真的有可能變成星星掛在上面，然後再來一個科幻戀。
　　
　　沈時思忖了一下，微微點了頭說︰「挺好。」至少邏輯沒問題了。
　　
　　「我就知道。」湯貝特別開心地說，「我這次構思得特別順利，主要是把男主帶入了你的……臉。」
　　
　　噢，原來是這樣。沈時差點扯笑出聲。
　　
　　湯貝看沈時心情這樣好，假裝煩惱地說︰「可是我開頭第一場戲還不知道怎麼寫，丁醫生說最好的寫作是體驗式寫作，我也想體驗一下……」
　　
　　她想要的體驗，自然不是得乳腺癌。
　　
　　沈時已經猜到了女朋友心裡的想法，並問了出來︰「想去酒吧？」
　　
　　「你同意嗎？」湯貝立馬腆著笑，笑盈盈地望著沈時。最好到酒吧之後，他還可以扮演梁醫生，這樣她肯定能很快找到感覺。
　　
　　沈時一時沒答應。
　　
　　湯貝由沈時送回戲劇學院的1206公寓，他站在門外沒有進去，攬著她的腰身，頓了一會，突然問了問她︰「如果我不陪你去酒吧，你就會自己去嗎？」聲線清清冷冷，卻格外撩人。
　　
　　如果這個嗓音，變成在她耳邊說悄悄話那種，一定更要命。
　　
　　既然沈時主動提了出來，湯貝仰了仰臉，轉了轉烏溜溜的眼眸子，故意說︰「……如果一直找不到感覺，我當然要去酒吧感受一下。」
　　
　　說完，她朝沈時粲然一笑。畢竟她除了是他女朋友，還是一位藝術從業者。
　　
　　「哦，那我只能作陪了。」沈時說，口吻無奈，又縱容。
　　
　　她就知道，沈時會答應她！
　　
　　「那我們去酒吧之後，你要不要再扮演一下梁醫生？」湯貝得寸進尺地要求說，提議時也有些羞澀，捲了下舌，一臉討好地看向沈時。
　　
　　沈時只是望著她，眸光靜若止水。然後，他朝她搖頭。
　　
　　……好吧，她就知道沈時不可能答應她這個要求。
　　
　　湯貝垂下頭，就在這時，沈時雙手都攬住她的腰，低低問她︰「如果我答應扮演梁醫生，有什麼好處呢？」
　　
　　呃……好處？
　　
　　湯貝踮起腳尖，打算送上了一個吻。像是知道她要吻他，沈時主動低下頭，方便她這個樑上君子偷香竊玉。
　　
　　「如果你答應我……我一定會更喜歡你。」輕啄一下後，她還在沈時耳邊留下這句。
　　
　　然後她和他，臉對臉，眼望眼。
　　
　　「喔，好啊。」沈時答應了她，眼睛閃過一抹光亮，揚起尾音快意，又清沉。
　　
　　貼在她腰上的手，不經意之間，緊了兩分。

　　－－－－－－－－－－－－－－－－－－－－－－－
　　
　　作者有話要說︰

　　酒吧裡
　　
　　某橋搭訕︰「帥哥，一個人？」
　　
　　某梁抬眸，直接甩話︰「要一起喝一杯嗎？」
　　
　　然後，一杯優酪乳送到了湯貝手裡。
　　
　　湯貝︰……這個道具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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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0:33 AM

第47章　第四十七顆星

　　S市江心路那一帶有很多歐式風情酒吧，各種海派風格，格調濃鬱。遠處是燈火透明的高樓大廈；近處是金色霓虹，一閃一閃。
　　
　　湯貝不是酒吧常客，但至少比沈時來得多，她帶沈時選擇一家復古風的老酒吧，剛進入，迎面便是一首老歌徐徐拂來，酒吧前面一位西裝大叔站在豎立的麥克風前，深情溫柔地吟唱著︰「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像春天……」
　　
　　湯貝跟著哼了哼，覺得自己心情太好，可能沒辦法代入絕症女主的心境了。沈時找了一個桌位坐下來，最靠走廊的角落。
　　
　　一直跟著的酒吧侍者拿著單子讓沈時點酒，湯貝轉頭走出了酒吧。
　　
　　橋原本是一個內向但充滿夢想的年輕女孩，她獨自留在擁擠的大城市奮鬥未來，渴望愛情，更期盼夢想開花，可是一切還沒有實現，她卻不幸得了癌症……
　　
　　橋覺得老天在跟她開玩笑，然而她真成了不幸的那一個。
　　
　　湯貝坐在外面，如果她在遇上沈時之前得了癌症，她會如何？每次化療之後，她會不會胡思亂想，當希望越來越渺茫，會不會索性放棄，去做這輩子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呢。
　　
　　湯貝稍稍歪過頭，不用刻意尋找，便看到了沈時。他坐在角落，面朝她，背靠著沙發。桌前，放著一杯淡色的酒。
　　
　　晦暗的光線，他抬了抬頭，也朝她望了過來。
　　
　　梁原本是一個頗具才華的外科醫生，年輕時候因為一起醫療事故從大醫院調離，之後他便隨心所欲，每一天都過得放任風流。
　　
　　表面放蕩不拘，實則冷漠而矛盾。
　　
　　橋和梁在酒吧遇到，原本就是一對紅塵男女相互尋找慰藉，可是最後他們相愛了。
　　
　　愛而不自知。
　　
　　湯貝再次走進酒吧，徑直朝沈時走去，兩人目光再次觸踫了一番，她輕輕出聲︰「我可以坐這裡嗎？」
　　
　　「可以。」
　　
　　「一個人？」
　　
　　「你不也一個人？」
　　
　　「你叫什麼？」
　　
　　「梁生。」沈時念出過來時湯貝貝交代他的名字，抿了下唇，繼續問，「你呢，」
　　
　　「子橋。」
　　
　　「……」
　　
　　旁邊還是剛剛這位領這兩人進來的侍者小哥，聽到這兩人的對話，無比吃藕地瞧了眼這兩人，是他眼花了嗎？這個女的剛才不跟這個男的一塊進來。
　　
　　出去走了一圈，就不認識了？
　　
　　因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他印象不要太深哦！
　　
　　就在這時，男的又開口︰「喝點什麼，我請你。」
　　
　　女的︰「瑪格麗特，」
　　
　　侍者小哥正要記下瑪格麗特，男的抬頭對他說︰「拿一杯果汁或優酪乳。」
　　
　　侍者︰……這個好像有些摳啊。
　　
　　「我要喝酒，果酒也可以。」湯貝一樣不滿地瞅著沈時，理由說，「不然等會我沒辦法入戲。」
　　
　　侍者小哥︰……
　　
　　有來酒吧玩艷遇的，沒想到還有來酒吧玩假裝艷遇的……城會玩啊！侍者小哥挺胸上前，開口說︰「帥哥，就來一杯瑪格麗特唄。」
　　
　　沈時只好同意。不，應該是——「梁醫生」。
　　
　　然後，他繼續靠在沙發座，藉著幽暗的燈光，安靜又別有深意地打量著她。
　　
　　沈時演技比湯貝想像的好，不，是好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他本身具備梁醫生的氣質，幾乎不需要過多扮演，就是活生生的梁醫生。簡單無比的台詞，可是從他嘴裡說出來，又別有味道。
　　
　　剛才那句「喝點什麼，我請你」，完全就是一位坐在酒吧等待勾搭的風流男人啊。
　　
　　漂亮的瑪格麗特端了上來，湯貝假裝第一次喝雞尾酒，蹙了蹙眉頭，卻抬頭說︰「謝謝，味道很不錯。」
　　
　　梁生繼續端詳著子橋，眼睛像是長著鉤子，十分勾人。「裡面有些悶，要不要出去走走？」梁生提議說。
　　
　　子橋跟著梁生出去了，嘴裡留著一絲雞尾酒甜美的香氣。從夜晚的酒吧來到外面的鐵索橋，湯貝望瞭望沈時的側臉，突然走神地想到她在洛杉磯醫院第一眼見到沈時產生的心思，如果沈時不是她哥季柏文的朋友，她可能真會像子橋這樣，當時就一點點地被他吸引。
　　
　　可是喜歡上這樣的男人，是一件甜蜜又危險的事。
　　
　　「現在要去哪兒？」沈時問湯貝。
　　
　　湯貝回答︰「你平時……都去哪兒？」
　　
　　這是還要繼續嗎？沈時真的無奈了，輕輕笑了笑。「我平時都直接回家，所以你要不跟我回家？」
　　
　　「梁生」轉過頭建議說。
　　
　　湯貝心跳猛地加快了半拍，真的加快了半拍，然後她任由沈時拉著她，將她帶上了車。車裡，他給她繫上了安全帶，氣息壓近，然後，吻了下來。
　　
　　湯貝有些分不清這是她和沈醫生在接吻，還是子橋和梁生在接吻，直到耳邊傳來沈時偏沉的聲線︰「還要繼續嗎？」
　　
　　這個繼續，有雙重意思——繼續扮演，以及繼續吻下去。
　　
　　湯貝臨時喊了卡……
　　
　　沈時送她回戲劇學院公寓，她看著手機，看到了一個未接電話。同樣，沈時手機裡，也有一個未接電話。
　　
　　都來自季柏文。
　　
　　季柏文先給湯貝貝打電話，沒人接聽，他再撥了沈時的號，依舊沒人接聽。季柏文覺得自己要暴躁了。
　　
　　尤其是車裡下來，看到前面出租車下來，手牽手的一對人。
　　
　　湯貝是牽著沈時的手走過來，面上帶著微微笑意。作為一個女朋友，她很喜歡牽男朋友的手，尤其是這樣氣氛迷人的夜裡，手牽手的感覺很浪漫。
　　
　　注意到前面靠著車身的人，和遙遙望來的凝視目光，湯貝頓時鬆開了沈時的手。
　　
　　就這樣，被鬆開了手。
　　
　　沈時將鬆開的手，搭在了自己女朋友的肩上，繼續朝季柏文走過去。
　　
　　「怎麼晚，去哪兒了？」季柏文雙手抱胸發問。
　　
　　湯貝硬著頭皮說︰「約會……壓馬路啊。」
　　
　　季柏文看向沈時。
　　
　　沈時回視季柏文，眸光極淡。
　　
　　湯貝想逃離這兩人的氣場中間，對沈時和她哥季柏文說︰「我上樓休息了。」
　　
　　季柏文已經責備道︰「早該睡了，不知道現在都12點了？」
　　
　　湯貝嗯了嗯，還是問了一句︰「哥……那麼晚了，你怎麼過來？」
　　
　　「我飯局結束過來看看你，結果打你電話也不接。」季柏文凝著眉頭說，這句教訓的話，更多是說給旁邊某人聽。男女約會能約那麼晚？不過季柏文也慶幸，這個時間點他在外面看到他們回來，而不是沈時從貝貝公寓下來……
　　
　　湯貝提前離場，上樓了。
　　
　　季柏文和沈時一塊靠在車子前面，打算聊一聊；偏黃的路燈光線籠著兩人挺拔修長的身姿，路邊偶爾還有行人走過；季柏文微微曲著腿，從外套裡拿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遞了過去。
　　
　　沈時拒絕，將手放在西褲口袋。
　　
　　「戒了？」季柏文問。
　　
　　「早戒了。」
　　
　　季柏文自己點上煙，吐了一口煙圈，提起了一件事︰「抽煙這個事，我還是從你這裡學來的。」
　　
　　因為沈時抽煙，他才跟著抽上。
　　
　　很難想像對吧，當年幾乎是所有人眼裡的好學生沈時會抽煙，季柏文也很好奇。至於當年沈時為什麼想抽煙，不是為了裝帥，更不是排憂解乏，只是好奇戒煙有多難。
　　
　　沒想到有人真的說戒就戒，與生俱來的自制力真是令他十分欽佩。
　　
　　「貝貝是不是挺好騙的……」季柏文再次開口，說了一句不著邊的話。事實對他來說，他家貝貝就是被沈時用手段騙走的，才一時迷了心。
　　
　　沈時微微轉了下頭，沒有回季柏文話。然後，踢了踢腳下的一顆石子。「柏文，你不應該說騙。」沈時輕聲出聲。
　　
　　季柏文夾著煙，垂下手，想了想說︰「沈時，我從不懷疑你做事的能力，不管是學習工作研究還是戀愛，只要你想做，都能做的很好。」
　　
　　這是什麼誇獎？沈時十分想笑，季柏文覺得他用能力跟湯貝貝談戀愛？
　　
　　難道不是嗎？
　　
　　男人戀愛要麼走心，要麼走腎，沈時有著比常人都聰明的腦袋，談場戀愛怎麼會難倒他，從容不迫，步步為營。
　　
　　這不是用腦子戀愛，用什麼？
　　
　　「所以，你要跟我傳授戀愛經驗嗎？」沈時反問季柏文。
　　
　　季柏文搖頭，默了會開口︰「沈時，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貝貝不可愛了，你對她失去了包容，請你盡快跟她分手。貝貝很懂事，一定會理解你，不會過多糾纏你。」
　　
　　「我也會理解你。」
　　
　　季柏文咬了咬牙，又加了一句。因為這個世上，在男人的眼裡，沒有永遠可愛的女孩，也沒有永遠令人心動的感覺。
　　
　　「是啊，你會理解。」沈時側過臉，完全季柏文心裡所想。
　　
　　「對，我理解。」季柏文重復這話，然後同沈時對視，「但是，我也不會放過你。」
　　
　　「多謝提醒。」
　　
　　沈時目視前方，然後兀自笑著。
　　
　　湯貝回了一趟周莊，因為清明到了，她要回周莊祭祖。山上公墓祭祖回來，湯貝折了一束迎春花拿在手裡，沒想到路上踫到了舒姐姐。
　　
　　兩人一塊下山。
　　
　　舒姐姐早她一天回來，因為今年是第一次祭拜舒伯，事情比較多。湯貝編了一個花環送給舒姐姐，她的已經戴在了腦袋上。
　　
　　舒姐姐也戴上她編的花環。
　　
　　湯貝拿起手機︰「拍一張？」
　　
　　舒姐姐對上她的手機螢幕，溫柔地彎著唇。
　　
　　湯貝覺得舒姐姐越來越漂亮了，不是小姑娘那種花枝招展的漂亮，而是一種知性溫婉的美麗。難怪王老師的兒子為了舒姐姐要留在S市工作。
　　
　　湯貝挽著舒瑤的手，下山路過一家人的門口，外頭坐著一幫女人，其中一個瞧了瞧她和舒姐姐，突然冷嘲熱諷地冒出一句︰「有些人啊，也就是表面風光喔！」
　　
　　舒姐姐面色微微僵了僵，繼續往前走，湯貝卻停下了腳步。
　　
　　這位嘴碎的大媽她認識，從小到大不知道說了善善多少閒話，周莊地方小，就少不了心胸狹窄的人，也就少不了閒言碎語。
　　
　　湯貝待在美膳樓打遊戲，時常聽洗碗的王嬸說謠言八卦，幾乎可以將每位留守的本地女人議論一遍。她也是昨天她從王嬸那裡知道，周大媽女兒喜歡王老師的兒子，結果王老師兒子要為舒瑤留在S市，惹得胸狹窄的周大媽，完全記恨上了舒姐姐。
　　
　　不過，什麼是表面風光？湯貝上前走了兩步，直直地盯著這幾位挑事的女人。
　　
　　「湯貝貝，你看什麼！」
　　
　　「看你這個連表面風光都沒有的人啊。」湯貝輕落落開口，毫不客氣地回擊。
　　
　　這世上那些愛挑事的人，不要覺得他們不怕事，實際都是欺軟怕硬的主。湯貝指著這幾位金花大媽，將從王嬸聽到的八卦全部說了出來︰「周阿姨，你老公養的二奶都生二胎了，你是不是先操心自己的事啊？」
　　
　　「我說湯貝貝，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講話這麼粗俗！」另一個偏幫的人直接站起來指著她鼻子。
　　
　　「再粗俗都沒你們粗俗！」湯貝很生氣，氣得臉蛋鼓鼓，同樣指著她們繼續發話，「以後再讓我聽到你們議論舒瑤，我就把你們那些事全寫出來，貼到宣傳欄，看誰抓誰的小辮子！」
　　
　　她說得氣勢洶洶，舒姐姐拉了她一把，對她說︰「貝貝，不要理她們，我們走。」
　　
　　湯貝打算休戰，沒想到周大媽還挺能撒潑︰「湯貝貝，你就是一個不乾不淨的小妖精，你媽老妖精生了一個小妖精，你也是呢，每次回來跟著一幫男的出去玩，你要不要臉啊！」
　　
　　啊啊啊啊！湯貝蹬了蹬腳，完全發火了︰「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同款發問一前一後響起，湯貝回過頭，看到了她家老湯。老湯人高馬大，一步步朝這些嘴碎的女人走來。
　　
　　後面，站著善善。
　　
　　善善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瞧了瞧像鬥雞一樣的她，發話道︰「貝貝，你跟我回家。」湯貝扭過脖子，跟在了善善後面。
　　
　　第二天，湯貝跟舒姐姐一塊坐車回S市，湯貝一直拿著手機，在周大媽開的特產店打差評，她無聊地註冊了N個小號，「三哥愛時哥」「時哥愛三哥」「三哥時哥一生走」這種ID，然後在周大媽特產店，留下了N條一星差評。
　　
　　舒瑤真有些羨慕湯貝貝的性格，總有找到發洩脾氣的辦法，從來不會壓抑自己。她接到一個電話，輕聲對手機那端的人說︰「我大概4點左右到……不用來接我，真沒事。」
　　
　　湯貝敏感地抬起頭，看向舒瑤，隨即眼睛放光，猜了一個可能︰「舒姐姐，你談戀愛了？」
　　
　　舒瑤放下手機，沒有瞞著，回答說︰「我們在一起有幾天了，他是S市本地人，比我大一些。」
　　
　　「很好啊！」湯貝替舒姐姐高興，轉而想到沈時，咧了咧嘴，交換地說了起來︰「我也談戀愛了，不過我哥還不讓我告訴善善和老湯……他也比我大一些。」
　　
　　舒瑤笑了，想了想說︰「是你上次說的那位沈醫生嗎？」
　　
　　湯貝嗯了聲。
　　
　　舒瑤微微一笑。
　　
　　湯貝低了低頭，感慨地說了起來︰「其實從結婚角度，我和沈醫生可能不太合適，但是從戀愛角度，我們很合適。」
　　
　　這番話，湯貝完全是瞎扯，事實她根本沒有考慮跟沈時結婚問題。她只是想知道，舒姐姐是不是找到了那個合適的人。
　　
　　舒瑤稍微提了提那個人︰「他很會照顧人，性格很好，S市有一套房，現在在會計事務所上班，工作穩定……對了，他還是我以前的同事。」
　　
　　湯貝啊了聲︰「是在森善工作過嗎？」
　　
　　「嗯。」舒瑤點頭，「不過已經離職兩年了。」
　　
　　湯貝和舒姐姐回到S市，各自打了一輛車；森善大樓和戲劇學院兩個方向，沒辦法繼續拼車了。因為高速路上堵了堵，大巴到S市汽車站已經5點半。
　　
　　五六點的S市，高樓大廈上方，暮色沉沉；空氣也有些涼意，彷彿突然來了倒春寒。
　　
　　舒瑤本不用去森善大樓加班，誰讓總經理發來短消息，讓她臨時將第一季度的分析報表趕出來。她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季柏文坐在大班椅，仰著面。
　　
　　然後，他看向她。
　　
　　兩人公事公辦太多年，早沒了周莊那會的同學之情，季柏文突然發問起她私人問題，舒瑤都愣了好久。
　　
　　「趙中信！舒瑤，你怎麼選了那個人……如果我記錯，他好像是喪偶獨身啊。」季柏文附著身，像是討論工作那般，將對方離異這個事，無傷大雅地挑了出來。
　　
　　「季總……」
　　
　　舒瑤恨過季柏文？沒有，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會恨他，連討厭都沒有。
　　
　　但是這一刻，舒瑤突然有些討厭他。
　　
　　第二天，沈時坐診，湯貝以學習的姿態一塊待在腫瘤MDT外科診室；診室裡面坐著好幾位醫生，實習的，住院的，還有喊號的護士。
　　
　　湯貝坐在最裡面，對著筆記本電腦。
　　
　　護士往外面喊︰「12號，樊樹。」
　　
　　樊樹？！
　　
　　湯貝不由一愣，很快診室門被推開，一位穿著牛仔夾克的清秀小夥子朝裡面所有醫生打個禮貌招呼︰「嗨，你們好。」
　　
　　隨後，視線同最角落的湯貝貝踫到，難以置信地打了個招呼︰「小貝？！」
　　
　　「小樹！」
　　
　　湯貝同樣驚訝出聲，站了起來。
　　
　　主治醫師沈時端坐在中間，看向站起的湯貝貝，再看向門外進來的年輕小夥，微微挑著眉。

　　－－－－－－－－－－－－－－－－－－－－－－－
　　
　　作者有話要說︰
　　
　　「樊樹是誰？」沈時問季哥哥。
　　
　　季哥哥想了想︰「貝貝的初中同學……早戀對象。」頓了下，「不過當時就被我拆分了。」
　　
　　「小貝。」
　　
　　「小樹……」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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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0:41 AM

第48章　第四十八顆星

　　多年未見的樊樹，樣貌好像一點都沒變，幾乎同她記憶完全重合，只有身形像青翠的竹子拔高了一大截。其他仍是瓜子臉，月牙眼，笑起來紅唇齒白。
　　
　　熱情洋溢。
　　
　　只是湯貝並不喜歡在醫院碰到老同學，如果是婦產科還好，其他科室都不是什麼好事，何況她所在還是腫瘤MDT診室。
　　
　　所以，樊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樊樹似乎也很意外她在這裡，他沒有走向主治醫師沈時，而是朝她走來，詢問她：「小貝，你怎麼會在這？」
　　
　　「我在醫院拍片，就來這裡取材學習。」湯貝輕輕解釋說，然後看向樊樹手裡拎著的一袋影像片，沒有再出聲。
　　
　　心口卻像塞著一團棉花浸濕了水，有著難以言說的沉甸感。
　　
　　樊樹渾然不在意，依然朝她笑著，一臉久別重逢的高興，就像是在街頭跟她相遇般。他咧著一口白牙，興奮地說：「真沒想到還能遇到你，上次我回周莊都沒見到你……你一直在S市嗎？」
　　
　　「咳！」科室張護士出聲打斷，朝樊樹伸了伸手，「把你的就診號給我。」
　　
　　對面沈時再次抬了下頭，不留痕跡地掃了一眼，然後，繼續跟病人說話，旁邊還有病人家屬不停地問他話，關於手術影響，他一一解釋。
　　
　　醫院候診基本是看一個，再叫一個進來等著，所以一時也還沒有輪到樊樹。
　　
　　因為樊樹跟她認識，看起來還是老相識，護士張阿姨沒有諸多指責，只是以提醒的口氣對樊樹說：「先問診，再敘舊好不好？」
　　
　　湯貝也嗯了聲，蓋上了筆記本電腦，打算等樊樹看完之後，她跟他出去聊。沈時那邊，手頭的病人已經看得差不多。
　　
　　張護士讓樊樹把帶來的病例和影像資料拿出來，樊樹突然猶豫了起來，隨即朝護士阿姨和煦一笑，搖起頭說：「我先不看了，不看了……」
　　
　　「我說你……你都掛號了，怎麼又不看了？」張阿姨提了提聲，然後看向她。原先的病人已經出去了，對面沈時拿著一支筆，靠向椅背，同樣看向她。
　　
　　「小樹……」湯貝望向樊樹。
　　
　　「其實，就是小問題。」樊樹摸了下頭，他就是腦子長了一個疙瘩，還不知道要不要動手術呢。
　　
　　「我先出去吧。」湯貝主動說，怕樊樹有什麼隱私問題，不想讓她知道。
　　
　　樊樹點頭，似乎真的希望她不在場。
　　
　　湯貝走出了診室，樊樹這才拿出病例資料走到沈時面前，用更禮貌客氣的語氣說：「你好，沈醫生……我在六院那邊已經看過，片子也是在六院拍的。其實，我就想多換幾家瞧瞧，聽聽不同醫生的建議，那個你先幫我看看。」
　　
　　「嗯。」沈時應了一聲，拿過了樊樹遞上的CT影像，MRI片。
　　
　　這位樊樹剛剛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小問題，事實，他從一張張的片子看下來，貝貝這個朋友的情況並不是什麼小問題。
　　
　　十幾分鐘後，樊樹從診室出來，湯貝站在外面，樊樹來到她面前：「小貝，我們出去說說話吧。」
　　
　　湯貝同意：「好。」
　　
　　好像，自從初三樊樹轉學離開周莊，她和他就沒有再見過，剛剛雙方能認出來，說明彼此對對方都還保留著印象。
　　
　　貝貝沒有再進來，診室裡的沈時自然能想到人是敘舊去了，旁邊張護士說：「剛剛我問了問，他和湯湯是同學，那年紀還很小啊，父母怎麼也不陪著過來。」
　　
　　「也真夠放心的。」張護士又來一句。
　　
　　「可能是怕爸媽擔心吧。」實習醫生小胡看法不同，「看起來那麼懂事有禮貌，一看就是好孩子好學生那種。」
　　
　　……
　　
　　樊樹以前真不是什麼好學生，禮貌歸禮貌，的確也是一個不愛學習的調皮搗蛋鬼。湯貝和樊樹來到醫院主樓後面的花園，面對面地坐著。
　　
　　「膠質細胞瘤？」
　　
　　「嗯。」樊樹還是對她坦白了他的情況，指了指大腦說，「好像就長這裡，發現一段時間了，不過幾乎沒什麼影響。」
　　
　　除了有時候看人看物有些重影。
　　
　　「那你怎麼一個人過來啊？」湯貝又問樊樹。
　　
　　「我媽不是忙嘛！」樊樹笑著說。
　　
　　樊樹是一個單親小孩，從小就只有媽媽帶著他，她和他小學同校初中同班，還同桌了一段時間，後來上課講小話被調離座位。之後初三，樊媽媽帶著樊樹離開了周莊，她和樊樹也就沒有再見面了。
　　
　　以前周莊那些嘴碎的大媽也議論過樊樹媽媽，說她在外面給有錢人當二奶，生了樊樹。
　　
　　當時樊樹離開兩人都沒手機，樊樹更是連個地址也沒有，只記得分開的時候，她在樊樹的紀念冊留下一句話：「願你像天上的一顆繁星，永遠閃閃發亮；也像地上的一棵樹，朝著天，越長越高！」
　　
　　「貝貝……你別難過啊。」樊樹突然緊張了，看著她泛紅的眼眶，連忙解釋自己腦子的瘤，「沈醫生說我位置長得挺好，開個刀就好了，像我這樣的手術，這裡每天都有五六台呢！」
　　
　　「沈時真這麼說嗎？」湯貝問，鼻子還在發酸。
　　
　　「對啊，沈醫生還說了，發現得特及時。」樊樹一直笑呵呵，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小罐木糖醇，「來一顆。」
　　
　　湯貝攤開了手心。
　　
　　小時候如果說湯貝跟周莊的小夥伴誰關係最好，六歲之前湯貝都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小樹，後來有了男生女生的意識，就不好意思說跟小樹關係最好。兩人也不會隨便過家家扮演王子公主，甚至樊樹請她吃泡泡糖，都是偷偷塞到她手裡。
　　
　　初中樊樹變成一個小少年，兩人成為了同班同學，因為關係親近被人說早戀，早戀是什麼？湯貝當然知道。
　　
　　因為早戀也沒什麼嚇人的，她不要因為被人說早戀，就不跟樊樹一起玩了。總之她和樊樹還是繼續一塊放學，他請她吃泡泡糖，她也請他吃冰棒。
　　
　　她和樊樹真的只是好朋友，沒有任何早戀行為。
　　
　　只有一次兩人坐在學校外操場的台階一塊聽著MP3裡的音樂，樊樹突然轉過臉問她：「貝貝，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那時，她好像有些嚇到，漲紅著臉：「可以……但是只能親臉。」
　　
　　結果小樹沒有親下來，早戀的火苗剛剛竄起，便被她哥季柏文掐斷了，就像一株正要破土而出的小幼苗，還沒有來得及抽芽，就夭折了。
　　
　　——
　　
　　樊樹回去了，臨走前對她說：「我會盡快考慮好，如果打算做手術，我就來東院……剛剛給我看的沈醫生，還挺讓人放心的。」
　　
　　「沈時是美國醫院回來的醫生，你可以對他放心。」湯貝說。
　　
　　然後，她和樊樹互加了微信。
　　
　　湯貝提著攝像機到東院的花園咖啡廳買咖啡，端著一杯咖啡到外面坐下，結果在旁邊的椅子上看到一個淺黃色的prada錢包。
　　
　　誰的？
　　
　　湯貝打開錢包看了看，只見裡面有卡有現金，從數量和面額看，一看就是有錢人的錢包。呃，錢包最裡面，還夾著一張照片……
　　
　　一張年代很久的老照片，高高的少年旁邊站著一個面容安靜的小女孩。湯貝認出了照片裡的少年，自然也認出了少年旁的小女孩。
　　
　　湯貝沒有過多打量，合上錢包，心裡莫名有一種不小心窺探到秘密的心虛感……
　　
　　今天MDT綜合辦公室只有黃醫生在，湯貝趁著黃醫生給陽台那一盆盆多肉澆水的時候，將季子珊的錢包放在了她辦公桌前。
　　
　　明明她撿了錢包，還要這樣偷偷摸摸還給失主，真的有些無奈啊。
　　
　　湯貝離開。
　　
　　十幾分後，季子珊跟著楊醫生回來，在自己桌上看到了丟掉的錢包。不知道為什麼，胸口下意識咯噔了一下，她問辦公桌前的黃醫生：「黃醫生，剛剛是誰撿到了我的錢包？」
　　
　　「啊？」黃醫生反應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欸。」又想了想，指著門口說，「不過剛剛只有湯湯進來過……」
　　
　　湯貝和季子珊在洗手台碰到。
　　
　　兩人一塊對著鏡子，湯貝朝著鏡子扯了下嘴，算是打招呼了。一旦接受之後，她在醫院碰到季子珊已經沒有任何尷尬了，甚至可以當作一個朋友般打招呼。
　　
　　只是今天，難免有些彆扭。如果季子珊真的喜歡沈時……
　　
　　季子珊關上了水龍頭，待她轉身之際，突然叫了她名字，出聲問她：「湯貝貝，你是不是看到那張照片了？」
　　
　　湯貝微微側著身，不知道怎麼回答好，撒謊吧季子珊不信，不撒謊直接說吧又不太合適。
　　
　　「我……的確看到了。」湯貝回答。
　　
　　季子珊沉默。
　　
　　湯貝抿唇，其實她覺得大家都裝作不知道比較好。只是沒想到，季子珊有時候真得很要強，尤其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倔強。
　　
　　「沒錯，我一直喜歡沈時。」季子珊望著她，坦白磊落，一股子傲氣撲面而來。
　　
　　唉，說得這樣明確做什麼啊！湯貝心裡那個糾結，要她怎麼回應好呢？好巧？我也喜歡沈時？？？
　　
　　還是……不好意思，你晚下手了一步，沈時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湯貝站在季子珊面前，心裡發緊，然後面上淡然地應了一聲，回答說：「哦，我知道了。」
　　
　　季子珊突然有些羞憤，抿開唇：「湯貝貝，我並不是特意跟你說一聲，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湯貝眼睛眨了下，靜靜地等著。
　　
　　季子珊腦子突然有些卡殼，將程瑩瑩對她說的那句話說了出來：「就是覺得……原來男人都很膚淺。」
　　
　　湯貝：……這下，她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時也沒有我一直想像得那麼好，他甚至一樣的膚淺。」季子珊筆直地站在她面前，驕傲而敏感，羞憤又不缺果斷。
　　
　　湯貝那個委屈：「……」
　　
　　卻又沒辦法挑明反駁，怕不小心又在季子珊胸口刺上一刀。
　　
　　「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再喜歡沈時了，我會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季子珊咬咬牙，一股腦兒，將所有話都說了出來。
　　
　　年輕女孩一旦處於情緒上，就很容易口不擇言，事後又會意識到問題。
　　
　　對湯貝而言，季子珊已經把所有話都說了，甚至姿態高傲地直接退出。一個人演完了整場戲，她還能說什麼，總不能鼓掌一番吧。
　　
　　「嗯。」湯貝終於出聲，點了頭，對季子珊說，「你能這樣想，挺好。」
　　
　　至於沈時，他就當個膚淺的男人吧。
　　
　　湯貝轉身走了。
　　
　　老實說，她原本有些生氣，只是轉而想到季子珊說話的樣子，也有可能是太喜歡沈時了，比自己的驕傲還要多，才會表現的這樣……破釜沉舟吧。
　　
　　傍晚沈時送她回來，湯貝坐在車裡問起樊樹的情況，沈時廖廖提了兩句：「大腦半球神經膠質瘤，瘤體算常見……能手術盡快手術。」
　　
　　「我會跟小樹好好說的。」湯貝接話，心口又沉了。
　　
　　沈時坐在駕駛座，下午季柏文打電話過來，他順口問了問樊樹這個人，季柏文倒是非常具體地跟他介紹了一遍；聽到他說了樊樹的情況，沉默了一會，提醒他說：「如果手術把握不高，你讓其他醫生做吧。」
　　
　　……這倒還不用。
　　
　　沈時收了收思緒，轉過頭，望了女友一眼，深幽的眸色透著淡淡的光，有半含秋水的味道，又顯得至寧至靜。
　　
　　「看來需要做點什麼，你今天的心情才會好一些。」他緩緩道。
　　
　　嗯？做……？
　　
　　湯貝驀地轉過頭，一下子汙了，做什麼啊？她也瞅著沈時，覺得季子珊好像說的沒錯——他的確是一個膚淺的男人！
　　
　　「要不，我們去吃點宵夜？」沈時開口說。
　　
　　湯貝真想咬自己一口，抬了抬眼，已經換作請求：「……燒烤可以嗎？」
　　
　　五分鐘之後，湯貝收起手機，臉上已經帶著笑，對沈時說：「我覺得叫上我哥比較好，別看他是個總經理，其實特別喜歡吃燒烤。」
　　
　　沈時點了下頭。
　　
　　湯貝同樣點頭，說出主要目的：「沈哥哥，等會我們一定要好好在我哥面前秀一把，讓他好好看清楚，我們是真的交往……不然他可能還覺得我們逗他玩呢。」
　　
　　「對，柏文可能真這樣想。」沈時附和。
　　
　　「沒錯。」湯貝握了握手心，下決心說，「我們必須要讓他看到，我們真的交往了。」
　　
　　難道交往還有假？
　　
　　沈時心想他女朋友突然決心這麼大，是不是想到曾經被季柏文拆分的陰影？如果是這樣，他是慶幸，還是吃醋？
　　
　　湯貝漾著笑，又確定地問了問：「沈哥哥，你覺得怎麼樣？」
　　
　　沈時握上方向盤，眼底微蘊著笑意，頓了頓，側過頭肯定說：「我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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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0:47 AM

第49章　第四十九顆星

　　「哥，在忙嗎？」
　　
　　「有事？」
　　
　　「出來吃宵夜不？沈時請客……燒烤喔。」
　　
　　「燒烤？沈時？」
　　
　　「……你來不來啊？」
　　
　　「地址發我。」
　　
　　湯貝選了一家雙方距離折中的燒烤店，一家網紅燒烤店，名字也很網紅，叫做「火燒火燎」。其實，她更喜歡在街邊小攤吃燒烤，幾個人圍著一張小桌，自在又隨意的氣氛很好。
　　
　　然而，她總覺得路邊小攤跟沈時的氣質很不搭。加上最近城管巡場得嚴格又頻繁，如果吃到一半，她還要帶著沈時撤離陣地，想想這畫面就很不對。
　　
　　因為大二有一次她和季柏文就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吃到一半巡邏的城管過來收攤，結果她都跑了好幾米了，季柏文還坐在那裡裝帥，急得她還要回頭救他……
　　
　　坐在「火燒火燎」燒烤店裡，季柏文還沒有過來，湯貝跟沈時講起了這件往事，當做一個搞笑的段子講了出來；自己再次回想一番，依舊覺得很好笑，她見沈時背靠鐵藝椅，唇角微勾，托著臉說：「後來，我哥就不再跟我出去吃燒烤了……他現在也越來越有總經理的架子了。」
　　
　　後面半句，她只跟沈時偷偷抱怨一下。
　　
　　「燒烤的確要少吃。」沈時開口說，既然都吃上了，就沒有提燒烤裡的丙烯醯胺是2A級致癌物。
　　
　　「偶爾。」男朋友太帥，很多事情都好商量，湯貝朝沈時保證說，「以後我只有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才吃一次。」
　　
　　沈時很無奈，說：「或許以後我們可以找個其他緩解心情的好辦法。」
　　
　　湯貝嗯了聲，莫名有些面熱，索性大大方方地欣賞自己男朋友的顏值。
　　
　　今天沈時穿著一件深藍色襯衫，雖然穿法隨意，卻比他穿白襯衫看起來沉穩，沉穩又乾淨。尤其攏著袖口，露出修長清雋的小臂手腕，顯得俐落而有力量。
　　
　　明明這家網紅燒烤店空間很大，然而沈時坐這裡，已經自成一道風景。後桌散發出來的煙氣，都被襯托得像是裊裊仙氣。
　　
　　就在這時，後桌一個女生突然受不了喊道：「天哪，你們倆又吃豬腦，真是受不了……」
　　
　　豬腦……
　　
　　湯貝其實一直很想問沈時一個問題，作為一個外科醫生，他開過腦殼，也開過大胸，他會吃內臟、豬腦這種食物嗎？
　　
　　像是知道她有問題要問，沈時已經看著她，等著她提問。
　　
　　「沈哥哥……」湯貝半彎著眼睛，直接問了，「那個，你吃過豬腦嗎？」
　　
　　沈時：……
　　
　　「吃過。」很快，他回答。
　　
　　好意外！
　　
　　「其實，我在國內上初高中也會跟同學出去吃燒烤，贏了籃球賽或什麼競賽結束，也會出去慶祝吃一頓，記得烤豬腦那會還是作為獎勵存在的。」沈時也對她提了提他的一段往事。
　　
　　「當然，第一次嘗試是被同學逼著的，實在沒辦法吃了一口。」沈時補充說。
　　
　　湯貝望著沈時，眼睛一閃一亮，不知道為什麼聽沈時說他的年少往事，感覺十分新穎好玩，又令她好奇不已。
　　
　　畢竟她更能接受沈時是吃仙氣長大的……
　　
　　季柏文過來了，一進來就看到了他們；原本湯貝跟沈時面對面坐著，看到季柏文過來，她就把位置讓出來給季柏文，自己則坐到了沈時那邊。
　　
　　季柏文冷著眼，但也沒說什麼。
　　
　　「火燒火燎」燒烤店是自主點單自主燒烤的模式，在ipad點好燒烤的食物，由服務生端上烤串後，再自己動手製作。桌子中間是一個可以轉動的燒烤鐵架，只要將烤串放在鐵架上，時不時反轉一下就可以了。
　　
　　操作簡單，又好玩。
　　
　　「怎麼想到來吃燒烤？」季柏文靠著椅子發問。
　　
　　湯貝坐在沈時旁邊，乖乖回話：「因為我和沈哥哥知道你喜歡吃燒烤，特意請你啊。」頓了頓，「我和沈哥哥能交往主要感謝哥你，既然我們在一起了就要請你吃個飯嘛——」
　　
　　怎麼說，你是我和沈時牽線的人啊。
　　
　　後面這一句，湯貝沒膽量說出來。但是季柏文肯定會懂……
　　
　　旁邊沈時笑了笑，沒有過多附和，但也算是同意女朋友剛剛的話。他也想不到，貝貝找了一個如此合適又妥當的理由。
　　
　　可是，季柏文並不想接受這樣的理由，一臉嫌棄地扯話：「誰說我喜歡吃這些東西。」
　　
　　湯貝抬起頭，反問；「不喜歡你怎麼過來？」
　　
　　季柏文哼氣，看著他們說：「我怕我不過來，你們可能又要深更半夜才消停。」
　　
　　湯貝頓時心虛：「……」
　　
　　沈時回視了季柏文一眼，答話：「放心，今晚不會。」
　　
　　湯貝是真的想跟季柏文證明她和沈時是認真交往，所以全程她跟沈時就像一對熱戀的男女朋友那樣「互動」。雖然就算是熱戀期，沈時也不會像年輕男朋友那樣，將女朋友當小寶寶那樣細心體貼地對待。
　　
　　事實，湯貝也做不到那種女寶寶的程度，她四肢健全手腳靈活，基本能自己動手就自己動手；加上並不喜歡被男士特別照顧，她反而將烤好的麵筋羊肉串不停歇地送到沈時手裡。
　　
　　當然，季柏文也有份。
　　
　　她對人做事一向講究公平，男朋友和親哥，在她心裡份量差不多。
　　
　　然而，季柏文怎麼會被幾串燒烤收買，他倒是覺得這店名取得不錯，讓人火燒火燎的。視線裡，湯貝貝撅起油膩膩的小嘴，對沈時說：「沈哥哥……你給我擦一下嘴。」
　　
　　季柏文：……他就看這兩人能秀到多久！
　　
　　然後，沈時已經轉過頭，拿起紙巾，擦了擦女朋友嘴角。
　　
　　湯貝提起了舒姐姐戀愛的事，主要想跟季柏文打探下舒姐姐男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舒姐姐說趙先生在森善工作過，她哥應該也認識吧。
　　
　　「哥，你知道舒姐姐男朋友嗎？人怎麼樣啊？」燒烤店出來，湯貝和季柏文走出外面，沈時因為買單還在裡面。
　　
　　季柏文收了收腳步，站在她旁邊，涼涼回答：「森善員工那麼多，我不是每個人都認識。」
　　
　　湯貝被堵得無話可說。每每季柏文這個態度，她都覺得非常有距離感，就算她和他是兄妹。
　　
　　「哦……」湯貝輕輕應了聲，低下頭。
　　
　　湯貝的不良情緒從來是一瞬的事情，待沈時出來，她又揚起了笑臉，挽上了男朋友的手臂。沈時任由她挽著，身姿頎長地走在她旁邊。
　　
　　另一邊，走著季柏文。
　　
　　燒烤店這條街穿過去就是S市的臨江綠化區，這裡有一條長長的最美跑道，舉目而望又可以看到對面輝煌的霓虹夜景。
　　
　　春天的夜晚帶著幽幽香氣，不知名的花香，聞起來清新又宜人，夾著一份寒氣的甘冽。
　　
　　湯貝和兩位帥哥走了一段消食路，直到來到一處江岸，涼風拂衫，吹散了各自身上的燒烤味。季柏文和沈時聊起了天，關於上次他牽線合作的製藥公司。
　　
　　話題結合這兩年國家的一些政策，國內高端製藥發展越來越火熱，競爭也來越大。
　　
　　一個站在病患角度，一個站在市場角度。湯貝站在兩人的中間，對著江岸的夜景，彎了彎身，心情越來越溫軟。
　　
　　「……冷嗎？」沈時突然低聲問她。
　　
　　「嗯。」湯貝點了下頭，攏了攏垂落的雙手。
　　
　　「冷就記得下次出來多穿點。」季柏文看著前方翻滾的江水，聽到這兩人的對話，忍不住教訓一句。不要以為交了男朋友，他就管不了她了。
　　
　　沒想到轉過頭，他旁邊這對人已經抱在了一起。貝貝站在前面，沈時站在後面，從後面摟著貝貝。一前一後，靜靜地杵著，黏在了一塊。
　　
　　季柏文：……他礙眼地撇開視線。
　　
　　江風徐徐迎來，就算親眼看到兩人這樣膩在一起，季柏文依舊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畫面，他總覺得沈時只當貝貝是一個妹妹，結果突然變了關係……
　　
　　十多年前他帶沈時第一次見貝貝，他對他說：「羨慕你有這樣可愛的妹妹。」
　　
　　所以，現在他季柏文的妹妹，變成了他的女朋友？
　　
　　有些事，季柏文覺得自己之所以很難接受，大概覺得沈時從他這裡「搶」走了貝貝，歸根到底也是嫉妒作祟。
　　
　　……誰說這個世上只有女人會嫉妒。
　　
　　樊樹同意接受手術，並選在東院做手術，由沈時為他執刀。只是這個手術他不想讓自己媽知道，他又是單親小孩，所以關於這個手術同意書，樊樹在會議室問沈時：「沈醫生，可以我自己簽字嗎？」
　　
　　沈時看著樊樹，建議說：「我覺得你還是需要通知你的媽媽，或其他直系家屬。」
　　
　　樊樹苦惱地笑了笑：「那我再想一想吧。」
　　
　　然而過來簽字的人並不是樊樹媽媽，而是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他對沈時說：「我是樊樹的親生父親。」
　　
　　湯貝和樊樹私底下聊天，才知道他媽媽這幾年身體特別不好，同樣住在醫院裡。他現在這樣的情況，樊樹肯定不能讓他媽知道。
　　
　　所以，他去找了那個男人過來。
　　
　　「小樹，你一定要相信沈醫生，他會治好你的。」湯貝對樊樹安慰鼓勵一番，「沈時動刀真的特別厲害，你不要怕，相信他。」
　　
　　「我相信呢。」樊樹望向她說，「畢竟，你好像跟沈醫生認識很熟，那我們都是熟人，我就更放心了……小貝，現在開刀就是找熟人醫生才放心，不然被多割一刀都不知道。」
　　
　　「胡說什麼。」湯貝糾正樊樹的觀念，「都是一些以訛傳訛的事情，就算有，也是個例。」
　　
　　沒有一個醫生在手術檯面對病人時候，不是全力以赴。
　　
　　簽好手術同意書，樊樹提前兩天住進了病房。關於手術告知事項，包括後續情況沈時也都對樊樹具體講了一遍。
　　
　　樊樹能接受就算這次手術成功，後面還會復發的可能性。
　　
　　「沈醫生，這個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訴小貝。」樊樹跟他請求說，「我怕小貝會難過，為我擔心。」
　　
　　沈時坐在辦公椅，頓了好一會，開口說：「如果她自己不發現，我不會多說。」
　　
　　樊樹放心了，十分感激：「謝謝你……沈哥哥。」
　　
　　沈時：「……」
　　
　　樊樹這聲沈哥哥，完全跟著貝貝叫，目的純粹是為了套近乎。可是，沈時並不明白，樊樹怎麼跟著貝貝叫他沈哥哥？
　　
　　這幾天季柏文也因為新藥上市問題來了趟東院，他由沈時帶他去東院的試驗中心，途中問起了樊樹情況，就算當年樊樹和貝貝被他拆散，樊樹總歸也是半個周莊人。
　　
　　以前也是口口聲聲叫他季哥哥。所以既然來了，他還是要去看一趟樊樹。
　　
　　結果就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樟樹下，看到貝貝和樊樹像兩隻鵪鶉挨靠著，貝貝伸手碰了碰樊樹的腦袋，像是在安慰什麼。
　　
　　「沈時……你看像不像是一對可憐的小鴛鴦。」季柏文問旁邊好友。
　　
　　沈時也看著前面，抿了下唇，沒有回話。
　　
　　季柏文又說：「早知道當年我就不棒打鴛鴦了，這樣貝貝也就落不到你這隻狼手裡。」
　　
　　「多謝啊。」沈時朝季柏文道謝一聲，走在了前面。
　　
　　謝？他還謝他！
　　
　　季柏文想了想，狠狠地嗤笑一下。
　　
　　樊樹住院之後，沈時的確很少見到自己女朋友，他知道貝貝去了哪兒，中午吃飯，也沒有見到人影。
　　
　　下午沈時站在洗手台清洗雙手，揪住了從走廊路過的女朋友，出聲叫住了人：「去哪兒？」
　　
　　湯貝停在長廊，轉過身，欸了聲：「沈哥哥，你手術結束了？」頓了下，才回答他剛剛的問話，「我給樊樹考察了下他明天排到的手術室，然後再去找他說說話……」
　　
　　沈時一時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湯貝被望得直眨眼。
　　
　　「貝貝……」沈時叫了她一聲名字，上前，兩步停在了她面前，微微低下頭，說了一句話；「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很大方的男朋友？」
　　
　　呃？
　　
　　湯貝抬了抬眼，然後，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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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0:55 AM

第50章　第五十顆星

　　沈時的話，事實讓湯貝有些懵，什麼她是不是覺得他是一個很大方的男朋友？
　　
　　呃，他當然大方了！
　　
　　就算待在美國讀書工作那麼多年，也沒有被美國文化洗禮，每次約會都不跟她玩AA，搞得她都很不好意思，談個戀愛就像是蹭吃蹭喝……
　　
　　還有上次買車，一起刷掉她那輛的車錢，像是多買一個白菜球似的。
　　
　　黑五買一送一牛仔褲，也是他付的錢，更別說洛杉磯兩人剛認識，他就將他的臥室讓出來給她……還有，她偷拍了他的換衣視頻，他也只是關掉自動尋人功能不再追究。
　　
　　這樣的男人，男朋友，怎麼不大方！
　　
　　甚至已經不僅是大方，簡直是大氣！明月入懷！海納百川！幕天席地啊！
　　
　　湯貝點了下頭之後，一雙眸子亮絲絲地看著沈時，裡面滿是歡喜和肯定，然後將所有的肯定都用一句話表述出來︰「沈哥哥……你是全世界最大方的男朋友。」
　　
　　聲音有意壓低，像是趁著周圍沒人，悄咪咪地表揚他一句。
　　
　　沈時站在湯貝面前，並不接受這頂高帽兒，反而明確地表示︰「那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大方。」
　　
　　湯貝︰……
　　
　　啊？湯貝又有些懵了，因為從沈時的口吻和神色推測，他所說的大方，好像跟她剛剛想的有些不一樣。（何止不一樣，簡直是南轅北轍。）
　　
　　湯貝默默地注視著沈時，倒也很快想到樊樹那邊去，她覺得不可能，但不排斥這個可能性——沈時是吃醋了嗎？！
　　
　　「沈醫生，你是……吃醋了嗎？」湯貝好奇地問，尾音有些飄。
　　
　　沈時也不藏著，淡淡反問她︰「難道我需要喝掉一瓶醋，我女朋友才能聞到我的醋味嗎？」
　　
　　湯貝︰「……」
　　
　　吃醋還能用冷幽默的方式說出來，這讓湯貝有一種莫名的歉意，可是樊樹是她小時候最好的朋友，明天就要動手術了。她就想多陪陪他……
　　
　　不都說手術前的鼓勵和陪伴很重要嗎？主要樊樹都沒什麼親人，她在東院踫到他，除了兩人小時候關係好外，湯貝還有一種難以推卸的使命感。
　　
　　沈時見湯貝垂下臉，非常清楚自己女朋友的內心想法，換了話說︰「你陪樊樹可以，但是要把握好男女關係，別讓樊樹誤會了。」
　　
　　誤會兩字，頓時讓湯貝明白過來，她猛地想到一個可能，直接問了出來︰「沈哥哥，是不是我哥對你說了什麼？我和樊樹只是朋友同學，我們沒有……」
　　
　　一時之間，沈時想自己是不是太霸道了。
　　
　　「最多，我和樊樹就是那種過家家的……」
　　
　　他什麼都沒問，湯貝已經自己坦白出來。
　　
　　沈時抿了抿唇︰「我知道。」頓了下，加了一句，「柏文沒對我說什麼。」
　　
　　湯貝嗯了聲。
　　
　　沈時繼續說，作為男朋友，他也想提個小請求，「等樊樹手術之後，你不能像這兩天這樣陪著，這種陪伴已經超過普通朋友可以做的了。」
　　
　　湯貝默默地點頭，明白，並接受。
　　
　　男女戀愛，要想雙方關係長久，一旦出現問題就要快速解決。如果要這樣，必須有經驗的一方帶著沒經驗的另一方。
　　
　　湯貝覺得沈時肯定比她有經驗。剛剛那一番話說得真厲害，明明態度強硬，表達卻很委婉。
　　
　　但是她也有紙上談兵的經驗啊！湯貝跟沈時走過長廊，站在樓梯轉過身說︰「沈哥哥，等樊樹手術結束，我有一個禮物送給你。」
　　
　　沈時抿了下唇︰「好。」
　　
　　傍晚，湯貝給樊樹拍攝手術前採訪視頻，這個採訪是樊樹自己要求記錄，主要想留一個做紀念。
　　
　　湯貝在他病床前支起了攝像機。
　　
　　病床上護工給樊樹剃頭，樊樹面帶著傻笑，開口問她︰「我剃了頭是不是更帥了？」
　　
　　「帥，簡直是一個俊俏小和尚。」湯貝回話。同樣她的聲音一塊錄了進去。
　　
　　樊樹是一個愛笑的男孩，就算明天開腦依舊不影響他愛笑的本性，對著她的鏡頭，他說起了一件事︰「我初中那會就特想剃光頭，沒想到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
　　
　　湯貝接了樊樹的話︰「因為看了《越獄》嗎？」
　　
　　樊樹張了張嘴，抬起手指說︰「……貝貝，還是你懂我！」
　　
　　湯貝笑嘻嘻，既然是術前採訪視頻，就應該她來提問，她問了第一個問題︰「手術結束後，第一件想的事情是什麼？」
　　
　　樊樹想了想，回答她說︰「我還不知道，但是我想應該感謝老天吧，感謝老天爺爺沒有收走我。」
　　
　　胡說什麼！湯貝反駁他︰「手術順利你不感謝你的主刀醫生和其他醫生護士，居然要感謝老天，迷信。」
　　
　　樊樹懺愧地摸頭︰「那我就感謝沈醫生。」
　　
　　「嗨，沈醫生……」就在這時，樊樹抬眼叫了聲病房外出現的男人，依然一臉笑吟吟。
　　
　　湯貝也回頭看了眼沈時，轉了轉眼珠兒，繼續採訪樊樹︰「那經過這次手術，有什麼以前想做卻沒做，身體恢復後想去嘗試一下的事呢？」
　　
　　「有！」樊樹咧著嘴，回答她，「我要去參加中國優聲，去唱歌比賽。」
　　
　　「我支持你。」湯貝感覺不錯地點起頭，想起以前樊樹最愛唱歌，小學初中的每次的十佳歌手都有他。
　　
　　視頻裡，樊樹彎了彎眼。
　　
　　很快他剃光了頭，然後朝著她的鏡頭，比了一個V手勢。
　　
　　最後一個問題。湯貝看向樊樹︰「緊張嗎？」
　　
　　「有點。」樊樹如實回答。
　　
　　「緊張是正常的！」湯貝笑著說。
　　
　　沈時進來了，他過來查看一下情況，然後囑咐幾句術前注意事項。湯貝的採訪視頻也完成，她來到了沈時旁邊，也對樊樹說︰「好好記著。」
　　
　　樊樹一疊連聲地答應︰「記著記著呢。」
　　
　　「不要有什麼壓力，相信我。」沈時開口，語氣有一種篤定的保證，然後以明天主刀醫生的口吻交代，「晚上就吃顆安眠藥，好好休息。」
　　
　　樊樹鄭重地點了下頭。
　　
　　頓了下，他對沈時提了一個請求，遞出自己的手機說︰「沈醫生，等會你可以幫我和貝貝拍一張吧。」
　　
　　湯貝轉了下頭，耳邊落下沈時清沉的回答︰「好，沒問題。」
　　
　　沈時接過樊樹的手機，湯貝坐到病床邊，樊樹將手放在她肩膀上，輕輕地搭著，然後漾出一排白牙地笑著。
　　
　　一道清脆的「喀嚓」聲，這張兩人合影留在了樊樹的手機裡。
　　
　　沈時遞還手機。
　　
　　第二天樊樹排在腦外第一手術室，第三位手術，整個手術過程會在隔壁的演播室全方位記錄。這是東院兩年前開通的手術特別服務，利用視頻傳送系統實時直播手術過程，當然由於隱私問題，也需要患者簽字視頻申請書。
　　
　　手術直播視頻不僅可以讓家屬觀看到整個手術過程，也方便實習生和醫生交流手術過程，講解手術操作的難點。
　　
　　手術室外的直播螢幕，十六塊大螢幕，完全從各個角度記錄著裡面手術室的情況，第一個視頻裡，護士正給沈時戴上無菌操作的手套。
　　
　　手術臺上，樊樹突然朝所有人比了一個yeah，然後連麻醉醫生都笑了，頓了下，也朝外面比了一個手勢。手術外幾位觀摩的實習生都笑了，對她說︰「湯湯，你這位朋友心態很不錯呢。」
　　
　　湯貝扯笑，心卻揪著，視頻裡沈時戴著口罩來到手術台。
　　
　　手術開始了。
　　
　　所有步驟都有條不紊地進行，就像黃醫生對她說的話，雖然再小的手術都存在風險以及各種可能性，但是這樣的手術東院每天有好幾台，大家都有著豐富的經驗。
　　
　　更別說沈時這樣一個天賦滿級的外科醫生。
　　
　　內科講經驗，外科論天賦，開刀做手術，除了經驗，更重要是心理質素和操作技能。
　　
　　視頻畫面裡，不論沈時還是其他醫生護士，都在一絲不苟全神貫注地進入手術過程，湯貝原本緊張的心緒逐漸放鬆下來。
　　
　　因為緊張，她親眼看樊樹的開腦手術，都不覺得畫面可怕。或許，還有她對沈時的無比信任……
　　
　　她想到一句話︰你若信賴相托，我必全力以赴。
　　
　　整個手術時間並不長，從確定切口位置到開顱，將硬腦膜切開，找到腫瘤並切除，然後關閉顱腔，這個時間比她想像得短。
　　
　　直到結束，沈時摘掉顯微眼鏡，抬起頭。
　　
　　他朝她看了過來。
　　
　　此時此刻，就算他什麼都沒有說，湯貝基本落了心，樊樹手術順利地完成了。
　　
　　沈時從手術室出來，湯貝也從手術直播室出去，沈時站在前面，摘掉了手術口罩，沒有等她問什麼，對她說︰「手術順利，別擔心了。」
　　
　　湯貝很想抱一抱沈時，沈時去換衣了。
　　
　　晚上，湯貝在術後觀察室外看樊樹，裡面樊樹已經醒了過來，他穿著病號服，緩緩地朝她伸出手，朝她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湯貝舉起攝像機拍下了這一幕。病床上逢生的年輕男孩，旁邊是一台平穩記錄生命體徵的顯示器。
　　
　　很快，到了這個星期的週末。沈時休息，湯貝也跟著沈時休息。
　　
　　最近天氣逐漸回溫，沈時週六開車來接她，不到中午陽光就十分熱烈，像是轉而入了夏，明明五月都沒到。
　　
　　今天，湯貝上身套著一件薄薄的白色套衫，搭著小腿褲，白球鞋。套衫由於織法「偷工減料」，外加是輕盈的白色，就顯得有些透。所以，她保守得多穿了一件白色小吊帶。原本她買這件套衫的時候，專櫃小姐特意建議她直接單穿，將 bra若隱若現透出來，非常性感。
　　
　　呃，她並不覺得。
　　
　　真正的性感是沈時這種就算從上到下都穿得規範妥當，給人無端的高潔感，讓人感到禁慾，又想窺探其中。
　　
　　比如他穿襯衫，從來不會多解一顆紐扣，哪像她領口開得那麼大，還將鎖骨露給他看。
　　
　　今天沈時帶她去他新租的公寓，她帶上了筆記本電腦，因為裡面有她打算送他的禮物。
　　
　　為了方便上下班，沈時新租的公寓就在東院附近，靠近臨江的公園，周圍環境很好，只是對於沈時一個人住要租個三居室，湯貝有些……嫉妒。
　　
　　而且今天，沈時帶她過來，顯然還把她當小女傭使喚。
　　
　　公寓是新裝修的，裡面配套高端，客廳堆著他從紫金花園般過來的書，和洛杉磯寄回來的物件，全部沒有整理歸類。
　　
　　湯貝像個貼心的女朋友，替沈時理了理東西，然後坐在地板上懷疑自己的動手能力——她怎麼越整越亂了。
　　
　　沈時拿著新買的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間，湯貝看了看這堆全是英文的文檔資料，叫了一聲︰「沈哥哥。」
　　
　　因為沒有得到回應，她站起來，直接走向洗手間，順手地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沈時在噓噓……
　　
　　「對不起。」湯貝呆呆地站在門口，第一次，她看到沈時上洗手間，而她破門而入，像個女流氓。
　　
　　然後，她視線本能地從上往下……
　　
　　「貝貝。」沈時制止了她，聲音壓了壓，很無奈。
　　
　　她趕緊關上門。
　　
　　原來沈時也會噓噓……呃，他是人，當然要噓噓了，而且他是男人，肯定是站著噓噓，跟其他男人一模一樣……都要掏JJ的……
　　
　　湯貝貝默默地走到客廳牛皮軟沙發，坐在靠窗的扶手上方，面色持續發紅。同樣的場景，讓她想到一個鼎鼎有名的大作家，明明娶了心目中的女神，只因為一次無意間打開沒有反鎖的廁所門，看到女神在如廁接受不能，難堪得要離婚……
　　
　　湯貝覺得她倒是不會因為看到沈時噓噓就要跟他分手……但是，她心裡怎麼會如此別扭呢，難道交往這段時間裡，她還沒有將沈時當做男朋友，只是男神嗎？
　　
　　嗚嗚。可是不管是女神，還是男神，身體的生理結構是一樣的啊……
　　
　　湯貝為自己感到羞恥。
　　
　　而她之所以臉紅不已，甚至情緒反復波動，不全是她自己行為冒犯，而是她看到了不該看的畫面，遠遠比上次洛杉磯看到的脫衣視頻更令人沖擊。
　　
　　因為具體到某個特殊部位。
　　
　　對，沒錯，她看到沈哥哥的JJ了！還是一覽無遺的那種，完全深深留在了她腦裡，好像真的跟AV裡……一模一樣。
　　
　　湯貝熱著臉龐，獨自背坐在沙發扶手，反思般地耷拉著腦袋，直到沈時來到她後面，拍了下她肩膀。
　　
　　湯貝怔怔地回過頭，有些無顏面對。可是，沈時並不放過她——
　　
　　「湯貝貝，我們聊一聊。」沈時對她說，依舊是姿態挺拔，面容冷靜從容如常。
　　
　　啊，還要聊一聊？湯貝仰著頭，眼巴巴地瞅著自己這位神仙般的男朋友——聊啥啊，她看都看了……
　　
　　沈時微微注視著她。
　　
　　湯貝觸踫了下沈時眼神，小心翼翼地抖了抖睫毛。難道，談一談第一次撞到男朋友噓噓的觀後感？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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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1:07 AM

第51章　第五十一顆星

　　男女朋友交往初始階段撞見一些尷尬實屬在所難免，可是女朋友這個反應，沈時的感覺卻很不對。
　　
　　就像是撞上……
　　
　　就像是撞上夜禮服假面超人奧特曼蜘蛛俠蝙蝠俠他們在噓噓一樣啊……湯貝望著沈時，心虛又羞愧，眸光清亮，臉頰卻漲紅。
　　
　　她開口道歉：「對不起，沈哥哥。」剛剛她沒有敲門就開門而入，實在太唐突太隨意了。如果真要聊觀後感，她的觀後感肯定也先從檢討開始。
　　
　　以後她肯定先敲門得到允許後再進去。
　　
　　貝貝這是以為他要追究三番兩次被她瀏覽到隱私場景的責任嗎？沈時想要的並不是道歉，如果洛杉磯那次她需要道歉，現在都已經是男女朋友，道歉反而顯得疏遠了。
　　
　　對，就是疏遠，生分。
　　
　　也不是不夠親近，而是親近的感受不對，他能明顯感受到湯貝貝對他的感情更多是一種對陌生領域男性的敬仰，對哥哥朋友的尊重，對醫生這個職業的好感，甚至就像季柏文對他說的——貝貝就是被你這張臉騙了。
　　
　　可是，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對她的感情如何，他很明確，也很清晰地區別著朋友妹妹和心動時候兩者的不同；從確定心意到袒露情意不管他對她的態度，還是他的一言一行，他想自己應該沒有任何的遮掩和諱飾，最多在要到男朋友名分這件事上，有些巧立名目。
　　
　　所以為什麼交往了反而加深了兩人的障礙，明明她眼底的心動和喜歡也不假。是他忽略了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還是她有什麼想法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嗯？
　　
　　沈時微微抿著唇，目光在女朋友臉上一轉，然後湯貝自然更……心虛了。她想為自己辯駁兩句，一時又找不到話，只能想到那位大作家的離婚理由。
　　
　　她覺得很扯，莫名又符合她現在的心境。
　　
　　沈時靠著落地窗站著，面朝著她，即使洗手間的場景那般難堪，現在他依然散發著一股子內斂禁慾氣息，如果是其他男人，要麼惱羞成怒，要麼藉機說起了下流話。
　　
　　……誰能像他這樣，還能保持這樣的姿態要跟她聊一聊。
　　
　　黃醫生說醫生這行能做下來的心理素質都很強大，尤其是外科醫生，不然早淘汰在了實驗室，根本沒有上手術台的機會。
　　
　　可是，沈時也不能將她當病人，讓她把所有的內心想法都剖析給他聽吧。男女朋友之間，保留一點神秘感不是更好？
　　
　　沈時朝她嘆了一口氣，然後微微搖頭。
　　
　　好了，她就是受不了美人逼問，不管是善善還是沈時。只要一個眼神，她都會一股腦地交代出來。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她決定把那位大作家當做例子。
　　
　　「沈哥哥，你知道李敖嗎？」
　　
　　沈時接話：「……一位男作家嗎？」
　　
　　「對。」湯貝點頭，話題一時分叉，「你喜歡他嗎？」
　　
　　沈時如實回答：「我沒看過他的作品……我對文學領域瞭解並不多。」
　　
　　「哦。」湯貝眨了下眼，停頓了一會，繼續扯話，「那你知道他為人啊，情史啊什麼的麼……」
　　
　　「有所耳聞。」沈時說，也提了一件事，「前陣子剛去世，腦幹惡性腫瘤。」
　　
　　那就好，是同一個人……她可以敞開話題聊起來了！湯貝抬著臉，她和沈時關注的重點不一樣，可是關於李大作家和女神離婚廣為流傳的「便秘梗」想必沈時肯定也聽到過。她忐忑地將事情提起來，然後一肚子糾結地看向沈時，想聽聽他的想法。
　　
　　……她有什麼想法是他從來沒有考慮到。沈時靜靜地站靠著，陷入了深思，他可能有些明白湯貝貝在想什麼。
　　
　　「真是難以理解啊！」湯貝出聲點評，然後加上一句，「不過可能也許這位大作家是完美主義者。」
　　
　　「……你是完美主義？」沈時問她，感覺每個字有些夾嘴。
　　
　　湯貝連忙搖頭，不是，她不是！事實正相反，她還把……他當做完美主義者呢。
　　
　　沈時又有些揣測到湯貝的另一個想法，結合從洛杉磯相處到現在交往她對他的態度和行為，他放緩面色，輕輕問出一句：「貝貝，你除了覺得我是沈時，你還覺得我是什麼？」
　　
　　沈時從來沒有問過這樣類似的話，可是他想知道貝貝對他的這個人認識到底是什麼，他還很在意，也很想知道，去瞭解她心裡那個沈時是什麼樣子的。
　　
　　湯貝坐在沙發，雙手放在膝蓋上方，顯然在思考如何回答。沈時已經丟了一個眼神給她，提出要求：「我想聽你心裡的想法，不是修飾過的好話。」
　　
　　湯貝：……不用修飾，全都是好話。
　　
　　「就是男神啊，男神仙，男妖精……」湯貝把她對沈時幾個比擬形象都說了出來，長睫毛一落一落地看著沈時。
　　
　　沈時同樣望著，一時沒辦法說出話來，頓了下先道謝一句：「謝謝。」
　　
　　謝謝她將他看得那樣高端，出眾，與眾不同。
　　
　　呃……她說的全是真心話。
　　
　　看來他和她真的很有必要聊一聊，可是聊完真的就有改變？有些事急不來，尤其是男女兩人相處，交往是一回事，真正熟悉彼此又是一回事。
　　
　　沈時坐了下來，隨意地問起：「男神我理解，但是為什麼會有男神仙？」還有男妖精？
　　
　　兩人靠近地坐著，湯貝又轉過頭看著沈時，提起那次洛杉磯夜晚她在露臺看到他的情景，她用她劇本性的方式重現那時畫面，聲音輕快也不缺交心的真摯，每說一句後面都點綴一句真的——她真的那樣想。
　　
　　那晚她看到他獨自一人站在露臺看著洛杉磯夜景，身姿孤撥清俊，迷人得像男妖精。
　　
　　這樣的形容，他是要笑呢，還是無奈呢？沈時扯了扯唇，然後朝她伸了下手。
　　
　　湯貝反應了下，主動環抱住沈時，她的頭靠在沈時胸膛，聽著他心跳，感覺他和她的心跳都挨到了一塊。事實她當然明白，沈時是人啊。
　　
　　只是誰讓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太高潔偉岸了呢。
　　
　　沈時也想到了那晚，看了眼懷裡的腦袋，同樣開口問：「那你知道那晚我見到你回來，覺得你像是什麼嗎？」
　　
　　啊？那晚她也給他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嗎？湯貝抬眸，從下往上，將目光緊緊地落在沈時的臉上，順著他的下顎，看到他高挺的鼻子，然後看著他的……鼻孔。
　　
　　男神也有鼻毛，只是不外露而已。
　　
　　「是什麼呀？」等不到沈時主動說，她自己羞澀地問起。
　　
　　當時他還在想是否回國這個決定，看到她敲門進來，一臉的笑吟吟，朝他提了提帶回來的烤鴨。他突然覺得有個人出現，即使她會打擾他的生活，闖入他的孤獨領域，佔用他並不想分享的時間和思想……也不是什麼糟糕的事。
　　
　　「像什麼啊？」沈時越不說她越好奇。
　　
　　然後，沈時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他望著她的眼，回答說：「像個送外賣的。」
　　
　　湯貝：「……」
　　
　　面上的表情微微凝固，隨後自己給自己添加了一番理解說：「就像送外賣那麼溫暖，那麼可愛，那麼親切嗎？」
　　
　　不是，是那麼地——不及時。
　　
　　不及時，可是又恰到好處地出現，讓他必須替她開了門，還要感謝她的到來。
　　
　　所以，她就是一個送外賣的啊。
　　
　　不管自己如何給自己增添美好的形象感，湯貝萬萬也沒想到她在沈時心裡居然是個送外賣的，枉她將他當做男神男神仙對待。
　　
　　結果呢，一點都不公平……
　　
　　湯貝心裡難免有些腹誹，所以她面上扯扯笑，心裡MMP，然後也忘了禮物這事。
　　
　　反正禮物都在她筆記本電腦，隨時都可以給沈時看。
　　
　　其實也不算什麼禮物，就是一個他的特別剪輯版，將所有他的鏡頭單獨拿出來，然後剪輯成個人版本，類似MV的效果，因為她還添加了背景音樂《心術》。
　　
　　前兩天她在MDT辦公室剪輯，不小心將背景音樂放出來，黃醫生還以為她在看電視劇……
　　
　　其實，這樣的版本除了沈時，她還給洛杉磯的張醫生剪了一個……
　　
　　沒辦法，她在洛杉磯拍的留學生紀錄片剪輯版要公佈出來了，作為第一男主卻只剩下一個鏡頭，她實在找不到理由解釋，畢竟當時拍片的人也是她自己。
　　
　　所以作為道歉補償，她將張安碩所有剪掉的鏡頭重新弄了一個個人版，因為氣質風格不一樣，張醫生的MV音樂也不是沈時那種沉重有力的風格。
　　
　　而是一首輕快的日本漫畫主題歌，中間她還添加幾幅漫畫，以搞笑的方式插入鏡頭，採用交叉、連接對比平行等剪輯方式，完全的蒙太奇風格。
　　
　　終於在張安碩都快忘掉那部他以第一男主人翁參與的紀錄片，湯貝在洛杉磯的群裡上傳了他的個人剪輯版。
　　
　　還有，她的完整版畢業作品。
　　
　　她覺得張安碩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歉意，和她的補償。因為存在時差，張安碩看到這兩個視頻是早上剛醒來。
　　
　　看完之後，他在洛杉磯群裡留下兩句話——
　　
　　「湯妹，你為什麼要分成兩個視頻，把我的鏡頭都抽離出來？」
　　
　　「難道要把我的鏡頭拿出來作為重點宣傳嗎？」
　　
　　湯貝默默地收起手機，假裝看不到，繼續入睡。
　　
　　洛杉磯群裡張安碩沒有得到回應，繼續@沈時，分享他激動的心情：「時哥，你快來看湯妹對我的深深愛意！！！」
　　
　　同樣，沈時收起了手機，沒有搭理。
　　
　　張安碩激動地沒辦法找人分享，直接將自己個人剪輯版發了朋友圈，微博，臉書，……還有幾乎不用的空間。
　　
　　第二天湯貝在微博的搞笑熱門轉發裡看到她剪輯的MV，標題是一個留學海外男醫生留學日常……這個世界，互聯網時代資訊飛快傳播，永遠不知道今天會有什麼潮流段子在網上傳播，然後又有什麼重要新聞被淹沒在這個網絡時代。
　　
　　速食式的網絡時代，大多消息都會被淹沒，然而有的人可能天生具有熱體質，比如湯三哥。S大附屬醫院官博最近很熱，自從@了湯三哥之後，不管轉發率還是留言量都與日俱增。
　　
　　因為這樣，每次田院長在東院看到湯貝，都是一臉滿意，像是佔到什麼大便宜。
　　
　　不知不覺五月快到了，樊樹可以出院了。
　　
　　湯貝陪樊樹來找沈時，樊樹戴著一頂她送給他的鴨舌帽，和她一塊來到MDT辦公室。樊樹後面就去A市參加之前報名的「中國優聲」，出院之前過來同沈醫生道謝一番。
　　
　　沈時不在辦公室，辦公室也沒有其他醫生。
　　
　　樊樹轉過身對她說：「那就以後吧。」
　　
　　湯貝跟在後面，點了下頭。的確後面機會很多。
　　
　　樊樹又說：「說不準後面我還要過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湯貝：「……」
　　
　　樊樹揚著笑，反覆咧了咧嘴，對她說：「我已經知道了，你和沈醫生在一起了……沈醫生真的很優秀，我以男生眼光來看，也很喜歡他。小貝，我替你高興！」
　　
　　湯貝輕輕地應了一聲。剛剛她不是驚訝樊樹知道她和沈時的關係，而是樊樹說得她和沈時馬上就要結婚了似的。
　　
　　就在這時丁醫生過來了，樊樹離開的時候，也朝丁醫生彎了彎腰，丁醫生來到辦公椅坐下來，囑咐一句：「去比賽沒問題，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就不要再進來。」
　　
　　「嗯！」樊樹重重地點著頭，一臉的保證。
　　
　　湯貝突然伸手，拉住了樊樹的手臂，在他手上比劃一個簡單的符號，這是一個幸運符，小時候每次她和樊樹考試都會在手心畫一個，季柏文說她和樊樹屬於典型的學渣心理，可是她覺得不管是心理安慰，還是一種友情的祝福，她想給樊樹留個好運。
　　
　　「小貝，謝謝你。」樊樹收攏手心，然後朝她揮了揮手，走了，留給她一個朝氣蓬勃的背影。
　　
　　待樊樹離開，湯貝一個人坐在沈時的辦公桌，擦了擦眼角溢出來的眼淚，注意到丁醫生投來的視線，她問丁醫生說：「丁醫生，樊樹這個情況真的會復發嗎？」
　　
　　丁醫生坐在辦公桌前，過了會回答她：「基本會。」
　　
　　「那大概多久呢？
　　
　　「每個人情況不一樣。」丁昇抬了抬眼，說了一個大概情況，「中位數七八年這樣。」
　　
　　湯貝默默地撇過臉，其實她自己也查過資料，可是如果樊樹不動手術，他的腫瘤壓迫視覺神經，很快就會失明。現在就算可能還會復發，但是至少現在他手術成功，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去唱歌去比賽……
　　
　　沒有那麼大的幸運，但也沒有那麼大的遺憾。
　　
　　湯貝心情恢復很快，下午到沈時租的公寓休息，躺在客廳牛皮軟沙發吃著水果，又覺得自己最近心態有些不太對。
　　
　　原本她很喜歡她戲劇學院的公寓，只是這些天她偶爾來沈時這個大開間的客廳趕作業，享受並習慣這一大片落地窗，這明淨舒適的環境，都有點嫌棄她住著的小公寓了。
　　
　　所以，她還是要努力賺錢啊！
　　
　　傍晚沈時回來，湯貝窩在沙發敲打懷裡的電腦，雙腿交疊隨意地擱在在扶手，聽到沈時回來的聲音，連忙將腿放好。
　　
　　等沈時進來，她正拿出手機，端坐在沙發，瀏覽朋友圈。
　　
　　沈時進來，一邊脫下外套，一邊隨口問她：「在看什麼？」
　　
　　呃，在看什麼……湯貝低頭看向手機，她一個高中男同學在朋友圈曬了兩本結婚證，文字內容是：「等畢業證到手，雙證都齊了。」
　　
　　「我有個同學居然在畢業之前結婚了？」湯貝像是分享著好玩的事，抬頭說給了沈時聽。
　　
　　「嗯，是麼。」沈時走了過來。
　　
　　這段時間沈時很忙，手術很多，湯貝貼心地給男朋友餵了一顆聖女果，然後自己拿了一顆，放到了嘴裡。
　　
　　突然，沈時視線直直地看向她。
　　
　　……
　　
　　談戀愛是不是動不動就接吻啊。
　　
　　她和沈時在出去吃晚飯之前，又吃起了雙方的「口水」，在她吃下第二個聖女果的時候，沈時吻了上來。
　　
　　慢慢地，她抱住沈時，坐在了他懷裡。
　　
　　這個姿勢很大膽，可是真的接吻的時候，絲毫不會覺得彆扭或尷尬，因為真的很方便。
　　
　　只是吻著吻著，她敏感地感受到了股間的一處「堅硬」，已經囂張地擠在中間。
　　
　　她和沈時……好像在玩火……
　　
　　按照小說或電視劇，基本這樣的情況，男主角都會推開女主角，然後去沖冷水澡冷靜一番，留下一群暴躁不已的觀眾或讀者，罵爹罵娘。
　　
　　然而，電視劇和小說有內容限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只有天雷勾地火——沈時不僅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想去沖冷水澡的意思。
　　
　　他繼續攏著她的後背，吻著她，還從嘴巴來到了脖子。真要命噢……湯貝微微閉上眼眸，不可控制地更加投入，嘴角差點發出了羞澀的嗯嗯聲。
　　
　　她緊張又情動。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人在哪……
　　
　　就在這時，她耳邊響起沈時低緩而充滿磁性的商量：「貝貝，等你畢業了，我們就結婚吧。」
　　
　　她渾然不覺。
　　
　　然後，沈時又吻上了她的唇，一道輕輕的「嗯」從她口齒順溜地逸出來……
　　
　　「是同意了嗎？」沈時突然收回，眸光含笑，低著頭問她。
　　
　　同意？同意什麼了！
　　
　　湯貝猛地反應剛剛沈時好像說了等她畢業就結婚？！然後她就嗯了一聲……
　　
　　不是啊！她那個嗯，不是答應結婚，只是身體情動時自然反應的嗯，是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發出的嗯！
　　
　　不是同意的嗯，是……呻吟的嗯啊！
　　
　　湯貝憋著臉，慢慢沒了氣，然後十分彆扭地坐在沈時的腿上，第一次有了騎虎難下的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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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1:15 AM

第52章　第五十二顆星

　　猝不及防被求婚……
　　
　　這個感覺就像前一秒她和沈時還坐在搖搖曳曳的小船上，突然一個浪打，她直接從小船上掉了下來。待沈時將她撈上來，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湯貝隱隱不安地望向沈時，見他唇線微微上翹，猜測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
　　
　　但也不敢確定。
　　
　　「沈哥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嗎？」她小聲發問。
　　
　　接吻氣氛沒了，她再坐在沈時腿上就有些不合適了，她試著下來，不料被沈時穩穩地扶扶住。
　　
　　「別動。」
　　
　　這格外壓抑的「別動」，有些撩人。
　　
　　但更撩撥人心的是他那句「畢業之後就結婚」，如果她的心裡有幾根弦，沈時就是那彈琴撥弦的人，原本是平沙落雁那種舒緩節奏，突然就變成了十面埋伏……
　　
　　湯貝十分惴惴不安。
　　
　　「我還以為是你在暗示我要跟你求婚……」沈時抿開唇，笑著對她說，目光坦率，神色也有少許的遺憾。
　　
　　遺憾他誤會了她話裡的意思嗎？
　　
　　不過，她之前說了什麼？湯貝想了想，難道是她同學畢業就結婚這個事嗎？她只是單純跟他扯話題聊天……真沒有任何的意圖。
　　
　　「嘿……」湯貝咧了咧嘴。
　　
　　原來一切都是誤會，心裡不免鬆了一口氣。男朋友不能太笨，可是聰明到長著一顆七巧玲瓏心的那種，也會出現一些類似現在這種情況的誤會。
　　
　　湯貝正要對沈時好好解釋，她根本沒有畢業後就結婚的想法，觸碰到沈時抬起的眼眸，又有些卡住了。
　　
　　沈時眼底一閃而過的遺憾，就算有意掩飾，依舊明明白白地落在她心上。
　　
　　湯貝自責了，覺得她又變成了一個渣貝貝。兩人都交往那麼久了，她不僅還沒有給沈時爭取到名分，剛剛的反應更像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戀愛都是耍流氓……她不只是渣貝貝，還是一個流氓貝。
　　
　　「貝貝……」沈時突然念了下她名字，告訴她說，「我是認真的。」這個認真，是他對她的戀愛態度。
　　
　　湯貝抬著臉，默了會：「……沈哥哥，我也是認真的。」
　　
　　沈時點了下頭，表示他信她，頓了下，又將話說得更明確：「以結婚為目的那種。」
　　
　　「……我也是。」她回話的聲音，輕輕的，緩緩的，但口吻也還是篤定的那種。
　　
　　「嗯。」沈時露出了愉快的笑意，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
　　
　　湯貝眼睛微微閃爍，不是心虛，而是被沈時愉快的模樣閃到了眼。果然應了一句話，男人風情的樣子比女人更吸引人。
　　
　　湯貝舔了下唇，笑了笑。
　　
　　「當然畢業結婚是太快了。」沈時扶著她，拿著她的左手握了握，修長乾淨的手指微微收攏，將她裹在了掌心裡。
　　
　　她心口又莫名地一緊。
　　
　　湯貝轉移結婚話題：「沈哥哥，我有些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吧。」
　　
　　「好。」沈時答應。
　　
　　沈時從來不會讓她侷促或為難，對於她不想深入談及的話題，從來都是見好就收，雲淡風輕，只讓她享受戀愛的甜蜜。
　　
　　大概是看到了她面上的不自然，準備出門的時候，沈時對她說了一句：「就算我急著想跟你一塊住，結婚這事也要徵求到你家人的同意才行。」
　　
　　對，沒錯呢。湯貝站在客廳中間，將手放在了口袋裡，將頭低了下去。事實她家人還不知道她和他戀愛了呢。
　　
　　「等下，我上個洗手間。」沈時又對她說，然後去了臥室裡面的洗手間。
　　
　　湯貝又：……
　　
　　原來，沈時還是要去一趟洗手間啊。湯貝碰了碰自己微微發熱的耳朵，也去了一趟外面的洗手間。
　　
　　因為沈時前段時間忙，加上樊樹手術住院，她和他都是在東院見面，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像熱戀男女這般手牽手約會了。
　　
　　甚至，交往以來，兩人還沒有看過一場電影。
　　
　　剛好最近有一部電影她很想看，電影口碑不錯，尤其在她朋友圈裡評價頗高，也是某小說改編的懸愛推理片。
　　
　　沈時應該也會喜歡吧。
　　
　　湯貝用手機下單提前買好了兩張電影票。
　　
　　日料店用餐結束，湯貝又搶著買了單，她笑吟吟地看著沈時，將得到的兩張優惠劵放到包包裡。
　　
　　沈時微微挑眉看她。
　　
　　湯貝同樣挑眉看著沈時，然後笑嘻嘻地告訴他：「我那個絕症女主電影劇本不是大綱交上去了嗎？製片很爽快，昨天提前給我打了一半的劇本費。」
　　
　　所以今天約會吃飯理應由她來付錢。
　　
　　其實之前每次約會吃飯都是沈時付錢，雖然他不在意，甚至覺得理應如此，湯貝心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沈時工資也不高，兩人每次約會成本倒挺高的。
　　
　　何況他也不是什麼懂得節約的人，還租了那麼貴的房子。她前陣子瞭解一下他那個小區的租金，感覺每月的房租都要花掉他半月工資了。
　　
　　總之，她能分擔就分擔一些吧。
　　
　　然而作為女朋友她也不想傷到沈時的自尊心，尤其是為了一點小錢錢；剛好今天她劇本費到了，終於有理由正大光明地由她來付錢了。
　　
　　女朋友這樣貼心，沈時只能坦然地接受了。
　　
　　包括今晚的電影。
　　
　　電影結束，已經快要夜裡12點。
　　
　　商場的大門已經關了，需要從特別通道出來。這個時間點一塊看電影的基本都是情侶，一對又一對地擠在電梯裡。
　　
　　手牽手，摟腰，或攬肩。
　　
　　湯貝筆直地站電梯最裡面，主動扣上了沈時的手。
　　
　　地下停車場，湯貝想到沈時還要送她回去，等他再回來都要凌晨1點了，就算沈時明天不用上早班，可是真的太影響他休息了。
　　
　　所以，湯貝直接說：「沈哥哥，我晚上就在你的公寓借宿一晚吧。」
　　
　　沈時轉過頭，神色頓了頓，答應了她：「可以。」
　　
　　湯貝撇了下頭。
　　
　　……
　　
　　夜裡湯貝躺在沈時公寓的客臥房間，一個人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思緒裡，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虛作怪，她總覺得今天沈時好像有些不開心。
　　
　　雖然，看起來跟平時約會也沒什麼區別。
　　
　　可是，她總覺得他好像不太……熱情，尤其對她提出今晚在他這裡借宿一晚的事。他也不像是招待女朋友，而是招待一個女性朋友，一個朋友的妹妹。
　　
　　居然還把她安排到了客臥！
　　
　　其實，如果沈時直接邀請她一塊睡主臥，她也不會拒絕他啊，他和她都親親抱抱了，他還摸了她的小饅頭……完全不知道自己胡思亂想些什麼，等清醒過來湯貝猛地拍了下自己腦袋，收起了某種心思。
　　
　　她居然如此猴急，她是屬泰迪的麼！
　　
　　因為怎麼都睡不著；湯貝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又想到了沈時跟她提出結婚的事，他好像說了希望她畢業就住過來這樣的話……難道沈時是覺得只有結婚才能住在一起嗎？
　　
　　對比了自己的觀念，湯貝頓時有些羞愧。
　　
　　她覺同居是同居，結婚是結婚，兩者並沒有必然的聯繫。可能她身邊很多同學朋友都跟男朋友同居了，然而也都沒有扯證。
　　
　　湯貝找了一位夜貓子朋友，敲著手機小鍵盤問：「奇奇，你和你男朋友有扯證的打算嗎？」
　　
　　「貝貝，你幹嘛問這個啊？」朋友好奇問她。
　　
　　湯貝繼續輸入：「我就是在想，你不是跟你男朋友都同居了嗎？」
　　
　　朋友丟了一個搞笑的表情過來，回她：「同居就要結婚嗎？」
　　
　　湯貝正要回覆，朋友又來一句：「傻子才結婚，結婚就被套牢了，現在只戀愛同居才是真正的享受，不需要承受結婚壓力，還可以——」
　　
　　還可以什麼？
　　
　　湯貝發了一排問號過去。
　　
　　「只享受兩人世界啊。」朋友回她。
　　
　　這裡的兩人世界，只是一個委婉含蓄的表達，湯貝當然明白朋友說的是什麼事，何況朋友還給她發了一個在浪裡划船的小表情。
　　
　　湯貝默默地放下手機。
　　
　　她想現在年輕人怎麼都這樣了呢！對比起來，她另一個畢業就結婚的高中同學反而顯得小清新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電影的時候喝了一杯奶茶，湯貝怎麼都睡不著。她直接掀開被子起床了，輕手輕腳地穿上拖鞋，打開了次臥的門。
　　
　　她看了眼主臥，發現主臥燈亮著，她上前兩步，就在這時沈時也從裡面打開了門——
　　
　　「沈哥哥……」
　　
　　沈時穿著男式睡衣站在她面前，同樣也沒有睡，一時間兩邊臥室的燈光相互籠著她和他，靜靜暖暖地交融在了一起。
　　
　　「你也沒睡啊？」湯貝把話說完。
　　
　　沈時對她開口說：「渴了，倒杯水。」
　　
　　「喔。」湯貝應了聲，跟著說，「我也是。」
　　
　　……
　　
　　湯貝糾結了，真的糾結了，明明關於結婚這件事沈時只是隨口一提，之所以提及還是因為誤會了她話裡的意思。
　　
　　可是她自己像是鑽了牛角尖，怎麼都出不來。
　　
　　她原本覺得結婚很遙遠，可是她又覺得當一個畢婚族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等結婚了，她就不用再考慮約會誰付錢這種無聊的問題，偶爾住在沈時這個公寓也不會覺得自己像是佔便宜。
　　
　　最重要的，可以向沈時證明她的心意，她真的喜歡他，她也是以結婚為目的跟他談戀愛，她真的是一個社會主義好青年！
　　
　　而她之所以忐忑猶豫緊張甚至畏縮，只是因為……季柏文。
　　
　　對，就是她哥季柏文！
　　
　　……湯貝終於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甩鍋理由，以及為她背鍋的人。她一切的忐忑情緒都有了排解的著落點。
　　
　　她不是渣，她只是慫。
　　
　　湯貝這兩天思緒萬千，沈時也有些感受出來，猜測是臨近畢業但畢業論文還沒有完成的緣故。
　　
　　是的，湯貝畢業作品完成了，但是她畢業論文還沒有寫好。每年導演系畢業是最慘的，不僅要上交畢業作品，還要畢業論文答辯。
　　
　　不過畢業論文她前陣子已經基本趕出來了，題目是《電影亞文化景觀下的精神救贖》，洋洋灑灑一萬多字，挖掘社會人性，裝了一回深度。
　　
　　她分析對比這幾年的愛情電影，以前的愛情電影男女主角最終都為了結婚，現在結婚都不是男女談戀愛的主要目的……
　　
　　夜裡，湯貝和沈時走在了戲劇學院的操場，這個時間學院操場還很熱鬧，有很多夜跑的人。湯貝穿著氣墊球鞋蹬了兩下腿，對沈時說：「沈哥哥，我以前還是短跑小能手呢。」
　　
　　「是嗎？」沈時應了聲，雙手繼續插著口袋，看著這些年輕學生，也想起了自己久違的學生時代，開口說，「我以前田徑也還行，不過比起短跑，我更喜歡長跑。」
　　
　　湯貝眨了眨眼，她很欣賞長跑的男人呢。
　　
　　「沈哥哥……」湯貝突然認真地抬起頭，站在了沈時面前，目光直直地停留在他臉上。因為她想鄭重地問他一句話。
　　
　　夜幕完全降臨，操場上的夜燈圍成一個圈，可是光線依舊有些幽暗，尤其對比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體育館。
　　
　　頭頂的一輪明月，更是亮晃晃地掛在天際，照著人心。
　　
　　還有沈時的眼睛……
　　
　　夜風輕輕地吹著，湯貝聲音也是輕輕的，可是每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她問沈時說：「沈哥哥，你那天說的畢業就結婚，是真的嗎？」
　　
　　沈時卓立在她跟前，開口：「貝貝……」
　　
　　他終於知道這幾天她在琢磨什麼了，沒想到他隨意的一句話讓她有了壓力。沈時正打算安撫一番，然後一句令他也應接不暇的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
　　
　　「……其實如果不是我哥會攔著，我也想畢業就跟你結婚。」湯貝開口說，一臉的堅定。
　　
　　沈時：「……」
　　
　　驀地，唇邊扯了一個輕輕的笑意。對，都是季柏文。
　　
　　然後，沈時朝湯貝點了下頭，丟了一個苦惱的眼神，開口說：「大概是我表現還不夠好，柏文不放心吧。」
　　
　　「不，不是的。」湯貝搖頭，她已經夠慫了，如果沈時還要這樣說，她只會更自責。
　　
　　「我哥有時候就是管得太多，其實心是好的，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們在一起，覺得我們性格年齡不合適……其實是他自己根本不懂愛，加上做人又雙標。」湯貝吐槽起季柏文，話就多了。
　　
　　沈時還能說什麼，當然是附和了。
　　
　　只是……他和她怎麼做才讓季柏文接受呢？如果他沒有猜錯，柏文那邊還在等著他和貝貝分手呢。
　　
　　「不過，別擔心沈哥哥，我已經想到辦法了。」湯貝終於說出了今晚約沈時來操場散步的主要目的。
　　
　　這世上充滿著問題和挑戰，但也有各種解決的辦法。關於她哥那邊，她已經想到一個好辦法。
　　
　　這下，沈時真的訝異了，一副願聞其詳地看著她。
　　
　　湯貝抬眸，終於說出來。
　　
　　「等我畢業那天，我就搞一個慶祝我畢業的快樂派對，那天我請所有的同學朋友舒姐姐啊還有我哥他們都一塊過來，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你直接跟我求婚。」
　　
　　「然後，我立馬答應你。」
　　
　　沈時：「……」
　　
　　既然她當著所有人面答應了沈哥哥的求婚，自然就要結婚啊！她哥想要阻止都不可能，畢竟不管現實裡求婚場景還是劇本裡的，只有女主角不答應的，沒有看官阻止的。
　　
　　等沈時出場求婚，她再安排朋友同學起鬨，那樣的氣氛裡，她哥還能說什麼！
　　
　　他還能做什麼！
　　
　　只能乾瞪眼，祝福她和沈時了啊……
　　
　　總之這個辦法，湯貝自認為非常不錯，唯一藏著她一點不良的小心思，就是把所有的鍋都甩給了沈時。
　　
　　畢竟要出場求婚的人是他……
　　
　　湯貝小心地抬眸，望著沈時，期待他的回覆。當然他如果拒絕，關於畢業就結婚這個事她更不需要自責了。
　　
　　畢竟她連求婚主意都出了，也算是夠意思吧。
　　
　　「貝貝……」沈時真的笑了，笑得那樣和煦，驚喜，像是一抹春風輕輕地從她臉上擦過，頓了下，他將手握在了她的手臂，開口說，「你可真聰明呢。」
　　
　　聰明她甩鍋給他嗎？
　　
　　然後她就被沈時攬入了懷裡，他一聲難以自制的笑意再次輕輕飄在她頭頂，沈時抱著她說：「好，就按照你說的這樣做的。」
　　
　　湯貝：……
　　
　　好像沈時沒有發現她的小心思呢？
　　
　　所以，真的等畢業就結婚了？！湯貝暗暗地吸了一口氣，感覺她和沈時要玩一發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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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2:09 PM

第53章　第五十三顆星

　　五月，湯貝論文上交，答辯也終於完成了。五月的S市氣溫已經逐漸上升，戲劇學院大部分的女孩都穿起了夏裝。
　　
　　露著一雙又細又長的腿兒。
　　
　　湯貝基本不穿露腿的短褲短裙，倒不是保守，而是她小時候有次從樹上掉下來，劃破了大腿，左腿靠外這裡有一道淺淺的小疤痕。難看倒也不至於，但是遇上眼尖的，還要特意打量一番就尷尬了。
　　
　　不過她不愛穿短褲短裙，主要還是不方便。咳咳，見過哪位女導演穿著短褲短裙到處跑的嗎？
　　
　　湯貝現在對自己的定位就是短片攝影師外加紀錄片女導演，她本想再重新註冊一個全新的ID，看到微博上「湯三哥」這個名字又捨不得丟棄。
　　
　　為什麼叫三哥，因為她在家裡排行老三啊，老湯哥，她哥，然後她小湯湯。雖然她哥姓季，但在她心裡永遠都是家裡的一份子。
　　
　　湯貝決定更改湯三哥的身份認證，除了編劇這個名頭再加一個導演，然後她提供了一份戲劇學院導演系的身份驗證資訊，十分期待地看到湯三哥紅V認證裡出現「導演」兩字。
　　
　　結果沒通過。
　　
　　湯貝鬱悶地在微博發了一個紅包，不知道是不是S大附屬醫院@過她的關係，大家得知她幹起了正經事，最近她湯三哥微博底下的評論有些變化。不過，《XX傳》黑歷史擺著，黑粉倒沒什麼減少，可能就是黑著黑著黑出了感情，都有人叫她老公了……
　　
　　旁邊微博推薦一位黑土的女作家，湯貝有些熟悉，又覺得對方頭像親切，添加關注。
　　
　　湯貝走在戲曲劇院，碰到戲曲學院的黃老師，黃老師很高興遇到她，像是逮住了一個幹活的人，笑吟吟地站在她前面，叫了她一聲：「湯導。」
　　
　　湯貝最受不了這一套，抿著嘴直接開口：「黃老師有何貴幹呀？」
　　
　　黃老師問她明後天，也就是這個週六週日有沒有時間，他帶她免費旅遊。湯貝杵著不動，黃老師只好與她商量：「明後天我組織了我班孩子去Z省採風，感受感受婺劇文化。原本你們班的小趙說好給我們拍攝，結果剛剛給我打電話，說明天他要進組面試，直接放我鴿子了！」
　　
　　說完，嘆了嘆氣。
　　
　　湯貝心裡琢磨，過了會，同樣哀了口氣。
　　
　　黃老師瞅著她：「你也有事？」
　　
　　「沒事，就是原本要跟男朋友約會呢。」湯貝笑笑，然後爽快地答應了黃老師說，「我去給你們拍攝吧，約會是小事，黃老師的事情才是大事。」
　　
　　黃老師一臉欣慰，拍拍她肩膀說：「回頭老師帶你去見那誰來著，曾經也是我的學生。」
　　
　　「謝謝黃老師。」湯貝暗暗地偷樂了一番。
　　
　　其實這個週末沈時他們要北上開研討會，今早就已經飛走了，剛剛她還犯愁這個週末上哪兒玩呢，沒想到黃老師就給她送上了一件好事。
　　
　　就算今天東院沒沈時，湯貝還是去了一趟東院取材，順便去了趟MDT綜合住院樓，看望一下阮老師。最近阮老師情況不太好，癌細胞再次轉移到了肺部。
　　
　　關於這個事，阮老師的丈夫何先生還沒有跟她本人說。湯貝過去的時候，阮老師對何先生說：「我突然想吃趙記的小籠，你去給我買一籠回來好不好？」
　　
　　何先生朝阮老師應了聲，身材高大地離開了病房。
　　
　　湯貝坐到了阮老師的床邊，阮老師對她笑笑，問她：「貝貝，你是不是要畢業了？」
　　
　　「對啊。」湯貝點頭。
　　
　　「真好啊。」阮老師望著她，露出了嚮往的神色，她說話吃力，口齒卻很清楚，聲音依舊柔柔軟軟，十分溫柔。
　　
　　「我現在回想起來，以前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應該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了……可是那時候我還沒有遇上我老公。」
　　
　　阮老師對她說起了她和老公的故事，兩人是高中校友，卻不認識。直到她三十五歲回校參加校友會，才重新遇上了何先生。像是命中註定般，她和何先生都是單身還沒有結婚，然後在大家的撮合下交往，結果彼此發現對方都很合拍，婚後生活更是十分甜蜜。
　　
　　直到，去年她檢查出了胰腺癌。
　　
　　「前陣子我老公告訴我……其實他高中就暗戀我，只是沒膽子來追我。」阮老師開心地說出這個秘密，然後又面露遺憾地對她說，「貝貝，你說如果他早點追我，我們是不是可以多點時間呢？」
　　
　　湯貝望著阮老師，摸了摸阮老師的手。
　　
　　「我剛檢查出來的時候，本要跟他離婚，真的不想拖累他；可是他就是不肯，還賣掉他婚前的房子給我治病。所以我剛剛還跟他開玩笑說，他遇上我是倒了大黴，我遇上他卻是走了大運。」
　　
　　湯貝默默地垂眸，心裡很是難過。
　　
　　「其實，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放棄了。」阮老師神色恍然地說，轉轉眼眸，像是身體又痛了。「化療真的太痛苦了……」阮老師閉上眼睛，強忍著痛苦地哎了聲，緊緊地蹙眉。
　　
　　湯貝走出10號樓，想到沈時對她說的那句話，病人的痛苦是值得尊重的，她可能更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因為痛苦的背後是忍受，堅持，不放棄。
　　
　　當然，有些病人也會各種原因選擇放棄。
　　
　　她問過沈時一個問題，如果有位病人明明有機會治療，卻自己選擇放棄，作為醫生是什麼想法？沈時的回答是，同樣尊重他的選擇。
　　
　　湯貝接到了沈時打來的電話，她語氣俐落地跟他匯報了下明天去Z省大山裡採風的事，沈時只能叮囑她了。「注意安全。」
　　
　　然後提醒她到大山裡注意事項，讓她帶上驅蚊藥。
　　
　　「沈時。」不知道是不是阮老師的話讓她心情有些壓抑，她沒有叫沈時沈哥哥或沈醫生，而是叫了他名字。
　　
　　手機裡，沈時輕輕地嗯了聲，表示他在聽。
　　
　　「我突然很想你……」
　　
　　沈時好像笑了，屬於他那種清風般的笑聲從她耳邊溫柔地劃過，湯貝覺得自己腦裡都可以想像此時沈時是什麼樣子，抿著唇，模樣內斂而愉快。
　　
　　「你呢，想我嗎？」湯貝又問，口氣直率。
　　
　　「原本還好。」沈時如實地對她說，「但是剛剛你這樣說……還挺想的。」
　　
　　湯貝先是哼，轉而又加了一聲哼，然後嘴角溢著笑，同沈時掛上了手機。
　　
　　這次北上的研討會，除了沈時，還有黃醫生和丁醫生都一塊參加。上午機艙裡黃醫生跟沈時換了一個位置，只為了跟丁醫生隔開。
　　
　　看沈時在回覆微信，黃醫生又特意聊了起來：「沈醫生，最近有個樓盤不錯，抽空你和湯湯要不要一塊看看？」
　　
　　沈時放下了手機，一時沒接話，倒是靠窗位置的丁醫生接了黃醫生的話：「湯三哥也要在S市買房嗎？」
　　
　　黃醫生搞笑地瞅著丁昇，問他：「丁醫生，難道你一點都沒看出來嗎？」
　　
　　丁昇轉過頭，真的一臉不知，問黃醫生：「看出什麼？」
　　
　　黃醫生搖頭，不再透露什麼：「沒什麼，沒什麼……」
　　
　　研討會持續兩天，最後一天是大會，黃醫生偷偷刷起微博熱點，結果看到了一條最新新聞，Z省東嶼市山區路段今早發生連環相撞車禍，其中一輛載有8個年輕女孩的白色麵包車，在經過一處彎道時，翻下山崖……
　　
　　黃醫生提起了這條新聞，順帶點評一句：「肯定是一群結伴拼車的學生黨。」
　　
　　沈時原本端坐在黃醫生旁邊，突然轉過頭，問黃醫生：「東嶼車禍地點是哪裡？」
　　
　　沈時離開了研討會，他給湯貝打了電話，手機沒有接通，關了機。沈時站在台階上面，握著手機，骨節僵硬地捏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從他心底升起，蔓延，然後緊密地積壓在他的胸口，令他不知不覺呼吸加重。
　　
　　當醫生那麼久，就算面對情況最糟糕的手術，他都不會有這樣的感受。
　　
　　那是一種害怕的情緒。
　　
　　如果出事的車剛好是湯貝貝今天坐的那輛……只要想到這個可能，就像一鍋沸水朝他傾了下來。
　　
　　明明這個可能性並不大。
　　
　　就算湯貝去了Z省東嶼同樣的山區，但是他算了算她的出發時間，上山車速，就算路上出現堵車這種意外情況，她所在的位置應該不是車禍發生的地點。
　　
　　可是作為一個醫生，他在這個行業待久了，遇到的事情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意外。
　　
　　沈時提前走了，從北京國際機場直飛Z省省會，東嶼山就在省會附近。
　　
　　結果他剛下飛機，手機電話便進來了。
　　
　　螢幕顯示湯貝貝來電，除了這通電話，她還給他打了好幾個未接電話，在他飛過來的兩小時裡。
　　
　　「沈哥哥……」手機接聽，她聲音驚喜地對他說，「你終於接我電話了。」
　　
　　「我之前手機沒電，充上電看到你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想你是不是看到了微博上出事的新聞，擔心我出事，就一直給你打電話，可是都沒打通……」
　　
　　手機那端，湯貝輕快地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她早就達到了東嶼山景區，看到出事新聞也很後怕，跟同行的戲曲學院的姑娘們討論了一會。
　　
　　然後，她就想給家人都報個平安，尤其看到手機開機後顯示的三通未接電話。猜想沈時是不是看到了新聞才給她打了那麼多通電話。
　　
　　「你放心，我沒事。」湯貝跟沈時保證說，「明天就下山了。」
　　
　　沈時站在Z省機場外面，拿著手機，身姿筆挺，停頓了好一會，開口說：「嗯，沒事就好。」
　　
　　湯貝那邊呵呵地笑了笑。
　　
　　沈時拿著外套手機，繼續說：「對了，我研討會提前結束了，還有一天休息時間，就直接飛了Z省，現在剛剛到這邊機場，等會我打車來東嶼山……晚上見。」
　　
　　現在已經下午三點，等他出發到東嶼肯定要晚上七八點，最快也要七點這樣。
　　
　　實在是驚喜，湯貝迭聲答應：「好，那我們晚上見。」
　　
　　湯貝掛上跟沈時的電話，又給她哥季柏文打電話，怕他也看到了新聞，怎麼也要報個平安。主要早上她跟季柏文通電話的時候也交代了自己去哪兒玩。
　　
　　手機接通，她先問：「哥，你看到微博客車出事的新聞了嗎？」
　　
　　「沒。」
　　
　　「喔，那沒事了。」湯貝碰下下鼻子，「我掛了呀。」
　　
　　季柏文：「……」
　　
　　東嶼是一個市，然後最出名的景點就是東嶼山，湯貝不僅待在東嶼山裡，還在東嶼山最裡面的一個山頭，因為下午給四個學戲曲的女孩單獨拍好，一塊來到這裡的情人嶺。
　　
　　情人嶺本不是她們這次婺劇採風的目的地，但是情人嶺是東嶼景色最好看的地方，所以這次活動裡幾個最漂亮的女孩求著她帶她們去情人嶺拍幾組照片。
　　
　　今晚她和她們都住在山腰客棧，客棧到情人嶺還有二十多里路，因為路途也不遠，湯貝就跟她們去了情人嶺。
　　
　　五個人打了一輛七座的旅遊車上來，結果拍好照片要回去，已經叫不到這樣的車了。終於通過不懈反覆撥打電話，她們裡其中一個女孩，叫了一輛普通五座小車上來，司機願意加錢過來帶她們下山。
　　
　　結果車司機看到她們一共五個人，為難地說：「不行不行，五個不行，今早剛超載出了事，我可不能冒險，最多帶四個人下去。」
　　
　　這下，問題又來了。
　　
　　天色已經越來越暗，山裡風聲呼呼，湯貝坐在帳篷面前整理她的攝像機，看著前面四個女孩立在一塊商量了起來。
　　
　　司機小哥可以接受送她們下山到客棧再回來一趟，但是必須有個人先等在這裡。隱隱約約，她聽到她們其中一人說：「不行，我要跟你們一塊下去，讓我待在這裡太害怕了……」
　　
　　頓了下，提出來：「湯導男朋友不是就要上來了嗎？」
　　
　　……
　　
　　「你們先下山吧，我留在這裡。」湯貝走過去對她們說，扯了下唇。
　　
　　然後，她對司機說：「你電話留給我一個，如果我男朋友等會上來了，你就不需要再跑一趟了，如果他還沒有到，麻煩你再跑一趟。」
　　
　　司機小哥很快答應，對她說：「其實最多也就是半個小時。」
　　
　　湯貝一個人留在了情人嶺，坐在一頂青綠色的帳篷前面，腦袋抵著膝蓋看著前面連綿的蒼茫大山。
　　
　　夜色逐漸籠罩襲來，她打開了背包裡的手電筒，放在身前。
　　
　　有蚊子飛撲而來，她又拿出了沈時提醒她帶來的驅蚊水。
　　
　　今天體能消耗太大，現在時間已經七點半，她肚子早空了，湯貝再次從大背包裡拿了一包蘇打小餅乾，拆開來吃。
　　
　　然後，她看到背包裡還有一包泡麵，她拿起保溫杯，搖了搖裡面的熱水，覺得還可以泡個麵。
　　
　　好像也沒有等多久，遙遙而望，一輛晃著車燈的車子一路往上；黑漆漆的山頭，湯貝很快注意到車燈，只是不知道是沈時上來，還是之前的那位司機小哥折返上來。
　　
　　或者是其他人。
　　
　　她繼續吃著泡麵，很快那輛還在底下的車進入她視線裡，緩緩而上，然後停在了前面。是一輛黑色的Z省的士。
　　
　　隨即，車門打開。
　　
　　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從車裡下來……
　　
　　真的是沈時呢。
　　
　　湯貝端著泡麵，她原本心情還挺悠蕩，只是看到沈時來了出奇地覺得很委屈，眼眶猛地冒出了一顆豆大的眼淚。
　　
　　她買的驅蚊水一點都沒效果，小腿已經被咬了兩個包了。還有，她泡麵都快吃完了，但是她還是給他留了一口。
　　
　　前面沈時下車，走向前面蹲在帳篷的人，眼裡心裡都是同個人。
　　
　　她後面是黑壓壓的樹林，前面是大片的山嶺，她就這樣一個人蹲在帳篷前，懷裡捧著一碗泡麵，地下放著一個亮著的電筒。
　　
　　整座大山裡，同樣只照著她一個人。
　　
　　一時間風在吹，樹林在搖晃，像是海上起伏的波濤，洶湧澎湃。沈時一步步朝帳篷前的人走去，突然很慶幸。
　　
　　他還是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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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2:21 PM

第54章　第五十四顆星

　　「沈時……」湯貝低低地叫了一聲，聲音輕得沈時可能都聽不到。
　　
　　然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朝她走來。
　　
　　在這一刻裡，漫天黑暗的大山裡，風壓樹葉如同滾浪，頭頂是鳥飛過時撲棱翅膀的聲音，濃濃的烏雲擋住了明晃晃的大圓月，唯有這道走來的身影是她眼裡最明亮的存在。
　　
　　連星星都晦暗了。
　　
　　沈時來到她跟前，她坐在帳篷前仰著頭，眼淚忽的往下掉，怎麼都收不住，複雜的情緒幾乎到了極點。
　　
　　心口又貯滿了感動和歡喜。
　　
　　「湯貝貝，難道你一個人都不怕嗎？」沈時出聲問她，神色有著難以言喻的溫柔，也有一絲擔憂的責備。他之所以趕過來，就是擔心她會出意外。
　　
　　這世上，意外總是那麼出其不意，多到難以招架。
　　
　　湯貝搖頭，表示自己不怕，如果她真的很害怕，她肯定會有辦法跟那幾個女生一塊下去，甚至會強行提議讓其中兩個人留在這裡陪她。
　　
　　而她之所以選擇留在這裡——
　　
　　「我想等你啊。」湯貝眸光水亮，笑臉盈盈，將藏在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手機裡都說了他要上來，她也就想等等他。就算心裡有少許害怕，更多的是期待。夜晚的情人嶺真的很漂亮呢，待風將烏雲拂去，清輝散落，星星到齊了，夜空就美了……
　　
　　不遠處還等著司機大叔，面帶微笑地看著帳篷前的一對人，然後拿出手機朝他們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自己的老婆。
　　
　　雖然大晚上跑一趟東嶼山情人嶺，對他來說依舊很划算。甚至，好像也覺得很幸福呢。明明自己老婆還在家裡等他回去。
　　
　　拍了幾張星空的照片，湯貝跟著沈時下山，沈時替她拿帳篷包和背包，她拿裝有泡麵碗和餅乾包裝的塑膠袋，一塊捎下山。
　　
　　堅決不留下一點垃圾。
　　
　　的士緩緩繞下山，車裡沈時對她說：「以後這樣的情況，你還是要跟她們先下山。」
　　
　　湯貝嗯了聲，表示知道。
　　
　　其實，她除了想等等他，還有一個原因是車坐不下了；臨時想到前面那位司機小哥還在等她電話，湯貝撥了一個電話過去，不用再上來了。
　　
　　沈時看向她。
　　
　　湯貝掛上手機，出聲解釋：「因為我們有五個人，一輛車坐不下，所以分兩批下去。」
　　
　　沈時依然很不解，分兩批為什麼沒有多留一個人下來。
　　
　　湯貝轉了轉眸子，怎麼說呢，其實原本那四個女生商量是先下去三個，留一個陪她，結果被留下的那個女生提出她男朋友要過來這個事。
　　
　　既然她們都那麼怕，那麼彆扭，她就索性讓她們都先下山。最後上車離開的時候，那位不肯留下的女生還開起玩笑說，意思是不能打擾她和她男朋友。
　　
　　有些話聽聽就好，事實就是不想多等一會。
　　
　　湯貝心裡同樣明白著，不過她也無所謂，原本下午給她們拍照是免費，現在等回去就按行業標準跟她們收費！
　　
　　湯貝和沈時回到了山腰客棧，雖說是客棧，卻是一個很大的酒店。酒店外面停著戲劇學院的校車，湯貝跟著沈時下車，剛好看到前面餐廳走出來那四個女生，她們一時沒看到她，她沒有跟她們打招呼，直接帶著沈時回了酒店房間。
　　
　　這次免費旅遊，住宿環境還算不錯。
　　
　　她的房間後面就是東嶼景區的霞水湖，酒店臨湖而建；拉開房間的推門是一個大露臺，露臺上放著一副籐椅，和……一個浴缸。
　　
　　全都朝著湖。
　　
　　湯貝待在洗手間洗臉時候，門鈴響了，沈時從單人沙發站起來。她還在洗手間洗著臉，閉著眼睛抹著泡沫，聽到敲門聲回過身：「可能是我點的外賣到了。」
　　
　　沈時打開門，門外並不是送外賣的人，而是兩個女生，沈時掃了眼她們手裡拿著的水果，微微蹙了下眉頭。
　　
　　她們均是一愣。
　　
　　沈時依舊淡漠地站著，只打開了半邊門，高大挺拔的成熟男性身材幾乎擋住了這兩位女生往裡窺探的視線。
　　
　　「……你好，你就是湯學姐的男朋友嗎？」其中一個女生問他。
　　
　　然後另一個女生提著水果，也對他說：「哪個，我們過來給她送點水果。」
　　
　　「她在裡面嗎？」她們同時問。
　　
　　湯貝還在沖洗臉上的泡沫，洗手間裡水聲嘩嘩。
　　
　　沈時握著門把，開口說：「她在，不過我們要休息了。」
　　
　　「噢噢。」今天拍照的兩位女生尷尬地直點頭，其實下山的時候她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特意買了水果送回來。
　　
　　「這個水果是我們……」
　　
　　「謝謝。」沈時客氣地道謝一聲，然後拒絕，「不過，我們並不需要。」
　　
　　沒有多餘的話，沈時直接將門關上。
　　
　　外面兩個女生面面相覷，一個擰著眉，一個怔著臉，然後怔著臉的對擰著眉的人說：「湯學姐的男朋友好帥啊。」
　　
　　一看就是那種很冷感的男人。
　　
　　然後擰著眉的人咬了咬牙，抬著眼說：「湯學姐肯定誤會我們了。」
　　
　　……
　　
　　誤會什麼，只有熟悉的朋友之間才有誤會，對不熟悉的陌生人，最多只有喜歡或不喜歡。
　　
　　洗手間裡，湯貝洗好臉出來，用毛巾擦了擦額間的濕髮。
　　
　　一張剛洗過的鵝蛋臉看起來瑩潤有光，更動人是她面上的笑意。從情人嶺到酒店，她就一直笑呵呵，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因為她有個沈時這樣的男朋友。
　　
　　即使最初她對男朋友的設想並不是像沈時這樣的，而是希望找一個能陪她玩陪她鬧的人；沈時卻是一個管著她又慣著她的人，可以說他完全沒有滿足她對男朋友的要求，但他卻滿足了她對男性的極致幻想。
　　
　　所以這樣一個男人，她就算心裡有過忐忑和猶豫，又怎麼捨得錯過。
　　
　　沈時替她吹頭髮，坐在露臺的籐椅上。她的短髮已經養成了中髮，最長的鬢髮都快落到肩膀了，感覺再養一段時間，都可以紮起來了。
　　
　　湯貝不想再剪短了，畢竟後面穿婚紗的時候，還是長頭髮比較好看。
　　
　　吹髮的時候，沈時坐籐椅，她坐在沈時腿上；吹風機開在最低擋，輕輕柔柔地暖風順著他修長的手指吹進她的秀髮裡。她頭髮雖然不長，但是比較濃密，沈時足足給她吹了二十多分鐘，才完全吹乾。
　　
　　替她吹頭髮的沈時，細緻、溫柔，耐心十足。
　　
　　「在洛杉磯的時候，我腳受傷，你都沒給我吹頭髮……」湯貝提起了洛杉磯他撞見她摔在洗手間的事。主要那會她更需要他這樣的服務。
　　
　　「又不是手受傷。」沈時卻這樣回她，眼裡有笑，也有些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她和他走在了一起，現在他會抱著她吹頭髮。
　　
　　湯貝哼哼唧唧。
　　
　　「何況當時我們也不熟。」沈時又加了一句說。
　　
　　湯貝繼續撇了撇嘴，然後從沈時懷裡抬起頭：「那現在熟了嗎？」
　　
　　沈時點頭，算熟了。她不是還要嫁給他嗎？
　　
　　關於前陣子湯貝提議的求婚，沈時雖然心裡愉快答應下來，卻不會過多提及，他很清楚湯貝爛漫隨意的性格，做事情想一齣又一齣，很多事情他願意配合她，卻也不想束縛她。
　　
　　雖然他覺得結婚沒有什麼大不了，對兩人這段感情也不缺自信和把握，但也覺得畢業就結婚有些太早。
　　
　　他對她從來不急，同樣很享受兩人感情逐漸遞進的過程，像是現在，她比上次更親暱地坐在他懷裡。
　　
　　突然心動又情動，沈時俯下頭，落下了一個吻。
　　
　　湯貝立馬閉上眼睛，本以為是深吻，結果就是一個蜻蜓點水的輕吻。她睜開眼睛，雙腿合攏地垂落在椅子，身體窩在沈時懷裡，然後微微側了側，也將他攏緊一些。
　　
　　關於畢業結婚這事，沈時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湯貝卻一直放在心裡，然後她跟沈時提了提阮老師的事情。
　　
　　關於阮老師的幸運和遺憾，更加深了她想跟沈時結婚的決心。
　　
　　既然她喜歡他，想跟他一直在一起，為什麼不讓兩個人以更合法的方式在一起呢。很多人都說結婚之後會遇到很多問題，可是她很奇怪，難道以後遇上問題她就不喜歡沈時了嗎？
　　
　　如果兩人真的有問題，就算不結婚也同樣會遇到啊。還是說只要一遇到問題，她和沈時的感情就經不起考驗了嗎？
　　
　　因為提到阮老師，湯貝還是問了問沈時：「阮老師她……還有希望嗎？」希望兩字，湯貝有些卡喉嚨，因為希望兩字更像是一種安慰說法。
　　
　　但是，就算是延長時間呢。
　　
　　沈時告訴她說：「前陣子阮老師的父母來了一趟，他們過來找楊醫生，希望可以安排阮老師出院……」
　　
　　阮老師那樣的情況，出院代表什麼湯貝很明白。
　　
　　「何先生呢？」她問。
　　
　　「他不同意。」沈時看了眼外面的湖面，像是一片黑綢子，因為月光投照，黑綢子微微顫動，泛著波光。
　　
　　湯貝突然想起阮老師的那句話——如果不是我老公，我早就放棄了。
　　
　　阮老師和何先生各自為彼此堅持著，可是依舊沒有等來希望。癌症到底多可怕，舒伯伯確診之後直接選擇放棄，然而像阮老師和何先生那樣拼盡全力反抗，依舊沒有戰勝它。
　　
　　不說背後，還奮鬥著那麼多的科學家以及身處一線的醫務人員。
　　
　　還是人生就像求婚誓詞上的那句「無論貧窮與富貴，無論生老與病死」，本就充滿著挑戰和苦難嗎？
　　
　　湯貝突然收起情緒，看著沈時說：「沈時，你跟我求婚吧。」
　　
　　她現在就答應他。
　　
　　不等畢業派對了，因為真等到畢業派對那天當場求婚，就算有她同學朋友幫忙起鬨，她哥季柏文可能還是會攔著。
　　
　　對她來說，如果那天操場上的提議是一時興起，也是一種甩鍋迂迴的方式。她只是想表明她的真心而已，用提議結婚的決定在男朋友這裡塑造形象。
　　
　　但是現在不是，她是真的想嫁給他，想在今晚收到他求婚。
　　
　　從他來到情人嶺那一刻，她的心意便是浪漫又澎湃，衝動而明確。她要嫁給沈時，趁著今夜剛好月圓，星星都到齊了，他和她求婚吧。
　　
　　沒有比現在，她更想嫁給他了。湯貝期待而緊張地看著沈時，等著他的回應。
　　
　　沈時微微垂下眸，她的臨時求婚提議，他就算很驚訝，也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反應了一下，面露了一絲遺憾，然後抱歉地對她說：「……貝貝，但是我還沒準備鑽戒。」
　　
　　沈時沒有拒絕她，反而抱歉起他手裡沒有鑽戒。
　　
　　「沒關係。」湯貝搖頭，眼睛亮亮地注視著沈時，然後替他想了一個辦法，「要不你到外面弄根狗尾巴草吧。」
　　
　　或者什麼汽水罐扣都可以。
　　
　　還好，沈時沒有選擇狗尾巴草，也不是汽水罐扣，他從房間抽屜裡找了一盒針線，然後從裡面拿出了紅色的細線，在他手裡打轉了兩圈。
　　
　　「等下！」
　　
　　湯貝也忙活了起來，她將攝像機放在三角架上，開啟了自動尋人拍攝模式。打算記錄下自己被求婚的所有畫面。
　　
　　一方面留個紀念，另一方面，也可以做個證據。
　　
　　嗯，她準備好了。
　　
　　湯貝端坐在籐椅上，漾著笑臉等待著激動人心的求婚時刻……沒錯，就算一切都是她在提議，在安排，她依舊很激動。
　　
　　就像小時候過家家，就算顯得兒戲十足，卻不缺赤誠和認真。
　　
　　沈時的紅線戒指也製作好了，他來到了她面前，笑了笑，似乎也有些緊張，直到開口說第一句話：「湯貝貝，你願意嫁給我嗎？」
　　
　　不是好像，他是……真的緊張。
　　
　　呃，就這樣了嗎？
　　
　　湯貝坐在籐椅，努力朝沈時做了一下口型，提醒他說出那段經典的求婚誓詞。沈時多聰明，就算她只是提醒了一個字，立馬明白了她要他說什麼話。
　　
　　他稍微頓了頓，望著她，重新開口：「貝貝，你願意嫁給沈時嗎？無論以後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他，對他忠誠直到永遠？」
　　
　　湯貝點了點頭，已經迫不及待地應答下來：「嗯，我願意。」
　　
　　「那你呢？」她問。
　　
　　他當然也一樣，無論以後是順境還是逆境，富裕或貧窮……他都願意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餘謹以至誠。
　　
　　然後，湯貝朝沈時伸出了手。
　　
　　沈時低低一笑，開始替她戴上了紅線制的臨時求婚戒指，他是外科醫生，最擅長就是打繩結，繞了幾圈，沈時便將紅線繞在湯貝纖細白嫩無名指上，然後他還在上面打了最牢固的外科三重結。
　　
　　然後，一個紅線做成的求婚「戒指」，牢牢地繫在了湯貝的左手無名指。她收回手，眼眶泛熱，主動伸手抱住了沈時……
　　
　　酒店房間，三角上的攝像機完完整整地記錄了從求婚到繫上紅線「戒指」的所有畫面和情景，包括沈時那段老套又不缺真摯的求婚誓詞。
　　
　　字字句句，全部記錄下來了。
　　
　　因為攝像機開啟自動尋人模式，因為裡面的兩個人移動了方位，三角架上的攝像頭跟著偏了三十度，繼續記錄著兩人擁吻畫面。
　　
　　接著，又默默地轉了六十度，直直地對著房間裡的大床……
　　
　　鏡頭畫面跌宕起伏，情景熱烈而羞澀，如果攝像機也有思想，肯定要害羞地自動關閉拍攝。就在這時，攝像機被男人修長的手指無情地按了關機鍵。
　　
　　一切都黑了下來。
　　
　　半分鐘前，沈時撐在湯貝身上，湊在她耳邊，聲音低啞又隱忍地徵求她的意見：「貝貝……我可以把攝像機關掉了嗎？」
　　
　　湯貝眨著眼睛回視沈時。心裡十分明白，沈時為什麼會用徵求的口吻問自己，他並不是徵求關掉攝像機的事，而是徵求她另一個意思。
　　
　　因為接下來的畫面，充滿著限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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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2:29 PM

第55章　第五十五顆星

　　私定終身，洞房花燭……
　　
　　玉面芙蓉，明眸生輝。
　　
　　攝像機已經被關掉，整個房間只留床頭一盞橘色的小燈，散發著淡淡的柔光，紅暖暖地籠罩著兩人的頭頂上方，柔潤而溫暖。
　　
　　就算相互讀懂彼此的想法，沈時還是離開湯貝的唇邊。他注視著她像雪地星星一樣的眼睛，像是要好好收藏裡面的清澈、明亮、可愛；細細地探究了一番，他輕聲問：「真的可以嗎？」
　　
　　湯貝沒有吭聲，像是一隻受困的蝴蝶安靜地棲息在他的懷裡。
　　
　　沈時繼續盯著懷裡的人，眼眸隱隱閃動，裡面又黑又沉。他為什麼還要保持清醒地問一句，因為現在一切還可以停下來，但是等會他就不會再給她反悔的機會了。
　　
　　湯貝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後，她伸手環抱住了他。直接用行動表達了她的想法。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也沒辦法拒絕自己的真實感受，心口堆積著滿滿的情意快要溢出來，如果現在還不可以的話，那她一定也是……欲拒還迎。
　　
　　「沈時，我愛你……」
　　
　　湯貝咬著唇表白，這是剛剛他對她求婚時她就想說的話，結果激動地忘記了，現在終於把這句話說了出來，結果話音還沒來得及收，嘴巴就再次被封住了。
　　
　　「唔——」
　　
　　「嗯……」
　　
　　「嗚！」
　　
　　「嚶——」
　　
　　一切都是這般的鬆軟、濕潤，細膩，觸動著……
　　
　　外面，夜色羅浮。
　　
　　山裡的黑夜像是張著濃墨般的巨大翅膀，溫柔地覆蓋著大地，遮掩著雄偉萬分的連綿山色、蜿蜒起伏的河流，潺潺流動的山間泉水……直到靜靜懸掛高空的月亮都隱沒進了雲層裡。
　　
　　半遮半掩，然後一點點地被吞噬。
　　
　　第二天湯貝在沈時的懷裡醒來，酒店的遮光窗簾十分嚴密地擋住了外面的光線，不知道是幾點了。觸碰到沈時溫熱的目光，她先是本能將腦袋往下躲了躲，發現下面更令她羞澀，又鑽了出來。
　　
　　她的反應，全落入了沈時的眼裡。
　　
　　可是，她真的很羞……
　　
　　她轉過頭，想找衣服。但是她的衣服呢，湯貝看到了掛在床邊的一件蕾絲文胸，又將腦袋扭了回來，直面沈時。
　　
　　耳朵，有些熱。但……不只是她。
　　
　　沈時的耳朵也有些紅，搭配著他清俊的面容，看起來比她更加突兀，明顯。但是從反應上他可比她鎮定從容多了，他看她終於轉完腦袋後，出聲問她：「是要起了嗎？」
　　
　　「嗯。」湯貝連忙點了下頭，開口說，「好像不早了。」她聲音有些乾，因為缺水嗎？
　　
　　「還是挺早的。」沈時說，然後告訴她時間，「七點還沒到。」
　　
　　噢，昨晚睡得那麼晚，沒想到她還能醒得那麼早啊……
　　
　　然後，湯貝耳朵更紅了。
　　
　　「……要起床了嗎？還是再睡會？」沈時繼續問她，話裡眼神都在徵求她意見。
　　
　　還是起床吧，湯貝感受到被窩裡兩人肌膚相貼，那種細膩又清晰的觸感令她更加不自在，可是卻捨不得移開。
　　
　　「你先起……吧。」她對沈時說，以要求的口吻說。她真的需要他先起床，然後趁他洗漱的時候，她才能快速將自己穿好。
　　
　　像是看出了她的侷促和心思，沈時先起來了。湯貝拉著被子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從後面欣賞著沈時穿衣的完整畫面。
　　
　　比起上次從偷拍的視頻裡暗暗「欣賞」，現在她看得更直接，也更完整。
　　
　　像是知道她在窺探，沈時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湯貝立馬抬了抬臉，儘量坦蕩地回視他。她和他昨晚都發生了最親密的男女關係，她還不能多看他幾眼嗎？
　　
　　別說現在她偷看，以後她還要光明正大地偷拍呢。因為她覺得，比起直接看，偷拍的畫面感好像更……刺激一些。
　　
　　沈時去了洗手間。
　　
　　床上湯貝連忙滾爬到另一邊找她的衣服，結果找了一圈，發現沈時已經給她都放在了床頭。她拿過自己衣服，躲在被子裡穿上。
　　
　　真不知道電影裡那些妖精般的女主跟男主發生關係，第二天醒來還能光著腿一件一件撿回衣服，那心理素質是有多強悍啊。
　　
　　或許是，她和沈時還是不太熟嗎？
　　
　　等沈時從洗手間出來，湯貝也穿好衣服，換她去洗手間了。沈時打開了遮光窗簾，外面的晨光瞬間大片地傾瀉到房間。
　　
　　室內恢復了明亮。
　　
　　像是她和他的關係，很快就要光明正大地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湯貝在洗手間上廁所，刷牙，洗臉，塗保濕水，防曬霜……一整套下來，等她出來都已經快要八點。沈時就坐在單人沙發等她。
　　
　　他好像還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子，應該是不想等會清潔阿姨入門便看到凌亂的場景，同時鋪平的被子遮住了昨晚他和她在床單上留下的「鐵證」。
　　
　　湯貝依舊不吭聲，默默地收拾起護膚品，然後是攝像機，全部將它們放好，裝在包包裡。
　　
　　沈時走過來幫忙。
　　
　　湯貝就從他身邊低頭走過，去了茶吧，拿起上面的一瓶礦泉水；正要捏開瓶蓋，沈時從她手中拿過了礦泉水。
　　
　　他替她打開蓋子，再送回到她手裡。
　　
　　湯貝默默地接過，轉過身，背對著他，喝起了水。
　　
　　一時間，氣氛是雙方都可以察覺到的彆扭。沈時雙手抄著口袋，默默地端視著背朝他喝水的人，難免有些責備自己。
　　
　　昨晚就算氣氛合適，他也徵求了她的同意，他和她總歸交往沒多久，有些事的確太急了；她比他小那麼多，不應該由她決定，而是他要把持住自己，將兩人關係以最合適的方式緩緩推進，而不是那樣的急切。
　　
　　昨晚……他完全就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
　　
　　湯貝已經咕嚕嚕地喝了快半瓶水，感覺終於有勇氣跟沈時面面相對了，她轉過身，抬起眼睛，注意到沈時眼底的抱歉，臉上的表情更嬌氣了。
　　
　　真的只是嬌氣，如同她低低扯出的這句埋怨：「沈時……你都不知道……」
　　
　　嗯？他不知道什麼？沈時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一臉的關心。
　　
　　湯貝輕輕撥了下眼皮，張了張嘴：「昨晚你把我弄得很痛……」
　　
　　她現在還痛呢。
　　
　　湯貝聲音細細軟軟的，卻非常明確地朝他控訴他昨晚的行徑，帶著一份坦率又直接的嬌憨，卻又是那樣的生動，像是一股泉水頓時鮮活地注入到了沈時心裡。
　　
　　沖淡了他內心的忐忑和自責。
　　
　　不過抱歉卻也加重了，沈時抱歉又甜蜜地攬著她入懷，連連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湯貝抱住沈時，以老司機的語氣說話：「算了，第一次都這樣的。」何況，他技術已經很不錯了。
　　
　　關於對沈時技術的認證，湯貝是以看過的小黃片來認證的，畢竟她沒有其他對比。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生過親密關係，她心裡想法就敏感了一些。
　　
　　比如關於沈時為什麼會技術不錯這個問題……
　　
　　算了，難道她指望自己還能撿到一個老處男不成？何況沈時比她大那麼多，她怎麼好意思跟他計較那個問題。
　　
　　吃虧就吃虧吧，好歹他也有技術啊。
　　
　　關於沈時的過去，他到底有沒有談過女朋友這些，湯貝並不想去探究，她才不要去想那些令她膈應的事。
　　
　　誰沒有過去，她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樊樹呢。
　　
　　一番心理暗示，湯貝本不尷尬了，結果她和沈時出門，看到掛在門把上已經冷卻的外賣，一張臉又變成橘紅……
　　
　　對比沈時，照樣不動聲色地拿過這個外賣，折回身，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下午，沈時跟她一起坐戲劇學院的校車回S市，兩人一塊坐在大巴車最後一排。早上在酒店一樓吃早餐的時候，她又遇到了昨晚那四個女生，她們一副想跟她打招呼又不敢的樣子。
　　
　　現在她們四個坐在最前面，各自低著頭。
　　
　　湯貝靠在沈時肩膀，沈時握住她的手，她低頭看了看沈時修長乾淨的左手，心裡再次感慨起來，真沒想到他這隻手昨晚也能如此……邪惡。
　　
　　明明看起來這般秀致雍潔，就像他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清風明月。湯貝忽然有個猜猜，難道昨晚的沈時不是沈時，而是被附身的沈時？
　　
　　被什麼附身呢？
　　
　　狼？
　　
　　湯貝默默地胡思亂想著，臉上的神色反覆變化，看到沈時上方飄來的疑惑視線，又十分坦蕩地撇過了眼。
　　
　　「閉上眼睛睡一會。」沈時對她說，低沉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直留在她耳朵。
　　
　　湯貝配合地閉上眼睛。
　　
　　半分鐘後，她悄咪咪地撩起眼皮，用餘光看著靠在座椅上的沈時，他穿著白襯衫，依舊只解開兩顆紐扣，順著他微微凸起喉結往上看，他下巴乾淨而線條分明。
　　
　　唇色卻很淡，是那種淡淡的桃紅色。看起來自然又健康。
　　
　　明明沈時五官很立體清俊，不知道是不是他氣質加成的關係，如果他沒有什麼表情，模樣就顯得有些淡漠，可是就算寡淡得像是墨水畫，絲毫不缺令人心動的吸引力。
　　
　　大巴車後座打開了少許窗戶，車內沒有開空調，外面五月的涼風徐徐吹到沈時的面龐，吹得他髮絲往上飄動。
　　
　　微微掀開他的瀏海。
　　
　　一覽無遺地展露了他的俊朗眉眼，略顯冷峻的眉毛，波谷寒星般的眼眸……沈時逮住了她的打量，眼神無奈又縱容。不像在洛杉磯醫院裡她第一次偷偷看他，卻被他無情地擠兌。
　　
　　湯貝索性拿出手機，窩在沈時懷裡自拍了一張。
　　
　　這張照片，她打算等會發朋友圈。既然打算秀一波，直接就是季柏文老湯善善都不遮罩的那種。
　　
　　照片裡她和沈時挨靠在一起，一塊坐在大巴車裡，兩人頭髮都被風吹得往後翻，面容清爽柔和。同時沈時是男士白襯衫，她是黃襯衫，色彩協調又明亮。
　　
　　所以，就算沒有任何解釋性語言，都可以看出她和沈時的關係吧。
　　
　　然而，並沒有。
　　
　　至少老湯和張安碩都沒有，張安碩給她點讚，留下一句話：「一定是我不在的關係，湯妹你和時哥的關係才更近了一層！沒錯，一定是這樣！」
　　
　　咳，不是的。
　　
　　因為就算多個人，她和沈時應該也能產生愛的化學反應，除非張安碩體質特殊，有什麼中和作用的話……
　　
　　合照底下，老湯也很快給她點讚，並問她：「……又跟你哥沈哥哥他們出去玩嗎？」
　　
　　呃，老湯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湯貝捏了捏手機，真的不太明白了，他們這是瞎，瞎麼！看不到她和沈時眼底對彼此的愛意嗎？就算沈時表情淡然溫和，眼底愛意不明顯，但是她很明白啊。
　　
　　她這一臉的幸福他們都看不到嗎！
　　
　　至於她哥季柏文，應該是還沒有看到她朋友圈……
　　
　　萬萬沒想到她抱著公開的想法，結果朋友圈大多人的反應像是她隨便找了一個帥哥拍照，連張醫生都只認為她和沈時關係近了一層，老湯更覺得她是纏著沈時拍照……
　　
　　湯貝決定不再解釋。
　　
　　……其實，老湯還是有些察覺的，只是不敢明確地問自己閨女，作為生了一隻小狐狸的老狐狸，老湯很清楚如果直接問自己蛙閨女，很有可能會被敷衍，甚至隱瞞。
　　
　　所以他打電話給繼子柏文，打探一下情況。
　　
　　季柏文在開會，接到老湯電話才知道貝貝在朋友圈發了她和沈時的照片，他站起來走出會議室，聽著老湯緊張地打探：「柏文，你們是一塊出去玩的嗎？」
　　
　　不是，這次他完全不在場。
　　
　　「湯叔……」季柏文將一隻手放在褲袋，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放在耳側，撒了一個慌，「對，我們三個人一起。」
　　
　　「那貝貝和沈時……」
　　
　　「就是拍個照而已。」季柏文這樣說，繼續撒謊。
　　
　　終於，老湯籲了一口氣，開口說：「哎，我還以為貝貝跟小沈在一起了。」如果這樣，他家貝貝也跟「森善」扯上了關係。
　　
　　老湯話裡的揣測和猶豫，季柏文多少有些明白。
　　
　　「湯叔，貝貝只是玩性大，從小到大男女交往沒有太多分界，回頭我說說她，你不要過多擔心了。」
　　
　　貝貝和沈時的認真交往，從季柏文的嘴裡說出來，只有一番這樣的「解釋」。
　　
　　老湯完全信了，對他說：「我想也是，兩人年齡相差那麼大，沈時肯定只把貝貝當妹妹照顧……」
　　
　　季柏文沒有接話，事實以前他也是這樣認為，但是有人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高潔無私，人品正直。
　　
　　甚至是步步為營，毫無底線。
　　
　　另一邊湯貝提前準備了畢業慶祝派對，時間地點分別是下個星期六新雅郊外的一個別墅裡。現在郊外很多私人別墅都是可以定製私人聚會的轟趴館。
　　
　　別墅的好處就是比較高大上，同時不像KTV地方那麼逼仄，整個氣氛感覺也更好。
　　
　　湯貝發了她和沈時的照片之後，主動找了季柏文。季柏文也沒想到慫成包子的湯貝貝先找自己，結果是有事相求。
　　
　　「哥，下個星期我整個畢業派對，你能不能給我錄一段VCR呀？」
　　
　　「怎麼，不找沈時錄啊？」
　　
　　「咳，沈時已經錄了啊。」
　　
　　「……」
　　
　　「不過，我想把你的放在最前面。」一如既往的笑嘻嘻，話裡的討好季柏文當然可以感到到。
　　
　　算了，等畢業派對之後他再找她談話吧。
　　
　　這個星期，湯貝抽空就佈置派對現場，這裡特別感謝她的小夥伴，尤其是星爺何同學，他不僅替佈置場地，還給整了一套高端的播放設備。
　　
　　等派對那天，可以將沈時跟她求婚的視頻完美地呈現出來。同時，作為導演系裡的主持人，何星岩還會在畢業派對這天擔任控場司儀。
　　
　　週六派對，不僅是一個慶祝她畢業的快樂聚會，還是她和沈時兩人愛情正式公開的分享會！
　　
　　所以她邀請了能邀請的所有人，除了她的同學朋友以外，還有舒姐姐，童老闆……
　　
　　當然，她也問了問沈時有沒有要邀請的朋友，沈時想了想……好像沒有。
　　
　　呃，沈時這個人緣。
　　
　　對了，她還要求舒姐姐攜帶家屬，就是不知道舒瑤會不會將男朋友帶來。至於周莊的老湯和善善，週六的派對內容她會全部錄製下來，彌補他們沒來現場的遺憾，當然還有張醫生……
　　
　　很快，週六到了。
　　
　　上午，季柏文按照湯貝貝給他的地址找到了郊外的一處別墅，還沒有停下車，便看到前面掛在別墅外面的六個氣球。
　　
　　飄在半空中的氣球上面分別貼著一個大字，合起來就是一句話——貝貝畢業了啦！
　　
　　這是幼稚園畢業會嗎？
　　
　　這幾天季柏文很忙，知道湯貝貝也在忙畢業派對，前兩天電話裡她還興致勃勃地說要給他一個驚喜，結果還真整得有模有樣。
　　
　　同樣，貝貝也對沈時說過，讓他等著週六的驚喜。
　　
　　她這樣一說，沈時倒是更加緊張了，抱著她問了問：「那我還需要現場求婚嗎？」
　　
　　呃，已經不用了……
　　
　　季柏文下車，迎面就有一個大男孩走向他，熱情地問候他：「你就是貝貝的哥哥吧，我們上次見過面的，我是貝貝的好兄弟，我叫星爺，不，是何星岩。」
　　
　　說完，還遞給他一張號碼牌。「這是號碼牌，等會抽獎用。」
　　
　　季柏文默默地抽回手。
　　
　　搞什麼……
　　
　　他覺得自己不像是來參加自己妹妹的畢業派對，而是來參加一個婚禮。季柏文走進別墅，裡面所有的佈置更加讓他有一種奇怪又不安的感覺。
　　
　　一個畢業派對，有必要搞得那麼粉紅？
　　
　　粉，真的粉！季柏文環顧四周，感覺像是進入了愛情的粉色海洋裡，那一個個粉色氣球高高懸掛在空中，像是一張張湯貝貝笑臉。
　　
　　熱烈而直接。
　　
　　像是要跟他宣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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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2:36 PM

第56章　第五十六顆星

　　快樂的人是見什麼都新奇的人，快樂的人更是一看到她就覺得快樂。
　　
　　湯貝在別墅二樓弄影像設備，穿著一件粉格子寬鬆襯衫，蹲在一台顯示屏前面，埋著頭，腦袋一聳一聳，一邊檢查一邊同負責播放的小夥伴交流兩句。
　　
　　笑容洋溢。
　　
　　抬頭看到樓下過來的季柏文，湯貝先是攏了攏嘴角，然後站起來朝樓下奔去，套在外面的粉色襯衫往後飄。
　　
　　襯衫裡面是一件裙子，黑色的吊帶裙，不是那種暴露的款式，而是掐腰及膝的復古款，但是胸前依舊露著一大片白皙的肌膚，脖頸掛著一條水晶項鏈。
　　
　　一隻優雅的小天鵝。
　　
　　季柏文略微皺了皺眉頭，但是貝貝這樣穿的確也很漂亮，像是一個矜貴又美麗的大姑娘了。可能舒瑤說的沒有錯，貝貝已經長大，是他一直當她是長不大的小女孩。
　　
　　「哥，你來得好早……」湯貝仰著面，笑盈盈地立在季柏文跟前。
　　
　　季柏文站在她前面，開口問：「你到底在搞什麼？」
　　
　　「畢業慶祝會啊。」湯貝回答說，嘴角輕揚，眼底漾著笑窩。
　　
　　他不是給她錄了一段VCR嗎？
　　
　　季柏文環視了四周，又問：「沈時呢？」
　　
　　「他估計要晚點。」湯貝抿了抿唇，告訴季柏文說，「他今天還有一個加急手術要做，不過等手術完成就趕過來。」
　　
　　季柏文沒有話了，就在這時，別墅小夥伴給季柏文倒了一杯水，特別有禮貌地送到了他手裡。「哥，先喝口水。」
　　
　　季柏文看了眼給他送水的人，同樣也是那晚他在幽藍包廂看到冒牌「白大褂」之一吧。
　　
　　小夥伴咧了咧嘴，對，都是他們！
　　
　　別墅播著歌，掛屏開始放季柏文在辦公室錄製的VCR，巨大螢幕裡他一臉正經地說著：「畢業快樂，哥哥希望你畢業以後也都像讀書時代那麼開心。」
　　
　　這段簡短的祝福VCR，反覆地播放出來，像是城牆挺屍般掛著。季柏文撇了撇眼，有些無法直視。
　　
　　今天不管是音樂還是視頻，都是直接從湯貝手機用藍牙轉到音響和播放螢幕，何星岩給她整的這套設備不管音響還是播放投影螢幕都非常高端。
　　
　　最令人滿意的，他們還在別墅的壁爐前搭了一個簡單又不缺溫馨的檯子，特別有愛情分享會的感覺。
　　
　　這些對他們所學的專業來說，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為了活躍氣氛，她的另一個小夥伴還借鑑了婚禮上的抽獎環節，給每一位到場的親朋好友一張號碼牌，等派對結束再抽出今天最幸運的三位嘉賓。
　　
　　然後擅長外聯的還給她拉了一個贊助，秋子家日料豪華雙人套餐，因為有贊助所以也有廣告——每張號碼牌都印著秋子家的店名招牌。
　　
　　「哥，星爺把號碼牌給你了嗎？」湯貝開口問，作為今天的主角，她仍然事無鉅細地操心著一切。
　　
　　季柏文懶得回話，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哼，湯貝看了眼手機，嘴角又翹了翹，愉快道：「舒姐姐來了！」
　　
　　舒瑤來了，但是並沒有帶家屬，湯貝知道舒瑤的性格，雖然遺憾只能作罷。像是商量什麼，她拉著舒瑤來到一個角落，挑了下眉頭。送了一個暗示過去——
　　
　　等會如果她哥發飆的話，希望舒姐姐以助理和老同學的身份幫忙攔著啊。
　　
　　舒瑤無奈地搖了下頭，輕聲對她說：「真沒有告訴你哥嗎？」
　　
　　湯貝笑嘻嘻地歪了下頭。
　　
　　……她哪兒敢啊。
　　
　　今天的畢業慶祝會暨戀愛分享會，所有到場的人除了季柏文和沈時不清楚，其他人都知道節目環節。季柏文她是不敢說，沈時她是真想給他一個……驚喜。
　　
　　不過，沈時真是一個從容淡定的男人。
　　
　　因為她說了週六派對有她特意為他準備的驚喜，沈時就沒有再多問，十分配合地只保持著期待。不過，似乎察覺到她陣勢搞得蠻大，以玩笑的口吻提了提：「我覺得我應該出點贊助費或者其他什麼費用吧？」
　　
　　額，不用出了，因為她連獎品都拉到了商業贊助。
　　
　　季柏文靠坐在別墅靠窗的位置，舒瑤穿著一件長裙走過去，叫了一聲季總，然後坐在隔兩個位子的一邊。
　　
　　今天派對氣氛歡快，唯一跟派對氣場不符的人就是她哥季柏文了。派對總負責人看到舒瑤，親自倒了一杯水過來，比起對待季柏文的禮貌，面對舒瑤更帶著一份驚喜和討好：「美女你好，我叫何星岩。」
　　
　　說完，眼睛還放起了電。
　　
　　舒瑤收到訊號，只能尷尬地抿著笑。
　　
　　湯貝從後面拍了下何星岩的肩膀，友情提醒道：「收起你的電眼吧，舒姐姐已經有男朋友了……你已經沒機會了！」
　　
　　注意到她哥轉來的不悅視線，怕他覺得她朋友都是一堆不靠譜的人，湯貝拉著何星岩走了。
　　
　　現在，所有人都到了，除了沈時。別墅外面的草坪兩架燒烤架也開始動火，幾位服務生正替他們準備等會的食物。
　　
　　有燒烤有水果還有甜品飲料……以及一瓶慶祝的香檳。
　　
　　湯貝看了看時間，不知道沈時手術結束了沒，因為他在手術，她也不太合適催他，只能耐心地等他。
　　
　　坐在沙發時不時看一眼手機。
　　
　　季柏文同樣抬了下手腕，看表上時間，何星岩似乎有所察覺氣氛的安靜，拿起麥克風跳到了臺上，扯著熱情似火的笑容說：「各位同學，朋友，貝貝的哥哥姐姐們，大家好！因為一位重要主角還沒有到場，現在先由我給大家來場個人秀。」
　　
　　底下小夥伴配合地鼓掌。
　　
　　何星岩開始唱歌，選了一首比較活躍氣氛的《sugar》，只是一首歌結束，沈時還沒有到。
　　
　　第二位小夥伴上場，也是唱歌，因為今天也是一個畢業主題的派對，選了一首應景的畢業歌《同桌的你》
　　
　　結果曲調剛響起，立馬被嘲笑了。
　　
　　「什麼年代的老歌了……」
　　
　　「這是懷舊，懂不懂伐。」
　　
　　然後跟著音樂，頗有感情地唱起了《同桌的你》，聲調悠悠揚揚，湯貝腦袋跟著歪來歪去。
　　
　　同樣這首《同桌的你》，舒瑤坐在底下默默聽著，心底的觸動像是一隻手攥住了她的心。可是她不敢去看旁邊的季柏文，他聽到這首歌是什麼神色，有沒有不一樣的心境。
　　
　　還是一樣冷著臉，那般毫無情緒。
　　
　　她和他同桌兩年，周莊中學似乎每個大課間都會播放這首歌，記憶裡有一次她趴在課桌默寫單詞，他雙手托著後腦靠在椅子上，突然問她一句：「舒瑤，你說我們以後畢業長大了，還會見面嗎？」
　　
　　當時她似乎難過了一下，只要想到畢業之後兩人不再見面。
　　
　　可是時間兜兜轉轉，等真的畢業，現在兩人面對面坐在一起，已經同年少時候的心境完全不同。如果說讀書時代的憂傷淡得像是一陣風，還沒有仔細感受便從心底拂過，現在似乎只剩下一份清醒的遺憾了。
　　
　　遺憾，卻已經坦然接受。
　　
　　然而，一首《同桌的你》結束，沈時還沒有到場。
　　
　　湯貝看著手機，忍不住編輯了一條消息，就在她猶豫要不要發送，沈時一條消息進來——我快到了。
　　
　　沈時將車停在外面，看了眼副駕駛上放著的白色袋子，再看了眼前面五個氣球，走下了車。別墅外面的草坪，擺放著燒烤架，服務生將烤好的食物一份份地放在盤子上。
　　
　　他順著大理石石階拾級而上，來到了別墅大門，前方臺上站著一個大男孩，看到他立馬鼓起了掌，開口說：「歡迎我們的沈時——沈醫生隆重出場！」
　　
　　沈時站在玄關，嘴角噙著一絲笑，轉頭看向從沙發上站起來的人，走了過去。
　　
　　湯貝看著終於過來的沈時，差點撅起嘴巴，可是看到沈時眼底寫著的抱歉，還是關心地問一句：「手術順利嗎？」
　　
　　沈時點了下頭。
　　
　　靠窗邊的季柏文抬起頭，湯貝挪了一個位置，讓沈時坐在了她和她哥的中間。
　　
　　沈時從從容容地坐了下來。
　　
　　「很忙嗎？」季柏文弓著身問，他是反對貝貝和沈時在一起，可是沈時這樣晚點，心裡反而更加不爽了。
　　
　　這是擺架子呢，還是真當自己是主角了？
　　
　　沈時解釋了一句，季柏文靠了靠沙發，順著沈時的話，打擊了一句：「這也是我不喜歡貝貝找一個醫生男朋友的原因。」
　　
　　湯貝聽到了這話，越過身子對潑冷水的人說：「我自己喜歡！」
　　
　　季柏文冷哼。
　　
　　沈時面色愉快，將手搭在了女友肩膀，當著季柏文的面。
　　
　　畢業派對正式開始，主持人何星岩握著麥克風站在臺上，咳嗽兩聲，配合著身後的投影螢幕開始說話：「再次歡迎現場小夥伴的到來，貝貝的哥哥姐姐，還有沈醫生，我是何星岩，貝貝的好哥們，今天的主持人，希望給大家帶來一個愉快的週六派對。」
　　
　　「首先慶祝我們貝貝終於畢業了，現在由我再次介紹一下我們的貝爺——
　　
　　湯貝貝，江湖人稱湯三哥，貝爺，湯導，她是我們戲劇學院的優秀畢業生，我們導演係為數不多的女生；然而巾幗不讓鬚眉，她多才多藝，她視角敏銳，身份多樣，不僅是思路飛揚的編劇湯三哥，還是東部院區醫療宣傳片的製作者和拍攝者。最難得是我們貝爺除了才華橫溢，還有一顆赤子之心，她努力卻不張揚，心有追求又不忘初心，這樣的湯貝貝，我們都為之驕傲自豪，無疑是未來導演界最閃耀的一顆明星，未來奧斯卡最佳導演的獲獎者……」
　　
　　過了過了啊……
　　
　　湯貝坐在台下，越聽臉越紅，身子坐得越正，何星岩這番吹捧實在太用力過度，她紅著臉朝沈時季柏文解釋一句：「這個不是我自己寫的。」
　　
　　沈時朝她扯了一個笑，似乎很能接受何星岩這誇張畫風。不像季柏文一副嗤笑的模樣，覺得何星岩在唱大戲。
　　
　　終於，何星岩吹捧結束，臺上螢幕轉換，跳出了今天的派對主題——《湯貝貝畢業慶祝會暨戀愛分享會》
　　
　　沈時和季柏文一塊看著「暨」後面的「戀愛分享會」，一個夷愉地挑著眼，一個猝然瞇著眼，然後都看向他們的貝貝。
　　
　　呃……
　　
　　湯貝回了沈時和季柏文各一眼，沒錯，今天除了是畢業慶祝會，還是她和沈時戀愛分享會。
　　
　　臺上何星岩收到信號，重新開始講話，主持風格同剛剛的誇張畫風略有不同，而是換成了一種深情又莊重的語氣……就是類似婚禮主持的那種。
　　
　　「愛情是什麼，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想必今天到場的各位都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這裡我要說，愛就是一份心動的感覺，一份堅持的認定，一個確定的眼神……」
　　
　　螢幕轉換，換到了洛杉磯的照片，螢幕是她腿受傷躺在病床上的自拍，何星岩跟著這一組組照片視頻開始解說她和沈時的初相識。
　　
　　有她因為腿受傷住到沈時的公寓的，有黑五掃貨時沈時給她推輪椅的，還有她和沈時張安碩三人晚餐合影……
　　
　　這些照片基本都是她拍的，有些是偷拍，有些是隨意一拍，全保留在儲存卡裡。前幾天她整理出來的時候，發現這些照片都變成了她和沈時整個戀愛過程的見證。
　　
　　他和她在醫院見面，他給她讓出了臥室，他給她推輪椅，他帶她到醫學實驗室拍攝，他送她來機場……
　　
　　洛杉磯結束後，又是東院的再次相遇。
　　
　　她在愛都劇組擔任副導演，他回國加入東院腫瘤MDT團隊，直到她進入了東院拍攝宣傳片，他把作息表發給她，他在圖書室替她修改bug，他帶她在顯微鏡下認識癌細胞。
　　
　　她好像進入了一個新的領域，感受著一個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神奇又細微的世界。
　　
　　「貝爺告訴我她喜歡上一個醫生的時候，老實說我挺納悶的，明明八竿子打不著邊啊。直到我看到這些照片，我才明白了他們的愛早在每一次交流裡悄然滋生……當然這裡要重點感謝一個人，那就是貝貝的哥哥，一切都是他無意間的牽線，我們的貝貝和沈醫生才能走在了一起。」
　　
　　有小夥伴鼓起愛的掌聲。
　　
　　季柏文並不想接受，沉著臉，面無表情。
　　
　　旁邊沈時神色清淡卻不失溫和，看著這些被記錄下來的照片，他像是看電影般重新感受了一遍他和貝貝的認識過程，其實他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是湯貝貝，可是有些感覺卻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是那樣的不一樣。
　　
　　「終於，上個星期東嶼情人嶺，他們再次明確了心意——」
　　
　　何星岩繼續以輕快又不失感慨的語氣交代了沈時從北京飛Z省的事情，因為看到了一起出事的新聞，就怕她出現意外，從北京研討會裡抽身，千里迢迢翻山越嶺地來到了情人嶺。
　　
　　何星岩說到這一段的時候，就算這些話都是她自己寫的，湯貝還是感動地快要哭了，她手放在膝蓋，無名指還繫著紅線製成的求婚戒指。
　　
　　細細的紅線牢牢又緊密地打了一個外科結。
　　
　　同時螢幕也來到了求婚視頻。
　　
　　這個視頻湯貝剪輯了一下，只留了求婚這一段，後面的半段她暫時珍藏在她和沈時的文件夾裡。
　　
　　「愛情來得總是這樣的快，有些人錯過，有些人卻緊緊地攥在了手裡，就像最後我們沈醫生用一根紅線攥住了我們的貝爺，要的就是這樣明確的態度，和迅速又甜蜜的行動力——」
　　
　　愛的掌聲再次響起。
　　
　　沈時難得有些面熱，然後伸手握住了旁邊女朋友的手，季柏文看了看螢幕上的求婚視頻，又看了看被沈時握著的手，盯著繫在上面的紅線。
　　
　　差點心跳猝停，無法穩定心緒。
　　
　　因為他完全感受出來，就算只是一根紅線，也不是小時候過家家，而是湯貝貝對他認真又坦誠的宣告。
　　
　　他家貝貝是真的愛上了沈時……
　　
　　分享會告一段落了，外面燒烤好了，很快別墅大廳裡只留下她，沈時，和季柏文。
　　
　　湯貝抬起頭，看著沈時，看著季柏文，眼睛清亮而磊落。裡面沒有任何害怕，只有一絲請求，不管如何她希望得到她哥的祝福。
　　
　　就在這時，沈時拿起她的手。
　　
　　湯貝有些不解，只能看著沈時。
　　
　　他開始解開了她左手無名指上的紅線，湯貝本能收了收手，難道沈時要拿回這個求婚戒指嗎？湯貝感覺自己快要哭了，直到沈時完全解開了紅線。
　　
　　「沈時……」她低低地叫了一聲。
　　
　　沈時抬頭看她一眼，像是寬慰，又像是肯定，然後他像是變戲法般從褲袋裡拿出一個盒子，又從裡面取下一枚漂亮的鑽戒。
　　
　　緩緩地，他將這枚鑽戒推到了她的無名指上方，取代了那晚他替她繫的紅線。
　　
　　湯貝真落下了淚，感動得一塌糊塗。
　　
　　旁邊，季柏文突然站了起來——
　　
　　他要出去透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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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2:44 PM

第57章　第五十七顆星

　　湯貝注視著自己手上這枚求婚鑽戒，旁邊是群鑲的碎鑽，中間是一顆六角星形的大鑽，大鑽和小鑽相互烘托，渾圓高華，光彩熠熠。
　　
　　這個鑽戒，如果是真的，肯定很貴吧……沈時又不是一個會買假貨的人，所以這枚鑽石肯定是真的。
　　
　　湯貝一時間百感交集，默默地摸了摸鑽戒，抬頭對上沈時的眼睛，眼眶瞬間又紅熱了；沈時替她擦了擦眼淚，眼底漫上溫潤的笑意。
　　
　　她抱住了沈時，將臉埋在他的懷裡。
　　
　　幸福得快要嗷嗷嗚嗚了。
　　
　　沈時同樣擁她入懷，淡淡又透著愉快的聲線飄在她頭頂：「貝貝，我很喜歡今天你為我準備的一切，真的很驚喜……謝謝。」
　　
　　湯貝腦袋還在沈時懷裡，低低地嗯了聲。
　　
　　她也很驚喜，謝謝……
　　
　　今天與其說是她給他準備驚喜，不如說是他給她帶來了驚喜。所以，沈時之所以遲到了那麼久是為了準備求婚鑽戒了嗎？
　　
　　這倒不是。
　　
　　這枚鑽戒他從東嶼回來便開始挑選了，早在四天前就買了回來；其實前兩天他就想用它將貝貝手上的紅線換下來。然而那根紅線繫的臨時求婚戒指，貝貝很喜歡，時不時揚起手指欣賞兩眼，他索性就讓她多繫幾天。
　　
　　今天晚到，主要是手術結束之後，一位住在MDT病房的病人出了點狀況，病人家屬又找他探討後續的治療方案……
　　
　　湯貝也差點忘了脫掉粉格子襯衫了，為了好看，也為了今天顯得正式一些，她特意買了一件黑色裙子；之前弄設備的時候怕弄髒了，又在外面套了一件襯衫，現在終於可以脫掉襯衫了。
　　
　　湯貝去了一趟洗手間。
　　
　　沈時走了出來，季柏文早出來透氣，終於等到某人出來，回過頭瞧了一眼，涼涼地扯起嘴；想起剛才別墅那「感人落淚」的一幕，冷嘲熱諷地來了一句：「鑽戒倒是買得很及時啊……」
　　
　　「怎麼，今天剛買的嗎？」一句不夠，季柏文又來了一句。
　　
　　沈時沒有回應，默不作聲地停在季柏文旁邊，但也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因為他暫時不太合適跟他這位心態已崩的大舅子說任何話。
　　
　　不遠處，何星岩正給舒瑤送上一盤子燒烤，抬頭看到沈時，燦爛一笑：「沈醫生，過來吃點燒烤吧！」
　　
　　頓了下，還是招呼了貝貝的哥哥：「貝貝哥，你要羊肉串嗎？還是烤生蠔？」
　　
　　季柏文什麼都不想要，只想眼不見為淨。
　　
　　貝貝在洗手間脫掉了襯衫，同時弄了一下頭髮，半丸子頭地紮在腦袋上方，瀏海一道撂到了後面，額前只有小許柔軟的碎髮，露著白皙光潔的額頭。
　　
　　以及，纖細漂亮的肩頭。
　　
　　裸露在陽光底下，肌膚白膩如凝脂，像是會發光。
　　
　　一雙烏溜溜轉著的眼睛，清澈，靈動，捎著一絲臭美兮兮的得意。
　　
　　季柏文和沈時一道看向踏著小高跟出來的貝貝，一個抿著唇，一個繃著臉。貝貝越是打扮地漂亮迷人，對季柏文而言，越是提醒他自家水靈靈的白菜被沈時無情地刨了去。
　　
　　明明白菜還那麼小……
　　
　　遺憾的是，湯貝這條黑裙子還沒有秀上幾分鐘，她就要吃燒烤了。沈時跟她建議：「我去把你襯衫拿出來，套在外面如何？」
　　
　　頓了下，又加了一句：「好像太陽也有些曬。」
　　
　　湯貝只能答應。
　　
　　「等會一起走吧。」
　　
　　同時，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線落到了舒瑤的耳後。嚴肅低沉的語氣，簡明扼要的說話方式，不是季柏文還會是誰。
　　
　　然而，舒瑤還是反應了下，轉過身，公事公辦地詢問季柏文：「季總，等會是公司還有事嗎？」
　　
　　畢竟今天是週六，她的休息日。
　　
　　「舒瑤你可真會說笑，公司沒事我就不能送你一趟嗎？」季柏文開口說，話裡話外，都表明他心情不太好。
　　
　　如果她是一個聰明的助理，最好完全聽從他的吩咐。
　　
　　可是舒瑤還是拒絕了：「謝謝季總，不過真的不用了，我等會……」
　　
　　季柏文沒有聽她解釋。
　　
　　舒瑤看著季柏文這樣不悅的模樣，十分清楚他心情為什麼不好，無疑是剛剛貝貝先斬後奏的戀愛宣告導致的。有些事舒瑤從來都很明白，甚至不需要多想，因為她瞭解季柏文，瞭解他的掌控慾，也深深明白他對家人的在乎程度。
　　
　　他和程瑩瑩還在交往的時候，記得有一次夜裡她打著的士給程瑩瑩送胃藥，原因是身為男朋友的季柏文回了周莊，因為貝貝要報考戲劇學院導演系。
　　
　　他要回去阻止。
　　
　　那晚程瑩瑩對她說：「舒瑤，你是季柏文的助理，又是老同學，他無時無刻都離不開你；而我呢，我是他女朋友，也算是他交往最久的女朋友了，可是我覺得好像我們都比不上湯貝貝在他心中的份量，明明只是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可是季柏文那樣疼愛貝貝，有時候貝貝也會苦惱地對她說：「我哥這人真的不懂愛，對感情彆彆扭扭又要強，裝作一副根本不需要人愛的樣子，別人對他的關心都嗤之以鼻。算了，我只能少跟他計較，讓著他嘍。」
　　
　　如果貝貝是少計較，她呢？她是從來沒有計較的資格，從來沒有。就像高中上學那會，他心血來潮給她講一道數學題，她已經感恩戴德。
　　
　　卻忘了她自己幾乎每天都給他講解枯燥無趣的文言文。
　　
　　派對要結束了，臨近結束還有一個抽獎環節，季柏文要提前走，被湯貝貝挽留下來。直到一本愛的紀念冊送到他手裡，季柏文有一種完全被湯貝貝下套的感覺。
　　
　　沒錯，一二三等獎都是內定的，一等獎豪華日料套餐她給了舒姐姐，二等獎周莊一日遊給了何星岩，三等獎自然要留著給她親哥。
　　
　　季柏文準備走了，臨走前再次問了問舒瑤，要不要一起走？就在這時，別墅前面的公路停下一輛白色小車，是趙中信的車。
　　
　　有人特意等結束之後，再過來接人？
　　
　　季柏文走到自己悍馬前面，提著湯貝貝親手送到他手裡的紀念冊，打開了車門。然後坐在車裡，看著前面舒瑤也上了車。
　　
　　趙中信很體貼，鞍前馬後地開車門，關車門。可能也是吧，老男人都比較會照顧人。
　　
　　季柏文啟動發動機，悶得打開車內空調，然後拿起這本愛的紀念冊，隨意地翻開。
　　
　　手中的紀念冊是一本照片合集；所有照片按照時間順序和事件，一張張地分類出來。
　　
　　他從洛杉磯看到了周莊燈會，還有上個月的茶園，這一張張清新無比的照片，全成為了貝貝和沈時兩人相愛的鐵證。
　　
　　然後，他又看了看茶園這組照片……
　　
　　難怪上次出發去A市茶園之前，沈時主動攬活由他來開車，看著這些照片，他算是明白了。原來那次去茶園，不是他帶著貝貝捎著哥們玩，而是沈時帶著他家貝貝捎著他玩對吧……就是這樣沒錯，是吧！
　　
　　季柏文將這本紀念冊重重地扔在了副駕駛。再次想到了對老湯的「交代」，靠了靠座椅，這下好了，後面的戲更好看了！
　　
　　湯貝要回周莊一趟。
　　
　　她手上已經戴著沈時給她的求婚鑽戒，必須跟老湯和善善交代一切了，然後跟他們好好商量一下她的終身大事。
　　
　　自然，沈時也要去一趟周莊。
　　
　　他不能拐走別人家的女兒，卻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季柏文說他居心不良，毫無底線，倒也沒有汙衊他。
　　
　　湯貝希望自己先回一趟周莊，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戰略有計畫，她先回去打個前鋒，探探老湯和善善的想法，然後準女婿再隆重出場，這樣不僅出其不意攻其無備，而且對老湯和善善也比較好接受。
　　
　　不管回去她怎麼跟老湯交代，一個人回去總比直接帶著他們的準女婿回去好。雖然，他們也都認識沈時……
　　
　　為了先下手為強，今天派對結束之後，湯貝就直接回周莊了。沈時沒辦法，送女朋友到了高鐵站。下車之前湯貝將手中的鑽戒取下來，才看到鉑金圈內的B&B字母。
　　
　　「我怕自己會不小心弄丟。」
　　
　　所以她把鑽戒取下來還給沈時，讓他先保管著。因為這個鑽戒真的很貴，她上洗手間的時候用手機上網查了下價格，差不多要沈時半年的工資了。
　　
　　但是鑽戒的照片，她已經對著自己的手拍了好幾張，方便回到周莊秀給老湯和善善他們看。
　　
　　沈時暫時收回了鑽戒，然後對她說：「有事打電話。」
　　
　　「嗯。」
　　
　　「不要著急，解釋就留給我。」
　　
　　「嗯。」
　　
　　「如果他們不同意……」沈時接著說，還未說出來。
　　
　　湯貝已經伸手抱住了他，嗅了嗅男朋友襯衫上的氣息，同樣下午吃了燒烤，為什麼他聞起來還是那樣的清爽。沈時也將下顎抵在女友的腦袋，手掌放在湯貝的後背，繼續說：「如果他們不同意也是正常，畢竟太突然了。」
　　
　　可是不同意的話，怎麼辦呢？
　　
　　「那我努力爭取爭取，總能等到他們同意。」沈時寬慰說。
　　
　　湯貝點頭，突然樂了一下，出了一個餿主意說：「大不了，我們就奉子成婚。」
　　
　　咳，沈時笑出了聲。
　　
　　不好嗎？
　　
　　不好，因為就算他和她結婚以後，他也不想那麼早讓她歷經生育之苦。對於孩子這個問題，沈時向來不急，也沒有特別的喜歡和期待。
　　
　　對於一些中國的傳統觀念，他和他家沈教授都沒有特別在意，所以他這些年他身在美國，也從來沒有被催過婚。這點他自己都沒覺得多奇怪，反而張安碩感到驚訝，認為他家人思想境界高。事實他家沈教授性情淡薄且專研學術，對人情和世俗上的事向來想得少。
　　
　　以前家裡的大小事，都是他母親照顧著，後來他母親離開了，他和父親兩人一個在國內一個國外，各自生活工作專研，中間他還從科研轉到了臨床。
　　
　　關於母親離世這段，因為逝者已矣，沈時只是簡單地交代了兩句；湯貝也怕多問會讓沈時想起傷心事，沒有多問。
　　
　　然而，她猛地想到一個事，她和沈時都決定結婚了，她好像還沒有見過他父親呢。
　　
　　Orz！
　　
　　……看來後面不只是她家善善和老湯會受到驚嚇，沈時的父親也一樣吧。
　　
　　晚上，沈時回了一趟家。他父親沈教授不在家，坐在客廳織毛衣的岳阿姨驚喜的抬頭：「沈醫生，你回來了？」
　　
　　然後她站起來告訴他：「沈教授到社區活動中心下棋了。」
　　
　　沈時點頭，注意到客廳沙發底下的一隻小哈巴狗，他注意地看了眼，小狗看到他，腦袋往沙發底座縮了縮。岳阿姨笑著解釋說：「這是昨天沈教授剛帶回家的，好像是小區的一條流浪狗。」
　　
　　沈時嗯了聲，提醒一句：「記得打疫苗。」
　　
　　岳阿姨連連答應說：「沈教授也叮囑我了，我明天就帶它到寵物醫院打針吃驅蟲藥。」
　　
　　沈時去了球場，在裡面看到了獨自坐著的季柏文，他走了過去，季柏文抬頭，給了他一記眼神，幽幽冷冷地開口：「怎麼那麼有空，不忙著約會了？」
　　
　　沈時自顧坐了下來。
　　
　　真的不想認識這個人，季柏文忍不住撇頭，吸了一口氣。
　　
　　沈時看了看前方樹影，主動開口說：「柏文，我和貝貝打算結婚，等她拿到畢業證那天。」
　　
　　「……」
　　
　　不知道是不是三番兩次遭雷劈，聽到沈時這番話季柏文內心居然毫無波動了。只是，他能理解貝貝會這樣衝動，沈時腦子卡殼了嗎？
　　
　　還是戀愛談傻了！
　　
　　沈時握了握雙手，其實想到結婚這件事他也有些緊張，甚至忐忑，可是當貝貝提出來結婚這兩個字，他很心動，心動到沒辦法拒絕。
　　
　　「沈時，你要想清楚——」季柏文轉過頭，冷冷地看著面前人，「結婚不是談戀愛，分分合合沒關係！」
　　
　　結婚不是談戀愛……
　　
　　沈時扯了扯唇，倒是笑了起來，那他想法可能跟季柏文不同。沈時低了低頭，轉過頭，鄭重而認真地強調一番：「但對我來說，戀愛和結婚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戀愛是兩個人，結婚也是兩個人，同樣都是那個人，怎麼會因為結婚就有了改變？
　　
　　沒辦法否認，沈時這句話戳中了季柏文，只是想到老湯那邊……
　　
　　「貝貝呢？」他問沈時。
　　
　　沈時站在了夜色裡，如實答覆：「回周莊了。」
　　
　　季柏文也站了起來。
　　
　　沈時又說：「所以，我明天也要去趟周莊。」
　　
　　貝貝已經回周莊了，明天沈時要去周莊做什麼！？季柏文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這是要去拜訪岳父岳母的節奏啊！
　　
　　季柏文磨了磨後槽牙，不甘心，可是又沒辦法，一旦確定他家貝貝真的愛上沈時這件事。
　　
　　「我跟你一起去。」季柏文開口說。
　　
　　「是要幫我嗎？」沈時先是一頓，輕輕一笑，玩笑地一問。
　　
　　「呵……」季柏文走到沈時跟前，突然重重地錘了沈時一拳，幫他？！他不打他都很不錯了！
　　
　　沈時雙手放在口袋，姿態悠悠：「老實說，柏文……如果明天你不跟我一起去，我還真有些緊張。」說完，兀自笑著。臉上笑容不明顯，卻是那樣的愉快。
　　
　　……那很不好意思，明天他一定會讓他更緊張。
　　
　　夜裡9點，周莊美膳樓終於打烊了，湯貝等在外面方桌前，提前泡好了一壺清火的菊花茶，然後有模有樣地端坐在朱紅色的長板凳，笑吟吟地看著前方走來的老湯和善善。
　　
　　老湯給善善弄了一下頭髮，那個溫柔細緻。
　　
　　湯貝突然鼓起了掌，動容地肯定說：「太恩愛了，太幸福了！」
　　
　　善善撇了她一眼，老湯坐了下來，開口問自家閨女：「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回來了？」
　　
　　湯貝笑呵呵，先給老湯和善善各倒了一杯茶水。
　　
　　善善也坐了下來。
　　
　　湯貝來了一個開場白：「都說家庭環境對一個孩子的成長特別重要，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樣，看著你們那麼恩愛，作為你們的女兒，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老湯和善善交換了一下眼神。
　　
　　「貝貝，你是不是在外面被欺負了？」老湯問她。
　　
　　不，不是的……湯貝連忙搖搖頭，明明她想表達的重點是榜樣兩個字，想了想，直接說了：「爸，媽……我的意思是，從小看著你們夫妻恩愛，我感覺自己受到了深遠的影響。」
　　
　　「什麼影響？」老湯太陽穴一跳，以他對自己女兒的瞭解，怎麼覺得預感非常不好。
　　
　　湯貝抿了抿唇：「我……」
　　
　　「你什麼？」
　　
　　「我……」
　　
　　「我什麼？」
　　
　　「我要結婚了……」湯貝終於坦誠了。一臉的直白，英勇。
　　
　　老湯和善善卻是一臉的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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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2:57 PM

第58章　第五十八顆星

　　沈時從籃球場回到家，沈章平正在研究著案上的棋局，岳阿姨已經被打發回了房間，客廳除了他和他的棋，還有蹲在他腳底下的小哈巴狗。
　　
　　看到兒子進來，沈章平朝兒子招呼了一聲，笑呵呵地說：「沈時，你過來幫我看看。剛剛在社區楊老頭居然用一招破了我的棋局……」
　　
　　聽到沈教授的招呼，底下的小哈巴狗也朝沈時抬了抬腦袋，眼巴巴地瞅著。
　　
　　沈時走了上前。
　　
　　進來之前，沈時在門口的玄關站了一會，看著客廳獨自坐著的父親，又想起他母親曾經的一句評價：「你跟你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大概吧，他和父親的確有些方面很像，尤其對感情需求，淡的彷彿沒有要求。可是剛剛他在想，如果他沒有遇到湯貝貝，多年以後他會不會也是這樣一個人坐著，對著一盤棋。
　　
　　或者，也會養一條狗。
　　
　　「今天怎麼回來了？」坐在客廳沙發座，沈章平抬頭問自己兒子。
　　
　　沈時一時沒回話，低頭看了看茶座上的棋盤，伸手挪動一個子，開口問道：「楊伯伯是這樣走嗎？」
　　
　　沈教授瞧了一眼：「……對！」
　　
　　父子兩人感情不算親近，從小到大都是，尤其是他在國外多年，偶爾電話交流也都是局限在學術討論；淡薄寂寞似乎是沈家男人的共性。
　　
　　他母親去世的幾年後，有操心的親戚特意打電話給他，希望他幫忙勸著他父親再找一個伴侶，他覺得沒什麼必要，同樣父親知道後破口大罵：「一個人怎麼了？我現在自在著呢！以前你媽還管著我，現在我一個人，晚上我想看書看多晚都沒事，再也沒有人嘮叨了……」
　　
　　以前，沈時覺得自己父母就是一對相敬如賓又相互嫌棄的學術夫妻，感情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壞；直到他母親去世，才知道他父親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去適應。
　　
　　沈時打算跟父親提一提湯貝貝，他回國交往上的女朋友，準備結婚的對象，一時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沈教授手裡拿著一顆棋子，思緒似乎又飄到了棋局上面。
　　
　　「爸，我交了一個女朋友——」沈時直接開口，只是話還未說完。
　　
　　「……啊？」沈教授仰起頭，眼睛睜得像是棋盤上的黑色棋子。
　　
　　「我們打算結婚了。」
　　
　　「……啊？」沈教授又啊了一聲。
　　
　　「她姓湯，叫貝貝，周莊人。」
　　
　　「……啊？」這一聲啊卻比前面兩聲更重一些，然後沈教授下意識看向底下的小哈巴狗，為難又苦惱地對兒子說，「我昨天剛給這個小不點取了一個名字，就叫貝貝……」
　　
　　底下小哈巴狗同樣仰著頭看沈時，然後擺動了一下尾巴。
　　
　　沈時沒有接受這份討好。
　　
　　沈教授思路也回到了正事，將兒子沈時所說的三句話一句一句消耗完畢，開口問：「是周莊善善和湯先生的那個女兒嗎？」
　　
　　沈時點了下頭。
　　
　　沈教授算了算時間，又說：「那她應該年紀還很小。」
　　
　　沈時嗯了聲。
　　
　　沈教授又有些為難和苦惱了，他覺得自己兒子應該不會做那樣的事情；但是……他還覺得自己兒子對婚姻生活不敢興趣呢。
　　
　　「沈時……你是不是把人家姑娘給騙了？」沈教授開口詢問，那個緊張又不安。
　　
　　沒想到自己父親有這樣的擔憂，沈時輕輕地笑了，語氣停頓了一下，回答自己父親：「我確實比她大一些，不過我和她相互喜歡，應該不算騙吧。」
　　
　　沈教授：「……」真的只是大一些嗎？
　　
　　而後，沈時又說了明天要去周莊拜訪的事，沈教授連連點頭，反應了一會後，告訴兒子說：「對，必須要拜訪，當時我也去你外公外婆家了。」
　　
　　事實對於這種事，沈章平教授真的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傳授給兒子，甚至比任何父親都懵懂一些。反覆琢磨了一下，他問沈時：「那我呢，要一起去嗎？」
　　
　　沈時坐了下來，看到父親面上的緊張，有意放鬆地開了一個玩笑說：「……應該還沒有那麼快就可以上門提親了。」
　　
　　沈教授喔了一聲，一臉的拘謹，只要想到以後家裡會多一個人，他要多一個親家。
　　
　　「那沈時，我跟你說……」沈教授突然鄭重地看向兒子。
　　
　　沈時側過身，附耳恭聽自己父親吩咐。
　　
　　沈教授反覆思忖了好幾遍，結果說出的話只有一句：「那你務必要好好……加油啊。」
　　
　　「哦。」沈時有些想笑，然後面容清俊溫和地點了下頭。
　　
　　因為湯貝貝是周莊善善的女兒，以前善善和自己妻子還算是相熟的朋友，沈章平也對自己兒子提到了一件往事，以感慨地語氣說起來：「善善是老季第一任老婆，當年柏文之後，還懷了一個孩子，檢查出來是女兒，當時你媽還跟善善開玩笑說給你訂個娃娃親……」
　　
　　是嗎？沈時抿了一下唇，沒想到沈教授能記住這些雞毛蒜皮的往事。
　　
　　沈教授推了推眼鏡，繼續回想了一番，面上有些遺憾：「可惜那個孩子沒保住，後來善善也跟老季離了婚。不過事情過去已經很多年了……現在老季和善善都有了自己的女兒。」
　　
　　沈時默默地聽著，他的確不知道這段往事，或許柏文知道，不過貝貝肯定是不知道的。
　　
　　在籃球場的時候，柏文提醒了他一句：「沈時你要好好想一想，當年我媽為了跟森善劃清關係，她連股份都沒要，如數都轉到了我名下。可是如果貝貝嫁到了沈家，貝貝可又跟森善沾上了關係。」
　　
　　「還有，你覺得老湯會同意讓貝貝嫁到季家對門來嗎？」
　　
　　……
　　
　　今夜沈時註定有些失眠，一向獨來獨往的自己突然想到如果他母親還在，明天面對貝貝的爸媽，他這邊也有一個擅長人情世故的媽媽會不會容易一些，何況當年善善和他母親兩人關係還不錯。
　　
　　不比他父親沈教授，好像只能對他說一句……加油。
　　
　　沈時摸了摸額頭，從床頭拿起手機，看了眼微信——貝貝那邊還沒有給他發來任何消息，似乎可以推測她那邊情況並不順利。
　　
　　——
　　
　　湯貝已經被老湯逮回了家裡，一路呼呼直叫；從美膳樓回到家中，老湯全程揪著她的背帶褲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就像是拎著一頭小豬到屠殺場準備宰了吃。
　　
　　直到來到家中大堂的梨木方桌，老湯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嚴，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朝她放話：「湯貝貝，你把剛剛在美膳樓的話再說一遍！」
　　
　　湯貝挪到桌邊，死豬不怕開水燙地開口：「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叫沈時，是一位留美博士醫生，現在在S市東院MDT腫瘤團隊擔任外科主治專家……」
　　
　　「還有一句呢！」
　　
　　「……我要跟他結婚了。」
　　
　　老湯和善善互看一眼，撇了過眼，別以為他們不知道她口中的沈時是誰！
　　
　　湯貝抬了下脖子，事實她也沒有瞞著啊。
　　
　　從聽到自己女兒和沈時戀愛，到貝貝說想畢業就結婚，老湯覺得一壺清火的菊花茶根本下不了他心裡的火！
　　
　　結婚是開玩笑嗎？他家貝貝胡來，沈時也跟著胡來？
　　
　　而且他前陣子還特意問了問柏文，他家貝貝和沈時到底有沒有情況？柏文怎麼跟他說的，沈時只當貝貝是妹妹……
　　
　　好，誰能告訴他……誰會把妹妹娶回家！
　　
　　湯貝連忙搖頭，解釋說：「其實我和沈時在一起很久了，是哥不讓我跟你們說，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們……上次你們來東院體檢，難道真的沒發現嗎？」
　　
　　老湯和善善一塊被問住了。所以還怪他們眼瞎嘍！
　　
　　「真是你哥不讓你告訴我們？」善善問了問。
　　
　　湯貝忙不迭地點頭，對。
　　
　　「那你說他為什麼不讓你告訴我們呢！」老湯追問她。
　　
　　因為季柏文也覺得她和沈時不靠譜啊。湯貝輕輕地抬了下眉，沒辦法說實話，想了想，以一種不確定的口吻說出猜測：「我想我哥可能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驚……喜！還真是一個天大的驚喜！老湯氣得身體往後靠，倒是善善一臉的平靜，可是善善越是平靜，湯貝越是心底發虛。
　　
　　湯貝把她製作的戀愛視頻給老湯和善善看了，包括沈時的求婚畫面，和沈時用真正的鑽戒換下她手上的紅線。
　　
　　她想這些應該比她說一萬句真話都有效果。
　　
　　「爸，媽……我們是真心喜歡的。」湯貝站在兩人面前，還是說了這句七八十年代電視劇裡最老套的台詞，然後上樓回臥室了；走了兩步，又回頭交代一句，「那個明天沈時會過來拜訪你們，你們準備一下哈！」
　　
　　說完便遁。
　　
　　大堂只留下老湯和善善，面面相覷；然後老湯深深吸了一口氣，出聲問善善：「所以明天我們還要準備什麼？」
　　
　　善善揉了揉額頭，一臉的無語。
　　
　　老湯連忙撫上善善的額頭：「好了好了我們不氣，我們也上樓睡覺！明早不起來，直接睡到沈時上門！」
　　
　　聲音有意加重，明顯說給上樓的某人聽。
　　
　　善善笑了，一邊頭疼地發笑一邊揉著額頭。隨後，老湯替善善揉起了額頭，想了想說：「我覺得明天我們還是要好好問沈時，好好問問他。」
　　
　　善善嗯了聲，也只能這樣了。
　　
　　「哎，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嗎？」老湯嘆氣說。
　　
　　善善搖頭，看法不一樣：「你還不瞭解貝貝麼，她現在就是一時興起，在興頭上呢。」
　　
　　老湯不明白了：「就算我們貝貝在興頭上，沈時怎麼由著她胡來呢，難道沈時也在興頭上嗎？」
　　
　　善善抬著清潤似水的眼眸看向老湯。
　　
　　老湯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咬咬牙說：「我們貝貝在興頭上沒錯，沈時他就是想趁著貝貝在興頭上直接拐回家吧！唉，我真是看錯了沈時了，他太壞太壞了！」
　　
　　對，沒錯……有人就是一肚子壞水！
　　
　　第二天季柏文跟著沈時回了周莊，季柏文驅車，沈時坐副駕，後座放著好幾樣禮品，大包小包地擱在一塊。
　　
　　季柏文面無波瀾地提起了一件往事：「沈時，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帶你去周莊嗎？貝貝還剛上學呢。」
　　
　　當然記得，沈時微微點了下頭，沒有搭話。
　　
　　季柏文卻不想放過這個話題，繼續說：「真是沒想到啊，當年我不是招待朋友，而是一頭虎視眈眈的狼。」
　　
　　沈時看著前方高速路口，依舊沒有回話。
　　
　　季柏文呵呵了兩聲：「你呢，也沒有想到吧。」
　　
　　「確實，我也沒想到。」沈時壓了壓思緒，找了一句話說：「可能有時候男女之間的確有些緣分存在，就像我媽以前說的一句話，緣分天註定。」
　　
　　沒想到有人還搬出了自己已故的母親，季柏文實在嗤之以鼻：「你一位醫學博士生也相信緣分？」
　　
　　沈時無奈接話，同時扯開話題：「臨床醫學本就源於中世紀的神學。」
　　
　　呵！什麼鬼……季柏文不再扯話。
　　
　　事實今天他帶著沈時回周莊，基本表明了他的態度，至少不會阻攔什麼。可是他真的不明白，沈時憑什麼這樣自信？
　　
　　或許吧，沈時向來都是這樣自信而強大，所以可以這樣任性地做出選擇，說結婚就結婚，就像昨晚他說的話，他對他自己和貝貝都有信心。
　　
　　信心兩字，季柏文有些想笑，可是又沒辦法辯駁。因為正相反，他對婚姻沒有信心。前兩天，他仔細想過沈時和貝貝，終於找到了兩人唯一的共同點——都是理想主義者。
　　
　　如果說貝貝的理想主義是性情原因，因為天性浪漫加上剛出社會；沈時的理想主義，就是他天賦異稟的學習能力和才情導致的。
　　
　　因為都是理想主義，難免一拍即合。就算兩人一個外放一個悶騷。
　　
　　上午十一點還不到，季柏文的悍馬停在了湯家巷子外面的停車場，他將車鑰匙放在褲袋，轉了下頭，看著沈時姿態從容地拎著禮品，指了指前方，又來一句：「還記得嗎？當年就是在這裡，貝貝還在玩捉迷藏呢！」
　　
　　沈時：「……」
　　
　　季柏文又比劃了一下：「當年你過來，她好像就那麼點高吧。」
　　
　　沈時依舊沒話，站姿磊落：「……」
　　
　　巷子裡的湯家，湯貝早上7點就起了床，大清早到集市買了好幾袋新鮮瓜果，然後有模有樣地擺放在大堂的方桌，接著又擦了擦桌子，以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閨房。
　　
　　看到院子裡的薔薇開得正熱烈，湯貝又折了一束，放入大堂客廳的老式花瓶。
　　
　　隨後，收到了手機一條消息，她踏著小白鞋上樓，腳步有意放緩，落在實木樓梯依舊噠噠噠地傳到了二樓主臥老湯和善善的耳朵裡。
　　
　　三下禮貌的敲門聲之後，湯貝打開了主臥的門，將腦袋從外面探了進來，揚著一張比花兒還燦爛的笑臉，朝著裡面的兩位「大人」商量地問：「爸媽，沈時過來了噢，你們是不是可以起床啦……」
　　
　　裡面，善善其實已經早起了，就是老湯依舊靠在床頭，一副不起不起，就是不起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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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3:05 PM

第59章　第五十九顆星

　　湯貝下樓跑到巷口迎接沈時，沒想到還看到了她哥，身子挨靠在巷口的牆面，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像是一朵粉嫩嫩的薔薇花從牆頭探了出來，清新，嬌俏，明妍，吸引著人的眼球。
　　
　　沈時和季柏文走了過來。
　　
　　「哥，你也回來了呀？」湯貝抬頭打招呼。
　　
　　季柏文嗯了嗯，臉色算不好，也算不上多壞，湯貝暗暗對視了一眼沈時，得到一個明確的訊號，基本確定了她哥應該不是敵軍。
　　
　　最多就是過來冷眼旁觀一番。
　　
　　湯貝來到了兩人中間，沈時就算拎著好幾樣禮物，依舊騰出了一隻手，將她牽住。湯貝卻有些不好意思，來到家門口的時候，先鬆開了沈時的手。
　　
　　家裡大堂只有善善，看到沈時和兒子來了，從大堂走在到庭院。湯貝環顧了幾眼，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老湯今天真的有些任性呢，居然真賴床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前面樓梯走下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她家老湯……還是下樓了。
　　
　　外面，沈時提著上門禮，也已經跨過了湯家的門欄。
　　
　　湯家的房子是老式蘇式建築，門欄比起一般人家高很多；沈時站在青石磚鋪的院子裡，身上依舊是簡單的襯衫，黑色西裝褲，模樣清俊氣質出眾。
　　
　　整個氣場跟湯家庭院卻意外得十分融合；就像人和景，和諧地組成了一幅畫，淡妝濃抹總相宜。
　　
　　可是老湯心裡的不爽並不是沈時不夠優秀，也不是沈時長得不夠好看。他之所以下樓，也只是擔心他家善善應付不來。
　　
　　老實說，面對身份突然轉變的沈時，善善真的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心底她是喜歡沈時這個孩子的，因為他母親早逝也對他心生過憐憫。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她對自己孩子都不擅長表露感情，更別說是別人家的孩子。
　　
　　「先進來坐吧。」善善對沈時說，扯起一絲笑。
　　
　　「媽。」季柏文也叫了聲善善。
　　
　　善善抬頭看兒子，眼底關心比話重一些，發問他：「今天過來開車累不累？」
　　
　　季柏文回話：「沒多少路，不累。」
　　
　　然後母子兩人，也沒有什麼話了。
　　
　　湯貝默默撇了下眼睛，心裡再次哀嘆了一聲。客廳大堂裡，除了沈時和她最自然，其他人都是彆彆扭扭，之間的氣氛也很是生硬。
　　
　　一旦場面生分，一般臉皮厚的相對比較有「自然」優勢。可是為什麼，沈時也能做到這樣泰然處之呢。不管老湯臉色多不樂意，他依舊禮貌而客氣地問候，將上門禮放了下來。
　　
　　老湯一副就是不想開口的樣子，因為收到妻子投來的眼神，收了收面上神情，開口說：「沈時啊，你和我們家貝貝都談了那麼久了，怎麼現在才想到告訴我們啊。」
　　
　　這個，她不是解釋了嗎？因為她哥不讓說啊。
　　
　　湯貝看了看季柏文，季柏文丟給她一個眼神，一副她敢說出來就死定的樣子，嚇得她閉上了嘴巴。
　　
　　沈時坐在最外面的椅子，聽到問話立馬側過身，沒有太多停頓，又不缺禮節地放緩語速，認真地回準岳父的話說：「我和貝貝的確交往有一陣子了，之前沒有告訴叔叔阿姨，主要是貝貝對我們這段感情還不太明確，想再仔細考慮考慮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前陣子我們相互再次明確了彼此的心意，也都很有信心一直走下去，我們就準備跟你們交代了。」
　　
　　一番話，真誠又不缺沉著的應對方式。既交代了他和她為什麼隱瞞的原因，還將她塑造的乖巧又不缺考慮，湯貝聽得連連點頭。
　　
　　差點就信了事情就像沈時說的這樣。
　　
　　最重點是沈時表明了她和他都是經過認真考慮，並不是一時興起……
　　
　　「爸媽，事情就是這樣的。」湯貝接話，想了想加了一句，「當然還有我哥，主要是他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呢。」
　　
　　說完，她指向坐在對面的季柏文，呵呵地笑了兩聲。
　　
　　善善和老湯一塊看向季柏文，季柏文只覺得自己心口被紮了一下，但是他能怎麼說，告訴老湯事實是他從中作梗嗎？
　　
　　「的確是沈時說的這樣，我也想等他們兩人明確想法了，再告訴你們。」季柏文開口說。
　　
　　真是連個內應人都沒有……老湯略微埋怨地看了眼柏文兒，明明以前柏文對貝貝管得都很嚴格，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就鬆懈了呢！
　　
　　還是因為沈時是他好哥們，就被收買了？玩起了裡應外合？
　　
　　老湯這個猜測還真是冤枉了季柏文。
　　
　　當然，有些話老湯也沒辦法直接說出來，甚至有些扛不住。時間已經到中午，他沒有親自下廚招待的興致，可是也不能這樣一直坐著，想了想，他站了起來，看向沈時說：「你來的太及時了，我們沒時間準備，就這樣吧，大家就到美膳樓隨便吃一頓……行了，走吧。」
　　
　　不管老湯什麼態度說什麼話，沈時全部收下，同時禮貌道謝：「謝謝湯叔……」頓了下，他像小時候那樣叫了一聲貝貝媽媽：「小善阿姨，打擾你們了。」
　　
　　善善搖頭，笑著說：「不打擾，應該的。」
　　
　　今天善善比老湯要懂事噢。
　　
　　湯貝在心裡肯定了善善一句，剛剛老湯那是什麼話，什麼來得太及時，沒時間準備，明明昨晚她就告訴他們了……
　　
　　湯家的美膳樓位於周莊河岸靠左位置，早已經開張迎客。二樓包廂，王經理親自上前招待自己的老闆和老闆娘。今天他們一幫夥計還奇怪，老闆和老闆娘怎麼一個都沒有過來，原來是來客人了。
　　
　　這位英俊的客人，瞅著像是貝貝的男朋友……
　　
　　難怪他老闆一臉的彆扭。
　　
　　因為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坐著，王經理只能朝老闆商量：「要不就隨便來幾個特色菜？」
　　
　　幹嘛隨便啊。湯貝已經在紙上寫好了菜名，整整一大串，遞給了王經理說：「王叔，你按照上面的下單。」
　　
　　王經理連忙接過。還是貝貝貼心啊！
　　
　　然後蹭蹭下樓，對著底下一圈八卦的面孔，故作遺憾地搖了搖頭，尤其朝其中一個對暗戀貝貝N年的夥計甩了一個同情的眼神——某人想泡上老闆女兒然後升級成為美膳樓未來掌櫃的人生夢想應該徹底破滅了。
　　
　　趙哥：……orz！
　　
　　「所以你們已經要決定結婚了嗎？」待包廂門合上，老湯穩了穩心緒，發話沈時和自己女兒，語氣比起家裡大堂的僵硬，緩和了很多。
　　
　　不管如何，沈時確實很優秀，就算比貝貝大一些，但是長得這樣一表人才，學識又淵博。工作也不錯，就是沈家跟季家關係實在近了一些。
　　
　　如果貝貝嫁給了沈時，他嫁女兒沒準季林森還要過來喝喜酒，這交集！還真讓人頭疼！老湯自己無所謂，就怕他家善善心裡不舒服。只要想想到時候敬酒的畫面，他攬著善善來到季林森一家人面前，一口一個謝謝到來，那場景還真挺有意思的。
　　
　　「具體結婚事項，還是需要我爸過來跟叔叔阿姨商量。」沈時回應老湯說，儼然已經將老湯當做了老丈人。
　　
　　沈時這樣的姿態，老湯倒是有些受用，只是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就是之前從貝貝嘴裡聽到的一句話。
　　
　　「那個沈時……貝貝之前說你是不婚主義，可是你又要娶我家貝貝，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啊？還是這不婚主義也跟和尚出家一樣，可以還俗的？」老湯問沈時，十分直言不諱，甚至有些刻意刁難。
　　
　　沈時理解湯叔對他的刁難，只是沒想到貝貝居然還提過他不婚主義的事。
　　
　　……咳。
　　
　　湯貝在喝水，聽到老湯的問話，也差點嗆住了。
　　
　　「誤會。」
　　
　　「爸，這是誤會……」
　　
　　湯貝和沈時幾乎一塊開口，沈時索性停下來，讓女朋友替自己解釋。從頭到尾，他都是否認不婚主義這個事。
　　
　　湯貝羞愧地開口：「事情就是有一次張安碩故意打趣沈時，我就當真了……哎，總之是誤會，沈時不可能是不婚主義，我很清楚，他不是！」
　　
　　「你很清楚？」老湯和季柏文一塊看向她，像是揪住一個關鍵詞。
　　
　　沈時什麼話都沒說，端起茶杯，收了收手心。
　　
　　湯貝抬了抬下巴，理直氣壯道：「沈時都跟我求婚了，難道不是很清楚嗎？」
　　
　　老湯和季柏文沒有再多問，顯然剛剛兩人一塊想歪了。
　　
　　「那個沈時……」老湯正要繼續說，王經理端著菜推開了包廂門，老湯自動停了下來。
　　
　　嫁女兒真是一件特別微妙的事，如果太晚怕被人知道，如果太早……也是怕被人知道。老湯顯然是屬於後者。
　　
　　晚上，沈時留宿了湯家，第二天一早他和季柏文再帶貝貝一起回S市。人是善善留下來的，主要還是想多瞭解一下情況。
　　
　　夜裡湯貝被趕回了樓上房間，老湯和沈時開始面對面地座談，同樣留下的季柏文選擇坐在了……老湯這邊。
　　
　　善善給他們沏了一壺茶，然後上樓找女兒。
　　
　　樓上貝貝已經洗了澡，換上睡衣躺在床上，捧著自己的手機。善善真是怎麼看自己女兒，都覺得貝貝是一時衝動。
　　
　　結婚就像是她大腦裡的一個突發奇想，因為行動力強，二話不說就將想法執行下來。倒是沈時，今天的態度反而讓善善放心了許多。
　　
　　「貝貝，你真的要嫁給沈時嗎？」善善坐在床邊，問自己女兒。
　　
　　湯貝靠在床頭，認真地點了下頭。
　　
　　「為什麼呢？」善善又問。
　　
　　「因為我喜歡他啊。」湯貝回答善善，「我喜歡沈時，真的。」
　　
　　「可是你還很小，大學剛畢業，結婚對你來說真的太早了一些，而且你和沈時兩個人……」
　　
　　「你覺得我們不合適嗎？」湯貝問。
　　
　　「不是不合適。」善善搖頭，她想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醒女兒，可是她的失敗經驗並不是很好的提醒方式，只是有時候人生會有很多問題，尤其是步入婚姻以後。
　　
　　湯貝有些明白她媽想說的話，可是這並不影響她自己的想法。人生的問題不可避免，難道因為婚後會出現現實問題就要退縮麼？還是等她晚點結婚，這些現實問題就不會出現？
　　
　　問題永遠不是逃避就不會出現，而是要怎麼去解決它。
　　
　　「媽，你覺得愛情是什麼啊？」湯貝也問善善，當初她媽因為愛情嫁給了季叔叔，肯定很清楚愛情是什麼吧。
　　
　　「貝貝……」
　　
　　湯貝抬起眼眸，不等善善回答，先說出了她自己的理解：「我覺得愛情就是讓人勇敢，如果連勇敢都做不到，總是考慮一些客觀因素，或者假想不存在的可能而退縮，就會變得複雜和虛假。」
　　
　　都說愛情和婚姻不一樣，可是她可以因為愛情踏入婚姻，她為什麼要放棄？還是真的等她變得現實和膽怯了，她再如履薄冰地走進婚姻生活嗎？
　　
　　那樣子，她的婚姻不是更容易岌岌可危？
　　
　　善善走出了女兒的房間，樓下三人還在談話，老湯幾乎問遍了沈時在國外所有的事情，時間從晚上八點聊到了十點多，而且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季柏文屬於旁聽者，就像湯貝猜測的——冷眼旁觀。
　　
　　所有問話，沈時都從容不迫地回答，唯一洩露他內心同樣緊張的就是，中間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終於，他對老湯說：「湯叔，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老湯噢了一聲：「好，你先去吧。」等會回來，他還有事情要問。
　　
　　沈時去了洗手間，季柏文靠著椅子，有些好笑，覺得老湯跟自己心境相同，開了一個冷笑話說：「湯叔，有沒有一種白菜還沒有長大就被豬拱了的感覺？」
　　
　　老湯看著季柏文，真有些搞不懂柏文到底站那邊，停頓一下說：「但是不管怎麼說，沈時還是很優秀的。」
　　
　　湯貝貝的接受能力是遺傳老湯吧。
　　
　　季柏文動了一下嘴角，望著沈時離去的方向，提醒說：「難道因為拱白菜的豬長得好看點，你就會原諒那頭豬嗎？」
　　
　　這是什麼話……
　　
　　而且沈時這頭豬不也是他招來的嗎？老湯瞅向柏文兒，眼神還是忍不住有些埋怨，撇過臉說：「柏文，你到底是站在哪邊啊？」
　　
　　他怎麼有些搞不清楚他的陣營呢。
　　
　　季柏文：……
　　
　　沈時一時沒回來，老湯和季柏文去了一趟二樓，裡面湯貝聽到有人上來，立馬放下手機躺平睡覺。
　　
　　就在前一秒，她還跟沈時用手機偷偷交流著。
　　
　　湯貝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還是那種熟睡的狀態。不管老湯和季柏文怎麼探究地將目光落在她臉上，硬是保持眼皮一動不動。
　　
　　「看來真睡了。」老湯對季柏文說。
　　
　　「嗯。」季柏文配合地應了聲。
　　
　　湯貝心裡有些得意，一不小心嘴巴沒繃住，輕輕地撇了一下。呃……就在這時，一道低低的呼喚從她唇齒裡逸出來：「沈時……」
　　
　　像是夢裡叫出了沈時的名字。
　　
　　床邊老湯和季柏文互看了一眼，瞬間連氣都沒有了。
　　
　　小時候湯貝就喜歡玩這招，因為有一次做夢真的說出了冰淇淋，第二天老湯給她買了冰淇淋之後，她就將把這招當做了跟老湯和善善要東西一個小技巧。每次都故意藉著夢裡呢喃出聲，什麼冰淇淋、巧克力，還有大飛機的……只要她這樣一說，第二天老湯都會買來給她。
　　
　　所以剛剛她腦子一動，無恥地念出了沈時的名字。
　　
　　老湯和季柏文默默地走出了臥室，老湯那個傷心，問季柏文：「柏文兒，你說貝貝是不是被魔怔了……」
　　
　　季柏文額頭冒起黑線，回話說：「……大概吧。」
　　
　　事實老湯和季柏文都清楚剛剛有人只是在裝睡，裝睡還要無恥地擺他們一道，不是被魔怔了是什麼！
　　
　　樓下那個施咒的人已經從洗手間出來，等在了大堂。
　　
　　剛剛貝貝那麼一齣戲，自然讓老湯想起了貝貝小時候，故意夢裡說話，第一次是真的，後面全是假的。
　　
　　當著沈時和季柏文兩人，老湯感慨地提了起來，意思是他貝貝多聰明啊，怎麼就那麼容易被拐走了呢。說著說著，老湯朝季柏文提到一件事：就是那年他從周莊回去，貝貝幾乎每晚都要藉著「做夢」唸一聲哥哥。
　　
　　「她還以為這樣，第二天你會就回來了。」老湯笑著對季柏文說。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貝貝都已經長大，老湯說起這些也就不再隱瞞什麼。
　　
　　結果，季柏文卻突然沉默了。
　　
　　沈時拿起茶壺，給桌上三個茶杯都添了熱水，樣子依舊從從容容。
　　
　　就在這時，季柏文轉過頭，對老湯開口：「湯叔，要不你就答應貝貝，同意她嫁給沈時吧！」
　　
　　什麼？
　　
　　老湯瞬間凝住了臉色……果然！柏文兒是沈時陣營裡的！
　　
　　沈時神色也微微異樣，握著茶壺的手跟著停滯下來，隨後唇角一漾，露出了一個笑意，感激地看了眼季柏文。
　　
　　……終將，柏文還是幫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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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3:13 PM

第60章　第六十顆星

　　……終將，柏文還是幫了他。
　　
　　不，季柏文幫的不是沈時，而是貝貝，自己的妹妹。沈時依舊是那個步步為營毫無底線的無恥之徒，只是誰讓貝貝喜歡他。
　　
　　如果嫁給沈時是貝貝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她的一個想完成的心願，他就幫她完成這個心願。不像小時候，她裝睡唸了那麼多次他的名字，他在S市卻一無所知。
　　
　　況且，沈時本身也很不錯，除去步步為營毫無底線這一點，至少知根知底，學識淵博。家裡成員也很簡單，貝貝嫁過去只需要過好小倆口的日子。
　　
　　這樣一想，季柏文就直接說出了剛剛那句偏幫的話……
　　
　　自然，沈時心裡也很明白，柏文為什麼會突然轉變，無疑是老湯剛剛的那一番話，觸動了他。面向季柏文，沈時眼裡有笑意，心裡同樣很感激，甚至有些輕微地嫉妒貝貝和柏文兩人的感情，可是作為男朋友，他吃醋的立場不太對。
　　
　　畢竟，柏文可是要成為他大舅子的人。
　　
　　有人突然倒戈，臨時反水，老湯還能說什麼，只是更加明確了柏文兒跟他不是同一個陣營的事實。一個人完全敗下陣來了，老湯上樓了，悠悠起身說︰「沈時，關於你和貝貝兩人，畢竟是談婚論嫁的大事，我和善善還是要好好考慮考慮。」
　　
　　沈時應諾︰「我聽湯叔的。」
　　
　　老湯離開了，整個大堂只剩下沈時和季柏文，季柏文忽然笑了起來，上身往椅子後背靠，玩笑地問出來︰「沈時，我說你是不是真給貝貝灌了迷魂湯？」
　　
　　沈時也笑了，如果他給貝貝灌了迷魂湯，那他自己大概也喝了同樣的迷魂湯吧。
　　
　　沈時也上樓了。
　　
　　季柏文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打算最後抽根煙再上樓休息。一個人坐在大堂，看著對面貼著的獎狀和小紅花，一排排陳舊的，褪色的小紅花，再次帶起了他年少的記憶；眼前畫面重現，貝貝還是小女孩，面朝牆面認真地跟他比兩人誰得到的小紅花更多，然後口齒稚嫩地數著︰「一朵，兩朵，三朵……」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貝貝都要嫁人了。
　　
　　季柏文繼續想著，從跟著他媽來到周莊生活，到他媽和湯叔結婚，接著貝貝出生，上學，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老房子；他慢慢習慣了周莊的一切，融入到了這個家，甚至快忘了他是S市人，出生在S市……他清楚有一天自己還是要離開周莊回到S市，可是也不知道那天什麼時候到來。直到上了高中，有一天放學回家聽到老湯和他媽在屋裡講話，他們在商量要不要將他送回季家，原因是不管是高考還是其他教育條件，S市都比周莊好很多。
　　
　　何況，他本身就是季林森的孩子。
　　
　　他應該待在S市，而不是周莊這個小地方……
　　
　　有些事他自己也明白，知道他媽和老湯都是為他好，可是那時候聽到這些話他心裡突然很恨他媽。他心裡恨她，也怪她，像是出於一種報復，回S市是他自己提出來的要求。
　　
　　他主動提出回季家的時候，他看到了他媽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愕和難過，心裡有一種報復得逞的快感，結果轉過頭的時候他，他看到了外面蹲著的貝貝。她在外面等他出來玩，站起來，跑上來炫耀地告訴他說︰「哥哥，我畫了很大的格子，我帶你去看看。」
　　
　　小手牢牢地牽著他，像是知道他肯定會陪她玩。
　　
　　他實在沒有心情看她畫的格子，獨自上了樓。他來到二樓房間，站在視窗，剛好可以看到樓下庭院貝貝一個人蹲在用粉筆畫的大格子裡，她腦袋往上，朝他喊︰「哥哥，你真不下來跟我一起玩嗎？」
　　
　　他沒有應她。
　　
　　她低下頭，隨後又仰著腦袋，重新邀請他︰「今天的玩法跟上次不一樣，更好玩喔！」
　　
　　他依舊沒理她。
　　
　　後面貝貝一個人玩起了跳格子遊戲，他站在窗旁看著她那樣無憂無慮，一個人也能玩得自在快樂，心裡羨慕又嫉妒，可是他也很愛她。
　　
　　更捨不得離開她。
　　
　　很快，季林森要過來接他了，他開始辦理轉學，每天都在收拾東西。他在樓上房間，收拾東西的時候，故意將聲音弄得很響。
　　
　　偶爾還要下樓問一句︰「媽，我那本辭海在哪兒，我要一塊帶走。」
　　
　　終於貝貝知道了他要離開這個家，她從椅子上下來，跑來問他︰「哥哥，你要哪兒啊？」她問得關心又緊張，好像明白了什麼。
　　
　　老湯和善善提前對貝貝做起了思想工作，說他只是暫時離開她，貝貝卻不明白了，偷偷問他︰「哥哥你為什麼要走？」
　　
　　他在房間收拾書本，她站在門口，一雙眼睛布滿了淚水，突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朝他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哥哥……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嗎？」
　　
　　他低著頭，冷著臉回她一句︰「對，我要走了。」
　　
　　那天貝貝好像哭了很久，可是小孩都是健忘的，第二天她又忘了他要走的事情。直到季林森過來的那天，車子停在外面。
　　
　　怕貝貝會傷心，老湯提前將貝貝騙到外面去玩。只是準備上車之前，他還是走出小巷，然後在巷口找到了貝貝。她手裡拿著他昨晚給她買的水槍，轉過頭看到他，開心地朝他跑了過來。
　　
　　水槍是他昨晚特意帶她去買的，給她選了一把最大最漂亮的，可以讓她在小蘿蔔頭裡炫耀好久，然後得意洋洋地說出來︰「這是我哥哥給我買的！」
　　
　　他又帶貝貝去買了一罐泡泡糖，整整一大罐。然後，他對她說︰「你待在這裡玩，我要走了。」
　　
　　她朝他點頭，很聽話。
　　
　　卻完全不知道他話裡「走了」是什麼意思。
　　
　　只是最後他上車的時候，貝貝還是跑回來找他了，急乎乎的小模樣。她沒有要那罐泡泡糖，手裡拿著他給她買的水槍，飛快地從小巷外面跑了回來。
　　
　　然後停在不遠處，叫了他一聲︰「哥哥……」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像是在哀求他不要走。
　　
　　他沒有理她，轉身上了車。
　　
　　車子離開，他看著後視鏡，貝貝一直站在小巷口，手裡拿著他買給她的超級大水槍，怔怔地看著他坐上車離開，整個人一動不動的……他不知道有沒有哭，因為他快要哭了。
　　
　　在眼淚出來之前，快速閉上了眼睛。
　　
　　……
　　
　　之後他到季家給他媽和老湯打電話，他問起了貝貝，用隨意又輕鬆地語氣問︰「湯叔，貝貝有沒有提我啊？」
　　
　　老湯笑呵呵地告訴他︰「提了，夜裡還提到你呢。」
　　
　　當時他真不知道夜裡提到他是什麼情況，最多是睡覺之前唸他兩句吧……季柏文靠在椅子，脖子往後壓了壓。上次泰國出差，他對舒瑤埋怨貝貝越來越不懂事，令人操心。
　　
　　舒瑤卻笑著提醒他︰「上次你還說貝貝膽子越來越大，去洛杉磯也不跟你商量。」
　　
　　他竟無法反駁。
　　
　　舒瑤低了低頭，已經替他分析了出來︰「你只是遺憾貝貝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依賴你了。」
　　
　　……原來是遺憾啊，或許吧，他真的遺憾。尤其是貝貝跟沈時在一起之後，看著她越來越依賴沈時，心裡的滋味還挺微妙的。
　　
　　就像那年他離開周莊後第一次回來，貝貝站在庭院看著他卻怯步沒有跑上來，他心裡充斥著深深的緊張。不過那種情況，在他多回了幾趟周莊之後又有所改善。
　　
　　所以後面就算他在S市讀書，也總是有很多理由回周莊……
　　
　　夜裡季柏文和沈時睡在一張床上，季柏文又對沈時講了好幾件貝貝小時候的事；沈時雙手交疊放在後腦勺，嘴角微微抿成一條線，覺得自己仿佛有兩個老丈人。
　　
　　不過，那些屬於貝貝的往事，同樣一件不落地聽完了。
　　
　　第二天一早，沈時、季柏文帶著貝貝回了S市。
　　
　　昨夜老湯和善善也聊了很久，雖然老湯對沈時說的話有迴旋餘地，但基本是同意了這樁婚事。就是沈家是森善大股東這件事，老湯怕自己妻子心裡不舒服，只好問一問︰「善兒……當初沈教授在森善持了多少股份？沈家還是森善的大股東嗎？」
　　
　　關於沈家是森善大股東的事，善善倒是沒有太在意，回了老湯幾句︰「貝貝是嫁給沈時，又不是嫁給森善。就算沈家持有森善股份又怎麼樣，我們貝貝也不是奔著那些股份去，別說沈時這個孩子我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確很不錯……」
　　
　　呃。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他家善善也絲毫不例外啊。
　　
　　「好吧，那我也同意了。」老湯說。
　　
　　善善︰「……」
　　
　　這世上最熟悉又可以肆無忌憚面對的人，只有自己的父母。
　　
　　早上離開周莊，上車的時候看到老湯和善善的神色，湯貝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態度，基本是同意了她和沈時的戀情，甚至允許她和沈時步入神聖的婚姻殿堂了。
　　
　　從談情說愛到談婚論嫁，湯貝也覺得自己這個速度有些快，簡直是超速的感覺。悍馬開在高速，每到車速超過120碼，湯貝就從後面提醒季柏文一聲︰「哥，你又超速了。」
　　
　　季柏文涼涼地回她︰「你家沈時還要趕回醫院上班，不開快點，怎麼把人準時送到。」
　　
　　這話說的，湯貝頓時沒聲了，笑了笑說︰「那也要注意安全啊。」
　　
　　副駕駛沈時回味著兄妹兩人的對話，抿了抿唇，回季柏文說︰「謝謝哥……不過不用急，我還來得及。」
　　
　　……哥？！沈時剛剛叫他什麼？
　　
　　季柏文雙手握了握方向盤，有些好笑，又不想接受好友這份厚顏無恥的討好。他覺得沈時現在的性情似乎有些回到當年的那個意氣奮發的少年時期了。
　　
　　呵，好笑！
　　
　　最近對湯貝來說，簡直是好事連連。她哥將車子停在東院大門口，她和沈時一道下車的時候，她突然驚呼出聲，不可思議地看著手機黃製片發來的消息——
　　
　　因為公司高層很滿意她寫的乳腺癌女主角劇本，決定追加投資，將原本只是一部網絡大電影升級成院線電影。
　　
　　一部院線電影，就算小成本，最起碼也有三千萬的投資。
　　
　　湯貝握著手機，興奮地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沈時和季柏文，眉眼間全是得意和愉色，咧著嘴，對他們說︰「等電影上線，你們一定要支持啊。」
　　
　　尤其是，她哥。
　　
　　不包個場，都沒辦法體現他的豪氣！
　　
　　可是不管是寫劇本還是拍片，季柏文對她做的事一向不屑一顧，就算她說了三千萬投資，依舊沒有打動他，一如既往地潑她涼水說︰「湯貝貝，你就繼續禍害觀眾吧，等網上被罵的時候可別哭鼻子。」
　　
　　湯貝︰……哼。就算這部電影又被罵，豆瓣評分比《XX傳》還要低，她要哭也不跟他哭——她肯定也是在沈時懷裡哭。
　　
　　東部院區，尤其是MDT科室基本知道了她和沈時戀愛這件事，尤其在她從東嶼回來公佈了那張照片之後。
　　
　　她以為大家會打趣她和沈時，不過似乎並沒有。好像對於一對男女，旁觀的人更喜歡在兩人曖昧期不停打趣，真在一起之後了，反而都收斂了。
　　
　　不過她和沈時在一起，就真成為了東院裡好多小護士的情敵，今早還被一個熟悉的攔在走廊，毫不留情地對她說︰「湯導，如果不是看在上次你給我拍照份上，我真想咬你一口……居然那麼快就把我們的沈醫生拐走，快說快說，到底使了什麼手段！」
　　
　　湯貝肩上扛著攝像機，快被田護士逼到了牆角，但不影響她得瑟地說︰「我也不知道啊，是沈時把我拐走的，你們要知道的話，可要問他來著。」
　　
　　她太得意了，導致跟她年紀相仿的田護士直接朝她伸出了魔爪。結果被一道硬冷的聲線打住︰「鬧什麼鬧，這裡是醫院走廊，不是菜市場。」
　　
　　是丁醫生。
　　
　　現在整個MDT科室，大家最怕的不是最德高望重的顧老，也不是性情淡漠手握手術刀的沈時，而是脾氣最大的丁醫生。
　　
　　為人相處，除了沈時這種神仙級別的，和黃醫生這種有征服慾的，大家都有些吃軟怕硬，最怕的就是那個脾氣最大的人。
　　
　　傍晚下班，湯貝跟沈時去一趟沈家。季子珊因為程瑩瑩約了她，乘坐地鐵來到了市中心一家高級餐廳，提著一個美國大眾品牌的帆布包坐了下來。
　　
　　「你還沒買車啊？」程瑩瑩笑著問季子珊。
　　
　　季子珊喝了半杯水，搖頭說︰「我還在上學，買什麼車。」頓了下，加了一句，「我們家車多得停不下，就算我有需要，開那輛不是開。」
　　
　　一句無意的話，有些堵住程瑩瑩的嘴，她笑了笑︰「我就是覺得你哥都給湯貝貝買車了……」
　　
　　「湯貝貝那車不是我哥買的，是她自己買的。」季子珊突然有些不快，繼續用話堵住了程瑩瑩。
　　
　　程瑩瑩收住了嘴，最近季子珊對她有些不耐煩，可是她卻不能對季子珊不耐煩，可是就算季子珊對她不耐煩，還是很喜歡跟她聊湯貝貝的話題。
　　
　　就算湯貝貝和她的意中人沈時在一起了。
　　
　　「我覺得湯貝貝跟沈時應該走不遠，畢竟兩人懸殊太大了……」程瑩瑩喝著小蘇打，突然冒出一句。
　　
　　果然，季子珊聽到她這話，立馬抬了下眸，開口問︰「瑩瑩姐，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呢？」
　　
　　「子珊，這世上的人都是現實的，為什麼你哥和我最後分手了，還不是我的家境配不上你們家，如果我也是你這樣的大小姐，我們早結婚了……」這句話，程瑩瑩說得頗傷心，季子珊想解釋，又低下頭。
　　
　　她唯一比湯貝貝強的，大概也就是她的家世了。
　　
　　紫金花園，湯貝不是第一次來，但是沈家她還真是第一次進去，以沈時未婚妻的身份正大光明地過來做客。
　　
　　沈章平等在客廳，樣子比她想像得要親切，因為前陣子沈時對她介紹了下他的父親，她已經在腦海裡構思了一個嚴格古板的老教授形象。
　　
　　主要沈時對她說，他父親性格有些古板。
　　
　　可是沈伯伯明明很可愛，身材和樣貌都跟沈時很像，但是面容慈愛，話也沒有沈時說的那麼少。
　　
　　那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沈教授不知道說什麼，一直在……沒話找話。沈教授帶著湯貝上樓，給她介紹了房子的結構和房間的分佈。
　　
　　湯貝聽得很認真。
　　
　　沈教授又說了上半年房屋漏水的事，然後說︰「但是你不用擔心，我已經修好了。」中間，強調了他怎麼找人，怎麼跟水電工交流。
　　
　　沈時站在後面，關於修房子這件事他剛回國的時候，他父親一模一樣跟他說了一遍，心想自己父親大概真的沒話說了。
　　
　　就在這時，湯貝聽完了沈教授所有的話，幾乎不用反應什麼，已經揚著笑臉開口說︰「沈伯伯，你好厲害啊！」
　　
　　沈教授頓時笑了，簡直是笑開了花，然後謙讓地開口︰「……其實也沒什麼。」
　　
　　沈時站在後面，整個人突然明白過來，當時他父親一直提著他修了房子的事，念念叨叨，他以為是敘家常，原來是在求表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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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3:32 PM

第61章　第六十一顆星

　　沈家的大房子裡只住著沈教授和保姆岳阿姨，湯貝好像更能理解沈時選擇回國的原因了，就算他不是一個感情熱烈的男人。
　　
　　下樓的時候，湯貝看到了沈家的另一個成員——一條可愛的小哈巴狗；它正悄悄地從沙發底座鑽了出來，然後不安又好奇地打量著她。
　　
　　因為自己屬狗的關係，湯貝一直很喜歡小狗狗，以前她鄰居家就養了一條很大的黃狗，跟她關係特別要好。小時候她也求著老湯和善善給她養一條狗狗，卻被老湯無情拒絕，理由是家裡不能養兩條「狗」，容易出現「兩狗」相爭的頭疼情況。
　　
　　QAQ……
　　
　　岳阿姨還在燒最後兩道菜，湯貝來到客廳沙發擼起了這條小哈巴狗，小哈巴性格溫順，相互熟悉了一下之後，很快舔了舔她的手指，湯貝咧著嘴，笑著問它：「你叫什麼名字啊？」
　　
　　沈教授端坐在對面沙發，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沈時站在她跟前，笑了笑。
　　
　　「它叫什麼啊？」湯貝又抬頭問沈時。
　　
　　沈時想起前晚結束聊天的時候，父親又跟自己商討這條狗和貝貝撞名了怎麼辦，琢磨給狗狗再取一個名字，他提議說：「那不如等貝貝過來，讓她給取一個。」
　　
　　父親露出一絲迷茫和猶豫，想到說：「如果貝貝不喜歡這條狗怎麼辦？」
　　
　　貝貝應該不會不喜歡「貝貝」……
　　
　　沈時看著蹲在小哈巴狗面前的湯貝貝，告訴她說：「這條狗原本是小區的流浪狗，前陣子被我爸撿回來，還沒有正式取名。」
　　
　　「啊，還沒有名字啊。」湯貝瞅著小哈巴狗。
　　
　　小哈巴狗也瞅著她，尾巴從左邊擺到了右邊，似乎在求她幫忙取個名兒。
　　
　　湯貝開心極了，摸了摸小哈巴狗的腦袋，覺得它也是大耳朵大眼睛，跟自己還有幾分像，回過頭對沈時說：「要不就叫——四哥吧。」
　　
　　湯四哥，跟她一個姓。
　　
　　沈時差點輕笑出聲，對面沈教授已經咳嗽起來，兩道咳嗽透過報紙清晰有力地傳了出來，湯貝關心地扭過頭看了眼，沈教授依舊拿著報紙端看，抬了抬手。
　　
　　呃，難道沈爸爸不喜歡她取的名字嗎？湯貝抬頭商量：「要不，我再想一個？」
　　
　　「不用了，就叫四哥吧。隨你姓……湯四哥。」沈時說出了小哈巴狗完整的新名字。
　　
　　湯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居然讓沈家的狗狗跟她姓，可是湯三哥現在很有熱度，她給這條小哈巴狗取名湯四哥，就是讓它蹭熱度啊。
　　
　　「好了，以後你叫四哥。」湯貝拍了拍小哈巴狗的腦袋，頓了頓，又告訴它，「小名就叫……哥哥？」
　　
　　哥哥……
　　
　　沈時撇了下頭，已經明白湯貝取這個名的意圖，不過這個小名可不能讓季柏文聽到。他朝她伸手，蹲著身的湯貝順勢站了起來。
　　
　　沈家餐廳，岳阿姨終於做了一桌子菜，差點擺滿了沈家的老式大圓桌；沈教授不是浪費的人，平時他和保姆兩人吃飯，基本都是三菜一湯。
　　
　　就算兒子回來吃飯，也就是四菜一湯。
　　
　　今天岳阿姨做了六菜兩湯，繫著圍裙站在一邊，笑咪咪地看著沈醫生帶著女朋友坐下來。她來沈家當保姆三個月了，還是第一次見沈家這樣熱鬧。
　　
　　微笑的同時，心裡又有些遺憾，主要她女兒今年也剛大學畢業，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前陣子她因為丈夫病逝的事回了趟老家，她還想讓女兒跟著自己來S市，偶爾來沈家看看她。
　　
　　沈家房子大，沈教授又好說話，沒準還會同意讓女兒跟她睡一屋，然後沒有結婚的沈醫生就像韓國電視劇裡那樣演的，不小心看上了她家女兒……那該有多好啊。
　　
　　如果她女兒和沈醫生能成一對，她就是做夢都要笑出聲了。可惜這樣的事岳阿姨夢裡醒來都不敢大笑出聲，然後沈醫生已經帶女朋友回家了。
　　
　　長得還這樣漂亮。
　　
　　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女兒長得更漂亮……
　　
　　岳阿姨的老公是肝癌，從檢查出來到離世就一個月時間，不過岳阿姨和老公本身感情不好，人走了對她來說反而更清淨。
　　
　　不過就算心裡釋然，她依舊很喜歡對外人講述老公肝癌去世的事，說起肝癌兩字眉頭緊蹙，然後以過來人的語氣提起：「沒有能治好的肝癌，什麼化療吃藥都是醫院騙錢的手段，還不如吃點土方有效果。」
　　
　　當然這個話，岳阿姨也不敢當著沈醫生的面說，只是洗碗的時候，看到沈醫生的小女朋友過來丟蘋果核，扯起了話來：「那個貝貝，你和沈醫生是要準備結婚了嗎？」
　　
　　湯貝點了下頭，沒有絲毫的遲疑：「對啊。」
　　
　　「你命可真好，看起來就是福氣特好的姑娘。」岳阿姨說。
　　
　　湯貝笑嘻嘻，一臉的開心：「謝謝岳阿姨。」
　　
　　岳阿姨又說：「不像我，命太苦……」
　　
　　呃，湯貝貼著廚房的推門，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就這樣，岳阿姨提起了自己丈夫前陣子肝癌剛去世的事，湯貝站在垃圾桶旁邊沒辦法挪動腳步，主要岳阿姨跟她說傷心事，她怎麼也要聽下去。
　　
　　可是，她最怕聽這些了……
　　
　　外面，沈時過來叫她：「我們出去散個步。」
　　
　　湯貝從岳阿姨那裡脫身，跟著沈時回到了客廳，心裡有些羞愧，因為自己臨陣逃脫了。
　　
　　「岳阿姨老公前陣子剛去世嗎？」湯貝跟沈時走出沈家，抬頭問他。
　　
　　沈時嗯了聲，告訴她說：「肝癌晚期，檢查出來時間已經晚了。」
　　
　　湯貝仰了仰頭，說了一個感慨：「現在大多數人，已經是聞癌色變了。」然後，跟上沈時的腳步，正要牽上沈時放下來的手，看到了對面季家亮著燈的客廳。
　　
　　心裡有些……小小的微妙。
　　
　　今天沈家的燈火可比季家亮太多，從季家的餐廳看過去，沈家簡直是燈火通明。王曉春站在餐廳望了好一會，看得季林森都頭疼了，終於王曉春回過頭說：「我們家珊珊都難過得不敢回家了……」
　　
　　季林森有些好笑：「子珊就是跟朋友聚會，被你這樣一說，我季林森的女兒就是一個受氣包嗎？」
　　
　　王曉春立馬沒話，因為她家子珊可不能是受氣包啊。
　　
　　「我就是覺得湯家這個女兒真的很厲害，找誰不好，找了沈時……」王曉春轉了轉頭，實在忍不住，點評了一句。
　　
　　季林森靠向紅木餐椅，看向自己妻子，冷冷發問：「按照你這樣說，你弟弟曉軍豈不是更厲害？什麼人不能追，要追柏文的妹妹，也不考慮考慮身份關係！」
　　
　　季林森這番話是帶著埋怨，之前柏文將王曉軍給揍了這件事，季林森基本是站妻子這一邊，甚至為了這件事責備了自己兒子一頓。不過他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因為曉軍被揍的事他老婆都氣得回了娘家……
　　
　　責備柏文，也是怕子珊認為他太袒護兒子。
　　
　　人心本身就是長偏的，季林森清楚自己的心偏向哪邊；心裡越是清楚，越不會表現得太直接。人到他這個年紀，事業家庭夫妻關係似乎都不太重要，只求一個省心和少事。
　　
　　偏偏，他有一個不省心的兒子，而他又因為當年的事，對柏文有著很深的感情虧欠。如果當時他不意氣用事，柏文性情不會是現在這樣，小時候的柏文可比子珊還可愛……如果沒有婚變，他和善善的那個女兒也不會保不住，季、沈兩家或許還會是親家。
　　
　　可是，一切都是如果，只是為心中的遺憾做個假設。
　　
　　當年他和善善失去了那個滿懷期待的女兒，老天早以不同的方式，彌補了她和他各一個女兒，她家貝貝，和他家的子珊。
　　
　　……
　　
　　沈時帶著湯貝走在紫金花園，現在正是薔薇花盛開的時候，玉蘭花已經凋謝，長出了綠幽幽的大葉子。
　　
　　紫金花園是一排排老別墅，獨棟和聯排錯落組合，整個小區綠化多，容積率很低，夜晚走在別墅公路散步也特別令人心曠神怡，當然最重要的是陪在身邊的人是誰。
　　
　　湯貝問起了肝癌，沈時用最簡單的語言分析給她聽，然後陳述了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全世界有一半以上的肝癌患者都在中國。
　　
　　湯貝抬著頭，面色微微訝異。之前她也看過一篇報導，上面分類了什麼富人癌，窮人癌，把多發於發達國家的癌症歸為富人癌，多發在發展中國家的癌症歸為窮人癌。
　　
　　無疑，肝癌和胃癌都屬於窮人癌。
　　
　　難道這些窮人癌還是一些勢利鬼，專門挑選不富裕的家庭下手嗎？
　　
　　沈時對她解釋起來：
　　
　　因為肝癌致癌原因跟病毒，細菌感染和飲食結構有很大關係，尤其是肝炎病毒，HBV乙肝病毒攜帶者得肝癌的概率是非攜帶者100倍。中國又是乙肝病毒攜帶者最多的國家。
　　
　　飲食方面，喝酒也是主要原因。
　　
　　「喝酒傷肝。」沈時望著她說。
　　
　　湯貝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幸好他家老湯已經戒酒了。
　　
　　「不過不管是什麼癌症，歸根到底都是一個概率問題。」
　　
　　湯貝點頭，她對這個概率問題的理解，就是——會不會倒楣地被老天選中！概率從來都是隨機的，就像一個人會走運，也會倒楣。
　　
　　這樣一想，好像每天能健康活著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
　　
　　湯貝牢牢地牽著沈時的手，感受著他掌心清爽的溫度，心底憂傷已經被迎面拂來的夜風吹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絲感激。
　　
　　她仰頭看著沈時，路燈燈光抖落下來，眼眸彷彿流動著光。她想表達一下內心的觸動，沈時卻突然抬起手。
　　
　　她眨了下眼睛，呃……
　　
　　沈時說了句「別動」，頓了頓，已經從她頭上拿下了一片小小的黃葉。應該是剛剛落在她的髮梢……
　　
　　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顏值太高，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湯貝心裡都暗暗地美了一下。
　　
　　湯貝美了一下，不遠處的季子珊卻痛了一下，她剛跟程瑩瑩吃飯回來，提著帆布包下車，結果就看到沈時和湯貝貝亭亭玉立地站在前方。
　　
　　更讓她心痛的是，她失落的同時，心底卻也認為兩人很般配。尤其是剛剛那一幕，不管是沈哥哥還是湯貝貝，兩人眼睛像是都長著鉤子，深深地吸引著對方。
　　
　　不比沈哥哥看她的眼神，淡漠，溫和，客氣……
　　
　　季子珊走上前，儘量大方地打了一個招呼，湯貝轉過身看到季子珊的時候，想到上次東院洗手間季子珊對她的坦誠，下意識要鬆開沈時的手。
　　
　　卻被沈時緊緊地抓住。
　　
　　……其實，她覺得季子珊喜歡沈時那麼多年，她還跑到她的地盤秀恩愛是不對的，可是誰讓沈季兩家住對面。
　　
　　如果房子可以移動就好了。
　　
　　湯貝思緒就是那樣飄，想起小時候她做過的一個夢，夢裡所有的房子都是可以移動的，全部類似車房。當時她還跟童老闆提過這個構思，假設未來世界房子像車子一樣隨處移動，在這樣的假設條件下，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
　　
　　可是說著說著，她也覺得那樣並不好，房子會移動，可是人的感情呢，難道隨時隨地都能改變和轉移嗎？
　　
　　就像季子珊對沈時的感情。
　　
　　「你們繼續散步，我先回家了。」季子珊對沈時說，轉了下頭，收起笑意，往前面走去。
　　
　　「那個……」湯貝有些尷尬，面對沈時。
　　
　　沈時卻沒當一回事，牽著她繞了一圈，來到了籃球場，抬了抬清俊的面容，跟她提了一事：「我和你哥當時就是在這裡認識的。」
　　
　　「那你和季子珊呢？」湯貝自然地問出來，然後才發現自己好像也有些計較。
　　
　　沈時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
　　
　　「貝貝，你是不是吃醋了？」沈時出聲問她。
　　
　　湯貝被問住了，硬著頭回答：「……一點點。」
　　
　　夜色濃濃，路燈幽幽，小區籃球場的灌木從後面，沈時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
　　
　　「我忘了。」沈時劃開她的唇，告訴她說。
　　
　　瞬間，湯貝心裡不只是美了一下，而且是酥了一下。
　　
　　「你肯定故意騙我。」她不太相信。
　　
　　「沒有。」
　　
　　他沒有撒謊，真的完全不記得跟子珊第一次見面在哪裡，但是他記得……跟她第一次的見面。
　　
　　所以，男女感情也是一件很玄的事情，也像是腫瘤癌症，是一件概率突發事件，同時也存在抽絲剝繭的緣由。
　　
　　有緣，也有由。
　　
　　第二天，湯貝又交了一期宣傳視頻，視頻是連夜製作出來的，闡述了「富人癌」和「窮人癌」背後的科學解釋。癌症跟生活條件沒有多大關係，卻跟生活習慣息息相關。
　　
　　下午，她在沈時公寓寫癌症女主的劇本，電影劇本字數不像電視劇那麼長，別說國內的電視劇更是裹腳布形式。當時她《XX傳》都寫了四十集了，最後還能被剪成了六十集……
　　
　　而電影劇本只要五萬字左右的體量，她因為大綱明確，一個下午就敲了快一萬字，簡直是思如泉湧。
　　
　　尤其將梁醫生帶入沈時的樣子，寫起來十分得勁，尤其寫到……床戲的時候。
　　
　　湯貝正一個人靠在沙發上沉浸在自己編寫的「床戲」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她收起嘴角淫蕩的微笑，接聽了手機，特別正經地叫了一聲：「哥——」
　　
　　電話是季柏文打來的，一接通，便問她在哪兒。
　　
　　湯貝不好說自己在沈時租的公寓裡，扯了一個慌：「我在東院做事呢。」
　　
　　「我也在東院。」季柏文問她說，「怎麼沒看到你？」
　　
　　「我……」湯貝握著收手機，想了想，「因為我又出來了啊！」
　　
　　十五分鐘後，湯貝坐上了季柏文的車，不明白季柏文要帶她去哪兒，然後她在車裡看到了她的戶口本，還有一份房屋產權轉讓協議書。
　　
　　半個小時後，湯貝蹲在產權過戶中心外面的柱子，硬是不跟季柏文進去，她不要……她不要他要過戶給她的大房子。
　　
　　旁邊，除了季柏文，還有一位房產律師，一塊等著她；等著帶她到裡面辦理過戶。只要她簽下大名，她名下就有了一套S市的大房子。
　　
　　「湯貝貝，你這樣蹲著像什麼。」季柏文不滿地責備她。
　　
　　因為她不蹲著，就會被他拉著進去啊。
　　
　　「哥，我想上個廁所……」湯貝抬頭說，小心翼翼地徵求季柏文的意見。為了不在外人面前拂季柏文面子，她還表達了自己激動的心情，「我真的太激動了……」
　　
　　「去吧，我和趙律師在裡面等你。」
　　
　　「噢……」湯貝站起來，跑去了廁所。
　　
　　留在原地的趙律師跟季柏文笑了笑，說：「季總你對妹妹可真好啊。」
　　
　　季柏文點點頭，然後說：「住得近，我也就放心一些。」
　　
　　洗手間，湯貝貝來到單間，關上門，趕緊拿出了手機，然後發現自己第一個想商量的人是沈時。主要也是……沈時能給她想出一個合適的拒絕他哥的好辦法。
　　
　　結果，手機一時沒有接通。
　　
　　東院十二樓，沈時剛好結束手術從手術室出來，外面護士遞給他手機，告訴他：「好像是湯湯的電話。」
　　
　　沈時脫下手套和口罩，來到洗手台前回撥了電話。
　　
　　湯貝也在洗手台。
　　
　　接到沈時打回來的電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說：「沈時，你終於回我電話了。」
　　
　　「怎麼了……貝貝？」沈時問她，聲音訝異，卻耐著心地等著她對他說事。
　　
　　「我哥把他樓上的那套房買了下來，現在要轉給我……說給我們當婚房……」湯貝捧著手機，嗚嗚地對沈時交代。
　　
　　一時之間，手術室外的沈時也陷入了緘默。
　　
　　「沈時，你怎麼想啊？」湯貝急切地問。
　　
　　「……」
　　
　　他想……季柏文怎麼不選樓下，而是選了樓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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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3:44 PM

第62章　第六十二顆星

　　湯貝掛上了手機，耳邊是沈時對她的交代︰「你可以這樣告訴柏文，我們已經有婚房了……」
　　
　　她和沈時真的已經有婚房了嗎？
　　
　　不管了，湯貝面朝洗手台鏡子研究了一番，試著拿捏著語氣，琢磨等會如何跟她哥說出拒絕的話。
　　
　　哥，我和沈時已經有婚房了噢。
　　
　　所以你的好意，我們就心領了，但是房子我們不能要。雖然我知道你疼我，但是這套房子真的價值太高，雖說愛是沒辦法用錢來衡量——
　　
　　這時候，她一定要送給她哥一個真誠又不失遺憾的眼神，強調她內心復雜感動，然後繼續動之以情……
　　
　　最後湯貝對著鏡子演練了一遍眼神，一切都滿意了，將手抄著寬鬆的口袋，轉身離開了洗手間。
　　
　　等會，就全靠她的演技了。
　　
　　手機再次響起，季柏文來電。湯貝一接通，手機聽筒傳來季柏文不耐煩的催促聲︰「怎麼還沒好？」
　　
　　「我……」湯貝瞬間大腦短路了。
　　
　　然後，她聽到趙律師對季柏文的安撫︰「季總，不急。資料都齊了，等會只需要湯小姐的身份證復印件和簽名就可以了。」
　　
　　「快點——」季柏文催她，咬著音。
　　
　　默默地站在太陽底下，湯貝突然變得堅決，抿了抿唇，已經將話說了出來︰「哥，這個房子我不能要。」
　　
　　季柏文那邊沒了聲音。
　　
　　湯貝同樣大氣不敢出聲，她想解釋兩句，就像剛剛練習的那樣，可是想像一下倏然季柏文沉下來的臉，慫得直接掛上了手機。
　　
　　剛剛趙律師那聲湯小姐，以及需要她提供身份證……無疑表明了她姓湯，他姓季的事實。就算是親兄妹，可是上千萬的房子，她怎麼能說要就要。
　　
　　如果她要了她哥的房子，讓外人怎麼看，善善和老湯怎麼想。
　　
　　裡面產權過戶辦理中心，季柏文和趙律師雙雙坐在椅子上，趙律師面向季柏文，看著他一點點沉下來的面色，遲疑地問︰「那個湯小姐……」
　　
　　「下次再辦吧。」季柏文說。
　　
　　就在這時，他手機裡進來一條消息，季柏文打開查看，湯貝貝發來的——
　　
　　「哥，我上洗手間突然想到，我去美國就只給你帶了一條李維斯的牛仔褲，還是買一送一的，我……實在沒臉要你的房子。」
　　
　　什麼破藉口。
　　
　　季柏文深深呵出一口氣，她倒是還能想起那條買一送一的牛仔褲，所以是剛剛上洗手間脫褲子時想到的嗎……季柏文咬咬牙︰「慫包。」
　　
　　慫包‧湯貝貝已經逃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關於她哥要給她房子的事，湯貝暫時不想跟老湯和善善提及。畢竟平時她哥給她買稍微貴一點的禮物，善善都會提醒她，不要老是花他哥的錢，現在別說是S市的大房子。
　　
　　肯定不會同意的。
　　
　　她剛來S市上大學的時候，她還挺開心有一個有錢的哥哥，時常給她的小金庫塞生活費，心裡得意洋洋且沒有顧忌。結果有一次她和她哥、程瑩瑩一塊吃飯，她到洗手間洗手，裡面程瑩瑩正背朝她給季子珊發語言——「子珊，我跟你說喔，你也要跟你哥多要禮物，要跟貝貝學著點。」
　　
　　「這樣……有利於增加兄妹感情。」看到她走進來，程瑩瑩語調一轉，繼續把話說完。
　　
　　老實說程瑩瑩那兩句話當時她聽到並沒有多大感覺，但是之後每次季柏文給她錢或給她買禮物，她都會想到程瑩瑩對季子珊的叮囑。
　　
　　不痛快是真的，懶得計較也是不假。
　　
　　善善對她的囑咐反而成了真理，這世上搬弄是非的人太多，同樣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正因為從小到大她聽到了不少閒言碎語，不管是在周莊，還是S市。她告訴自己不要成為那種調嘴弄舌的人……
　　
　　的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季柏文晚上回了一趟季家，客廳沙發坐著季林森，王曉春，連季子珊也難得地陪在旁邊，一塊看起了電視節目。
　　
　　見他回來，王曉春站起來問他︰「那個柏文你吃過了嗎？廚房還熬了粥……」
　　
　　「謝謝王姨，我吃過了。」季柏文謝絕，走過客廳的時候，季林森出聲問他︰「我聽趙律師說，你把你現在住的樓上房子，也買下來了？」
　　
　　季柏文停下來，沒有任何隱瞞，點了下頭說︰「對啊。」
　　
　　季林森有些頭疼，回過頭︰「好端端的，你又買什麼房？」還買在樓上樓下，這個家裡有一個人愛買房還不夠嗎？
　　
　　季柏文站在紅木沙發後面，雙手放在褲袋，視線往某個方向看了眼，眼神略微收了收，開口說︰「那房子我是給貝貝買的，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季林森突然語塞。
　　
　　同時，沙發座上的王曉春和季子珊都低下了頭，然後王曉春站了起來，對自己丈夫說︰「我去廚房看看粥熬好了沒。」
　　
　　「王姨，你先等會。」季柏文及時要求說，攔下了王曉春。
　　
　　王曉春︰「……」
　　
　　季柏文轉了轉身，面朝著季家所有人，既然今晚人都在，他索性把話一次性說明白。免得雙方存在不同的理解，誤會了他給貝貝買房的事。
　　
　　「爸，當年森善你和我媽都雙方持股，後來你們離婚了，我媽把名下的股份都轉給了我，事情是這樣沒錯，對吧。」
　　
　　季林森抬著眸，父子兩人如出一轍的眼神踫撞成一線。
　　
　　「按照這樣理解，如果當年我媽沒有把森善的股份轉給我，她現在仍是森善的大股東。她的持股份額和沈教授一樣，不僅是森善的股東，還是董事。」
　　
　　季林森已經明白自己兒子要說什麼。
　　
　　「我和貝貝都是我媽的孩子，貝貝就算姓湯，依舊也有繼承我媽股份的權利，只是因為我媽為了跟你劃清界限，把股份都給了我。從頭到尾，是我佔了貝貝的便宜，我媽全部轉給我的股份，按理說其中一半是貝貝的……我媽當年轉給我的股份價值多少，你們也都清楚。別說我現在給貝貝買套房，就算我後面把森善股份送一半給貝貝，也是——理所應當。」
　　
　　一句理所應當，季柏文說得平和又尖銳。平和的是聲音和語氣，尖銳是話裡話外透著的意思，每個字都敲打著客廳裡的每個人。
　　
　　對王曉春來說，是季柏文每每說出的森善兩字。
　　
　　對季林森而言，是那句為了跟你劃清界限。
　　
　　對季子珊，是季柏文念出的貝貝……
　　
　　她和他同一個姓，可是他的妹妹卻只有貝貝。季子珊難堪又難過得地站了起來，第一次站在她媽的立場對峙季柏文︰「哥，你說這些話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是我媽告訴爸，你給湯貝貝買房的事嗎？」
　　
　　季柏文對視著季子珊，輕飄飄地回了一句︰「這話我沒說，是你說的。」
　　
　　一時之間，王曉春臉又紅又急，像是喘不過氣。
　　
　　直到季林森呵斥出聲，一臉的陰翳，冷冷地發問兒子︰「所以這個家只有你說話的份，我們連過問的資格都沒有？」
　　
　　季柏文沒有回話，只是動了動手，打轉的眸光有著說不出的嘲諷和輕視。
　　
　　晚上，季林森去找了沈章平，季柏文和沈時也在籃球場見面。
　　
　　沈時已經在球場等季柏文。白天他掛上貝貝的電話，下班的時候給季柏文發了一個資訊︰「晚上老地方打個球？」
　　
　　所以今天，季柏文才回到了季家。因為沈時這樣約他，無疑是有話要跟他說。
　　
　　打球只是一個托詞。
　　
　　……然後，季柏文真的有些不明白了，他不就是給貝貝買套房，為什麼連沈時都問他緣由，他有錢燒得慌不行嗎？
　　
　　「沈時，我給貝貝買的房子是婚前財產，你，沒資格過問。」季柏文刻意地強調一句。
　　
　　沈時笑了，其實柏文給貝貝買房買車買遊艇他都沒意見，但是作為婚房的話，他是不是可以提一提他的想法。如果柏文是擔心他家之前買的房子沒有貝貝的名字，他回頭就可以加上……
　　
　　「不是這個原因。」季柏文坐在球場長椅上方，打斷了沈時的話。
　　
　　沈時知道不是這個原因，背靠著長椅，悠悠開口︰「所以，你就是想我和貝貝結婚後，住你樓上嗎？」沈時話裡帶笑，以玩笑的口吻問季柏文，「不怕吵啊？」
　　
　　沈時這個語調，完全回到了十六歲的時候。每每他一臉沉默地從季家走出來，他卻站在沈家大門朝他打招呼︰「嗨，要打球嗎？」
　　
　　那時候肆意又神采飛揚的沈時，內心卻是冷漠而倨傲，他被所有人捧著，學校老師媒體記者還有迷戀他的女同學，甚至還有女生為他跳樓……
　　
　　然後他就去了哈佛念書，連高考都沒有參加；唯一的變故是沈阿姨得了癌症。
　　
　　好像之後沈阿姨也去了一趟美國……但是在美國到底發生了什麼，季柏文不知道。
　　
　　但是沈阿姨的離世，應該是沈時從研發轉臨床的主要原因。
　　
　　沈阿姨的葬禮他參加過，她媽也從周莊過來，他見沈時井井有條地安排著一切，成熟穩住強大得令人難以置信，似乎不需要任何的安慰。
　　
　　葬禮結束的晚上，他和沈時在球場踫到，他手臂繫著黑色的挽帶，也是像這樣坐在長椅上，從頭到尾也只是揉了揉額頭，跟他說︰「國內的風俗真是多得令人厭煩。」
　　
　　可是，就算厭煩，他還是做得那樣完善，沒有任何的敷衍。
　　
　　之後沈時一直留在美國，季柏文覺得沈時應該不會回國了，他不像自己有太多束縛，也沒有太多的情感需求……結果今年他回國了，還跟貝貝談起戀愛，很快還要成為自己的妹夫。
　　
　　所有事情回想起來，季柏文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只想到葬禮上的沈時，他就有些擔心他和貝貝是否真的合適。
　　
　　他家慫包子雖然做事衝動又是小戲精一個，但是她對人對事都是真誠而炙熱。就怕結婚以後，沈時一時鬆軟的心又變得堅冷而自我。
　　
　　那麼，受傷的只會是他家小戲精。就像小時候她熱情邀請他一起玩遊戲，可是他沒心情敷衍她的時候，貝貝還是會難過地離去。
　　
　　當然，他家小戲精也很厲害，轉身就找起了新玩伴。
　　
　　這樣一想，以後就算情況糟糕，小戲精也不會成為幽怨的小可憐。而且到時候，湯貝貝還會知道，什麼男朋友什麼老公，都不如家人和親哥可靠！
　　
　　……
　　
　　湯貝不知道，季柏文居然設想過她被沈時冷暴力然後被無情拋棄的場景，如果她知道季柏文有這樣殘暴的猜想，什麼她被拋棄之後終於知道親哥的好，她只能說︰腦洞這玩意完全是由基因和遺傳決定的，她能走上編劇和導演這條路——
　　
　　不是偶然。
　　
　　週一，湯貝拿到了戲劇學院畢業證書和藝術學位證書，下午畢業拍照的時候，善善和老湯也來到了S市看她。一塊陪同的還有沈時。
　　
　　湯貝有一種大豐收的感覺。
　　
　　尤其晚上蹲在酒店大床前，將今天到手的證全擺了出來，畢業證，學位證，以及……紅本子結婚證。
　　
　　沈時的結婚證也在她這裡，所以結婚證還有兩本。
　　
　　酒店是一個套間，她在裡面臥室，外面沈時和她爸媽一塊坐著，聊著後面的婚禮事宜。
　　
　　湯貝有一種做夢的感覺，發朋友圈之前，打算先將結婚證發到洛杉磯的小群裡，試一試效果。
　　
　　洛杉磯，張安碩早上剛起來，結果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群裡曬出的兩本結婚證。結婚證是湯妹曬的，並@了他，留下一句話——
　　
　　「張醫生，我和沈時領證了噢。」
　　
　　……這兩人還沒完沒了是吧。上次發合照，這次發結婚證，每天玩這種幼稚的忽悠遊戲，有意思嗎？
　　
　　其實，湯妹做這樣的事張安碩完全理解，但是沈時也在群裡……看到也不說一聲。
　　
　　大概也是跟他一樣，根本拿湯妹沒辦法吧。
　　
　　張安碩丟了一個恭喜表情，十分配合地說︰「恭喜湯妹和時哥，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啊。」
　　
　　同時，他@了沈時，他就不信，沈時還能由著湯貝繼續折騰。
　　
　　大床旁，湯貝一臉幸福地接受了張安碩的祝福，回了一個害羞又開心的小表情，一個湯圓紅著臉蹦蹦跳跳。
　　
　　沈時估計還沒有看到群消息，張安碩繼續忽悠︰「湯妹，你把結婚證打開給我看看唄，我想看看你和時哥照片拍得怎麼樣？」
　　
　　「喔。」好呀！
　　
　　湯貝回張安碩，然後將兩本結婚證打開，拍了照片，大大方方地傳到了群裡。
　　
　　兩個紅本本，裡面的照片也是紅底，照片裡湯貝笑顏如花，沈時面容清雋，眉心愉悅。
　　
　　簡直像是……真的一樣。
　　
　　三十秒之後，張安碩研究完畢，回復︰「P得真好……」
　　
　　湯貝︰……
　　
　　所以從頭到尾張安碩都不相信她嗎？還覺得她和沈時逗他玩？？？
　　
　　就在這時，沈時出現在群裡，一邊同岳父岳母聊天，一邊拿著手機回了兩個字︰「真的。」同時@了張安碩。
　　
　　「真的P得很好是吧！」張安碩接了沈時的話。
　　
　　湯貝︰「……」差點窒息了一下。
　　
　　「不，是我們真的領證了。」湯貝敲打著手機小鍵盤，用特別認真的語氣，在群裡對張安碩說，「後面可能還要邀請你回來參加婚禮喔！」
　　
　　「……」
　　
　　張安碩沒有再回復過來，良久之後，發來了一句特別冷靜又幽長的語音︰「你們真的沒有在跟我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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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03:53 PM

第63章　第六十三顆星

　　湯妹和沈時居然扯證了！這對張安碩的衝擊就像是兩個完全不著邊的人突然走到了一起，明明在這個三人群裡，他和湯妹關係最好，沈時又跟他關係最好，他是三人小團體裡的核心，結果這兩人背著他在一起了？
　　
　　張安碩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所以，他們到底背著他做了什麼？好端端地怎麼在一起了，前不久他和湯妹還好心地帶著沈時吃雞……
　　
　　不，那是沈時帶著湯貝吃雞，無奈才捎上了女朋友的昔日戰友。
　　
　　「我不相信，除非見到你和沈時生的寶寶。」張安碩還在掙扎。他們就是合夥騙他，因為沈時被湯妹帶歪了！
　　
　　沒辦法了，湯貝從大床邊站起來，打算跟蹤報導一下。她來到臥室門口，悄悄地舉著手機朝著對面沙發上聊天的沈時和她爸媽拍了張照片。
　　
　　她這個動作，老湯和沈時一塊看了過來，一個抬頭，一個抬眸。
　　
　　湯貝收起手機笑嘻嘻︰「記錄一下這難忘的夜晚。」
　　
　　沈時似乎知道她為什麼拍照，視線同樣落在她這裡，溫柔地收了收。
　　
　　老湯卻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
　　
　　從早上領證到現在，他家貝貝一直露著奇奇怪怪的笑容，就像小時候完成小浣熊集卡一樣，整個人可以得意一整天，然後將所有的卡攤在桌上，反復地數來數去。
　　
　　自我滿足，自我陶醉。
　　
　　再次想到回來的車裡，貝貝將手裡所有的證包括駕駛證行駛證全拿了出來，跟著結婚證一遍又一遍地欣賞……老湯突然有個不好的預感，有人鬧著畢業這天拿結婚證，希望感受一下人生贏家的美妙滋味，實則不會就是想——集證吧！
　　
　　這個猜想，讓老湯毛骨悚然，而他和善善柏文兒都成了配合者，他轉頭看向女婿沈時，這一臉的心滿意足似乎也不假。
　　
　　就是不知道沈時知不知道貝貝的小心思，如果知道會不會要求「退貨」啊……老湯現在的心情，跟沈時前陣子上門時又不一樣了，之前是怕被拐騙，現在卻是怕被退貨，所以說生個女兒容易嗎？
　　
　　不過作為一個女方的爸爸，他該說的也都說了。
　　
　　結婚和戀愛不一樣，戀愛是欣賞彼此的優點，結婚卻是包容彼此的缺點。他養的女兒很清楚，優點很突出，缺點同樣一大堆。就在同意他們領證的前兩天，老湯還寫了一張紙，上面羅列了湯貝貝的幾樣大毛病，希望沈時考慮清楚，如果要反悔，他和柏文兒都可以接受，同樣不會怪他。
　　
　　沈時自然不會反悔。
　　
　　同樣前兩天沈時從季柏文那裡拿貝貝的戶口本，季柏文把戶口本給他的時候，也問他一句︰「沈時，之前我都是作為哥哥的角度阻攔你和貝貝，但是作為朋友哥們，我也想問你一句，你真的要娶那個小戲精嗎？」
　　
　　嗯。
　　
　　他是真的要娶湯貝貝。他不是衝動派，考慮事情同樣謹慎而三思而後行，唯有決定跟貝貝結婚這件事，他是跟著自己的心意來。可是，他不覺得這樣有問題，速度是速度，態度是態度。就算行動快了點，並不影響內心的決定和信心。
　　
　　不過好像感情是會這樣，如果一對戀人經過了愛情長跑再走入了婚姻，一定比他和貝貝這樣突然扯證顯得感情真摯而動人。
　　
　　呃，好像是這樣。
　　
　　湯貝同樣發現了這一點，尤其是她把沈時跟她爸媽共談婚事的照片發到洛杉磯群裡，張安碩才真的相信她和沈時在一起的事實。
　　
　　「我們的時差只有15個小時沒錯對吧！」群裡，張安碩還在不可思議。
　　
　　國內北京時間比美國洛杉磯快15個小時，然而……張安碩卻覺得國內時間比洛杉磯快了15年，就算沒有15年，15個月肯定有的……這樣他才能接受湯妹和沈時結婚的事實。
　　
　　或是，兩人只是湊巧一塊被逼婚了？
　　
　　湯貝不打算將結婚證發朋友圈了，主要在張安碩那裡遭受了打擊；原本興致勃勃的好事被澆了一盆冷水，好像她和沈時是廉價的塑膠花男女之情。
　　
　　同樣的紅本子結婚證，別人代表是終成眷屬情比金堅，她和沈時是臨時起意牛頭不對馬嘴。嗚嗚，為什麼啊。難道，只是她和沈時速度比較快嗎？
　　
　　湯貝乘坐電梯送沈時下樓，摸了摸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這是今天扯證她特意戴上的，現在只是為了感受一番鑽石的堅硬。
　　
　　告訴自己沒有在做夢，也沒有兒戲，她和沈時今天真的領證了。
　　
　　「沈時，我們從在一起到結婚用了多久時間？」湯貝問了起來，感覺輪到自己懷疑人生了。
　　
　　沈時看了她一眼，卻問她︰「哪天開始算。」
　　
　　當然是她邀請他上樓喝咖啡然後兩人在吧台接吻的那天開始算啊。難道在一起還有其他理解嗎？
　　
　　「58天。」沈時回答她，秒算出了他和她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到今天，一共多少天了。
　　
　　什麼？兩個月還不到！
　　
　　怎麼她覺得自己和沈時都打了好幾齣遊擊戰了，又是地下戀，又是突擊戰，從地下戀到正式宣佈在一起，到她家人的同意，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啊……
　　
　　結果就58天？不到兩個月？湯貝動了一下眉毛，沈時也朝她撩了下眼尾，似乎在問她想什麼，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湯貝搖搖頭，扯著笑臉。
　　
　　「如果從我們洛杉磯認識開始算，時間會久一些。」沈時像是明白她在琢磨什麼，給了她一個建議說。
　　
　　呃，能這樣算嗎？湯貝反應了一下，才get到沈時在說冷笑話，轉過頭哀怨地地朝沈時轉了轉眼眸子，她也不能因為嫌棄交往時間短，就胡亂計算啊。
　　
　　從洛杉磯開始算，那不就是作弊嗎？
　　
　　湯貝多了一種感情發展得太迅速的煩惱，因為發展太快，都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發朋友圈地宣佈她已經領證的消息了。
　　
　　原本領證回來的時候，她還想晚上把畢業照和結婚照一塊發朋友圈，閃亮所有人的眼，可是有時候心態就是那麼奇怪以及變化無常，或是說難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怕朋友圈的人認為她扯假證，低估了她對沈時的感情，湯貝決定不發朋友圈了，甚至打算再瞞一瞞。
　　
　　至少等辦婚禮之後，再告訴別人她和沈時扯證了。
　　
　　「沈時，我們領證的事，就我們自己偷偷高興一下，先不要分享了。」湯貝送沈時來到酒店外面，站在他面前，抬著頭認真地提議說。
　　
　　沈時低了低頭，看著她不說話。
　　
　　湯貝加了一句︰「我們這個情況太招恨了，我想低調一些。」
　　
　　沈時輕輕扯了一下唇，想了想她的話，開口說︰「的確，太招恨了。」頓了頓，他答應了她，「那就聽你的，先不告訴別人。」
　　
　　這裡的別人，主要是東院的同事，以及她的同學朋友。這樣一說，張醫生好像是第一個知道她和沈時領證的朋友？
　　
　　晚上沈時還要去一趟醫院，湯貝就不跟他過去了，等會她哥還要來一趟酒店。她爸媽難得來一趟，她就睡在酒店吧。
　　
　　明天晚上，兩家人再一塊吃個飯，慶祝她和沈時有紅本本了。感情發展地太迅速，領證太急，婚禮還沒有確定，後面事宜只能盡量跟上了。
　　
　　有句老話說，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對老湯和善善來說，他們嫁女兒真像潑水那麼快呢。
　　
　　湯貝回到樓上酒店，雙手握著手機，又是一副欣喜自得的模樣。然後將大床上的幾本證書拿到沙發，繼續欣賞。
　　
　　「怎麼不發朋友圈了？」老湯奇怪地問，有人拿著手機又是拍照又修圖，就是不發朋友圈，他還等著點讚呢！
　　
　　「幼稚。」湯貝丟給老湯一個受不了的眼神，「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結婚也是，發朋友圈的意義在哪裡呢？」
　　
　　老湯被問住了。
　　
　　湯貝搖搖頭，繼續欣賞結婚證上她和沈時的合照，感覺看一百遍都不厭倦。十幾分鐘之後，湯貝又在洛杉磯小群裡發了一張小娃娃的照片。
　　
　　她和沈時照片合成的小寶寶。
　　
　　不能大張旗鼓地秀恩愛，她只能時不時打擾張安碩了，畢竟他是唯一知道她和沈時扯證的朋友……
　　
　　那個張醫生不是要看她和沈時生出來的小寶寶嗎？湯貝再次將張安碩@出來，讓他看她和沈時的寶寶——是不是很可愛？
　　
　　張安碩回了一個捧心的表情——我覺得我和你們已經不是時差問題，而是空間發生了扭曲。
　　
　　……學霸理解問題真是與眾不同啊！張醫生就不能相信，她和沈時其實是一見鐘情，在洛杉磯公寓的時候，就已經暗生情愫了嗎？
　　
　　不好意思，張安碩是不會這樣理解的。
　　
　　第二天，湯家人和沈家人在S市郊外的希雲大酒店的「花好月圓」包廂一塊吃飯。湯家人算上她自己四口人，她、善善、老湯，以及她哥季柏文。
　　
　　沈家就沈時和沈爸爸兩人。
　　
　　希雲大酒店是一個五星級的莊園酒店，每個包廂坐落在山水庭院之間，周圍都是落錯有致的人造景觀，假山假石，泉水潺潺。
　　
　　聲響彷彿在下雨。
　　
　　明明一輪半圓月輕斜斜地掛在天空，清輝照著外面的園林花草樹木幽幽靜靜，給石上的泉水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月色。遠處掛著紅燈籠，顯得安靜又喜氣。
　　
　　今晚的包廂是沈時訂的，湯貝上網看了看人均，難怪整個莊園都沒有多少人。然而，她家老湯不知道今晚這頓飯有多貴，看了看四周和景色，頗有老丈人的姿態，還「獅子大開口」地提了一句︰「這裡環境不錯，沈時和貝貝的婚宴，倒是可以在這裡辦！」
　　
　　那個，你出錢麼……
　　
　　湯貝抬起頭，瞅了老湯一眼。
　　
　　結果在座的所有人都滿意老湯的這個提議，似乎都覺得在這裡辦婚宴很不錯，連挑剔的季柏文都點了點頭，以大舅子的口吻對沈時吩咐說︰「就算婚宴是下半年10月份，時間說急不急，但是也可以提前訂桌了，不然後面可能訂不上。」
　　
　　沈時笑著應允下來。
　　
　　湯貝轉了轉腦袋，朝著她家人呵呵地笑了笑，他們能不能問問她的建議啊，她才是婚宴的女主人。
　　
　　沒有人考慮她……
　　
　　因為她家老湯和柏文兒兩人的意見都還沒有說完，兩人輪流，老湯說一句，季柏文說一句。沈伯伯坐在沈時旁邊，聽得那個認真，像是小學生，如果手裡有筆和紙，可能都會邊聽邊記。
　　
　　沒錯，沈章平真想拿起紙筆把剛剛聽到話都記下來，以備後面準備婚禮的時候就可以按照紙上一一照辦。
　　
　　前兩天兒子跟他要戶口本，對他提了一句要和貝貝領證了，沈章平同樣驚訝到不行，腦子都卡了殼。不過當年他和妻子結婚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臨時扯了證。
　　
　　然而，當年所有事情都是他妻子帶著自己，結婚也就是兩家買了一些糖，分給親戚朋友，哪像現在事情那麼多。昨天沈時對他大致說了說後面提親和結婚男方要做的事；事無巨細，不希望有任何的敷衍。另外他和貝貝的婚房也要裝修，包括裝修風格，家電的選擇，婚宴的安排……所有事宜都要提上了日程。
　　
　　沈教授默默聽完兒子有條不紊地安排，消耗了好一會，憋出兩句話︰「沈時，從小到大都你沒讓我操心一下，結果突然結婚得那麼快……還真是為難了我一把。」
　　
　　沈時笑了笑，打趣說︰「要不和貝貝說，先不結婚了？」
　　
　　不不不，沈教授連忙搖頭，他雖然不擅長這些人情俗事，但是腦子是清醒的。「不管如何，人還是要先娶進來……」
　　
　　這也是沈教授對沈時唯一一句稍微具有指導性建議的話。
　　
　　沈教授不會開車，兩家結束了算是訂婚宴的晚飯，貝貝還是跟著爸媽和她哥一塊回酒店……
　　
　　然後，沈時送沈教授回沈家。
　　
　　回市中心酒店的路上，季柏文收起了大舅子的姿態，一臉沉默地護送老湯和善善來到酒店大門口，下車的時候，也沒有什麼話，車裡所有的話都是對她說。
　　
　　「好像柏文兒心情不太好喔。」來到酒店套房的時候，老湯忍不住提了提，朝著沙發上的善善說。
　　
　　湯貝歪了下頭，對上老湯的視線，立馬接招︰「對啊……不過我知道我哥為什麼心情不好？」
　　
　　「為什麼啊？」老湯一臉納悶，眨著眼看她。
　　
　　湯貝抬了抬頭，故意嘆了嘆氣，一副不好言說的樣子。
　　
　　「有話就說，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老湯朝她放話，轉過頭又偷偷地跟她挑了下眉頭。
　　
　　「好吧，那我直接說了啊。」湯貝走了兩步，然後在善善對面的茶幾坐了下來，看著老湯說︰「你們還知道什麼是一家人啊，每次來S市都要住酒店，放著我哥的大房子不住，讓我哥心裡怎麼想。」
　　
　　「啊，好像真是這樣……那怎麼辦，柏文是不是誤會我們了？」老湯那做作的演技。
　　
　　幸好有她的自然對戲，才在善善面前撐住場。
　　
　　……十分鐘之後，湯貝來到酒店長廊外面，撥了季柏文的電話。季柏文還在回公寓的路上，剛好紅燈停下來，電話一接通，涼涼問話︰「有事？」
　　
　　「哥，這次酒店的床有些軟，爸媽好像都睡不習慣，但是又不好意思上你那……那個你方便過來把他們接走嗎？」湯貝捂著嘴說。
　　
　　語氣有意放緩，又帶著商量。
　　
　　她的演技太好，季柏文沒有任何懷疑，頓了頓，答應了她︰「……我等會掉個頭回來。」
　　
　　善善和她哥這種別扭的母子關係，作為夾在中間的人，不管她還是老湯都很為難啊。
　　
　　第二天下午，老湯和善善回了周莊。這兩天她又是忙畢業又是扯證訂婚，都沒時間寫稿子。所以，老湯善善回去之後，湯貝也飛回了戲劇學院的公寓趕癌症女主的電影劇本。
　　
　　鍵盤清脆作響，直到外面天色昏暗，湯貝靠在椅子休息的時候，接到了沈時打來的電話，她大腦有些怔，沈時清沉的問話稍稍沖淡了她發脹的思維。
　　
　　「你在哪兒？」沈時問她。
　　
　　「公寓啊。」她回沈時。
　　
　　「喔。」沈時應了一聲，又問她，「晚上你睡哪邊？還是我過來你那邊找你。」
　　
　　湯貝揉了揉額頭，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經摘下的鑽石戒指，她趕稿都趕糊塗了，都忘了她和沈時已經領證了……
　　
　　「不用，我過來找你！」湯貝掛上手機，出門了。
　　
　　沈時還在醫院，等會還有一個會議，等病人家屬的到來。戲劇學院外面，湯貝提著攝像機和電腦奔向東院。
　　
　　真是要命啊，她剛剛差點忘了跟沈時結婚的事實，現在正急沖沖過去找沈時洞房……
　　
　　夜色暗沉，東院兩幢母子樓高高地矗立在月朗星疏的夜空裡，湯貝停下車的時候，前面兩輛軍車也剛好停了下來。
　　
　　隨後，走下幾位穿著軍裝的男人。
　　
　　軍人的氣質跟一般人不一樣，就算他們沒有穿軍裝，也能感受他們散發的氣場。湯貝往前走，他們也往前走，然後一塊站在了通往重癥監護室的電梯裡。
　　
　　呃，他們跟她一道嗎？湯貝站在一波身姿筆挺的軍人中間，像是白楊樹裡有一顆長歪的小楊柳。她默默環視了一圈，然而他們目不斜視，面容好像還有些……沉痛。
　　
　　出什麼事了？湯貝心裡猜想，直到電梯停下來，她看到前面長廊裡沈時，黃醫生，楊醫生，丁醫生全站在了一塊。
　　
　　都是神情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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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7 11:20 PM

第64章　第六十四顆星

　　湯貝在醫院待久了，並不陌生眼前的場景，一定是哪位病人又被下了病危通知。眼前這樣的情形，包括過來探視的軍人，無疑裡面躺著的人還是一個大人物。
　　
　　前方沈時側了側身，看到了她。
　　
　　無聲地對視一眼，湯貝朝沈時走去，安靜地站在了他旁邊。黃醫生丁醫生都看了她一眼，一時也沒有什麼話。對面的家屬有三個人，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氣宇軒昂，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女孩，最多就二十出頭；女孩手裡攙扶著一位老婦人，安慰地撫著老婦人的手臂。
　　
　　老婦人眼裡滾著淚，沒有落下來，反而親口問起情況。
　　
　　黃醫生旁邊的ICU主任一一回答，語氣處處都透著安慰和迴旋的餘地，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有技巧。這讓湯貝忽然想到之前丁醫生帶她去查房，嘲笑地對她說：「知道嗎？一位會講話的醫生比一位醫術高的醫生更受人喜歡。」
　　
　　當時她有些明白丁醫生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插科打諢地回他：「特魯多醫生的墓誌銘不是也說了麼，有時是治癒；常常是幫助；總是去安慰。」
　　
　　她說出這句話，讓丁醫生意外了一下：「你居然也知道特魯多。」
　　
　　「我怎麼不能知道特魯多啊。我還知道弗羅伊德，哈維，白求恩，屠呦呦，還有你大丁醫生呢，簡直是男版畢淑敏，又是大作家又是內科醫生。」
　　
　　「湯三哥，如果你是醫生，你這張嘴肯定很受歡迎。」丁醫生一副受不了的樣子，然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明明知道丁醫生是挖苦她，她當時心裡還是自得了一番，會安慰人又擅長發現別人的閃光點，這不優點是什麼？可是，每每面對MDT病房裡的所有人，她每次的安慰都顯得輕飄而無力。
　　
　　可是有時候連醫生都只能去安慰，因為他們也不是神仙，吹口仙氣就能讓病人轉危為安。
　　
　　「不管如何，務必全力搶救我父親。」中年男人對沈時他們說，語氣命令而果斷。頓了頓，加了一句，「你們應該也知道他的身份，他是……」
　　
　　就在這時，老婦人打斷兒子的話，提出了不同要求：「如果後面你父親要插上各種管路，胃管氣管尿管，靠著各種儀器守著……我不同意。」
　　
　　語氣和神色比兒子更鏗鏘，更堅決，完全不像一般的老婦人。
　　
　　可是都進了ICU，插管是必然。
　　
　　因為病人家屬出現不同意見，沈時和丁醫生黃醫生都暫時沒有說話，然後中年男人問沈時：「沈醫生，我知道你是從UCLA中心醫院回來，我父親這個情況，你建議搶救嗎？後面的肝胰移植還能不能做？」
　　
　　被問話的是沈時，湯貝心頭卻沒由地一緊，不知道在這個情形下沈時說出的建議是什麼，因為作為一個外科醫生，他同樣不是嘴巴圓滑之人。
　　
　　甚至比丁醫生還直接，以及毫無保留。
　　
　　湯貝轉頭看向沈時，沈時微微抬著眸，沒有任何遲疑和思慮，開口說：「像你父親這樣的情況，我對所有的病人家屬建議都一樣：量力而行，適可而止。」
　　
　　湯貝：「……」他就不能說，不管如何我們都會全力以赴麼……
　　
　　丁醫生突然出聲，贊同了沈時的意見，對中年男人說：「如果一堵牆只是掉了一塊磚，甚至破了一個洞我們醫生都可以修葺回去，但是如果整堵牆都倒了，我們也無能為力。當然如果你們要的只是保持住生命體徵，血壓和呼吸我們可以用大劑量多巴胺和呼吸機維持很長時間。」
　　
　　「咳。」黃醫生開口了，轉了一下話題，「術業有專攻，顧總，我們提供後續的治療方案，關於現階段的搶救方案，ICU的趙主任比我們更清楚，要不讓趙主任再給你解釋解釋？」
　　
　　趙主任：「……」他挖黃醫生家祖墳了嗎？
　　
　　湯貝跟著沈時黃醫生他們暫時回了辦公室，那位顧總也被他母親叫到了休息室。
　　
　　湯貝離開的時候，回了一下頭，看到前方電梯走出來一個幹練的短髮女人，她見過這個女人，在康復中心外面的花園。上次她給一個打太極的老人錄製視頻，是這個女人出來叫老人進屋休息；結果老人卻吩咐這位女人，將拍好的視頻給他拷貝一份，他回去要好好欣賞幾遍……
　　
　　湯貝知道裡面躺著的老人是誰了，就是那位退休的老軍官吧。
　　
　　辦公室，黃醫生關上門，立馬發起了嘮叨：「我真是怕極了這些幹部子弟，敢情我們都是太醫，治不好就拖出去宰了？」
　　
　　沈時沒有搭腔，身體輕輕倚靠著辦公桌；湯貝倒了一杯水遞給黃醫生，黃醫生緩了緩面色，笑著問她：「湯湯，大晚上你怎麼過來了？」
　　
　　呃，她過來找沈時洞房啊。湯貝眉頭一挑，回黃醫生：「我過來看看你們啊。」
　　
　　「看我們？看沈醫生吧。」黃醫生哼氣說，沒想到居然還有心思打趣她。
　　
　　湯貝也不否認，點了下頭：「……對。」
　　
　　旁邊，沈時扯了一下嘴，湯貝回了沈時一眼，原本她覺得沒什麼，大家都知道她和沈時談戀愛了，可是他這樣一笑，她又要羞澀了。
　　
　　其實，她和他已經不是戀愛關係，而是夫妻關係……
　　
　　黃醫生喝了兩口水，說起了心裡話：「不過，裡面躺著的老人還是很受人尊敬的。抗癌十年了，之前是一位軍官，級別還挺大的。不過一直以來，對我們醫生護士都很客氣。」
　　
　　湯貝低下頭，也想起在花壇前面老人對她說的話，精氣神十足地指著MDT綜合病房說：「我原本是要住那邊的。」「我已經抗癌十年了！」
　　
　　那樣精神抖擻，目光矍鑠，說起癌症的時候，好像不是折磨他的壞傢夥，而是陪伴他多年的好朋友。
　　
　　只是這位抗癌十年的老軍官身體裡的癌細胞還是轉移復發了，情況嚴重，累及大網膜，入院同時發生急性呼吸綜合症狀，病情已經到了完全沒辦法控制的情況，昏迷抽搐心肺功能嚴重衰竭，多種併發症一塊出現……
　　
　　現階段的搶救措施對老軍官來說，都只是拖延時間。
　　
　　「但是很多這樣的情況，家屬都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黃醫生開口說，口吻隨意又好笑地跟她說起一件事，「以前我們醫院有個常年住進來的退休老人，子女一旦出門旅遊，就把她送到醫院的幹部病房住一陣……簡直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湯貝啊了聲，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怎麼沒有，待在醫院能看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多了去了，人情冷暖，人性人倫，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心思。當然，還有很多令人傷感遺憾的無能為力。
　　
　　是啊，真正面對病危的人，醫術再高明的醫生，醫學手段再先進，同樣也是束手無策……因為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啊。
　　
　　所以，最後老軍官的家屬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湯貝心裡有些傷感，沒想到老軍官的妻子很快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不過這也不是老婦人自己的決定，而是老軍官自己留下的遺願。
　　
　　老軍官說：
　　
　　如果最後他還是進了重症監護室，不要做無力的搶救。如果一旦他陷入了昏迷，變成活死人的時候，請幫忙拔掉呼吸機。
　　
　　務必放棄無效的搶救和治療。
　　
　　不要強制用醫學方式拖延他的生命，請讓他有尊嚴地離開。人最重要的是精神世界，如果活著只是保留著生命體徵，不如遵守老天給他的安排。
　　
　　人固有一死，他已經抗癌十年，比普通人多活了十年，人生已經毫無遺憾……
　　
　　當老婦人對他們陳述丈夫交代給她這些話的時候，面容沉痛卻不失分寸，然後當著所有的人面，顫動著手簽下了放棄搶救同意書。
　　
　　原來今晚的幾位軍人，都是老婦人叫過來的，原因就是送丈夫最後一程。他們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軍人。
　　
　　同樣，老婦人的話字字句句地敲在了湯貝的心裡，讓她心口似乎有些脹，脹得痠痛又飽滿，就像老婦人的眼睛，渾濁又明亮。
　　
　　「醫生，你們誰可以陪我進去……幫我丈夫拔掉呼吸機？」老婦人開口問，提了一個真切的懇求，「我想親自為他拔掉呼吸器，最後送他離開。」
　　
　　都沒想到老婦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管沈時丁醫生還是黃醫生都肅然地面對著老婦人，以及ICU裡躺著的老人。
　　
　　大概是老婦人態度堅決，老軍官的兒子和孫女都尊重自己母親和奶奶的決定，當然也是尊重老軍官自己留下來的遺願。
　　
　　只是所有的醫生，一時都沒有人回應老婦人，不知道是誰陪同她進去拔管。
　　
　　「我來吧。」沈時開口，對老婦人說。
　　
　　同時，丁醫生也開口：「我來！」
　　
　　沈時讓給了丁醫生，原本他覺得沒有人攬這個活，既然丁醫生比他有意向，自然讓丁醫生陪著老婦人進了ICU病房。
　　
　　湯貝抬眸望了眼沈時，沈時眼裡寫著話，如果她害怕的話，他帶她先離去，湯貝卻想留著。
　　
　　然後，沈時握住了她的手。
　　
　　五分之後，裡面傳出悲愴的哭聲。
　　
　　深夜的醫院ICU，裡面是悲慟老婦人和拔掉呼吸機就離世老軍官，外面是守夜的醫生護士和前來送別軍人，當裡面傳來哭聲的時候，外面站著幾位軍人，伴隨著一聲「敬禮」，朝裡面行了最後的軍禮……
　　
　　湯貝直直地站在沈時旁邊，然後一顆豆大的眼淚從泛紅的眼眶滾了下來。
　　
　　她心裡想，雖然最後老人身體所有的器官都被癌細胞攻克衰竭，可是她卻覺得他戰勝了癌症戰勝了老天，他不止是一位國家英雄，還是一位抗癌英雄。
　　
　　之後湯貝在微博留了一句話：「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他們寧願燃燼卻不願鏽蝕，他們是真正的英雄，是天亮前最早出現的啟明星。」
　　
　　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這條微博點讚是她所有微博裡最高的。呃，沒錯，她湯三哥的微博轉發和評論都很高，點讚卻很低。
　　
　　因為她微博裡都是一群槓精啊。
　　
　　老軍官的事給了湯貝很大的觸動，回來的夜裡她窩在沈時懷裡，遲遲沒有睡著，感受到沈時稍微收攏的手臂，她有感而發地開口：「沈時，等我老了，如果也出現像是老軍官這樣的情況。你也不要對我做無謂的搶救，我不想身上插著各種的管子，我要選擇安樂死……」
　　
　　沈時沒有回她。
　　
　　湯貝說著說著，覺得自己話不太對，為什麼她會要掛在沈時前面呢？明明他比她大……「你呢，到時候你會怎麼樣？」
　　
　　沈時將手貼在她後背，收了收。
　　
　　「嗚嗚！」湯貝突然嗚咽出聲，只要想到以後自己要像那位老婦人一樣簽下放棄同意書，一下子戳中了她內心害怕的情緒，到時候她怎麼辦啊。
　　
　　深更半夜，湯貝因為自己設想的場景虐得淚流滿面，沈時整個人僵了僵，伸手觸碰到她眼眶湧動出來的熱淚。
　　
　　「貝貝，你……」
　　
　　湯貝抽著氣，丟人地將頭埋在了沈時懷裡。比起湯貝，沈時情緒來的比較慢，尤其對這些生死畫面已經習以為常，剛剛貝貝問他的時候，他還在心裡著自己會如何，結果她已經敏感地哭了。
　　
　　「貝貝，我們到那個時候還很遠。」沈時出聲說。
　　
　　她知道……她就是情緒醞釀得太多，稍微釋放一下。
　　
　　沈時將湯貝摟入懷裡，唇角無聲無息地翹了一下，因為想到季柏文對他說的話：「沈時，作為朋友哥們，我也想問你一句，真的要娶那個小戲精麼……」
　　
　　他懷裡的人怎麼會是小戲精，只是內心比常人更柔軟且敏感。季柏文有次對比分析季子珊和湯貝貝，說子珊才有女孩子的敏感纖細，湯貝貝就是神經粗大。
　　
　　事實，湯貝同樣敏感而內心纖細，只是心態好，反而顯得喜怒無常，大大咧咧。好在面對難過的事，哭一陣，也能自己釋放出來。
　　
　　的確，湯貝就是這樣的一個纖細又敏感的「已婚」少女，同時……視角敏銳。
　　
　　湯貝想做一個以抗癌為主題的系列紀錄片，她待在東院圖書室，戴著耳機看著這兩個月裡她記錄下的所有視頻，然後將這些視頻都放到了一個文件夾。
　　
　　文件夾取名的時候，她托著下巴想了一會，然後輸入了兩字——「逢生」。
　　
　　做任何事都要有一個好寓意，取名也一樣，逢生，重逢生機。湯貝喜歡這個名字，分享給了沈時，可是沈時並沒有什麼文學細胞，給她的肯定也有些「敷衍」，只有一句「可以」。
　　
　　所以，她又發給了丁醫生，問問具有作者思維的大丁醫生，想看他對她這次取名有什麼評價。
　　
　　半分鐘後，丁醫生回覆了她：「比《XX傳》、《人間絕戀》好一些。」
　　
　　湯貝：……
　　
　　為什麼丁醫生知道癌症女主劇本的劇名，因為她是一個藏不住的人，這部網絡電影升級院線電影的時候，她就在MDT綜合辦公室分享了一遍。
　　
　　《人間絕戀》這個名字真不好嗎？湯貝拿著一根筆，一臉的思考狀。這個名字不是很多大氣很感人嗎？製片人和投資商都很滿意啊。而且她還是參考《人間浮華》取的名字啊……
　　
　　距離老軍官離世已經一個星期過去，MDT辦公室收到了一封感謝信，感謝信是老婦人親手所寫，令人意外是結尾還提到了她，因為她給老軍官記錄了打太極的視頻，後面會成為老婦人的珍藏……
　　
　　湯貝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充滿著意義。
　　
　　今天沈時坐診，湯貝以學習取材為由一塊陪在了腫瘤外科診室，面對各種各樣的腫瘤，形形色色的病人……
　　
　　就在剛剛，又進一個打扮特別時尚的女人陪著自己母親過來，母親是脂肪瘤，情況比起大多惡性腫瘤病人並不嚴重，可是女人依舊要求手術治療，然後跟沈時提出了添加微信的要求：「沈醫生，我們加個微信吧，後續手術問題，我就在微信裡問你。」
　　
　　角落裡，湯貝抬了下頭。事實每天跟沈時要微信的病人家屬很多，尤其是年輕女性病人家屬……但是沈時基本都不會給。
　　
　　沈時給了女人科室護士站的電話號碼。
　　
　　「我不一定接你母親的手術，所以你有問題先打這個電話。」沈時這樣說，然後翻了號碼，讓下一位病人進來。
　　
　　「沈醫生你什麼意思？我專門掛了MDT專家號，結果你不接我媽媽的手術，你是不是嫌棄手術太小，不值得做啊？」
　　
　　沈時沒有回話，一般這種情況，都是由診室護士解釋一通，然後將女人請出去……
　　
　　湯貝同樣默默不作聲，因為像這種病人家屬語氣忽然尖銳的情況在會診的時候並不少見。
　　
　　然而，沒想到的是，這個事情還有後續。
　　
　　第二天湯貝上微薄，看到了一個熱門轉發的文章，她隨意吃個瓜，吃到自己頭上。原來昨天帶媽媽看病的女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粉絲百萬的女網紅。
　　
　　女網紅寫了一篇扭曲昨天看病事實的文章，訴說委屈的時候，強調了東院某位年輕男醫生如何出言不遜，甚至嫌棄她媽媽的手術太小。
　　
　　湯貝忍著蹭蹭上來的肝火，直接用湯三哥的微博轉發了這篇不實文章，同時評論：「這根本不是事實！！！」
　　
　　她太生氣了，可是這位女網女網紅人氣很高，一個晚上轉發兩萬。但是，湯三哥也有十幾萬粉絲。
　　
　　很快，湯貝這樣一轉，評論就嗖嗖地來了。
　　
　　第一條：誒，三哥又蹭熱度了啊？
　　
　　蹭個頭熱度，她明明是為自己男人站街！
　　
　　第二條：醜人多作怪。
　　
　　湯貝：……誰醜？
　　
　　第三條：不管不管，我站三哥，自從知道三哥是一個長相溫暖可愛的胖叔，我對三哥就充滿著好感，為三哥打call！
　　
　　湯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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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8 11:46 PM

第65章　第六十五顆星

　　一篇微博文章有兩萬多的轉發，在網上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社會醫患矛盾本身就是一個熱門話題，不到24小時文章底下的評論更有三四萬條。
　　
　　評論分幾類，有一味擁護的，也有感同身受的，當然也有冷靜者希望曉曉不要再激化醫患矛盾了。
　　
　　額，沒錯，這位女網紅大名秦曉曉，是一位人氣頗高的時尚博主。
　　
　　然而不管什麼評論，多半還是相信了秦曉曉，認為曉曉在東院遭受了惡劣的對待，一時之間，曉曉的粉絲不止在文章下面了S大附屬醫院官博，還來到了S大附屬醫院官博下面觀光打卡；一口一個「你們紅了知道嗎？」「請跟我們曉曉道歉！」
　　
　　甚至還有更激發矛盾的言論：
　　
　　「現在真是什麼人都是專家，鴻茅藥酒瞭解一下。」
　　
　　「難道這就是全國知名三甲醫院的服務態度？[微笑][微笑][微笑]附送鏈接——」
　　
　　看著這些評論，湯貝氣得肝疼胃疼胸口疼，面頰緋紅，然後手心握拳，憤怒地捶了一下被子。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orz，她更生氣了……簡直又氣又火大。
　　
　　氣秦曉曉文章裡不實的描述，更惱火秦曉曉利用自己人氣影響百萬粉絲的判斷力；不僅抹黑了沈時形象，還有整個S大附屬醫院。
　　
　　「這根本不是事實！」
　　
　　秦曉曉文章底下，她的評論夾在這三四萬條留言裡顯得微不足道，本以為沒有人留意，結果一個讚又一個讚地被她的黑粉撈了上來。
　　
　　半個小時，將她撈到了第二頁；
　　
　　再半個小時之後，又將她撈到了第一頁的最底下。
　　
　　……湯貝感受到了黑粉的力量。
　　
　　結果她好不容易被自家黑粉撈到了第一頁，立馬遭到了曉曉粉絲的攻擊。
　　
　　「哪來的三流小編劇？」
　　
　　「如果沒有證據就別瞎逼逼，我們曉曉粉絲很可愛很溫柔，但是打起臉也是很疼的噢。」
　　
　　「請拿出證據+10086[doge臉]」
　　
　　「又是一個醜人多作怪……」
　　
　　湯貝咬咬牙，生氣之後恢復了理智，開始思考如何回應，以小搏大，將輿論引導回對沈時對S大官博有力的情形。她混文娛圈好幾年，文娛圈也屬於半個娛樂圈，對於這種網絡引導輿論的事情，她沒有做過，但是並不陌生。
　　
　　甚至她可以聯繫童老闆，童老闆除了是一家編劇工作室的老闆，還是一個擁有三千水軍的網絡營銷公司股東。兩萬的轉發率說低不低，說高也不高，來一個大扭轉並不困難。
　　
　　事實，她更相信輿論永遠都是站在客觀公道的一方，只是真相有時候會被一時矇蔽。吃瓜群眾的確愛湊熱鬧不嫌事大，但是他們也是有腦子的。
　　
　　而她之所以恢復冷靜，變得不慌不急，因為她手裡還真的有「事實真相」！
　　
　　湯貝起床了，到臥室洗手間上了一個廁所，站在盥洗台洗手的時候，將嘴角往上一撇，露出了大Boss的陰暗嘴臉。
　　
　　就是不知道已經去東院上班的沈時會不會受影響，今天他還有三台手術呢……
　　
　　湯貝穿著小吊帶小短褲回到臥室，又去了客廳，看到客廳餐桌留著一份美式早餐，心裡有些熱。早餐無疑是沈時出門前留給她的……她和他作息不一樣，吃早餐的時間也不一樣。算起來她和沈時「同居」一個星期了，老實說她整個感覺還不太適應呢。
　　
　　咳，不是同居……是結婚。
　　
　　網上的事，湯貝暫時不打算跟沈時說，以她對沈時的瞭解，他肯定不會在意，就是不知道S大附屬醫院官博會怎麼回覆這一次輿論風波。
　　
　　她知道管理S大附屬醫院官博的人，也是一個很直很直的小夥子，因為真的太直了，原先整個官博都透著一股子直男風，導致幾百萬粉絲只有個位數的留言。之後她給東院拍攝宣傳視頻，官博人氣才逐漸上來。
　　
　　然後官博君頓悟般地轉變了風格，變得……妖裡妖氣，留住了每次視頻轉發帶來的新粉絲。
　　
　　現在這些新粉絲，包括圍觀的吃瓜群眾，都在等S大附屬醫院的官方回覆。
　　
　　湯貝坐在沙發上跟管理官博君的管同學通了一個電話，管同學是一個年輕小夥子，醫學院畢業進入了醫務處，工作就是管理微博……除了是微博管理者，他還是沈時的個人崇拜者。
　　
　　「湯導，我們一定要為沈醫生洗清冤屈。」管同學憤憤地說。
　　
　　「嗯！」湯貝重重地點頭，然後交代說，「但是我們現在必須沉住氣，不能急，自亂陣腳，保持鎮定。」
　　
　　「一定的，我們要趁對方鬆懈的時候，再一舉攻克敵方陣營。」
　　
　　呃，不是的……網絡輿論之戰，最重要是得人心。
　　
　　她的想法是現在網友和秦曉曉的粉絲都在熱頭上，等過一天，出現越來越多理智清醒的看客，她和管同學再放出證據，這樣才能將輿論導向一次性扭轉過來。
　　
　　總之，這是一次戰爭，有計畫有謀略的網絡輿論之戰。
　　
　　湯貝重新到洗手間洗漱，接著慢條斯理地吃沈時留給她的早飯，最後換好衣服，提著攝像機和筆記本出門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走到東院門診大廳，感受到幾位護士不同尋常的目視，直到她來到MDT科室護士站，田護士對握了握拳頭：「三哥，加油！」
　　
　　湯貝：……果然她們都知道了。
　　
　　微博事情鬧得那麼大，不止她們知道，整個MDT科室都知道了，唯有沈醫生本人不知道……今早過來就去了手術室。剛剛田院長還來了一趟科室，叮囑她們不要過多提及，以免給沈醫生造成心理壓力。
　　
　　湯貝又來到了MDT辦公室，辦公室裡黃醫生丁醫生都在……季子珊也在，低頭捧著手機，看她進來，默默地將手機放在了桌上。
　　
　　湯貝朝大家抿了一個笑臉：「早啊。」
　　
　　「早。」黃醫生回她，揚了揚嘴巴，似乎有話要說。
　　
　　「不早了，都快10點了。」丁醫生也回她一句，然後拿著登記本和保溫杯站了起來，來到辦公室門口突然回頭，開口說：「有些網友不知道事實，你不用太在意，等事情過去就沒影了。輿論風波就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快。」
　　
　　湯貝望著丁醫生，突然覺得穿著白大褂的丁醫生看起來特別高大。結果，丁醫生嫌棄地收回視線，轉身走了。
　　
　　「對啊。」後面黃醫生接話，笑了笑說，「事實我們早習慣了，醫生嘛，以前還挺受人尊重的，現在就是一個服務行業。」
　　
　　湯貝擠了擠嘴。
　　
　　丁醫生和黃醫生的安慰，不僅沒有任何寬慰效果，反而讓她更難過了。
　　
　　手術室，沈時結束手術，已經是中午。作為今早熱門事件的當事人，他的確不知道自己在網上成為眾矢之的事情；走出手術室，副助手才對他說起了網上的事。
　　
　　因為昨天那個女病人家屬是百萬粉絲的人氣博主？
　　
　　沈時真的沒有任何在意，之所以上網瀏覽微博文章，純粹是副助對他說了後續：「那個湯湯已經在網上跟那位女網紅粉絲幹了起來，情況還挺激烈的。」
　　
　　什麼？貝貝跟網友幹了起來？
　　
　　沈時一時沒找到湯貝貝人，回到MDT辦公室看了看微博情況，大致瀏覽了雙方粉絲的對抗情況。
　　
　　如果網上的口水仗就是趙醫生說的撕逼戰，整個情形還真的有些激烈。
　　
　　沈時給湯貝打了電話，湯貝在東院圖書室接到了沈時電話，捂著手機問：「沈醫生，你手術結束了？」
　　
　　她笑嘻嘻地，渾然不提網上的事。
　　
　　沈時問：「今天來醫院了嗎？」
　　
　　「嗯，我在六號樓圖書室寫資料呢。」湯貝回沈時，其實不是寫資料，是寫晚上回應的申明。管同學的申明她替他看了看，氣質還是太硬了，雖然回得有理有據，但是缺乏情感共鳴，自然也不太容易得到網友的認同。
　　
　　電話裡，沈時沉默了一下，直接說了：「微博的事，我知道了。」
　　
　　湯貝突然有些緊張：「……沈時。」
　　
　　她心裡為難，自然語塞了，也不知道沈時現在心底感受到底如何；但是如果她是他，她肯定會很難受，他放棄美國優越的條件回到國內，可是得到了這樣的攻擊和誤解。
　　
　　結果，沈時忽然地笑了。
　　
　　沈時居然還笑！湯貝嘟了嘟嘴：「……你笑什麼？」
　　
　　沈時握著手機靠在椅背，今天上午三個手術結束他的確有些累，抬手揉了揉眉心，然而心情卻沒有因為網上的事受到影響。飯點時間，辦公室只有他一人，打電話說的話也沒有任何掩藏，不管語氣和神色帶著一份直白的愛意和動容。
　　
　　「高興我有你這樣的……老婆。」沈時這樣說。
　　
　　老婆……圖書室，湯貝臉倏然紅了。
　　
　　辦公室外面，季子珊正要回來取自己的飯卡，剛好也聽到了沈時說出老婆兩字，眉目愉悅，語氣自在，整個面容有著令人窒息的生動。
　　
　　今早季子珊也從楊護士那裡瞭解了情況，得知昨天那位姓秦的女網紅就是跟沈時要微信不成惱羞成怒；解釋清楚後，楊護士嘆氣說：「真要命噢，我們沈醫生明明戴著口罩，結果戴著口罩都擋不住爛桃花，看來男人長得太帥也不行啊……」
　　
　　事實，沈時怎麼只是長得帥而已，他吸引女人的根本不是他的皮相，而是他的氣質，他的智商，他的人格魅力，還有他對醫學的堅持和熱愛……
　　
　　就算他從來沒有過度得表現出來。
　　
　　中午，湯貝和沈時最晚在東院食堂吃午飯。食堂沒什麼人，她吃一口飯，刷一下微博。沈時坐在她對面，原本還能接受，後面就有些無奈了。
　　
　　因為有人一下子蹙眉，一下子傻笑，一下子又陷入了思忖……完全處於一級備戰的緊張狀態。
　　
　　額，湯貝只是刷評論。
　　
　　不知道是不是她製作了好幾期宣傳片累積了一定的好感，她的黑粉好像對她的態度有了質的改變，尤其是在這件事上，表現相當得護短。
　　
　　評論裡，只要秦曉曉的粉絲過來攻擊她蹭熱度，她家黑粉立馬替她懟了回去。
　　
　　例如：「笑死人了，我們三哥還需要蹭你們這種十八線小網紅的熱度？玄幻大劇《XX傳》瞭解一下，網絡播放破百億，收視雙台破2，去年的收視冠軍。
　　
　　這條評論，點讚三百。
　　
　　再比如：「可能你們這種小學生還不瞭解我們三哥，他除了是著名人氣編劇，還是S大醫療宣傳片的製作者；以之前幾期醫療宣傳視頻的專業度推測，我家三哥一定是一個985學霸，吊打你們家秦曉曉國外野雞大學畢業綽綽有餘。」
　　
　　湯貝：……這個，誤會了。事實並沒有。
　　
　　「三哥不怕不怕，實在不行，我們用體重碾壓這些妖裡妖氣的小婊砸，讓她們見識見識什麼是重量級別的。乖乖噢，我們要心寬體胖啊。」
　　
　　……咳！這個是黑粉，一定不會錯。湯貝差點噴出了飯，對上沈時的眼睛，摀住了嘴。
　　
　　當然，她也有理性邏輯派的粉絲，直接圖片評論，用紅筆圈出秦曉曉文章裡的幾句話，經過分析，得出了秦曉曉存在撒謊的可能性。
　　
　　更有醫學生站出來科普解釋脂肪瘤，情況並沒有秦曉曉說得那麼嚴重。脂肪瘤是一種常見的軟組織良性腫瘤，主要在皮下，這樣的手術基本不會由MDT科室專家醫生接，手術被拒絕很正常。
　　
　　綜上所述，自己掛錯號還瞎逼逼，打臉果然很痛。
　　
　　湯貝突然有一種驕傲感，原來她的黑粉不僅懟她很厲害，懟網紅粉更厲害啊。
　　
　　同時，整個微博的風向，也已經開始動搖了，尤其是官博君上午發了一條微博，一句話——「這根本不是全部的事情真相。」
　　
　　一句話，沒有完全否認秦曉曉帶母親來看病的事實，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S大附屬醫院官博這樣一說，更是加重了網友吃瓜的熱情，底下都是求著官博發正式申明，上證據。
　　
　　的確，火候夠了，可以上證據了。
　　
　　不管是申明，還是可以作為證據的視頻，湯貝都已經準備好了。其實昨天有視頻記錄還真是慶幸，因為她想拍攝《逢生》紀錄片，所以昨天呆在診室的時候，就將攝像機放在電腦前錄製沈時坐診的真實場景。
　　
　　然後再剪輯，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場景；沒想到剛好可以作為打臉秦曉曉的證據。
　　
　　昨天秦曉曉帶母親就診的視頻，她已經剪輯處理好，給沈時的臉打個馬賽克，做個糊化處理，然後給每一句對話都配上字幕。
　　
　　因為秦曉曉本身也算是公眾人物，她就沒給秦曉曉做任何處理……順便也給粉絲看看，她們心目中的女神更真實的模樣。
　　
　　晚上8點，S大附屬醫院官博君發了申明，同時附加秦曉曉帶母親看病的整個經過小視頻。
　　
　　半個小時，這條申明微博轉發量破了五萬。
　　
　　同時S大附屬醫院官博君申明的最後湯三哥，感謝她為了拍攝紀錄片，剛好錄製了這一段。解釋的同時，強調了她目前正在做的事情。
　　
　　打臉視頻出來的瞬間，她的黑粉都沸騰了，一副不枉為她護短站隊的熱血模樣。
　　
　　「啊啊啊啊啊，我終於等到了，三哥威武！你是我的男神！」
　　
　　「激動，以後我再也不會嫌棄我們家三哥了，顏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才華！」
　　
　　「對啊，何況那位秦小姐也沒有很漂亮呢，就那張臉，粉絲還吹上天說什麼比女明星都漂亮，事實女明星還是女明星，網紅總歸也只是網紅喔！[嘔吐][嘔吐][嘔吐]」
　　
　　「那個，我想說這位男醫生的手……太好看了。」
　　
　　……這個，重點貌似有些偏。
　　
　　「湯貝貝，你專心點。」耳邊突然傳來沈時清沉的命令，明明是溫柔的低語又透著要命的磁性。
　　
　　湯貝本想多看幾條評論，沈時那太好看的手已經無情地奪走了她的手機，然後帶著她往「情海」裡沉淪。
　　
　　呃，她也沒有不專心啊……不是剛開始嗎？
　　
　　湯貝又羞又臊，面對沈時的撩撥，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感覺沈時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可以挑動她身體裡所有情緒和興致，還有不停上漲的荷爾蒙。
　　
　　不過，前期沈時節奏不會很快。
　　
　　慢慢地，她身體從小火苗的狀態變得越來越熱，隨後噌得一下變成了熊熊烈火，從溫情到熱烈……
　　
　　整個過程，她都跟著沈時的節奏，最後渾身緊繃顫抖地結束。她徹底癱了，然後沈時撫著她的後腰，將她往上託了托。
　　
　　從頭到腳，她已經酥麻的，只覺得室內的空氣，都乾燥了。
　　
　　然後，她閉了閉眼，繼續……回味了一番。
　　
　　沈時先去洗手間，她拿起手機玩，直到沈時出來，她緊張地將手機丟到了床頭。
　　
　　臥室還殘留著兩人情愛的氣息，淡淡的。
　　
　　沈時走過來，湯貝默默地轉了轉腦袋，然後一道輕輕的疑問已經從她唇邊蚊子般地問了出來：「沈時，那個我覺得你……技術不錯啊。」
　　
　　問完，湯貝立馬扭過頭，打算挪到洗手間。
　　
　　什麼？沈時卻愣住了，就算心裡疑惑，臉上的神色也是那種清風明月的思忖。他想到一個可能，伸手碰了下湯貝丟在床頭的手機；修長手指觸碰螢幕，螢幕亮了一下，停在了一個還沒來得及退出的搜索頁面——
　　
　　「如何含蓄地詢問男朋友的性經歷……」
　　
　　床邊，湯貝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悄悄轉過頭，然後同沈時抬起的漆黑的眸子，對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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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9 11:28 PM

第66章　第六十六顆星

　　呃……
　　
　　那個，難道不能這樣問嗎？
　　
　　好尷尬啊！她真是腦子抽了才會這樣問，還是她問得不夠含蓄，應該更婉轉更有技巧性一些？
　　
　　湯貝側著頭，眼色微微遊移，這才注意到自己丟在被子上的手機——亮了！心口驟然一緊，她再次抬眸觀望著沈時，想到剛剛她上網搜索的內容，如果被沈時看到了……
　　
　　天哪，他肯定會覺得她是一個猥瑣「少女」吧！前一秒還享受到不行，結束之後又揣測個不停。
　　
　　或許手機是自己亮的呢？湯貝僥倖地想著。
　　
　　沒有僥倖，沈時拿起她留在被子上的手機，然後替她放到了床頭櫃。比起她,他不管是神色還是姿態都是坦然自若，甚至將她「心裡活動」拿捏的遊刃有餘。
　　
　　而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已經看到了。
　　
　　湯貝：……
　　
　　然後，她先解釋了起來：「其實我就是好奇，想跟你交流交流，但是不管你以前有多少次，我都不會介意。我——」
　　
　　湯貝說不下去了，呷了呷嘴。
　　
　　「五次。」沈時突然出聲回答她。
　　
　　隔著一張床的距離，他收回手，薄薄的眼瞼蓋住了眸子，唇邊微微上揚。但是，語氣依舊正經而平實，像是回答她最簡單的算術題。
　　
　　……然而答案，並不是很理想。
　　
　　五次？湯貝聽到沈時「五次」的回答後，嘴角瞬間耷拉下來，內心的糾結藏都藏不住，五次！沈時居然有五次！五次性經歷，那麼他之前就有五個性伴侶……
　　
　　這樣一想，湯貝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她要去上個廁所靜一靜。
　　
　　「沒關係……」留下一句口是心非的沒關係，湯貝背轉過身，低頭找起了自己的拖鞋。一時沒找到，她直接光著腳下了床。
　　
　　「湯貝，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沈時再次出聲。就算成為男女朋友，小夫妻，他基本都叫她湯貝貝，只有特別溫柔的時候叫貝貝，有時候湯貝貝三個字嫌麻煩就省略一個貝，直接湯貝地叫她。
　　
　　呃？她誤會什麼了？湯貝扭過頭，人一旦有了先入為主的猜測，大腦就轉不過彎，沈時似乎也感受到此時她亂成漿糊的大腦，直直白白地告訴她：「這五次，都是同一個人。」
　　
　　湯貝張了下嘴，隨後輕輕地啊了聲。
　　
　　沈時面容那個無奈，似乎無奈她的反應，也無奈他和她要存在這樣的對話。湯貝怔怔地反應了一下，終於明白沈時說的五次就是跟她在一起後的五次，頓時整個人都美了，但是真是為難她家沈醫生了。
　　
　　居然要把話說得那麼透……
　　
　　湯貝蹲在床邊，將臉藏在被子裡，過了好一會，抬起頭說：「好……驚喜喔。」
　　
　　沈時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低了低眸，然後微微偏了下頭。她的拖鞋在他這邊，他撿起來拿過來，放在了她雙腳跟前。「穿上。」
　　
　　湯貝突然湊過腦袋，趁著沈時彎著腰還沒有站直，迅速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柔軟的觸碰，帶著滿心又熾熱的歡喜。
　　
　　……這是獎勵嗎？沈時有些好笑。
　　
　　不，不是獎勵，是驚喜的回應。她真的好驚喜，像是中了大獎，如果手裡有一捧花瓣，她一定往腦袋上方一撒，然後站起來轉個圈圈。
　　
　　她就說嘛，沈時那麼神仙的一個人，都沒有好好談過女朋友，怎麼會沒女朋友就有性經歷呢，他學醫都那麼天賦異稟，其他方面也可以無師自通啊。
　　
　　嘿嘿，真好呀。
　　
　　湯貝上洗手間了，不一會兒裡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還有輕快的音樂聲。上洗手間要放歌聽，好像是她的一個愛好。
　　
　　沈時也看了一會微博，大致看了看湯三哥下面的留言，覺得沒什麼問題了，放下了手機。對於底下留言都將湯三哥當作了男人，沈時又有些頭疼。
　　
　　感覺自己像是在搞基……
　　
　　結果，令湯貝沒想到的是，沈時這樣的性格也會問她同樣的問題。她從洗手間出來跟官博君小管交流結束之後，沈時攬著她腰發問：「貝貝，你是怎麼判斷……我技術好？」
　　
　　「我……」
　　
　　今晚這個問題是過不去了吧！湯貝瞥了沈時一眼，有些羞，有些難以啟齒，但也大大方方地回應他，微微鼓著臉頰說：「我當然是……感受出來啊。」
　　
　　不是感受出來，難道還是對比出來嗎？
　　
　　「嗯，怎麼感受出來？」沈時繼續問她。
　　
　　……這是不打算放過她，非要說她看過小黃文的事實了吧！
　　
　　「沈時，我學電影的，很多時候需要看一些特別場景的藝術片……而且我寫過劇本啊，很容易想像結合理論……」不說不說了，她編不下去了。
　　
　　湯貝將身子往被子裡躲了躲。
　　
　　不料被沈時桎梏住，然後他也解釋他的技術問題：「首先我並不覺得我技術好，你感覺不錯可能是我們身體合拍，相互吸引的關係。至於……我之所以沒有新手問題，可能是我學醫的原因，我對人體熟悉，但是技術好應該談不上——」
　　
　　拜託了，不要說了，她已經羞愧得無顏面對了。
　　
　　「沈時，你幹嘛說得那麼清楚呀。」湯貝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怕你後面又亂想。」沈時回她。
　　
　　湯貝：……
　　
　　既然身心都要交流起來，聊著聊著，兩人又……來了一次。
　　
　　因為對於在一起不久的男女朋友，一旦話題敏感，總是很容易挑起火。尤其是後面她問沈時，他是怎麼以醫學生的方式判斷……他就以「實戰」的方式，給她「教學」了一遍。
　　
　　外頭好像下雨了，夜雨敲窗。最後結束的時候，湯貝整個人已經睏得快要閉上眼，沈時不忘咬著耳朵跟她強調一個事實：「貝貝，我們已經不是男女朋友，我們……」
　　
　　她已經沒力氣計較這個，閉著眼應了兩聲，含糊地回沈時：「我知道，我們已經結婚了……」
　　
　　床頭手機滴滴地響著，信息一條一條彈出來，沈時見懷裡人連眼皮都不願動一下，將她手機關了機。
　　
　　資訊都是S大附屬醫院官博君小管發來，跟湯貝分享微博輿論之戰的勝利，連續發了好幾條：
　　
　　「湯導，轉發量快上7萬了！」
　　
　　「好多大V替我們轉發。」
　　
　　「我們醫院上熱搜第一了！」
　　
　　「太好了，秦曉曉已經刪掉微博了……」
　　
　　「額，湯導你已經睡了嗎？」
　　
　　「好吧，晚安。」最後一條消息發送進來的時間是，12點34分。
　　
　　湯貝早已經闔上眼睡著了，好像還有些感冒了，雖然不打呼嚕，但是入睡後的呼吸有些加重，一道一道地貼著沈時的胸膛，合著心跳聲。
　　
　　沈時突然明白為什麼自己也會衝動跟湯貝貝領證結婚，不管如何心動，他都應該謹慎考慮到婚後兩人的性格問題，婚姻生活到底適不適合她，或者他自己。
　　
　　可是，當生命出現一個人，她可以充盈他空曠已久的靈魂，讓他覺得空乏的人生充滿了更多色彩和意義，他怎麼還捨得放走她？
　　
　　他只會不遺餘力地留下她，或許她的剛好出現只是來到他的世界裡短暫休息或者停留欣賞一陣……人生旅途那麼長，她那麼愛跑的性格，隨時都有可能離開，或者很快就到別處看風景。
　　
　　然後，找到一個更合適她的人，在一個更合適的年紀裡。
　　
　　可是，他並不想湯貝貝成為一個過客，只想讓她長久地住下來；既然她來了，必須長久地留在他生命裡，陪他走完後面的人生路。
　　
　　領證前晚，季柏文問他，為什麼會是貝貝，為什麼不多考慮一陣，多磨合一段時間。他也問自己，心裡的答案卻很清楚。
　　
　　他不是最合適湯貝貝的人生伴侶，湯貝貝卻是唯一走到了他心裡的人。結婚這件事，對貝貝是一時衝動，對他來說，卻是一道必選題。
　　
　　第二天清早，沈時立在洗手間和臥室中間的衣帽間換衣，敞開著大片性感的胸口，一顆顆地扣上襯衫紐扣，不疾不徐。臥室大床上湯貝睜開眼，翻了個身，對裡面的沈時說：「沈時，你今天不用給我留早餐，我等會自己起來到樓下吃小籠包……」
　　
　　說完，湯貝又閉上了眼睛。她跟東院是有合同，但是沒規定每天都要去東院拍攝，也就不需要像沈時那樣上早班，所以她可以繼續囂張地張開腿睡懶覺。
　　
　　大床只剩下她一個人，她還可以自由地翻身，翹腿，踢被子……
　　
　　沈時換好衣服出來，湯貝再次睜開一丟丟眼縫兒，得意地彎了彎嘴。沈時站在她的床邊，氣質那個卓然清雋，然後他對她說：「你昨晚有些感冒，等會起來吃兩片維C，多喝點熱水。」
　　
　　她感冒了嗎？沒有啊，湯貝嗅了嗅鼻子，然後轉了個身。如果她真感冒，那也是賴他，誰讓他昨晚讓她一陣熱，又一陣熱呢。
　　
　　簡直沒完沒了的。
　　
　　湯貝翻了個身，將被子往臉上一拉，依舊感受到床邊某人磊落的視線，悶聲說話：「好了，沈醫生你去上班吧，我還要繼續睡大覺。」
　　
　　哼哼唧唧，同樣嬌氣得沒完沒了了。
　　
　　然而沈時出門不到五分鐘，湯貝便將手從被窩裡伸出來，從床頭拿過手機。頂著凌亂的頭髮，開機，瞇著眼睛登陸微博。
　　
　　中間，查看了昨晚關機後進來的資訊，她的朋友小夥伴都是夜貓子，凌晨3點還有人給她發消息。內容基本是關於昨晚的微博輿論之戰。
　　
　　比如何星岩就在凌晨3點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厲害了我的貝爺，你這是要火了啊，以後求帶飛。」
　　
　　嘿嘿，沒問題。
　　
　　不過她真火了嗎？事實並沒有，甚至人氣還不如沈時在視頻裡只出現十秒的手，幸好她將視頻做了模糊處理，然而就算處理了，依舊有不顏控黨看出了沈時模糊面目裡藏著的帥氣。
　　
　　有個W開頭的ID評論說：「怎麼辦，我都想去S市東院掛個號了，可我不是S市人，嗚嗚嗚！」連這種微博，點讚居然好幾百。
　　
　　然而底下也是精妙的回覆：「清醒點，人家可是腫瘤外科醫生。」
　　
　　……orz！
　　
　　今早S大附屬醫院東部院區依舊掛在微博熱搜，雖然不是第一了，但是她點開閱讀量，實打實的幾千萬啊。
　　
　　此外，官博漲了十幾萬的粉絲。
　　
　　連她湯三哥這個號，都漲了好幾萬新粉。
　　
　　打臉視頻和證據出來，大家都明白了緣由，因為整個過程，沈時並沒有任何不當的語言；後面楊護士請秦曉曉出去的時候，語言也很客氣，還解釋了沈時為什麼不接手術的原因，不是嫌棄手術小，而是這樣的脂肪瘤手術普外醫生就可以完成。
　　
　　操刀和處理經驗更豐富。
　　
　　之所以引發矛盾，純粹是秦曉曉跟男醫生要微信不成惱羞成怒。然而添加私人微信這件事，憑什麼臉大到掛個號就要人家醫生的微信號，有沒有考慮過人家醫生女朋友或老婆的感受。
　　
　　對啊，作為老婆的她，當時還在現場瞅著呢。
　　
　　昨晚S大附屬醫院官博放出視頻和申明之後，輿論幾乎一邊倒，尤其不少大V，連夜趕稿寫起了社會醫患關係的小作文，開始了各種呼籲。湯貝突然想，難怪童老闆養了三千水軍，因為網上的輿論和風向真的很容易被控制……
　　
　　這個想法，讓湯貝思緒恍惚，心底又有些開竅的了悟：有時候大家要得並不是真相，而是同仇敵愾，或者是一種發洩，一種滿足看熱鬧的興奮感。
　　
　　她又想起戲劇學院上學的第一堂課，德藝雙馨的趙老師對底下學生說的話。第一堂課並不是什麼技巧教學，也不是激勵人心的鼓勵，而是跟他們這群學拍攝學導演的新人強調一件事——不管何時都要保持初心。
　　
　　「你們當中，以後有人會成為票房上億的商業導演，也有可能會拍出影響人心的優秀作品，然而不管你們的作品是什麼形式，對社會的影響力都是巨大的，因為會產生巨大的影響力，你們必須隨時保持謹慎而謙虛的姿態。因為你們隨意拍攝的一部作品，它傳達的信念、價值，三觀，包括負面的力量影響不只是一個人，兩個人，還有可能是一個社會，一個時代。記住我的話，懷揣著偉大夢想的同時，也讓自己擔得起偉大的意義，這樣你們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導演，一個好故事記錄者……」
　　
　　這樣一想，難怪《XX傳》成為了她的黑歷史。湯貝正內心自責的時候，上豆瓣看了看《XX傳》的豆瓣評分，還好……這個社會還是存在著判斷力的。
　　
　　尤其是網友的眼光，依舊刁鑽著呢。
　　
　　昨晚一澄清，秦曉曉微博底下的評論完全變成了災難現場，雖然昨晚秦曉曉連夜刪除了微博，仍然擋不住大家她的批判。
　　
　　有就事論事的，也有純粹是失望她視頻裡的樣貌，比如一條評論說：「顏值既正義，所以我站視頻裡男醫生。」
　　
　　這個……
　　
　　當然這句評論也是玩笑的口吻，其實視頻裡秦曉曉比大多普通人還是好看一些，只是誰讓她在文章裡弄虛作假，平時發照片也都是精修得連一個毛孔都不放過，然後就遭到了人氣的反噬。
　　
　　所以說，做事說話真的要三思而後行呢，尤其作為一個有一定影響力的社會人。
　　
　　對比秦曉曉的評論，她湯三哥微博底下完全是一片……歌舞昇平。唯一不太和諧就是，那些站隊成功的黑粉揪出了原先奚落她的黑粉。
　　
　　比如那條——「醜人多作怪」，再次被頂了上來。
　　
　　「哼。我們三哥不靠顏值吃飯，因為他有才華啊，比起才華顏值算個屁。不接受反駁！」
　　
　　「對，我想三哥可能還是東院的男醫生，不然沒機會拍攝紀錄片，配合我家三哥，簡直是多才多藝。」
　　
　　「那個《XX傳》就算評價不好，只是我們三哥沒有找準定位。」
　　
　　「《XX傳》沒有不好吧，明明是剪輯出了問題，劇本從技巧來看，還是很優秀的。」
　　
　　「樓上，你是認真的，不帶這樣馬後炮的……」
　　
　　……
　　
　　湯貝看著這些觀點各異的評論，心情那個複雜，大概也是承受不了壓力，那位說她醜人多作怪的ID「小怪瘦MM」出來申辯了——
　　
　　「我才一夜沒上微博而已，發生什麼了？」
　　
　　「啊啊啊，你們誤會我了，我說的醜人多作怪不是說三哥，是說秦曉曉啊！」
　　
　　呃，原來是一個誤會？
　　
　　同時「小怪瘦MM」又上來強調一番：「我們三哥雖然不好看，但是他長得很溫暖很有特色啊。」
　　
　　不能讓網友繼續誤會她，讓杜醫生替她背鍋，所以湯貝發了一條微博，解釋一下性別的誤會，順便強調了一個事實——
　　
　　「我是女的，我不醜。另外不要叫我老公了，我有老公了。[臉紅]」
　　
　　湯貝沒有再看微博了，主要黃製片又來催她電影劇本稿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有些卡住了。剛好童老闆給她打來電話，問她《人間絕戀》劇本寫得如何了。
　　
　　如果寫好了，他再介紹其他劇本給她。
　　
　　她將內心的苦惱說給了童老闆聽，原本她寫得很順，只是突然有了社會責任感之後，就有些束手束腳，每一句台詞都琢磨好幾遍
　　
　　良久，童老闆回她：「貝貝，你知道做人最重要是什麼？」
　　
　　「開心？」湯貝問得不確定。
　　
　　「不，是純粹。」
　　
　　「額……」
　　
　　童老闆：「純粹點好嗎？不要想東想西，只看錢好不好！寫好了這本，繼續寫其他的，那個沈醫生賺的還多嗎？如果不多，等結婚生孩子了，你還要養家餬口呢！」
　　
　　湯貝：……她要再想想人生了！
　　
　　晚上，是MDT科室這個月的聚餐，群裡黃醫生發起了投票，並提議說：「說起來好久沒唱歌了呢，今晚剛好我們都不需要值班，等吃完飯要不要唱個歌？」
　　
　　同時了@她：「湯湯也算我們科室一員，同時是沈醫生家屬，記得一塊參與投票啊。」
　　
　　唱歌嗎？湯貝這樣的文藝工作者，自然是喜歡唱歌的，就投了「去」，結果整個MDT群裡參與投票的只有她和黃醫生……
　　
　　晚飯吃的是菜色偏辣的地方菜，因為她有些感冒，沈時單獨給她點了幾道清淡的菜色，然後被黃醫生問話：「這個時候怎麼會感冒？湯湯你的體質也太弱了吧。」
　　
　　湯貝想到昨晚的畫面，一陣臉熱，開口說：「……可能是現在天氣一陣冷一陣熱。」
　　
　　「有嗎？」黃醫生低下頭點菜，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湯貝有一種心虛的緊張感，明明黃醫生只是隨口一提，丁醫生楊醫生包括季子珊都沒有在意，連沈時也靠著座椅，神色自若。
　　
　　難道，只有她自己想汙了？
　　
　　就在這時，菜還沒有點齊，季子珊接到了一個電話，原本大家還在相互說笑，因為她突然白下來的臉，也都收了收神色。
　　
　　「子珊？」楊醫生先問，手裡拿著筷子。
　　
　　「怎麼了？」黃醫生也問，連丁醫生都投去了關心的目光。
　　
　　然而，季子珊卻本能地看向了沈時，握著手機，顫抖著手，臉色又紅又白地開口說：「沈哥哥，剛剛我家阿姨給我打電話，她說我媽媽暈倒了。」
　　
　　什麼！
　　
　　季媽媽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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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0 10:37 PM

第67章　第六十七顆星
　　
　　這是一張時尚餐桌，原木色大長方形，沈時和季子珊相互坐在兩端兩側；原本這也是季子珊自己選的位子，距離湯貝貝和沈時遠一些，只是沒想到一旦家裡出事，她居然做出那樣的反應。
　　
　　她自己也是實習醫生，媽媽暈倒還表現得惘然無措，冒出的話更是那般得突兀。她媽媽暈倒了跟沈時有什麼關係呢，就算兩家住在對面……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季子珊快速拿著包站了起來，不給眾人任何反應的時間。
　　
　　就在這時，比沈時先做出反應的是湯貝，站起來，看向季子珊說：「那個，我和沈時一塊送你過去吧。」
　　
　　季子珊：「……」
　　
　　然後，沈時出聲：「打120了嗎？你家裡現在除了阿姨還有誰？如果只有阿姨，我聯繫一下我爸，讓他過去幫個忙。」
　　
　　沈時聲線冷靜、平實，沒有太多關心卻稍稍安撫住季子珊慌亂的心。同樣，他的話提醒了在座黃醫生楊醫生他們，他們都對季子珊說：「不管如何，你讓你家阿姨先打120，讓救護車過來。」
　　
　　黃醫生又問季子珊：「你家住那個區域？我給你查查就近的醫院。」
　　
　　大家一言一句，沖淡了季子珊聚集在心頭的焦躁和難堪；注意到湯貝投來的關心目光，季子珊望向湯貝貝，手裡已經拿起了相機包，一副準備離場的樣子。
　　
　　不僅沒有任何的不快和計較，說送她過去也不是隨口的客氣話。
　　
　　「謝謝……」季子珊對湯貝說，也不知道自己在謝什麼。
　　
　　季子珊坐上了沈時的車，湯貝坐副駕，沈時前面開車，將車駛出了商場停車場。季子珊再次撥打手機，聯繫家裡的阿姨。
　　
　　手機很快接通，阿姨支支吾吾，對她說：「剛剛太太是眩暈過去，不過現在已經醒來了，我也不知道問題嚴重不嚴重，季先生去了沈家下棋……」
　　
　　季子珊那個心急，聲音都重了：「那你趕緊去找我爸啊。」
　　
　　「喔喔喔……」阿姨一連疊聲應著。
　　
　　季子珊又給她爸打了電話。
　　
　　季林森的確人在沈家，同沈章平下著棋，話多得沈章平受不了，走一步棋，聊一句往事。好像人到了一定年紀就很喜歡追憶往事，季林森句句不離當年成立森善的創業歲月，就算那時候他沒多少錢，仍然義無反顧地將所有的資金一半投入研發，一半投入廣告，瘋狂得像是一個草莽英雄。然而，他的決策並沒有錯，這二十多年市場動盪，隨時隨處都充滿危機和陷阱，森善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春秋，成為國內知名的大藥企。
　　
　　「章平，你說當年善善怎麼就不理解我啊？」季林森問老友，不知道是不是心底抑鬱太久，說出的話都有了抱怨的意味。
　　
　　沈教授最煩就是老季找他說善善，一方面他不擅長情感問題，另一方面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他和善善都成為了親家，他老季還惦記個什麼呢。
　　
　　「善善和老湯現在挺好的，你就別沒完沒了了。」沈教授打岔說。
　　
　　季林森被噎了一下，面色那個幽幽：「我倒忘了，你現在跟老湯成為了親家，我以後也不能找你說心裡話了……」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沈教授捏著一枚白子抬起頭，問：「季林森，我說你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好啊？」
　　
　　呵呵，沈章平終於發現他最近心情不好了啊，他最近心情還能怎麼好啊。原本沈時是他心儀的女婿人選，結果成為了老湯的女婿，就在剛剛沈章平還告訴他，沈時和貝貝已經領證了，前幾天兩家都吃了訂婚酒。
　　
　　而他不什麼都不知道……
　　
　　「老季，我跟你說，你要心寬一點……」沈章平寬慰說。
　　
　　他還能怎麼心寬？季林森也挑眉問沈章平。
　　
　　「哎。」沈章平嘆了一口氣，眼睛研究著棋局，嘴裡毫不在乎地評價說，「你這人就是心胸狹窄，做事又激進，難怪當年善善跟你離婚。我以前是不知道老湯多好，善善結婚那會你還一口一個流氓頭子地叫人家老湯，害的我對老湯有了不好的誤會。最近接觸下來，人家老湯一點都不流氓，做人做事別提多紳士，為人又豪爽，尤其是對善善，可比你當年好多了，你就是不知道珍惜，現在活該惦記個沒完……」
　　
　　季林森忽地放下了棋子，身體靠向籐椅，撇過頭。
　　
　　沈章平早落下白子，見季林森沒有反應，問他：「……你怎麼不走了？」
　　
　　「不下不下了，跟你下棋太沒意思了。」季林森心塞地說，揉了揉額頭。
　　
　　沈章平不明白了，跟他下棋沒意思？那老季還每晚往他這裡跑啊？季林森這樣姿態一擺，沈章平也有些不爽快了：「不下就不下，我跟老楊下去，棋品可比這位董事長好多了。」
　　
　　季林森：……
　　
　　然而季林森呆在沈章平這裡再受氣，也比留在家裡舒服。沈章平說話是直接，批判起他來更是毫不留情，直戳他的脊樑骨，但也比家裡那位話裡有話沒事瞎挑事來得強。
　　
　　沒錯，一個小時之前，季林森跟妻子王曉春吵了起來，原因只是他拿著柏文小時候照片看。家裡柏文的照片不多，除了週歲照百日照，剩下就是一張柏文三歲生日時候拍的留念照。
　　
　　照片裡除了柏文還有善善，善善抱著柏文，小柏文嘴角還留著奶油蛋糕，繃著氣鼓鼓的小臉對著相機，不知道想著什麼。
　　
　　而善善眉眼溫柔清秀，眼底滿滿的愛意都要溢出了老照片泛黃的相紙。
　　
　　那個生日，他不在家，好像去了東北跑業務，連續三個月沒有回家，然後他收到了家裡善善寄來的照片，照片後面是善善娟秀的字跡：柏文三歲留影。
　　
　　……
　　
　　哎！客廳裡王曉春靠在沙發上，接過了王阿姨送上的水，對王阿姨說：「你跟珊珊怎麼說的啊？她是不是擔心壞了？」
　　
　　王阿姨一時難以回答，聽口氣子珊的確很擔心的樣子，但是不讓子珊擔心，季先生也不會心急啊。
　　
　　王曉春突然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己不應該發脾氣，可是這些天季林森一直往沈家跑，明擺著想從沈章平那裡打探善善的近況。
　　
　　人到中年，為自己想的反而少了，心裡想著裝著都是子女。就算季林森心裡裝著前妻，王曉春都忍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反正最後陪季林森入土為安的人是自己。可是，她就是不忍心子珊委屈。
　　
　　這些年，季林森有好好在意過子珊麼，這段時間子珊難過悲痛，他作為父親有關心過麼？剛剛他看季柏文的照片，眼裡都要冒出水來了，但是子珊小時候的照片他有拿出好好看看嗎？
　　
　　沒有……沒有！
　　
　　原本王曉春後頸就有些血管粥樣硬化，最近又無端地掉起了頭髮，剛剛季林森拂袖離家的時候，她整個人就天旋地轉的，幸好王阿姨扶著她。
　　
　　不過，情況並不嚴重。
　　
　　可是，季子珊真的完全不知情，電話裡王阿姨說得那樣火急火燎，自然將情況想得糟糕了，等手機裡傳來她爸的聲音，都要哭起來了，尤其季林森說自己在下棋。
　　
　　「爸，你怎麼還在下棋……媽都暈倒了。」
　　
　　季林森立馬回了家。
　　
　　客廳裡，王曉春躺在紅木沙發，腦袋往後靠，眼睛緊閉，面色泛白。
　　
　　但人還有氣的……
　　
　　季子珊再次接到她爸打來的電話，沈時已經上了高架，高架兩邊路燈高挑，徐徐往後倒退著。前面副駕駛，湯貝握著手機，查了查人會突然暈倒的原因。
　　
　　待季子珊掛上手機，湯貝有意問話轉移季子珊緊張的情緒：「你媽媽是不是低血糖？」
　　
　　季子珊同樣握著手機，耳邊是她爸對她的交代：「你媽沒什麼事，沒有暈倒，只是有些眩暈，現在已經好了……你別擔心，明天我帶你媽再去做個全身檢查。」
　　
　　結果是這樣，季子珊都不知道怎麼回湯貝貝了，感覺自己在小題大做，引人注意。「……我媽沒事了，我爸剛剛打來電話，說只是老毛病犯了。」
　　
　　沈時開口說：「那也先回去吧。」
　　
　　「……嗯。」
　　
　　湯貝聽完也舒了一口氣，說：「太好了，人沒事就好。」
　　
　　季子珊擠了擠嘴巴，心情複雜。
　　
　　湯貝已經交流了起來：「那個我現在也會這樣，生怕爸媽身體會出什麼事，尤其是醫院待久了……是不是我們長大了，要輪到我們為父母操心了呢。」
　　
　　季子珊輕輕地抿了下唇。
　　
　　湯貝歪了歪頭，看了眼沈時，又加重了語氣說：「不過我覺得還是醫院待久了的關係，見多了各種可能性，對父母身體健康這個事更加重視起來了。」
　　
　　沒想到她的事，讓湯貝貝抒發了那麼多感慨，可是這些話季子珊聽起來卻很窩心……
　　
　　她覺得湯貝並不是程瑩瑩說的那樣，心思多手段多又愛演戲，反而很坦誠也很善良，不管對朋友還是對陌生人，都有一顆赤誠之心。
　　
　　她應該可以早點想到的，如果湯貝貝真是程瑩瑩說的那種人，怎麼會吸引到沈時。她可以懷疑湯貝貝的虛假，也不應該懷疑沈時的眼光啊。
　　
　　「可能吧。」季子珊回湯貝貝說。
　　
　　「哎，所以先別擔心了，剛剛餐廳裡你急得臉都白了。」湯貝彎著唇，回過頭看了眼季子珊。
　　
　　季子珊低下了頭，悄然無聲。
　　
　　沈時送季子珊回到了紫金花園，拉著湯貝的手站在季家外面，對季子珊說：「你先進去看看吧，沒事的話明天再上醫院做檢查。」
　　
　　季子珊道謝，走進了家門。
　　
　　雙雙站在沈季兩家中間的公路，花園裡的石榴花已經開了，鮮豔的紅花像是一團團火，盛開在晦暗的底色裡，影影綽綽地搖晃著。六月的晚風悠悠揚揚地撫著面頰，有些癢，像是空氣裡捎著花粉。湯貝側過頭看了眼沈時，沈時也低下頭看她，頓了下，問她：「餓了嗎？」
　　
　　湯貝搖頭，嘴角漾著笑：「……有一點。」
　　
　　沈家的晚飯早結束了，沈時帶著湯貝回到了沈家，家裡的四哥趴在沙發底下，看到他們回來，立馬站了起來，小跑著過來。
　　
　　湯貝蹲下身逗四哥，摸摸它的頭，拍拍它的後背，撓撓它的肚子
　　
　　沈時去了廚房，拒絕了岳阿姨的幫忙，自己打開冰箱，看了看裡面的食材，算著這些食材的營養元素，有所選擇地拿了出來。
　　
　　一個小時後，湯貝把沈時給她做的營養蔬菜粥發到了洛杉磯群裡，同張安碩炫耀：「張醫生，這是沈醫生親自下廚給我做的營養粥噢，味道特別好。」
　　
　　因為不好意思張大旗鼓地發朋友圈秀恩愛，這段時間湯貝想秀恩愛了，就在洛杉磯群裡作妖，時不時拍一些照片發到群裡，將婚後的恩愛日常一一展現到張安碩面前……
　　
　　「啊，我好羨慕啊！」
　　
　　張安碩的回覆已經越來越敷衍，過了會說，「昨晚我也吃大餐了噢，跟阿溫吃了米其林大餐。」
　　
　　然後，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裡除了精緻的法式大餐，還露著一雙纖細的女人手，兩手優雅地握著刀叉。無疑這雙手的主人，就是溫倩了。
　　
　　湯貝又想起了洛杉磯那晚溫倩對沈時的深情表白了……
　　
　　「對了，九月份的時候我和溫倩會一塊回國。」張安碩在群裡說，「到時候還會待一陣，等著參加你和沈時的婚禮！」
　　
　　湯貝回了一個笑臉。
　　
　　但是，溫倩也要一起回國嗎？為什麼？
　　
　　因為張安碩離職了，前兩天進了溫倩所在的製藥公司，轉行做了藥品的市場推廣，回國可能是因為商業合作。沈時對她說起這件事，湯貝心底是驚訝的，不明白張安碩為什麼會轉行，然後想到美國住院醫生每週的工作時間，多少猜到張安碩轉行的原因。
　　
　　因為臨床這一行太辛苦了嗎？
　　
　　事實張安碩轉行，並不是因為辛苦，他心態很好，每週120個小時的值班也能苦中作樂，選擇轉行只是外科醫生真的是論天賦的行當。從第一次戰勝心理壓力解剖到前陣子決定放棄外科這一行，張安碩心裡同樣不好受，所以這件事只對沈時提了提。
　　
　　沒有在群裡告訴湯妹。
　　
　　「其實，張安碩性格很適合做藥品市場推廣，而且待遇薪酬也提高了。」沈時說。
　　
　　湯貝前一秒還為張安碩惋惜，後一秒聽到待遇薪酬提高，揚了揚唇角說：「那不錯啊。」
　　
　　「是不錯。」沈時說。
　　
　　湯貝忽然歪了下頭，解釋說：「我不是說薪酬高了不錯，只是覺得張醫生找到更適合他性格的工作，很不錯……」
　　
　　湯貝為什麼要解釋一下？
　　
　　沈時默默地聽著，心底已經有了一個猜測，好像湯貝一直在迴避他收入問題，不是那種計較的迴避，而是怕談多了傷他自尊心？
　　
　　望天……
　　
　　湯貝最近真有這個想法，自從童老闆提醒她要承擔養家餬口這件事，她的內心就充滿了家庭責任感和賺錢養老公的原動力。
　　
　　同時又有一些微妙的擔憂，希望沈時不要感受到什麼壓力，如果後面她賺得比較多。
　　
　　晚上回到租的公寓裡，湯貝忙不迭地趕起了電影劇本的稿子，可是最近她思路不對，抱著電腦靠在沙發上，一臉的糾結。
　　
　　她寫到癌症女主割腕自殺，被男主救了，後面男女主角有一場談話，她不知道怎麼寫才正能量……
　　
　　不管是社會責任感還是家庭責任感，都是一種束縛啊。
　　
　　湯貝跳下沙發，對沈時說：「沈時，那個你先睡吧，我要下樓找找感覺！」
　　
　　沈時衣服還沒有換，白襯衫黑褲子，身姿挺拔地立在客廳中間，思忖了下，問她：「需要幫忙嗎？」
　　
　　呃，如果他願意的話，的確可以幫她……
　　
　　夜裡10點，小區樓下的人工湖邊幾乎沒有什麼人，頭頂是一輪清輝，對面矗立著三幢住宅樓；夜風帶著涼意穿過樹梢，呼呼作響；湖邊有鳥鳴哇叫，一聲連著一聲地傳來。
　　
　　湖邊的小道，湯貝雙手相握，趴在沈時肩膀。
　　
　　由他背著她走。
　　
　　走了好幾步，她趴在沈時肩膀，「憂傷」地開口：「梁醫生，如果我死真的了……你會記得我嗎？」
　　
　　就在這時，沈時也開口了，問她說：「你是不是在糾結我們家庭的收入問題？」
　　
　　呃……沈時這台詞，有些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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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1 08:57 AM

第68章　第六十八顆星

　　「沈時……」
　　
　　「嗯？」
　　
　　「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了嗎？」湯貝將手放在沈時的肩膀，問得小心翼翼，心裡反復揣測著。她以為自己將心思藏得很深，沒想到才琢磨了一會功夫，就被沈時看穿了。
　　
　　……她還能不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湯貝瞅著沈時被風吹起的短髮，只能暗自神傷了。
　　
　　前面沈時笑了一下。低低的，短促的成熟男人的笑聲，像是夜裡清冽的涼風若有若無地刮過她的耳邊，撩撥她的心。
　　
　　「沈時，那你說說我在琢磨什麼家庭收入問題呢？」湯貝靠近沈時的耳邊問，輕輕地哼了一聲，故意刁難他。
　　
　　這個還真有些不好猜，也不好明說，頓了頓，沈時對背上的小妻子說︰「我們結婚太急了，最近事情又多，很多事都沒有坐下來好好交流；過陣子我把我名下的財產和收入情況跟你仔細交代一下。如果你願意，以後家裡的財政大權交由你來打理……」
　　
　　「不要！」湯貝下意識拒絕管理家庭財政工作，理由是，「我管不了錢。」
　　
　　然後，她又具體地說出了一個假設︰「而且錢放在我口袋裡，我就會忍不住花掉，到時候家裡連米都沒了，你肯定會後悔把財政大權交給我。」
　　
　　「不會的。」沈時篤定說。
　　
　　她不會什麼？不會花光他工資嗎？不是她吹牛喔，就沈時的工資，她眨眨眼就能將他每個月的工資花光光！湯貝心裡膩膩歪歪的，將臉貼在沈時的肩膀，情緒醞釀一番，再次開口說︰「沈時，還是我把我的收入給你管吧。我以後多寫劇本，多拍片子……等成名了，我的收入會很可觀。不過我的收入不是每月固定的，有時候會多，有時候可能半年都沒有進賬，到時候就花你的工資，嘿嘿……」
　　
　　有人將話說得這樣好，沈時忍不住彎起了唇，問︰「所以你以後還打算養我嗎？」
　　
　　湯貝︰「……」
　　
　　她都把話說得這樣妥當高明、深藏不露，沈時還是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思嗎？還是男人的自尊就像童老闆說得那樣，一個男人可以沒性格，但是不會沒自尊。
　　
　　的確，這些天湯貝在煩惱，煩惱自己成名發達後沈時能不能接受兩人的收入差距，畢竟兩人行業不同，她這個行業來錢向來比較快。
　　
　　「我只是想履行妻子的責任啊……現在社會已經不分男女了，講男女平等。」湯貝吞吞吐吐圓起話來，想到一句討巧的話，她貼在沈時耳朵，趕緊告訴他，「而且我把錢給你花，表明你是我愛的男人，難道也有問題嗎？」
　　
　　「沒問題。」沈時很快回她，話裡夾著笑，「貝貝，我很高興。」
　　
　　湯貝咧了下嘴︰「真的？」
　　
　　「嗯，真的。」
　　
　　沈時輕呵兩聲，然後商量說︰「如果你覺得管理家庭收入這個很麻煩，我就繼續打理我的收入，但是我會成立一個家庭資金賬戶，以後你的花費也從裡面拿，包括後面我們孩子的花費。不過你的錢仍然你自己管著，就像你說的，把自己的錢給對方使用是一種愛得表達；我是你丈夫，丈夫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愛，應該也沒問題吧。」
　　
　　呃，沈時居然用她的話將了她一軍。湯貝沒聲了，腦袋默默地靠著沈時肩膀。
　　
　　心裡有被沈時男人做派打動，也有暗暗的懷疑和猜想，因為沈時居然用「打理」這個詞安排他的收入……難道，沈時的收入不只是他的工資嗎？
　　
　　一直以來，湯貝都不覺得沈時是一個有錢男人，身上也沒有任何有錢公子哥的做派。洛杉磯公寓他和張安碩合租，回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才買了車，每天習慣坐地鐵不打車。
　　
　　衣服換來換去，也就那麼幾套。
　　
　　就算家庭條件不錯，他完全是一個不浪費不鋪張的好男人，雖然有時候花錢也沒什麼概念。比如他和她現在租的房子。
　　
　　不管了，沈時說得這樣有理有據，她還計較什麼，誰會嫌棄自己男人養自己呢。不管沈時有錢沒錢，她都喜歡他。
　　
　　「沈時，你累了嗎？」她轉移話題，問沈時背她累不累。之所以沈時會背著她走路，因為她劇本裡也有那麼一齣戲，梁醫生背著生病的女主橋走路，然後兩人來了一次心靈的交流。就在剛剛她和沈時這樣。
　　
　　「還好，還能背一陣。」沈時稍微攏了攏手。
　　
　　聽到沈時的回應，她立馬自覺地將屁股往上蹭了蹭，雙腿牢牢地盤在了沈時的腰間，姿勢那個熟絡，因為小時候她不想走路，老湯和季柏文都會背著她。
　　
　　不過等她長大了，父親和哥哥都不好背她了，沒想到又輪到沈時了……
　　
　　湯貝真的覺得好幸福，就像頭頂的月色溫柔地抖落在湖裡，那麼輕柔，閃爍，熠熠生輝。過了會，湯貝將手機拿出來，拿著手機伸到前面，打開了攝像頭。
　　
　　她要拍張照片，紀念沈時第一次背她。
　　
　　就在這時，沈時告訴她︰「不過你弄錯了，今晚可不是我第一次背你。」
　　
　　啊，她又懵了。
　　
　　……
　　
　　沒想到沈時速度那麼快，說到就做到，回到樓上屋裡就將他工資卡遞給了她︰「其他收入需要整理，回頭再跟你說；這是東院的工資卡，暫時先作為我們家庭資金賬戶。」
　　
　　湯貝默默地接過了卡。
　　
　　沈時又說︰「密碼是——」
　　
　　「我們在洛杉磯第一次醫院見面的時間。」
　　
　　沈時這不是為難她嗎？湯貝想了想，說出一串數字，挑眉問︰「沒錯吧。」
　　
　　沈時點頭︰「對。」
　　
　　湯貝知道沈時這張牡丹卡的辦卡時間，只是那時候他和她還沒有在一起呢，他就用他和她在洛杉磯第一次見面的時間當密碼了？
　　
　　湯貝十分歡喜。
　　
　　夜裡，她背著沈時登陸手機銀行，查了查沈時卡裡的餘額，看到數字的時候眼睛徒得睜大了——沈時的工資跟她之前猜想的不一樣。
　　
　　「沈時，這真是你在東院這幾個工資嗎？」湯貝低低問。
　　
　　「對，這張卡上的錢我還沒有動過。」
　　
　　湯貝︰「……」
　　
　　「怎麼了？」沈時轉了個身。
　　
　　湯貝默默地放起手機，朝著天花板眨了眨眼，沒什麼，她就是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而且，她覺得田院長忽悠了她！
　　
　　「沈時，以後還是你養我吧。」湯貝開口說，不要臉地改變了想法說，「我不想為了錢多寫劇本了，我要認真對待我的每一個作品，放棄商業路線，爭取走獲獎路線。」
　　
　　沈時從背後抱了過來，氣息緩緩地渡到她的後頸，閉著眼說︰「好啊，我很樂意。」
　　
　　湯貝也轉了個身，想繼續聊聊人生︰「沈時，你覺得追逐夢想，和隨波逐流過上大眾羨慕的生活，那個更重要呢？」
　　
　　「這個問題——」沈時拿住湯貝的手，口吻因為隨意而顯得慵懶，「我明天醒來再回答你，可以嗎？」
　　
　　「……好吧。」
　　
　　第二天早上，沈時一邊剃鬚，一邊跟杵在自己跟前的妻子聊人生聊選擇；湯貝穿著小吊帶，微微仰著頭，聽得很認真。
　　
　　簡直一臉的受教。
　　
　　但是這些話，沈時都是從醫學心理書上拿下來。一個不小心，一滴剃鬚泡沫落在了貝貝的額頭。
　　
　　這樣的小狀況終於打住了湯貝的嘮嘮不休，湯貝猝不及防地皺起了眉頭，然後額頭上那滴帶著薄荷氣味的剃鬚泡沫更是順著往下流。
　　
　　沈時忍俊不禁，趕緊伸手替湯貝抹去泡沫，商量說︰「好了，你先出去，我要上個廁所。」
　　
　　湯貝踫了踫鼻子，就是不動。
　　
　　沈時想起上次廁所風波︰「還是要留著參觀？」
　　
　　她才沒興趣呢！湯貝大大咧咧地轉頭走出了洗手間，就在這時外面門鈴響了，她跑到客廳，打開門，接過外賣小哥送來的早餐外賣。
　　
　　「謝謝……」
　　
　　「湯貝，以後這樣開門記得套個外套。」沈時從臥室出來，對她叮囑說；頓了下，「只要我在家，都讓我來開門。」
　　
　　湯貝看著自己的吊帶睡衣睡褲，下巴一抬，應道︰「……噢。」
　　
　　好像，隨著相處沈時在她心中的形象越來越具體，接地氣了，甚至他身上也有很多雄性動物的共性。
　　
　　突然發現家庭收入還是很可觀這個事實，下午朋友奇奇約她逛街，湯貝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奇奇家裡很有錢，之前也是戲劇學院學生，廣播電視編導專業，大一的時候跟她住過一個宿舍，後來就搬出去跟男朋友同居了。
　　
　　奇奇有男朋友的時候，她是單身狗。
　　
　　奇奇同居的時候，她還是單身狗。
　　
　　結果她結婚了，奇奇和男朋友還在同居……
　　
　　湯貝感覺自己是一腳油門，以飛快的速度超過了身邊所有的同齡人。
　　
　　「貝貝，我說你不會真的結婚了吧！」商場咖啡廳裡，奇奇控制不住聲量，朝她逼問起來。
　　
　　湯貝點點頭，打開手機，把領證的結婚證給奇奇看。
　　
　　奇奇看完她手機裡的結婚證，搖頭說︰「……瘋了，你當結婚是過家家嗎？」
　　
　　湯貝拿回自己的手機，喝了一口美式說︰「不啊，我們都很認真的。」如果不是上次她諮詢過奇奇結婚這件事，她也想瞞著奇奇不說呢。因為只要她一說自己結婚了，她的女性朋友都一副她被騙婚的模樣，甚至還有人這樣提醒她——那個沈醫生不會是鈣男騙婚吧？
　　
　　誰鈣了？如果沈時是鈣男，那也只有一個可能，湯三哥也是一個男人，她和沈時在搞基……
　　
　　就是因為不瞭解的人太多，身邊的朋友都將婚姻當豺狼虎豹般對待，湯貝才想一直瞞著她和沈時結婚的事。她明明因為愛走入了婚姻生活，卻被人當做被騙婚的無知的少女，換誰心裡都不樂意啊。
　　
　　「我說貝貝，你到底怎麼突然就想結婚了？」奇奇繼續問她，仍是一臉的不解。
　　
　　呃，湯貝轉了轉眼眸子，仔細想了想她為什麼要結婚，因為原先她也沒有結婚的打算，到底怎麼就一步步跟沈時領了證？湯貝托著左臉，一時緘默，當答案從大腦冒出來，也有些難以接受——好像就是因為一聲……嗯？
　　
　　「當然是因為愛嘍，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湯貝瞅了眼奇奇，臉頰紅潤可愛。
　　
　　奇奇攤手︰「我服你。」
　　
　　「對了，等會我要給我老公買襯衫，陪我看看吧。」湯貝摸著身前的包包，對奇奇揚眉說。
　　
　　這樣的湯貝貝，真欠啊！
　　
　　某家大牌店裡，湯貝買了兩件男式襯衫，一件黑色暗紋，一件藍色暗紋，同款不同色，一件給沈時，另一件給季柏文。大牌的男士襯衫很貴，但是今天有活動，兩件可以打個九折。
　　
　　刷好pos機，一筆一劃簽下沈時名字，她發消息給季柏文，說給他買了一件襯衫，季柏文居然問她︰「又是買一送一嗎？」
　　
　　湯貝心塞，將襯衫牌子發給他︰「你見過這個牌子有買一送一的優惠活動嗎？」
　　
　　季柏文︰「鬼知道你是不是買的仿牌。」
　　
　　湯貝︰「……」對，她大一的時候在微信好友圈給季柏文代購了一件阿瑪尼的T袖衫做生日禮物，結果被季柏文識別出是高仿。
　　
　　事實，她也是受害者，被微商騙了啊！當時微商口碑還沒現在那麼差，她明明也花了599買的短袖衫呢。
　　
　　之後，她就沒有給季柏文買過高端品牌了，他不需要，對她來說也是打腫臉充胖子。
　　
　　——
　　
　　這世上，有錢不是一定會快樂，但是有錢一定更體面……尤其是醫院這個地方，有錢沒錢都會赤裸裸地寫在臉上。
　　
　　阮老師空出來的病床住進了一個新的朋友，年紀不到三十歲，職業是網絡寫手。身患甲狀腺癌兩年，前陣子復發進了東院MDT病房。
　　
　　湯貝是跟著丁醫生查房認識這位新朋友，查房的時候，他正躺在病床手速飛快地敲著鍵盤，渾然不在意手上輸著液。
　　
　　丁醫生說，他最快的時候一天更新五萬字，每天從早上寫到凌晨，發現身體出問題的時候是一次發燒遲遲沒有好，終於熬不住才去醫院做個檢查。
　　
　　有人就是這樣諱疾忌醫，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才拖延了治療的時間。
　　
　　「大狗，如果你還在這病房裡碼字，很抱歉，我只能建議你轉院了。」丁醫生對病床上敲著鍵盤的人說，語氣那個無情。
　　
　　之所以叫人家大狗，因為這位網絡寫手的筆名就叫「一條幸運狗」。咳，不過真名很好聽，叫李修山。
　　
　　李修山抬起頭，一臉的委屈巴巴，對丁醫生說︰「我讀者還等著我更新呢。」
　　
　　丁醫生也是作者，但是跟網絡連載不一樣，只是在自己的博客發表小說，所以同是作者，也沒辦法理解李修山這種每天寫幾萬字的網絡作者。
　　
　　「身體重要，還是讀者重要？」丁醫生問。
　　
　　「讀者。」李修山回得那個毫不猶豫，大義凜然。
　　
　　「……」
　　
　　「嘿，因為他們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呢！」
　　
　　丁醫生沒話說了，離開病房的時候吩咐後面的護士︰「等會沒收他的電腦。」
　　
　　湯貝還留在李修山的病床前，對他介紹自己說︰「你好，我和你也屬於半個同行，我叫湯貝貝，以後可以採訪採訪你嘛？」
　　
　　李修山朝她咧了咧嘴，提了交換要求︰「可以，如果你可以讓丁醫生不沒收我的電腦。」
　　
　　湯貝︰……這個貌似不行。
　　
　　MDT辦公室，黃醫生突然提起了甲狀腺癌，所有癌裡最幸運的癌，預後最好的惡性腫瘤之一，所以有時候他們將甲癌稱為幸福癌。
　　
　　湯貝以為黃醫生提到甲狀腺癌是因為李修山同學，結果得到一個震驚的消息，季子珊媽媽昨天檢查出了甲狀腺腫瘤。
　　
　　「是惡性嗎？」湯貝問黃醫生。
　　
　　黃醫生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我是聽楊醫生說的。」頓了下，囑咐她說，「子珊性格比較悶，等她回來你別多問啊。」
　　
　　湯貝點頭，她有分寸的。
　　
　　晚上沈時要值班，湯貝去了一趟季柏文的公寓，帶著她多買的黑色男士襯衫。站在獨立的走廊，她敲了好一會的門，終於得到了回應——
　　
　　季柏文穿著騷氣的男士睡袍給她開門，面色有些紅，像是發燒了。
　　
　　湯貝提起手中拎著的袋子，正要笑吟吟開口，視線一轉，看到了立在季柏文後面的舒姐姐。「舒姐姐，你也在啊？」湯貝歪著頭問。
　　
　　舒瑤在她哥這裡並不奇怪，有時候她哥不去上班，就讓舒姐姐將簽字的檔送過來……
　　
　　資本家做派十足。
　　
　　「季總，我先走了。」後面舒瑤低啞地開口，路過她的時候，交代一句，「貝貝，你哥有些發燒，你帶他去趟醫院吧。」
　　
　　呃，還真發燒了啊。湯貝放下了袋子，眼睛盯著季柏文。
　　
　　舒瑤離開，季柏文回到了沙發上，翹著腿問她︰「最近怎麼樣？」
　　
　　「……」
　　
　　這不是季柏文會問她的話，明明昨晚還打電話來問東問西，突然裝作像是好久沒聯系她了。顯然只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
　　
　　湯貝偏了下頭，一時沒說話，因為想著事。
　　
　　她不是一個心細的人，但是她觀察能力不錯。剛剛就算舒姐姐跟她哥兩人氣氛無恙，有意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她還是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同時，她注意到舒姐姐襯衫少了一顆紐扣，那顆少掉的紐扣，剛剛她在沙發底下看到了……
　　
　　所以她哥對舒姐姐做什麼了？舒姐姐那樣急著離開……
　　
　　湯貝大腦還原了一下有可能且唯一可能的場景，繃住了臉，輕輕地咬住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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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1 09:10 AM

第69章　第六十九顆星

　　「季柏文，你快放開我！你這個禽獸，你，你怎麼能這樣……」
　　
　　「怎樣，我就是不放開，禽獸又如何，今天我就要對你為所欲為。舒瑤，我勸你最好乖乖的，因為就算你喊破喉嚨都沒有人過來救你……」
　　
　　然後，她來了？剛好成為了破喉嚨？
　　
　　同時，兩人打架的過程中，舒姐姐的襯衫紐扣掉落在了沙發底下？
　　
　　以上純屬是湯貝大腦裡的小劇情，搭配著台詞對白，畫面裡全是舒姐姐無措的樣子，她哥化身成了大流氓，像是中邪一樣要將舒姐姐按在沙發上……不行，湯貝搖了搖頭，情感上不想接受這個推測，理智上她也不相信她哥會這樣禽獸。
　　
　　除非他……真的中邪了。
　　
　　湯貝越想越難堪，一番掙扎突破想像障礙，聯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舒瑤，我頭好痛，全身都好痛……」
　　
　　「季總，你先起來喝口水，我扶你——」
　　
　　然後一個不小心，舒姐姐的襯衫紐扣被她哥扯了下來？湯貝視線遊移，看了看茶幾上放著的一杯水，水很滿，幾乎沒有喝。
　　
　　或者，紐扣只是自己掉下來的呢。
　　
　　總之，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她不應該拘泥於自己的想像，武斷地做出判斷。然而，可能性很多，真相卻只有一個。
　　
　　湯貝緊緊地抿住嘴巴，強迫自己不要去設想第一種可能……就在這時，季柏文抬起眸，同她心虛的目光踫撞到了一起。
　　
　　季柏文將頭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過了會開口道︰「湯貝貝，我勸你最好不要說話，看在我發燒的份上，別再惹我生氣了。」
　　
　　湯貝︰……
　　
　　一般情況，如果季柏文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基本是嫌棄地丟她一句︰「有話就說，瞎琢磨什麼呢！」
　　
　　湯貝沉默地低下頭，消化起內心復雜的情緒。
　　
　　季柏文一副只要她不說話就好。
　　
　　不管如何，湯貝還是先起身了，伸過手踫了踫季柏文的額頭；感受到灼燙的體溫，一時什麼想法都沒了，只有關心的問話︰「哥，你真發燒了啊？」
　　
　　季柏文閉著眼，沒辦法翻白眼，冷哼一聲，反問道︰「難道你以為我在演啊！」
　　
　　湯貝被堵了一下，但也不計較了，轉身去找起了體溫計。她哥身體一向很好，家裡從沒有備藥箱的習慣，但是這些年她偶爾在這裡住幾天，有一次劃破了手沒有創口貼。之後，舒姐姐就準備了一個藥箱，裡面備有很多常用藥，還有體溫計碘伏消毒液等等，分類明確。
　　
　　「哥，藥箱放哪了？」她蹲在鬥櫃前，問沙發上的人。
　　
　　「不知道。」季柏文不耐煩地回答她。
　　
　　湯貝自己找，終於在臥室床頭櫃找到了pc盒材料的小藥箱。床頭櫃裡除了藥箱，還有一盒沒有拆封的安全套……
　　
　　為了防止她哥犯錯，湯貝下意識將安全套揣進了自己口袋裡，然後從藥箱裡翻出了體溫計和退燒藥。
　　
　　五分鐘後，湯貝接過季柏文丟給她的體溫計，高高地舉著手，將體溫計顯示的數字念出來︰「三十八度六……還好還好。」
　　
　　季柏文撇了下頭，什麼還好，明明很高了好不好！
　　
　　「退燒藥吃過了嗎？」湯貝問，像是照顧幼兒園小朋友。
　　
　　季柏文沒回答。
　　
　　好吧，那就是還沒有吃過……湯貝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拿了一顆退燒藥出來。沒辦法，她哥就是這副性格，只要一生病整個人就變大爺了。一邊餵藥，一邊餵水，伺候著季柏文服下了退燒藥，湯貝又從洗手間拿了一條濕毛巾。
　　
　　折成條狀，放在了季柏文的額頭。
　　
　　……季柏文這才對她的表現滿意了一些，撇了撇嘴。
　　
　　「沈時說發燒了先不要急著上醫院，如果能自己退下來是最好的。」湯貝坐在季柏文旁邊說起了話。然後，將上次她發燒沈時對她說的話，一模一樣地跟季柏文說了一遍。
　　
　　「發燒其實是一件好事，等退燒了，說明你身體裡免疫系統戰勝了外來病毒……」
　　
　　季柏文眼睛一合一閉，沒有任何的附和，但是也沒有出聲打斷，任由湯貝貝跟他講起最簡單的醫學小常識。聽著聽著，季柏文突然有些好笑，扯起嘴巴。
　　
　　其實，他覺得最近自己真像是被病毒入侵了，才變得這樣反常。他向來不管家裡以外人的事，可是那晚貝貝同樣發起高燒，他卻連夜回了一趟周莊。舒伯得癌自殺，他生怕舒瑤會出事，才把貝貝託付給沈時自己驅車趕回了周莊，結果他來到舒家門外又沒有進去。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就算進門大概也提供不了任何安慰，甚至自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身份趕過來，進去反而唐突而奇怪。回想起來，那晚頭頂月亮很圓，明明像是一個團圓夜，卻發生了這樣的人間慘劇。聽著裡面隱忍的哭聲，他靠在外面想著年少往事。
　　
　　熟悉的青磚小巷，緩緩流淌地雙橋水河，以及永遠穿著泛白襯衫的舒瑤……
　　
　　之後回來的時候他想過，他之所以關心舒瑤，要將她留在身邊工作，只是因為舒瑤參與過他的年少成長，跟周莊的小橋流水和小巷一樣，僅僅只是成為他記憶裡最難忘的一部分。
　　
　　這樣的感情，與愛情無關。
　　
　　但是比起他和程瑩瑩那樣的情愛，他覺得要高級一些。
　　
　　可是愛情是什麼呢？季柏文不知道。
　　
　　「貝貝，你覺得愛情是什麼？」季柏文側了下臉，問自己最寶貝的妹妹。如果這個答案換成兄妹之情，他可能洋洋灑灑可以說出一大段話，但是愛情對他來說，從來都像是冷笑話一樣存在。
　　
　　湯貝看著季柏文這個樣子，已經說不出什麼指責的話，默不作聲地眨了眨眼睛，開口說︰「就像我和沈時這樣啊。」
　　
　　季柏文笑了，又問︰「那你覺得愛情和親情的區別是什麼？或者說哪個更重要？」
　　
　　湯貝︰「……」
　　
　　季柏文這個問題，像是她初中才會琢磨的問題，可是季柏文問得這樣認真，她還是認真地想了起來。
　　
　　「親情是源自天然的感情，讓人覺得很親厚很妥當；而愛情呢，是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相互吸引和愛慕，令人很心動很衝動。」
　　
　　季柏文仰著頭，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他很想提醒她一句，心動和衝動之後怎麼辦？想想，又忍住了。
　　
　　十分鐘後，湯貝再次拿下季柏文額上的毛巾，正要去洗手間，季柏文在她身後問︰「貝貝，你還沒有告訴哥，愛情和親情，你覺得哪個重要？」
　　
　　湯貝握著毛巾。
　　
　　季柏文放下交疊的腿，繼續問︰「或者你回答我，我和沈時，現在在你心中誰更重要？」
　　
　　湯貝真的為難了。
　　
　　季柏文想起前女友程瑩瑩多年前問他的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妹妹跟我一塊掉在水裡，你救誰？他的答案自然是貝貝。
　　
　　那貝貝呢，他想知道，愛情的分量是不是可以抵擋年少相伴時光和血緣最親的牽絆……
　　
　　這種落水問題，對於一般人都是打趣著回答，可是對湯貝這樣的戲精，反而真的被季柏文問住了。她想了好一會，開口說︰「我救你。」
　　
　　季柏文笑了，臉上的笑容是那種不枉他最疼她的欣慰。
　　
　　「為什麼？」季柏文問。
　　
　　湯貝弱弱道︰「因為我覺得沈時會原諒我，但是如果不救你，等到了地底下，你肯定不放過我……」說完，湯貝咧了咧嘴。
　　
　　季柏文真想拿起沙發上的靠枕直接砸過去。
　　
　　湯貝縮了縮腦袋，跑去了洗手間。
　　
　　立在盥洗台前，湯貝將毛巾在嘩嘩流淌的水龍頭底下攥了兩遍，她覺得季柏文內心深處住著一個驕傲又敏感的小公舉。
　　
　　可是，她哥對舒姐姐是什麼樣的感情呢？湯貝突然有些自責，因為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好好地瞭解她哥，只覺得他強勢專斷不可愛。
　　
　　卻忘了，他比她更缺愛。
　　
　　她總是仗著自己比他小太多，坦坦然然地接受他對她的照顧和關心，卻忽略了她哥也需要被關心被呵護。尤其是現在，對比她，他簡直就是一個可憐的「空巢老人」。
　　
　　所以，就算他哥真的對舒姐姐有了那種想法，只要舒姐姐沒有結婚，她就幫他哥撮合他和舒姐姐……
　　
　　沒錯，她是道德觀強烈，但是她同樣——沒原則啊。
　　
　　湯貝再次擰了一把毛巾，暗暗下了下助紂為虐的決心，只要她哥真的喜歡舒姐姐。
　　
　　而舒姐姐對她哥的感情，她以前好像一直覺得舒姐姐是喜歡她哥的，只是舒姐姐一直沒承認，加上她哥一直有交往著的女朋友，她不好干涉太多。
　　
　　後面隨著時間久了，也就忽視舒姐姐對她哥的感情了。
　　
　　湯貝一直留在季柏文公寓沒有離去，待在廚房熬粥的時候，給沈時發了一條消息︰「我哥發燒了，我在給他熬粥，等他退燒了我再回來。」
　　
　　沈時回她︰「那我等會過來。」
　　
　　「過來一起照顧他嗎？」
　　
　　「不，喝你熬的粥。」
　　
　　湯貝忍不住嘿嘿一笑，將手機放在了圍裙的口袋裡，然後繼續像一隻歡樂的小鳥在季柏文的廚房裡來回撲騰。
　　
　　客廳沙發上季柏文完全躺倒，雙腿交疊，拿著手機查看郵箱裡的辭職信。
　　
　　這封辭呈舒瑤上午就發過來了，不過他下午才看到。
　　
　　發著燒，他打了舒瑤電話，讓她來他這裡當面說清楚，他是錢給的不夠多，還是森善這池塘太小，留不住她這位北大高材生。
　　
　　只是舒瑤離職的原因卻是她要結婚了——
　　
　　「季總，下個月我想跟老趙結婚了，後面打算直接備孕，森善工作壓力比較大，可能不太適合我。」
　　
　　「……沒關係！結婚可以，備孕也可以！我給換一份輕鬆的，辦公室主任怎麼樣？事情少，不加班，工資依舊現在這個數。」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了。」
　　
　　「你確定？」
　　
　　「當然……柏文我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
　　
　　「舒瑤，我必須說你動作還真快啊。就像你找男朋友，快得令人接受不了，怎麼，又是隨便找的？」
　　
　　「……」
　　
　　「季柏文，你別這樣說好嗎？」
　　
　　「呵，難道不是麼！」
　　
　　「……季柏文，那你要我怎麼做，難道我要像以前一樣，一直死心塌地守著你嗎？」
　　
　　他和舒瑤之間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麼多年來兩人都沒有說破。他知道舒瑤喜歡自己，他也習慣有舒瑤在他身邊，可是他卻不想戳破兩人的這道關係。從她答應來森善到陪著他走上總經理的位子，只要舒瑤不說，他就裝作不知道。
　　
　　可是就在剛剛貝貝過來之前，舒瑤還是說了出來。
　　
　　「好啊，既然你不想死心塌地留在我身邊，那我們交往，我們在一起！」
　　
　　舒瑤看著他，像是知道他在說氣話。
　　
　　……
　　
　　沈時來了。
　　
　　湯貝繫著圍裙給他開門，然後指向沙發上一動不動的人，開口說︰「沈時，你過去看看吧。」
　　
　　沈時點了下頭，來到了客廳沙發前。沙發上的男人撩了下眼皮，沒什麼反應。沈時拿起茶幾上的退燒藥，看了兩眼，問︰「這個藥，你吃了嗎？」
　　
　　「吃了。」季柏文懶懶回答，稍微起了起身，「不過沒什麼用，像是過期了一樣。」
　　
　　「是的，這退燒藥已經過期了。」沈時頭疼地說。
　　
　　啊？聽到兩人對話，湯貝從廚房跑出來，一臉的糾結，問沈時︰「那吃了過期的退燒藥，有沒有關係啊？」
　　
　　「沒事，只是藥效差點。」
　　
　　「……」
　　
　　然而，季柏文卻真像是吃錯藥一樣，一下子沉默，一下子嗤笑，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趁著生病耍脾氣的蠻橫寶寶。
　　
　　湯貝作為妹妹能怎麼辦，自然是要忍著了，就當季柏文真的吃錯了藥吧……
　　
　　「沈時，剛剛我問貝貝，如果我和你一塊掉進水裡，她會選擇救誰，你猜她的回答是什麼？」喝完她熬的蔬菜粥，季柏文恢復了悠哉悠哉的姿態，口吻愉快地問起了沈時。
　　
　　湯貝那個無奈︰……
　　
　　沈時抬眸，放下了湯勺，然後，面露了一絲好奇，有所保留地發問︰「噢，救誰啊？」
　　
　　湯貝悄悄地低下頭。
　　
　　「你猜？」季柏文卻讓沈時自己猜。
　　
　　湯貝︰……她哥這是沒完沒了吧。
　　
　　「應該是你吧。」沈時出聲回答，嘴角微微上揚，說出了他猜測的答案。
　　
　　「……對！」季柏文同樣笑了起來，一副沈時還算有自知之明的樣子。湯貝對自己哥沒辦法了，只能緊張地看著沈時，希望他不要跟著犯病，就在她內心忐忑不安，無以言表——
　　
　　沈時雙手相握，身體靠向椅子開口說︰「我猜貝貝心裡是這樣想，因為如果不選擇救你，等你爬上來也不會放過她的。」
　　
　　「而我，會理解她。」
　　
　　湯貝︰「……」
　　
　　萬萬沒想到，她和沈時已經這般心有靈犀了……
　　
　　就在這時，季柏文接話︰「錯了。」
　　
　　「我只會不放過你而已。」一副霸道總裁上身的模樣。
　　
　　好吧。沈時輕輕一笑，神色從容而無奈，頓了下，直接問話︰「季柏文，你今天是不是真的吃錯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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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1 10:48 PM

第70章　第七十顆星

　　季柏文雖然吃了過期的退燒藥，依舊憑藉著頑強的抵抗力退了燒。不僅燒退了，而且面部表情還可以譏笑冷笑嗤笑似笑非笑，說明整個人也逐漸恢復生機。
　　
　　湯貝終於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至於沈時，從來就沒有什麼不放心。但是，臨走前還是交代一聲︰「有事打我電話。」
　　
　　湯貝站在沈時旁邊，同樣點了下頭。
　　
　　季柏文是被湯貝貝推回房間休息，等他們要走了，背靠床頭懶懶應了一聲；視線瞧著門口這兩人，原本一個氣質清冷卓然，一個鬧騰戲精，現在乍然一看，似乎都登對了。
　　
　　難道，還真有夫妻相這一回事嗎？
　　
　　夫妻相……如果貝貝知道季柏文心裡的想法，肯定要反駁一句，明明她和沈時一直很登對啊，至少顏值很匹配。
　　
　　想起她買的大牌襯衫，她還沒有好好展示給季柏文看，湯貝回到客廳拿了過來，然後將襯衫從包裝完好的盒子裡取出來，攤在季柏文的眼前問︰「喜歡嗎？」
　　
　　「你和沈時一人一件，你是黑色，沈時是藍色。」
　　
　　「喔，我也有嗎？」沈時站在後邊，笑著補了一句。
　　
　　湯貝回過頭，當然了！
　　
　　結果有人卻蹬鼻子上臉，下巴一抬，開口說︰「我喜歡藍色。」
　　
　　「……」
　　
　　湯貝真是懶得搭理季柏文了，但想到他今天是一個病患，可能還有剛被舒姐姐拒絕導致的心情抑塞不快，耐著性子哄了一句︰「帥哥，你穿黑色好看。」
　　
　　季柏文沒話了。
　　
　　想起曾經她給季柏文買過的高仿阿瑪尼，湯貝再次強調說︰「還有啊，這是我在商場專櫃買的，刷沈時的卡，絕對正版，放心穿。」
　　
　　真是秀了一把好恩愛，季柏文抬了抬眼皮，不再留人了。頓了下，指著樓上說，「既然過來了，真不上去看看麼？」
　　
　　湯貝︰……呃，莫名有些心動了。
　　
　　沈時卻想著︰……有人真是難以拒絕。
　　
　　湯貝和沈時走出電梯間，跟沈時交流起來︰「沈時，你有沒有覺得我哥現在就是一個可憐的空巢老人。」
　　
　　「空巢老人？」沈時對這個說法有些質疑，挑了下眉頭。
　　
　　「就是沒對象之後。」湯貝朝沈時走近一步，伸手圈住他的腰，身子同樣親昵地挨靠著，仰著頭繼續說，「尤其我們現在又這樣如膠似漆，再看我哥這樣形影單離的，好可憐。」
　　
　　沈時伸出一隻手踫了下她耳朵，順手將她的碎髮捋了捋，開口問她︰「沒對象就很可憐嗎？」
　　
　　湯貝打轉了半圈眼眸。
　　
　　沈時單手環抱住她，一副漫不經心又好笑的樣子，低了低頭，反問她︰「那我以前不是一直很可憐？」
　　
　　「……」
　　
　　湯貝回到沈時的車裡才想到回應的話，坐在副駕駛認真地說了起來︰「其實我哥是一個很缺愛的人，雖然我以前還很羨慕他有兩個家，周莊和季家，然而不管對於季家還是周莊，他都是心有疙瘩……可能也是我媽和季叔叔婚姻破裂的關係，導致了我哥對婚姻一直持著懷疑的態度。」
　　
　　沈時安靜地聽著。
　　
　　湯貝吸了吸氣，望著沈時問出來︰「我覺得我哥喜歡舒姐姐……沈時你能看出來嗎？」
　　
　　這個，沈時沒接話。
　　
　　湯貝眼巴巴地等著，很多事情她都是信賴沈時的看法，雖然她洞察力強，可是看待事情沒有沈時深入；因為沈時一直沒發表想法，心裡莫名遺憾起來。
　　
　　「如果一對男女適合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沈時開口說，從他的觀點來看，若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對她有了非分之想，無論如何都是藏不住。
　　
　　「但是，如果他們之間有誤會呢。」湯貝猜測地說。
　　
　　「那就另說了。」沈時笑了下，側了一下臉，「貝貝，很多事情當事人並不一定不清楚，就算是誤會，如果當事人不想化解，旁人也幫不到什麼。」
　　
　　湯貝有些明白沈時話裡的意思，可是如果有誤會不化解，不是很難過嗎？
　　
　　但是比起難過，更怕是失去呢？何況這世上真正活得痛快的人有幾個？更多是憋久之後的反彈。
　　
　　很多話沈時沒有說透，就算柏文的婚姻觀因為原生家庭受到了影響，可是這世上並不缺愛他的人，對此沈時的理解是愛無能。
　　
　　曾經，他也這樣懷疑過自己。
　　
　　然而比起氛圍輕鬆有愛的湯家，季家的確壓抑很多。將貝貝交到他手裡的時候，季柏文對他說︰「沈時，你可要好好對貝貝，雖然她不像子珊是千金大小姐，但是從小到大貝貝得到的愛一點也不輸子珊，對於物質貝貝不一定要頂好的，但是對於感情，貝貝一定沒辦法被敷衍。如果有一天你改了態度，我想不用我出馬，貝貝也會隨時離開你。」
　　
　　季柏文一番告誡，他耳聽心受。然而，愛一個人並不是一件麻煩事，這是沈時覺得季柏文還沒有瞭解到的地方。
　　
　　這樣一對比，他顯然要幸運一些。
　　
　　這世上，幸運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心有了悟的人，總是更容易把握。對於他和貝貝，就算外人有再對的懷疑，也知道貝貝是一時興起，沈時同樣是勝券在握。
　　
　　然而，這世上，同樣也不缺磨難。
　　
　　季子珊已經兩天沒有出現在MDT辦公室，湯貝心裡不免有些擔心她，但是連辦公室的黃醫生都不知道季子珊媽媽的具體情況，湯貝只能暫時保持沉默。
　　
　　有時候不八卦，就是對普通朋友最善意的尊重了。
　　
　　季子珊，湯貝心裡已經暗暗地加了標籤，關係普通的女性朋友。其實，她蠻喜歡季子珊這個姑娘的，性格雖然有些悶，但是很真。
　　
　　可是，兩人身份這樣微妙，加上沈時的關係，也沒辦法成為更親近的朋友了。
　　
　　沒錯，湯貝朋友很多，甚至連丁醫生，她都定義為自己的靈魂師友。雖然他時不時打擊她兩句，但是忠言逆耳利於行呢。有朝一日她真的拿了獎，還要感謝丁醫生一番。
　　
　　當初就是他的拒絕和潑冷水，她才改行踏進了醫療領域的拍攝事業。
　　
　　早上來到東院，湯貝到主樓門診尋找新的拍攝靈感，沒想到來到腫瘤內科，就見到丁醫生被一對中年夫妻圍剿，只見他們面容焦急，聲量一道蓋過一道。
　　
　　他們是對昂貴的進口藥價不滿，將火氣發在了開藥的丁醫生身上。這樣的場景讓湯貝有些觸動，悄悄舉起了攝像機，對準了他們。
　　
　　然後語氣更尖銳的女人留意到了她，湯貝以為她會阻止自己拍攝記錄，收了收攝像機，沒想到女人語氣一轉，激動招呼她過去︰「那個你是媒體記者嗎？快過來，我們要上新聞……我們都在新聞看到了，最近國家都取消了進口靶向藥關稅，為什麼這個西妥昔單抗還那麼貴，這哪是我們普通老百姓用得起的啊！」
　　
　　喔，湯貝當起了媒體記者，舉著攝像機往前走了過去，十分「配合」了起來。
　　
　　……
　　
　　其實這對夫婦也不是真的要曝光什麼，只是心急了，因為他們的收入可能沒辦法負擔女兒後續的化療了。
　　
　　湯貝跟著丁醫生回到了辦公室，開口說︰「我也看到新聞了，國家取消進口靶向藥的關稅，增值稅從17%降到了3%，同樣都可以使用醫保了……這樣對很多家庭應該都有了很大緩解作用。」
　　
　　「稅率降低帶來的藥價下降相比巨額的藥費都是九牛一毛。」丁醫生說。
　　
　　呃？
　　
　　「因病致窮的家庭依舊很多，延續生命和經濟狀況的選擇仍然是很多普通家庭面臨的兩難選擇。」
　　
　　湯貝心裡有些沉痛，嘆了一口氣。
　　
　　然而丁醫生還要擠兌她一下︰「不過這個問題你和沈時這樣的家庭條件是感受不到的。」
　　
　　湯貝抬眸，剛剛丁醫生遭到圍剿都面不改色，她還以為他脾氣改了，原來是憋著火發在她身上啊。
　　
　　「我家裡條件也一般啊。」湯貝低下頭解釋說，「我是自力更生的。」
　　
　　丁昇也只是隨口一句，不是真的有意針對，其實他也是心有感概——
　　
　　「湯三哥，你在醫院待久了，你會發現一個殘酷的現實︰有人得了腫瘤會想辦法治療，但是有人一聽腫瘤，他們是想著放棄。不管這些進口藥是否納入了醫保，對於低收入家庭，報銷50％不考慮，70％不考慮，甚至以後達到90％也不會考慮，因為對他們來說，就算這些藥有效果，可是花個幾萬幾十萬多活幾個月，一點都不划算。」
　　
　　湯貝無言以對，甚至越聽越難過，因為舒伯就是一個選擇放棄的人。
　　
　　「所以你說，生命真是無價嗎？」丁昇直了直肩膀，「不，人的生命從出生開始就是明碼標價。」
　　
　　湯貝在丁醫生這裡喝了一罐黑雞湯，打算去找沈時吸吸清新「氧氣」。沈時剛手術結束，手術中間進來一個未接電話，來電顯示是陌生本地號，他沒有儲存，看了看號碼開頭，回了一個電話過去。
　　
　　來電的是季林森。
　　
　　沈時待在MDT中心外面的花園咖啡廳跟季叔叔打起了電話，以專業的語氣給了一些建議，對於其他，沒有過多的關心。
　　
　　「沈時，我還是帶曉春來你們醫院做手術吧，一方面我和老田是朋友，另一方面如果你能給曉春做手術，我也更放心。」
　　
　　「季叔叔，關於甲狀腺腫瘤，田院長會給曉春阿姨推薦更擅長的頭頸外科專家，我這塊手術做的並不多，可能並不適合替曉春阿姨操刀。」
　　
　　季林森不再勉強。
　　
　　沈時掛上了手機，對面湯貝提著攝像機坐了下來，輕聲問他︰「季子珊媽媽嚴重嗎？」
　　
　　沈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一個身體檢查卻查出了惡性腫瘤，對家人來說無疑都是沉重打擊，可是作為醫生，剛剛他看了看季叔叔發來的檢查單，還是相對慶幸。甲狀腺濾泡狀癌，中度惡性腫瘤，但是發現尚早，沒有任何轉移。
　　
　　沈時對湯貝大致介紹了關於甲狀腺癌，分類，以及對人體產生的影響。還有美國甲狀腺協會一度提議將「濾泡型甲狀腺乳狀癌」重新更名，現在它的新名字是「帶有乳狀細胞核特徵的非擴散式濾泡型甲狀腺腫瘤」。有時候名字不含癌，就減少了病人的恐懼度。
　　
　　同樣，也更貼近合理。
　　
　　湯貝對甲狀腺腫瘤有了新的認識，難怪黃醫生說甲狀腺癌是癌裡的幸福癌。
　　
　　「這種腫瘤，真的女性更容易得嗎？」湯貝問沈時，因為她想起李修山同學，就算得了甲狀腺癌也不停更，不告訴追更的讀者。他觀點很奇葩，認為甲狀腺乳狀癌帶了一個乳字，就像男人得了乳腺癌，說出來很丟人。
　　
　　「的確，不管甲狀腺乳狀癌女性發病率更高，但是男性也不是沒有可能，李修山就是例子。」
　　
　　湯貝突然伸出三根手指按了按自己脖子，吞咽了一下說︰「沈醫生，我感覺這裡好像也有一個腫塊。」
　　
　　沈時眉頭一皺，直接伸過手。
　　
　　湯貝動了動喉嚨︰「……摸到了嗎？」
　　
　　沈時開口︰「這是喉頭軟骨。」
　　
　　湯貝當然知道，她故意逗沈時呢，前兩天黃醫生就教她自檢辦法了，然後湯貝握住沈時的手，一塊放在自己的脖子，接著做了一個吐著大舌頭外加翻白眼的鬼臉。
　　
　　就像是被沈時扼住了脖子那般。
　　
　　沈時：「……」
　　
　　他突然想……他怎麼會看上湯貝貝的？
　　
　　下午，沈時還有兩個手術，湯貝一直待在花園咖啡廳整理視頻，打算製作下一期的宣傳視頻——得了甲狀腺癌不要怕，正確認識科學治療是關鍵。
　　
　　手機滴滴作響，小夥伴何星岩發來消息，一條消息八個字卻又十多個感嘆號完全表達了何星岩激動又難以置信的心情——
　　
　　「貝爺，你居然入圍了！！！！！！！！！！！！！！！！」
　　
　　呃，她入圍什麼了？
　　
　　畢業作品啊！
　　
　　湯貝想起來了，之前趙老師將她關於留美醫學生的畢業作品拿去參賽，她都快忘了這回事，沒想到居然入圍了！
　　
　　雖然，只是在一個非常小眾的短視頻國際評獎裡入圍了優秀獎的提名。
　　
　　可是，湯貝仍像上幼兒園裡入圍了「天才寶寶」的評選那般雀躍，立馬轉發了朋友圈，分享喜悅的同時，慫恿更多人給她——投票。
　　
　　結果一幫朋友讓她請客吃飯。
　　
　　尤其是何星岩，後面他要去大西北拍片，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回來了，希望今晚她能過來聚一聚……
　　
　　然而，湯貝有些為難。
　　
　　何星岩又說︰「如果你要帶家屬也可以，就怕沈醫生不太適應我們的氣氛。」
　　
　　不，她不想帶沈時，她和沈時領證同居這段時間，雖然很享受二人世界，但是她是一個多麼不羈放縱愛自由的人啊，難得有藉口出去瀟灑一下，她幹嘛要拖家帶口。
　　
　　很快，湯貝給沈時留了一條資訊︰「沈醫生，我晚上跟朋友出去聚聚，不回來吃飯了噢。」
　　
　　這條消息，沈時傍晚走出手術室才回了過來，一個字︰「嗯。」
　　
　　同小夥伴愉快地吃飯，聚會，湯貝玩到晚上八點半自動離場，盡可能把握住家庭和自由之間的天秤……
　　
　　夜裡九點一刻，湯貝嘴裡叼著一根雪糕，打開了公寓的門。看著沈時等在家裡，客廳通透的燈光似乎只籠罩著他一個人。
　　
　　莫名，湯貝有些心虛。
　　
　　她換了鞋進來，朝著沙發上看書的沈時咧了下嘴，提了提另一隻手拎著的雪糕，輕俏地問起來︰「沈時，我給你帶雪糕了，你現在要吃一根嗎？」
　　
　　「不了。」沈時抬頭回她，「我洗漱了。」
　　
　　「噢，好吧。」湯貝舔了舔手裡的雪糕，面對著沈時說，「那我把雪糕放到冰箱，明天你想吃的時候自己拿啊。」
　　
　　「嗯，好。」沈時隨口應她，然後繼續看書。
　　
　　湯貝覺得有些不對勁，心想沈時是不是生氣了，可是沈時又沒表現出任何生氣的樣子，只是自己看書，時不時喝一口水。
　　
　　姿態閒逸又舒適。
　　
　　湯貝去洗漱了，隨便洗了洗，回到了臥室，坐在床邊上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走到臥室門，對客廳的沈時說︰「沈時，那個你要睡了嗎？」
　　
　　「等下，我再看完最後兩頁。」沈時放下手中的書，告訴她說，「你先睡吧。」
　　
　　湯貝單手握著門把，緩緩地點了下頭︰「……喔。」
　　
　　湯貝覺得沈時肯定是生氣了，可是又沒證據，躺在床上給奇奇發消息︰「我覺得沈醫生在跟我耍小性子。」
　　
　　「那就哄啊，男人都需要哄的。」奇奇回她說。
　　
　　可是湯貝不想哄，她又沒有錯，難道她連一點自由空間都沒有嗎？何況她出去聚會也給沈時發了消息，又不是沒有匯報過。
　　
　　哄什麼哄，她就是太慣著他了！什麼事都由著他，導致她一點家庭地位都沒有……
　　
　　湯貝滿腹悱惻，等沈時上床的時候故意閉著眼睛，將腿伸出了被子，沈時替她將腿放了回去，開口說︰「別感冒了。」
　　
　　湯貝假裝已經睡著，不跟沈時說話，沈時心裡笑笑，只好關燈入睡。
　　
　　湯貝原本是裝睡，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玩得比較嗨，裝著裝著就真睡覺了，迷迷糊糊裡，她感覺自己又清醒著，今天聚會的小夥伴一張張臉格外清晰地跳躍在眼前，他們對她說起了話︰
　　
　　「貝貝，你已經是結婚的人了，以後不要跟我們鬼混了，快點回家生孩子吧。」
　　
　　「對啊，我們以後都不找你玩了。」
　　
　　「快回家做飯吧，沈醫生還等著呢。」
　　
　　「哈哈哈哈，貝貝是家庭婦女啦……」
　　
　　然後她被小夥伴趕回了家，沈醫生果然冷著臉等在門口，直接劈頭蓋臉地訓斥她︰「湯貝貝，你真是越來越不著家了，怎麼，你要造反嗎！」
　　
　　「沈醫生，我沒有……」
　　
　　「你知道作為一個妻子，這樣晚歸代表什麼麼？還是你覺得我已經管不了你了！」
　　
　　「我沒有啊。」她害怕地快要哭了。
　　
　　「行了，你自己去跪搓衣板吧。」
　　
　　「好……」她默默地找起了搓衣板，就在這時，沈時從後面拿出了一個搓衣板，她定眼一看，居然是榴蓮做的。
　　
　　嗚嗚嗚，好可怕。
　　
　　夜裡2點，湯貝躺在床上低低地嗚咽出聲，夢裡流出來的眼淚都快把枕頭浸濕了。
　　
　　沈時很快醒過來，觸摸到旁邊貝貝濕潤的臉，見她一抽一抽地閉著眼，一時之間真的沒有鬧明白，而湯貝的夢還在繼續。
　　
　　夢裡她請求著沈時給她換個搓衣板。
　　
　　「我可以不跪榴蓮做的搓衣板嗎？嗚嗚嗚嗚……」她楚楚可憐地哀求著沈時，結果得到了沈時無情的回話︰「不想跪榴蓮，難道你還想跪棉花嗎？」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那麼早結婚了……
　　
　　終於，她對著榴蓮做的搓衣板跪了下去，夢裡感受到的疼痛讓湯貝身子猛地彈了一下。同時，旁邊一道清沉的聲線落在她耳邊——
　　
　　「湯貝貝，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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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1 10:55 PM

第71章　第七十一顆星

　　湯貝不知道自己是跪榴蓮疼醒的，還是被沈時叫醒，半睡半醒間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離婚！
　　
　　夢裡跪榴蓮的疼痛著實令她慄慄危懼，沈時殘暴得像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裡的男主角，而她又慘又慫，就像一個可憐兮兮的童養媳。就在她的思緒還沉浸在噩夢裡走不出來，睜開眼看到了沈時清俊到不像話的臉。
　　
　　他打開了床頭燈，暖暖的淺黃映在他的臉上，像是給他的臉鍍上了一層光圈，光線很溫和，如同他看她的目光。
　　
　　溫和裡還帶著關心，關心裡又透著笑意。笑意裡似乎還有兩分不明的意味，像是探究什麼。
　　
　　「貝貝，你做噩夢了。」沈時對她說。
　　
　　原來她被家暴只是一個噩夢啊……湯貝瞬間有一種從地獄回到天堂的幸福感，立馬伸手抱住了沈時，委屈地訴起來︰「我夢到你要罰我跪榴蓮，嗚嗚，你好壞啊！」
　　
　　沈時︰「……」
　　
　　所以他在她夢裡當了一回家暴男主角嗎？難怪剛剛一道低低的夢語從她嘴裡逸出，雖然只有兩個字，卻讓他心猛地一提，因為那兩個字是——「離婚」。
　　
　　夢裡的話當不得真，只是貝貝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因為她心虛啊。
　　
　　湯貝抬眸看著沈時，眼裡還夾著淚，透過水濛濛的波光，沈時的面容卻顯得清晰明亮，還多了兩分真切。不像夢裡那麼模糊，更沒有夢裡那麼「猙獰」。
　　
　　入睡之前她還有意跟沈時耍性子，現在卻緊緊地抱著他不撒手。
　　
　　她要安慰，安慰夢裡受傷的小心肝。
　　
　　沈時也不惱她打擾他睡覺，將她往上攏了攏，問起她︰「夢裡我真罰你跪榴蓮了嗎？」
　　
　　嗯，湯貝點頭，隨後又搖搖頭說︰「不是榴蓮，是榴蓮做的搓衣板。」
　　
　　哦，那他還真夠殘暴的，難怪都將她嚇得直冒冷汗了。沈時從床頭抽了兩張清潔濕巾，擦了擦懷裡人冒著細汗的額頭，想到某個猜測，開口說︰「貝貝，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真有那麼可怕嗎？」
　　
　　不是的，湯貝也想了想剛剛做的夢，她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純粹是自己多想導致的。她聚會晚歸明明沈時一句話都沒有，她先百轉千回地演了一齣大戲。歸根到底，她對自己在外面嗨卻將沈時一個人留在家裡這件事充滿著自責和歉意。
　　
　　所以，她才在回來的路上給他買雪糕吃。
　　
　　可是，他不吃。
　　
　　她的歉意沒辦法緩解，然後她洗白白找他睡覺，他卻還要看書，導致她更加懷疑沈時對她鬧脾氣。
　　
　　「沈時，你今天生氣了嗎？」她出聲問沈時。
　　
　　「生什麼氣？」沈時也問，眼神清明又深幽，還有股子看了就叫人陷進去的魅惑。
　　
　　呃，就是……湯貝不太好直說。
　　
　　「你跟朋友聚會這件事嗎？」沈時已經猜測地問了出來。
　　
　　湯貝輕輕地嗯了聲，眼神明確了就是這件事。
　　
　　沈時用雙手攬著她，嘴角劃開一抹笑，這是今晚她在他臉上見到的最真摯的笑容，同樣也像是心頭的疑惑得到了釋懷一樣。
　　
　　「你快說嘛，你今天到底有沒有生氣……」湯貝催促著沈時回答，結果不等沈時開口，她先搶答了，「你肯定生氣了，不然你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怎麼了……」
　　
　　湯貝垂下眸，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他讓她覺得他心裡好像有事，讓她無端地緊張和計較起來。湯貝把今晚心裡的想法都對沈時說了出來，說著說著真委屈了起來，尤其結合夢境，某人不管如何都是罪魁禍首。
　　
　　沈時只能道歉了︰「……對不起。」是他讓她做了跪榴蓮……搓衣板的噩夢。
　　
　　沈時這樣一道歉，湯貝反而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了。隨後沈時對她說︰「我下午少了一台手術，所以提早回來了。」
　　
　　「怎麼了？」
　　
　　「因為家屬臨時選擇放棄，不要手術治療，要出院到一個老中醫那裡接受針灸拔罐放血治療，因為聽說之前有人這樣治好了淋巴癌。」
　　
　　湯貝默默地安靜下來，頓了下道︰「所以你才很失落吧。」
　　
　　「談不上失落。」沈時望著她，臨時轉移了一下話題，「反而你今晚出去聚會我心裡有些失落。」
　　
　　呃，他這是反咬一口嗎？
　　
　　沈時說出原因︰「因為你獲獎入圍的事，你選擇跟朋友出去慶祝，我卻看了你的朋友圈才知道。你說我作為你的男人，我是不是應該要反省一下，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
　　
　　湯貝︰「……」
　　
　　對上沈時含笑的眸子，她悄悄撇開視線，不要以為她聽不出來他在以退為進，他哪需要反省，明明是讓她反省呢。
　　
　　不過湯貝不在意了，反而那位臨時放棄手術的人讓她心生遺憾；因為沈時會手術的病人還是有很大可能通過手術得到很好的治療，延長生存率。
　　
　　可是家屬卻因為道聽途說，放棄了科學的治療。
　　
　　她想起沈時對她說的話，中醫不是偽科學，然而中醫之所以被質疑，是因為這世上存在著太多的騙子，然其中一半還去當了「老中醫」，世上又有太多人雲亦雲的無知者。
　　
　　還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湯貝想起夢都是相反的，待沈時關了燈，窩在他懷裡說︰「以後要跪搓衣板也是你來跪。」
　　
　　「也要榴蓮做的嗎？」沈時問。
　　
　　「……貌似可以有。」
　　
　　「捨得啊？」沈時打趣她。
　　
　　呵呵，當然……捨得啊！湯貝想起夢裡跪下榴蓮搓衣板的疼痛，問最後一個問題︰「沈醫生，我只是做夢而已，但是我真的感到痛了，為什麼啊？」
　　
　　難道她做夢的時候，他為了把她叫醒，打她了？
　　
　　為了以證清白，再次入睡之前，沈時對好奇心和求知慾都十分強烈的老婆講了一個醫學小知識︰「你就算做夢，大腦中神經也存在電位變化，可能無意識刺激你的疼痛神經，所以就算做夢，也會有真實的疼痛感。」
　　
　　湯貝︰……所以她真的跪了榴蓮搓衣板啊。orz！
　　
　　做夢是做夢，然而因為一個跪榴蓮的夢，湯貝第一次對自己那麼早踏入婚姻生活產生了一點點的自我懷疑。
　　
　　可是每天事情那麼多，湯貝不是那種將時間花在懷疑上面的人，反正她目前也沒有太多已婚人士的自覺，和沈時更像是一對同居的戀愛男女。
　　
　　昨天那位放棄手術的淋巴瘤病人並不是沒錢做手術，相反家庭條件十分優越，特意從洛陽來S市求醫，可是還未手術就要放棄。
　　
　　今早這位病人和家屬要求辦理出院，不管是黃醫生還是楊醫生都對這位病人進行了勸說，可是病人和家屬都心意已決，打算先到朋友推薦的老中醫那裡試一試，如果不行再回來。
　　
　　「可是你這樣會耽誤治療啊。」黃醫生那個苦口婆心。
　　
　　「但是你們能百分百保證治好我嗎？」病人原本是胖男人，得了淋巴癌讓他面容消瘦了不少，然而肚子依舊鼓鼓的，說話中氣十足。
　　
　　病人自己要求出院，作為醫生是沒辦法強行留下。黃醫生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只留一句︰「祝你好運。」
　　
　　然而，回到MDT辦公室，黃醫生卻跳腳了，見兩位年輕的男醫生全都是無波無瀾的樣子，忍不住轉了轉頭，看向丁醫生問︰「我說丁醫生，你怎麼不幫忙勸勸啊，你嘴巴那麼毒，說不準病人會被你打消了念頭呢。」
　　
　　丁醫生頭也沒有抬下一下︰「他又不是我的病人。」
　　
　　黃醫生︰「你……」
　　
　　丁醫生發現自己這話有些狹義，再次開口︰「我尊重他的選擇，說不準他到他朋友介紹的那裡真治好了呢，每個癌症病例都是特殊的，一切皆有可能。」
　　
　　黃醫生無話可說，隨後沈時站起來，走出了辦公室。
　　
　　湯貝原本坐在季子珊辦公桌前，看到沈時走出去，覺得他是不是聽了丁醫生的話心裡不舒服，站起來跟了上去。
　　
　　結果跟到了男洗手間。
　　
　　沈時回過身，無奈地看向她︰「貝貝……」
　　
　　湯貝立馬轉過身，指了指旁邊說︰「我也要上個洗手間。」等她走出洗手間，意外看到了剛來的季子珊。
　　
　　兩人面對著面。
　　
　　「嗨。」她打招呼。
　　
　　「嗨……」季子珊回她。
　　
　　季子珊身上套著白大褂，一如既往的面容素雅，氣質矜持，可是湯貝似乎看到了不一樣的季子珊，明明只有三天不見。
　　
　　湯貝沒想到季子珊會找她說話。午後MDT綜合辦公室只有她和季子珊兩個人，她製作宣傳視頻，季子珊伏案寫病歷，突然季子珊抬起頭說︰「湯貝貝，你有沒有一種感覺，我們雖然沒有任何關係，可是老是被比較。」
　　
　　湯貝也從電腦前抬起頭，抿了下唇，琢磨著怎麼切入話題好。
　　
　　「不過，我真的很羨慕你。」季子珊再次開口。
　　
　　湯貝更不知道怎麼回了，想了想說︰「……因為沈時嗎？」
　　
　　季子珊搖頭，過了會，笑了笑︰「也有吧。」
　　
　　湯貝點了下頭︰「其實我和沈時，主要是我比較主動……我當時腳受傷住到了他公寓，他照顧了我一陣，我們就產生了一些感情。」
　　
　　季子珊沒附和。
　　
　　「哈哈哈，如果你早點去洛杉磯留學，可能就沒有我的事了。」湯貝繼續說，覺得這樣一說，季子珊心裡肯定會好受一點。
　　
　　沒想到季子珊卻否認了她的說法︰「如果早點認識就能產生男女之情，我還需要等到去洛杉磯嗎？」
　　
　　嗯，對。季子珊腦子還是清醒的。
　　
　　湯貝還是問了季子珊她媽媽的情況，季子珊也如實跟她說了起來︰「過兩天我媽就轉到東院做手術，我已經申請親自參觀我媽的手術……還好，我媽發現得及時，預後一定會很好。」
　　
　　湯貝也點頭說︰「一定會的。」
　　
　　「謝謝啊。」季子珊開口道謝。
　　
　　「謝什麼呀。」湯貝最怕季子珊對她說謝謝了，垂了垂眼，將視線放在電腦螢幕。
　　
　　季子珊也低下頭，良久，一句別扭的話從她嘴裡冒出來︰「謝你真的關心我啊。」
　　
　　湯貝︰……
　　
　　如果她的關心是假的，她就懶得關心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子珊再次打開一個話題︰「湯貝貝，你知道沈時的媽媽是怎麼去世的嗎？」
　　
　　「我聽沈時說是生病……」湯貝語氣輕弱地回答，她覺得自己有罪，都跟沈時領證了，還不太清楚自己婆婆到底是怎麼離世的。
　　
　　「對。」季子珊點了下頭，對她說，「也是癌症，所以前天我媽媽確診是甲狀腺濾泡狀癌，我真的很害怕，怕我媽也像沈阿姨一樣離開。」
　　
　　湯貝默不作聲，眨了眨眼。
　　
　　「沈阿姨真的是一個特別好的人，她的離開讓我覺得老天很不公平，其實我媽也是一個特別好的人，你可能對她不瞭解，事實她真的特別善良，誰家有困難她都願意幫一下，有時候就是心太細了顯得很煩，斤斤計較，可是她不是壞人啊……」
　　
　　季子珊哭了，低頭抹起了眼淚。
　　
　　湯貝連忙遞上一張紙巾，將沈時說過的話講了出來︰「癌症只是一個概率問題，年齡越大概率越大，真不會分好人和壞人。」
　　
　　季子珊因為自己突然失控的情緒感到羞愧。
　　
　　湯貝說了一個玩笑，有意寬慰季子珊說︰「如果癌症可以分好人壞人來選擇，這世上就不需要法律和員警了。」
　　
　　季子珊偏過頭，捂住自己的嘴，又哭又笑。
　　
　　下午沈時黃醫生他們全都參加一個院系的座談會，所以MDT辦公室沒有人，之後季子珊也提前離開，湯貝無聊地來到住院樓後面的花園，提著攝像機瞎晃蕩。
　　
　　她抬了抬頭，沈時他們就在二十八樓開會，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湯貝在花園的長椅坐了下來。
　　
　　因為靠近住院樓，路過的來來往往都是前來探視的親朋好友，還有不少病人坐著輪椅出來。她感受著他們的腳步，揣摩著他們的面部神情……
　　
　　某些沉重問題想多了，心情也有些低沉，湯貝拿出手機刷起了微博。
　　
　　自從上次發了一條身份澄清的微博後，她就沒有再登陸微博，主要不想看評論。她猜的沒錯，雖然上次秦曉曉的事她的黑粉幫她掐了架，然而黑粉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針對她自我認定的「我是女的，我不醜」，她的黑粉們又有話題發揮了。
　　
　　「關於三哥的顏值問題，我希望大家不要過度關注了，我們還是關注他（她）的作品吧。至於性別問題，不管三哥想做男人還是想做女人，我們都愛（黑）你。」
　　
　　什麼是不管她想做男人還是想做女人啊……
　　
　　「原來三哥已經有老公了啊？恭喜恭喜，附帶小表情[菊花盛開]」
　　
　　這些都是比較可愛的黑粉，還有一些是秦曉曉那邊過來的忠粉，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依舊來她這裡跳腳。
　　
　　還有就是真的討厭她的小說粉，話裡話外都是嘲諷︰「現在正常人都不醜，特意交代一下就很微妙了，有本事上個照啊。」
　　
　　這條評論點讚250，底下也有不少贊同，都讓她上照。
　　
　　她才懶得上照呢，她長得怎麼樣自己很清楚，幹嘛賭氣放照片，如果被人肉了怎麼辦？腦殘才上照片！湯貝將腿翹了起來，抖了兩下，背靠著長椅。
　　
　　整個氣質，宛若大爺。
　　
　　「那個，你好……」
　　
　　突然，一道年輕女孩聲音從後頭突兀地傳來，同時肩膀被拍了一下，湯貝回過頭，只見一個韓範打扮的小姑娘立在她後面，似乎已經觀察了她好一會。
　　
　　然後，指了指她身前的攝像機，猜測地問出來︰「那個，請問你是湯三哥嗎？」口吻不確定又帶著一份期待。
　　
　　湯貝︰「……」呃，這誰啊？
　　
　　見她沒有否認，女孩已經確定了她身份，瞬間一臉的激動︰「你一定是湯三哥沒錯了，啊啊啊啊，我是你的粉絲！。」
　　
　　湯貝一臉的懵逼，看了看周圍，開口問︰「你是？」
　　
　　「我是小怪瘦啊！！！！」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臉，覺得沒用，換了提示說，「就是常常給你留言的小怪瘦啊。」
　　
　　噢，常常留言嘲笑她的那個小怪瘦對吧，上次還評論「醜人多作怪」的那個。
　　
　　湯貝抽了兩下嘴，烏濃的眉眼跟著彎了彎。
　　
　　「小怪瘦」同樣直直地看著她，似乎在消化，神色又有些驚喜，以及不可思議。
　　
　　……第一次撞到黑粉兒，湯貝有一種當場被扒下馬甲的錯覺，但出於禮貌，必須好好地同對方周旋，內心也十分緊張。
　　
　　然後，這位叫小怪瘦的女孩反復地瞧了瞧她，玩笑道︰「三哥……你是不是去過泰國啊？」
　　
　　沒錯，這個人，是她黑粉無誤了！
　　
　　湯貝承認地點了點頭，突然看到對面樓裡走出一波醫生，是開會結束的醫生們一道下來了。沈時也在其中，身姿落拓清俊，目光也往她這邊看過來。
　　
　　她已經掉了馬甲，怕沈時跟著曝光，湯貝連忙站起來，將手搭在「小怪瘦」的肩膀，試圖將人帶著往前走。「那個三哥請你吃東西啊，你想吃什麼。」
　　
　　啊，三哥還要請她吃東西？她一定是最幸福的黑粉了吧！小怪瘦亦步亦趨地被湯三哥攬著走，只是還沒走兩步，一道清淡卻不失好聽的男聲響在後面——
　　
　　「貝貝，你去哪兒？」
　　
　　呃，貝貝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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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2 10:54 PM

第72章　第七十二顆星

　　貝貝是誰……
　　
　　貝貝是你家湯三哥的本尊啊。雙雙轉過身，湯貝對上小怪瘦好奇的目光，隨後小怪瘦目光由好奇轉成了驚喜，比她更直接地看著身後的沈時。
　　
　　顯然，沈時也不認識她旁邊的小怪瘦。
　　
　　小怪瘦個子嬌小，湯貝幾乎隨手搭在小怪瘦的肩上，令小怪瘦動彈不得。然後，噙著禮貌地笑容叫出了︰「嗨……沈醫生你好。」
　　
　　沈時輕微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心思，配合地說了一聲︰「你好。」頓了下，加了一句︰「等會來一趟辦公室，有事。」
　　
　　「好啊。」湯貝點頭。
　　
　　完畢，將小怪瘦轉了一個身，不顧小怪瘦眼底的依依不捨，強行帶她走出去了東院。
　　
　　「三哥，知道你在東院拍片後，我就想過來蹲點了，看看有沒有運氣踫到你。」必勝客歡樂餐廳，小怪瘦一邊吃著披薩一邊對她解釋。
　　
　　「自從你上次發了澄清的微博，我就更好奇了，好奇你的性別，長相，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小怪瘦毫不掩飾對她的關注，表明對她有一種隔著網絡的探究慾。
　　
　　湯貝輕歪了下頭，無奈道︰「現在看到了？」
　　
　　小怪瘦吸了一口果汁，愉快地說︰「嘻嘻，非常滿意我所看到的……你比我想像得好看很多，個子也高。不行不行，我要上網爆料三哥的真面容，明明是一個大美妞，為什麼要裝作猥瑣大叔的樣子。」
　　
　　猥瑣？
　　
　　對啊，不過她剛剛怎麼認出湯三哥的，真的只是憑藉攝影機麼？不，讓她鼓起勇氣問出來的原因，還是她覺得那位翹腳坐著的大美妞身上隱隱約約有一股三哥氣質。
　　
　　現在的小朋友比她當時還瘋狂呢，因為好奇就要來東院逮她……湯貝看了看她年紀，想到今天還是一個工作日，也奇怪地問︰「你今天不上學嗎？」
　　
　　小怪瘦大大方方表示︰「我逃課了。」
　　
　　湯貝呼吸一滯，開口道︰「……好好學習啊。」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湯貝貝也會讓人好好學習。
　　
　　她口吻裡的認真，讓小怪瘦低下頭，對她說，「我學習不好，每天去學校也學不到什麼東西。」
　　
　　湯貝有些語塞了，對於學渣她一向是憐憫以及感同身受，但是她也不能慫恿小朋友專注自己的興趣一樣可以很快樂，甚至她在東院待久了，越發感受到一個事實︰那些低學歷的家屬面對親人生病更容易表現得茫然無助。
　　
　　知識不一定能帶來很高的社會地位，但是當面對困難的時候，它一定會讓一個人表現得更理性而強大。
　　
　　「湯三哥，你說你以前也學習差，現在不是一樣可以當編劇拍宣傳片嗎？」小怪瘦辯論說。
　　
　　湯貝感覺自己有話題了，慢條斯理地撕開一塊披薩說︰「那是以前啊，我後來就突飛猛進了，學習這東西也不難，主要是態度，改變一下結果就不一樣了……我看你跟我一樣聰明，不是那種真學不起的人。」
　　
　　「真的嗎？」小怪瘦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我騙你做什麼。」湯貝悠悠地漾唇一笑，「瞧你之前在我微博裡說的話，多機靈的一個人啊。」
　　
　　小怪瘦突然面色歉意︰「對不起，三哥，我之前是跟風黑你。」
　　
　　湯貝已經不介意了，搖搖頭說︰「好了，吃完東西趕緊回學校，以後不要再來了。你這樣跑來，你爸媽如果知道，多擔心你啊。」
　　
　　小怪瘦噢了噢，然後拿出手機，對她提了一個請求︰「三哥，我們可以拍個合照嗎？」
　　
　　湯貝想了下︰「……好。」
　　
　　吃了披薩拍了照片，小怪瘦終於滿意地擦了擦嘴巴，決定回學校上課了，臨走前跟她說︰「三哥，我希望以後也能進文娛圈，不過聽你說了戲劇學院文化課的分數，我覺得我還沒有達到，我回去之後會好好努力的。」
　　
　　這就乖了嘛！
　　
　　她替小怪瘦叫了車，揮手告別的時候，小怪瘦突然回過身，又拿起手機朝她拍了一張。
　　
　　湯貝︰這小姑娘……倒很適合當娛記呢。
　　
　　小怪瘦的事給了湯貝一定的思考，為什麼現在越來越多的小孩不相信父母不相信老師，反而相信在網上看到的人和事呢。
　　
　　童老闆前兩天跟她抱怨，現在編劇這行越來越難做了，廣電控制得越來越嚴格，只要危害小學生成長的一律不能拍。《XX傳》如果晚一點製作出來，可能連過審的可能性都沒有。然而媒體和社會輿論對祖國花朵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了，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尤其是一些亞文化。
　　
　　難怪丁醫生說她改編的《XX傳》殘害小學生身心呢。
　　
　　湯貝登陸了湯三哥的微博，小怪瘦果然給她留言了，她以為小怪瘦會曝光她的照片，沒想到小怪瘦只是傲嬌又得意地炫耀一下︰「我今天看到湯三哥了，我證明湯三哥真是女的，而且是一個超級大美妞，不過由於隱私關係，我就不放照片了。」
　　
　　然後，上傳了一張巨無霸披薩照片，紅字標注出來︰「這是今天三哥請我吃的大披薩！」
　　
　　底下留言將信將疑，但是畫風還是比較可愛，但也有別別扭扭的，認為這是她另一種洗白方式。
　　
　　湯貝回到了東院MDT辦公室，面帶愉快的笑容，她回來沈時差不多下班了，人等在辦公室。
　　
　　辦公室除了沈時，還有丁醫生。
　　
　　湯貝走到沈時後面，悄悄地往前探了探腦袋，然後出其不意地同沈時面面相對，可惜沈時完全沒有嚇到，身體往後靠，唇角揚了揚，問她︰「剛剛去哪兒了？」
　　
　　「去吃東西啊。」
　　
　　「和新認識的朋友？」
　　
　　「……也不是。」湯貝搖搖頭。「小怪瘦」和「你家七姑娘」之前都是她微博底下最有人氣的黑粉，現在小怪瘦對她改變了態度，但七姑娘還在堅持著。
　　
　　「我的一個粉絲，特意來東院找我玩……」湯貝對沈時說，沒想到這句話讓丁醫生朝她側了側目。
　　
　　……幹嘛這樣看她，她有粉絲很奇怪嗎？
　　
　　丁醫生收回了視線。
　　
　　「所以你剛剛故意裝作不認識我？」沈時猜測地問出來。
　　
　　湯貝撇了下頭，靠在桌邊說︰「沒啊，我跟你本來就不熟。」
　　
　　沈時也偏了下頭，無話可說。
　　
　　男女在一起了，難免有一兩句打情罵俏的話，事實湯貝在醫院都對沈時把握著分寸，盡量沒有太多的「越界」。
　　
　　畢竟她和沈時已經領證結婚這件事，醫院裡的人都還不知道。
　　
　　她和沈時，丁醫生一道離開了MDT辦公室，然後還一起來到了主樓後面的停車區。因為丁醫生一路都跟著她和沈時走，湯貝一路找著話題聊天，直到來到沈時的車前，丁醫生跟著停下了腳步，佇立在她和沈時的面前。
　　
　　……難道今天丁醫生沒有開車嗎？想蹭一段路？
　　
　　丁醫生咳了一下，說起了完全不著邊的事︰「那個湯三哥，你之前的電影劇本寫好了嗎？」
　　
　　湯貝不由一愣，點頭說︰「快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發給我看看，我想看看你的劇本結構。」丁昇將話說得很明確，結果沈時聽明白了，湯貝還是一臉的懵懂，不過既然丁醫生要看她的劇本，她還是很榮幸的。
　　
　　「好啊，回頭我就發給你，還請大丁老師多多指點。」湯貝笑嘻嘻地說。
　　
　　「指點談不上，相互交流吧。」丁昇說，然後朝著沈時點了下頭，側過身往回走，走到他的那輛國產車前，上了車。
　　
　　……所以丁醫生特意跟過來只是想看她寫的劇本？
　　
　　湯貝心裡不解，坐在沈時副駕駛晃了晃頭，對沈時說︰「你說丁醫生幹嘛要看我的劇本啊，難道他也想改行寫劇本嗎？」
　　
　　沈時將車開出了醫院，淡淡道︰「可能是改變主意了吧。」
　　
　　「什麼主意啊？」湯貝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後腦袋往後仰，驚訝地說出猜測，「難道丁醫生想讓我改編《人間浮華》了？」
　　
　　比起湯貝豐富的面部表情，沈時面容習慣性寡淡。前面十字路口紅燈，他將手搭在方向盤，對她說︰「改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你想好再答復丁醫生。」
　　
　　湯貝卻搖頭︰「不用想，我已經決定好了！」
　　
　　那麼快？沈時輕輕挑了下眉。
　　
　　「當然是拒絕他了！」湯貝想起當初第一次會面丁醫生那幾句斬釘截鐵的話︰「湯……三哥小朋友，雖然我很欣賞你的做事態度，但是我還是沒辦法認同你的專業能力。我做事一向比較謹慎，所以要選擇一位更專業的編劇操刀完成《人間浮華》，希望你能理解……」
　　
　　所以如果後面丁醫生真的求她改編《人間浮華》，她不止要拒絕他，還要斬釘截鐵地拒絕他。
　　
　　沈時勾了勾唇。
　　
　　湯貝托著面頰撇過頭，從欣賞外面的車來車往換成欣賞沈時好看側臉，然後別別扭扭地說起一件事︰「沈時，你知道微博有一個賬號叫做『沈醫生的小手手』麼，博主簡介是你的女朋友誒……」
　　
　　「什麼？」沈時再次挑了下眉。
　　
　　然而面對這樣的事，沈時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依舊表現得無波無瀾，彷彿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湯貝之前最喜歡的就是沈時這樣淡然的性格，彷彿有一種冷清而神秘的吸引力，可是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就會覺得有些冷淡了。
　　
　　因為基本上都是她在說，只有話題特別符合他笑點的時候，才會勾勾唇。當然沈時只要一笑，眼底就像是有了春意。
　　
　　自帶一股子令人舒暢的男人風情。
　　
　　湯貝想起季子珊的話，開口問︰「沈時，你媽媽……我婆婆當時是得了什麼病啊？」
　　
　　「非霍奇金淋巴瘤。」沈時很快回答她。
　　
　　湯貝嗯了聲，她知道這個名字，前兩年一部電影《滾蛋吧腫瘤君》裡的女主角就是得了這個病，是一種原發於全身淋巴系統的惡性腫瘤，根本沒辦法手術治療。
　　
　　不過昨天放棄手術的男人，是原發性胃腸道惡性淋巴癌，手術又是最合適的治療方式，而不是去嘗試放血拔罐……
　　
　　第二天下午，那位來自洛陽的男病人回來了，求著沈時給他做手術，整個人像是突然開了竅。
　　
　　同時，王曉春轉到了東院，後天由頭頸外科專家姚醫生給她開刀做手術。
　　
　　萬萬沒想到隨便一個體檢卻查出自己得了癌，就算是生存率最高的甲狀腺癌，王曉春還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不管丈夫女兒如何安慰自己；尤其想到後天的手術，生怕自己上了手術台就不了了之了。
　　
　　昨天到現在，王曉春躺在東院病床上想著等自己離世後子珊就變成了爹不疼娘不在的可憐孩子，一顆心就揪啊揪，但又不敢在子珊面前表露出來。
　　
　　中午，子珊還沒過來，丈夫季林森也不在，王曉春對著王阿姨做的三菜一湯各種不滿意，抬頭看到門口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放下筷子。
　　
　　季柏文走了進來，他知道王曉春不缺什麼，也就沒買東西，兩手空空的他反而讓王曉春覺得季林森這個寶貝兒子像是過來看自己笑話的。
　　
　　她知道季柏文一直不喜歡自己，因為他覺得當初季林森跟善善離婚跟她有很大的關係，可是她哪有那麼大的能耐，季林森會娶自己就像是天上掉下了大餡餅砸中了她。
　　
　　所有人都說她命好，旺夫，進門之後季林森事業節節高升，她也成了一身富貴的上市公司董事長夫人，可是她卻羨慕善善。
　　
　　除了羨慕善善是季林森心尖上的人，更羨慕善善有季柏文這樣一個兒子。當初季柏文從周莊回到季家，她除了忐忑緊張，內心還抱著一絲難以言表的期待。
　　
　　然而這樣的期待，早在兩人日益加大的間隙裡消失殆盡。季柏文只會是善善的兒子，永遠不會成為她王曉春的兒子。
　　
　　而她也只有子珊……
　　
　　當初季林森為什麼要給女兒取名叫子珊，珊珊，善善，很多事情王曉春不願意仔細去想，又忍不住不去想。
　　
　　王阿姨說她會生病，就是心不夠寬，可是她要怎麼做才能心寬啊。
　　
　　如果以前王曉春有意掩飾自己的負面情緒，得了病之後王曉春徹底放下了，面對季柏文的「探望」，扯了扯嘴說︰「真是意外啊。」
　　
　　一直以來季柏文不喜歡王曉春的虛與委蛇，現在她這樣直接反而讓他好笑出聲，對她說︰「怎麼意外了，怎麼說我也算吃了好幾年你做的飯，不應該過來看看你嗎？」
　　
　　……
　　
　　季柏文探望好王曉春，走出病房的時候撞上回來的季子珊，季子珊抬了下眸，眼底同樣閃過一絲驚訝，然後輕聲叫了聲︰「哥……」
　　
　　季柏文點頭，腳步停了一下問︰「吃了嗎？」
　　
　　「吃了……」
　　
　　「那就進去陪陪你媽吧。」季柏文雙手插著褲袋，朝著季子珊說，「多開解開解她，你自己學醫也清楚，有時候心態很重要的。」
　　
　　季子珊站得筆直，眼裡卻有些閃爍。
　　
　　季柏文沒有過多的停留，拍了下季子珊的肩膀，擦身越過了她。
　　
　　不管是王曉春還是季子珊，季柏文對她們並沒有太多的抵觸，他只是覺得比起季家，周莊更讓他依戀和親近。
　　
　　同樣是妹妹，明明季子珊比貝貝更乖巧懂事，可是他覺得他對貝貝那樣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兄妹之情。
　　
　　湯貝貝被拉到了一個微信討論群，群名很長「關於湯貝貝和沈時婚禮討論群」。
　　
　　群主……季柏文。
　　
　　群成員沈時，沈伯伯，她家老湯善善，以及她和群主哥哥。
　　
　　群昨晚剛成立，湯貝進去發了一個紅包之後就沒再冒泡，主要當兩家真的開始正正經經討論起結婚的細節，將結婚這件事變得具體化後，她反而拘謹起來了。
　　
　　甚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難道她真的只是領證一時爽嗎？
　　
　　結果兩家每次討論好什麼事情，都會將她和沈時@出來，沈時做完手術基本會出來做個回復，她就不會了——從頭到尾當做看不到。
　　
　　主要她覺得老湯和她哥季柏文像是在敲詐沈家，尤其是談聘禮的時候，她無法相信季柏文這個酷帥拽的總經理居然可以說出︰「雖然現在不流行聘禮了，但是我們貝貝還是需要的。」
　　
　　「婚宴酒店就確定希雲莊園了。」
　　
　　「還有之前的婚房，一定要加上貝貝的名字。」
　　
　　「還有……」
　　
　　湯貝覺得季柏文是故意攪局的……
　　
　　湯貝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情緒，下午她回戲劇學院的公寓整理物件，直到傍晚才整理出了兩大箱。呆呆地靠在白色轉椅，數著桌上收集的一個個鏡頭，「咚」地一聲，她將腦袋緩緩地落在了桌面。
　　
　　她好像有些……退縮了。
　　
　　滴答兩聲，手機有短信進來，湯貝隨意一劃，待她看清銀行賬戶發來的轉賬數字，呼吸都緩了下來，拿起手機數了數後面的幾個零。
　　
　　第一反應是詐騙短信……
　　
　　很快手機響起，是老湯的電話，直接問她︰「元元，剛剛我和你媽給你轉的錢收到了嗎？」
　　
　　「爸，這錢是你打來的啊？」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是誰？天上掉下來嗎？」老湯反問她，然後告訴她這筆錢用來做什麼，「這是我和你媽給你準備的嫁妝，本以為還要再等幾年，現在提前給你了。」
　　
　　什麼，她的嫁妝？
　　
　　「不不……」湯貝愣愣地握著手機，驚訝問，「可是你們哪兒來那麼多錢？」
　　
　　頓了下，湯貝已經熱淚盈眶，猜測起來︰「你們是不是把美膳樓給賣掉了？」
　　
　　「……」
　　
　　手機裡老湯安靜了好一會，頓了下，強調地告訴她︰「元元，雖然你是我和你媽唯一的女兒，可是我們還是沒那麼偉大的。」
　　
　　湯貝覺得她所有的退縮和不安都被這筆嫁妝給治癒了，還是說錢真是萬能的？湯貝掛上她爸的電話，很快沈時的電話進來了。
　　
　　他過來找她了。
　　
　　湯貝幾乎是奔著走出了公寓，然後看到了沈時立在公寓前面的宣傳欄，正身姿孤挺地看著宣傳欄裡的一組攝影照片。
　　
　　畫面莫名有些戳她。
　　
　　周圍都是暗淡的光影，只有沈時的面部輪廓因為宣傳欄裡面的燈光映襯得清晰深刻，眉裡眼間有著她最喜歡的沉靜和認真。
　　
　　隨即，沈時轉過頭，瞧著下樓的她。湯貝突然低了低頭，然後抬著黑白分明的眼眸，眼底更有一份明明白白的執著和坦然。
　　
　　……她要告訴沈時，她家也給她準備嫁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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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2 11:00 PM

第73章　第七十三顆星

　　入夜了，燈火點亮了整座城市，光芒萬丈的高樓霓虹將頭頂夜空照亮，大片星光被遮掩，暗淡得幾乎看不到了。
　　
　　湯貝跟著沈時來到了沈媽媽離世之前給他買下的婚房，婚房靠近淮南中路，因為地段寸土寸金，整個小區不大，只有六幢相對的高樓；站在二十六樓落地窗前，可以看到S市最繁華的夜景。
　　
　　不過，這套房目前還沒有裝修好，只是粉刷了牆面，面積很大，加上沒有傢俱顯得更加空曠。然而就算沒有裝修，這樣一套房，位於那麼好的地段，在S市已經是有市無價的存在了。
　　
　　湯貝立在沈時面前，眼底已經寫滿了話，她不會讓他將婚房寫上她的名字……
　　
　　沈時也有話要說，其實婚房裝修早應該動工了，可是他和她真的太忙了，他作為醫生每天空餘時間本來就有限；她呢，比他還要忙，每天除了要在東院拍片，剪輯製作宣傳視頻，回來還要寫劇本。原本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就少，他更不太想安排繁瑣的事情進來。
　　
　　可是想要真正踏入婚姻的殿堂，前奏並不是風光的紅地毯，而是要面對各種麻煩而生活的煩瑣事。他性格本不喜歡這樣的瑣碎，貝貝也是，他更不忍心繁瑣抹殺了她浪漫的天性。
　　
　　可是，理性告訴他，性情可以理想化，婚姻卻沒有。
　　
　　這段時間，他和她要一起面對很多除了戀愛甜蜜以外的東西，比如籌備婚禮前的兩家問題，婚房的裝修風格，婚宴的佈置……
　　
　　這個前奏才是兩人真正磨合的開始，等進入婚姻生活，他和她還要一塊面對孩子的出生、學校的選擇、還有好多好多佔用兩人私有時間的生活大小事。
　　
　　她呢，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上次東嶼求婚的時候他和她說的誓言都是關於富貴貧窮、健康疾病和順境逆境這樣的大事，但是消磨感情的從來都是小事，可能就因為一件又一件小到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心生厭煩。
　　
　　「沈時……你是後悔了嗎？」湯貝出聲問，目光有些呆愣。
　　
　　沈時搖頭，他怎麼會後悔，他只是擔心她會後悔，是他太過自私，就將年紀輕輕充滿夢想的她帶進了婚姻裡。
　　
　　湯貝也搖頭，她不會後悔的，如果婚姻是溫純可愛的綿羊，她和他就將它好好領回家，如果是大老虎，她和他也要將它訓得像是……綿羊。
　　
　　「沈時，我覺得咱們都有些不接地氣呢。」湯貝笑著點評一句。
　　
　　沈時同意這句話。對，他和她都不太接地氣，難怪能走在一起呢。
　　
　　對啊。
　　
　　可是兩個不接地氣的男女就不能過好日了嗎？她大腦裡的浪漫和夢想難道沾上了煙火味道就會變質嗎？
　　
　　還是說有一天沈時從男神變成一個了有煙火氣息的男人，她就不愛他了嗎？
　　
　　如果那樣，她和他的愛未免太輕飄了一些，就像是仙氣繚繞，美則美矣，沒有厚度。
　　
　　或許，她現在還不是很愛他，更多的是迷戀和崇拜，可是她一定會更愛以後那個沾上煙火氣息的沈時，那個變成一家之主的沈時，那個跟她一塊慢慢變老的沈時。
　　
　　他呢，一定是一樣的對嗎？
　　
　　沈時吻住了她，然後擁抱在還沒有裝修的二十六樓落地窗前，對面的萬家燈火映著他們的雙眸，迷幻的光影掠過他和她的面龐，像是人生的剪影一晃而過。
　　
　　心臟一鼓鼓地跳動，湯貝緊緊地圈住沈時的後腰，離開唇間的時候，再次對他說︰「沈時，你不要有什麼婚姻恐懼症噢，如果有，請及時克服。」
　　
　　這兩天到底是誰在犯怵，是誰退縮了一步？
　　
　　沈時沒有說出來，只是愉快地點了下頭︰「好啊，彼此彼此。」
　　
　　湯貝有些羞愧，頓了下說︰「我只是……」她這兩天之所以有些退縮是覺得她家老湯和老哥在敲詐沈家，於心不安又怕沈時和沈伯伯看輕了她。
　　
　　內心深處她從來都是一個渴望平等的人。
　　
　　但是今天收到老湯給她打的嫁妝存款，她已經自我治癒了，治癒她的並不是那筆錢，而是她想要的平等……
　　
　　當湯貝說出她家人給她打來的嫁妝，沈時總算明白了這兩天她的反常。對不起，有些事還是他沒有考慮周到。
　　
　　他和他爸怎麼會覺得被敲詐呢，甚至沈教授應該很感謝柏文這樣一一提出要求，他才好按照要求具體操辦。
　　
　　噢，是她多想了呢。
　　
　　「不過沈時，這套房名字真的不用加我的名字。」湯貝繼續抬眸，認真地說。
　　
　　「貝貝……」加名這樣的事，對他從來都不是什麼需要考慮的事。
　　
　　「而且我覺得這套房可以以後慢慢裝修，不用趕著結婚就住新房啊。這裡距離東院那麼遠，我們還是租在現在住的公寓更方便。而且沈……爸爸平時就一個人住，我們應該多回去陪陪他，週末就回紫金花園蹭吃蹭住，多好啊。」湯貝再次開口說。
　　
　　沈時笑了一下，他也只是聽別人說結婚要有全新的婚房。其實他自己無所謂，就是不想她有任何的委屈。
　　
　　什麼委屈啊。湯貝驀地想起兩家結婚討論群裡昨天季柏文說的那句︰「我家貝貝嫁人可一點都不能馬虎啊。」
　　
　　瞬間羞紅了臉。
　　
　　昨天她窺屏之後，就憤憤地找她哥私聊，結果季柏文甩她一句︰「貝貝，戀愛是你和沈時兩個人的事情，結婚卻是兩家人的事情，我作為沈時的大舅子還不能提要求嗎？」
　　
　　「我哥是故意的……」湯貝解釋說。
　　
　　沈時嗯了嗯，他當然知道季柏文是不嫌事多得折騰他，誰讓他搶走了他最疼愛的寶貝妹妹。
　　
　　雖然這套房決定暫時不裝修，回去之前，湯貝還是在這套房裡打轉了好久，同沈時一塊規劃起了兩人以後的家︰比如這裡要立一個大書架，用來放沈時成堆的專業書，大抽屜就放她的鏡頭，客廳的沙發要很大的那種，因為她喜歡躺在沙發上看視頻；臥室要像她和他租的公寓那樣有衣帽間，房間要更大一些，後面可能就要多加……一張嬰兒床。
　　
　　嗯，她很喜歡寶寶喔。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希望有個獨立的工作間，她會盡量準點入睡，可是有時候靈感夜裡擋不住，她可能還要悄悄地熬個夜。
　　
　　廚房雖然開放式比較漂亮，但是她更傾向半開放，純中式再搭配一個西式的操作臺。然後要有烤箱蒸箱以及洗碗機。
　　
　　那她和他就不會因為誰洗碗的問題產生分歧了。
　　
　　湯貝一一跟沈時說著，指點江山地描繪起了她和他以後的「家」，沈時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後面，清俊的面容蘊著點點笑意。
　　
　　湯貝突然回過頭，徵求他的想法︰「沈時，你覺得好嗎？」
　　
　　「很好。」沈時回她。
　　
　　湯貝笑呵呵，將頭一抬，自得地說︰「我覺得我能當好這個家的女主人呢。」這樣的自賣自誇，湯貝說完也不好意思了。
　　
　　只是，對於他和她的婚姻，不管她有沒有退縮，從來都是期待大於忐忑。
　　
　　畢竟，她真的是自願領的證啊。
　　
　　——
　　
　　回來的路上，湯貝以玩笑的方式跟沈時提了提領證之後的心情，說起來兩人還沒有好好交流過。「沈時，我上學的時候都是後進生，沒想到我畢業就領了證，感覺一下子領先了所有同學，在結婚這件事上變成了優秀生。」
　　
　　沈時開著車，回她說︰「這樣算的話，我在結婚這事上算是一個……後進生吧。」
　　
　　「對啊，就是先進帶動後進啊。」湯貝露出了得瑟的笑容。
　　
　　「貝貝，如果有時候覺得我冷落你了，你直接跟我說。」沈時突然轉了話題，語氣也有些微轉。他跟自己獨處太久了，有時候很難改變習慣，有時候就會不小心冷落了她。
　　
　　但是他絕對不是有意的，因為他怎麼捨得。
　　
　　湯貝微微撇下臉，然後朝沈時咧了下嘴，開口說︰「好啊……不過我覺得就算結婚了，我們還是要各自獨處的空間。如果有時候你覺得我煩了，你也要提醒我，因為我鬧起來連我自己都收不住。」
　　
　　沈時笑了笑，點頭說︰「好啊。」
　　
　　真的喔，她也知道自己性格鬧，用她哥季柏文的話來說，她鬧起來就像一頭脫韁的野馬，給她一片草原都不夠她瘋跑的。
　　
　　同樣沒想到的是，她那麼快就遇上了可以收服她的人了。如果事業上存在伯樂和千里馬，感情上何嘗不是呢？
　　
　　她還記得沈時對她說的那句︰「湯貝貝，你很棒。」
　　
　　從一時衝動領證到明確婚姻的意義，湯貝覺得自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人生徹底進階到了新階段……只是她沒想到自己也會這樣——「雙標」。
　　
　　閃婚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是因為愛得力量，發生在舒姐姐身上，她又很難接受了。
　　
　　當然，舒姐姐還沒有結婚，但是確定同趙先生下個月領證，婚禮可能就不辦了，到時候最親的親戚朋友簡單吃個飯。
　　
　　第二天湯貝被舒瑤約出來吃飯，因為同趙先生交往一段時間了，還沒有正式將趙先生介紹給她認識，既然都打算結婚了，自然要讓趙先生請她吃一頓飯。
　　
　　也算是正式將趙先生介紹給她認識。
　　
　　湯貝沒有帶沈時，一個人來到了趙先生訂好的中餐館子，價廉物美的平價館子，她到的時候，趙先生提前點了幾個菜，然後把菜單遞給她說︰「貝貝，你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別客氣。」
　　
　　湯貝拿起菜單，不客氣地看了起來，想了想說︰「要不再加四斤小龍蝦？」剛好買三送一呢。
　　
　　「好。」舒姐姐溫柔地答應她。
　　
　　趙先生提出了異議︰「四斤我們三個能吃完嗎？」頓了下，覺得有些尷尬，換話說，「舒瑤也不是很喜歡吃小龍蝦，她腸胃不好。」
　　
　　「噢……那不要了。」湯貝遞回菜單，笑著說，「突然想起我家沈醫生也不讓我吃小龍蝦，不太衛生。」
　　
　　舒瑤低了低頭，全程沒有插話進來。
　　
　　「還是再加兩菜吧。」趙先生客氣不減，依舊讓她加菜。
　　
　　湯貝加了一盤上湯娃娃菜。
　　
　　然後，她不放過任何細節地觀察這位趙先生，年紀顯然比舒姐姐要大一些，樣貌很普通，但是五官還算周正，戴著眼鏡，面容親切溫和裡透著一絲精明。
　　
　　舉止中規中矩，談不上哪裡好，也談不上哪裡不好，除了好像太會過日子了一點。
　　
　　舒姐姐說趙先生是做會計工作的，湯貝只能以理解的眼光看待這位趙先生了。
　　
　　可是內心裡，不管是存心還是私心，她都覺得趙先生配不上舒姐姐，不知道舒姐姐為什麼會找了趙先生，甚至決定跟趙先生結婚，難道只是年齡到了？
　　
　　上次舒瑤用「合適」來解釋她的選擇，她覺得自己理解的「合適」跟舒瑤表達的「合適」不太一樣。其實上次她也提出了疑惑，舒瑤用一句話問住了她︰「貝貝，我已經耗不起了。」
　　
　　「我也想為我自己而活，可是我也要考慮考慮我媽的感受不是嗎？」
　　
　　可是就算要結婚，也要找個好的呀！
　　
　　湯貝不是嫌棄趙先生，只是覺得舒姐姐從小都是老湯和善善嘴裡別人家的孩子，那麼優秀的舒瑤不應該獲得一份更好的愛情和婚姻嗎？
　　
　　不是她推銷自己人，這頓飯一對比，她覺得她哥季柏文都渣得清新了呢。
　　
　　她瞧著這位趙先生對舒姐姐是很好沒錯，但是趙先生表現出來的殷勤就像是普通男人娶到女神的那種驕傲和欣喜……可是一旦娶到手之後呢，女神不再女神了怎麼辦。
　　
　　所以……湯貝覺得自己雙標，甚至想在舒瑤結婚之前，撮合她和她哥。談戀愛分手又不犯法，事後如果趙先生要打她，她也認了。
　　
　　今天是週五，明後剛好是休息日，湯貝以超強的行動力報名參加了明後兩天的以「孤島求生」為主題的戶外野營男女活動。
　　
　　這個活動湯貝之前一直想參加，一群男女乘坐快艇來到無人荒島，然後集體在沙灘露營看星星看日出。
　　
　　好玩又浪漫。
　　
　　但是由於之前她一直沒有男朋友，一直沒有報名，因為沒有男女朋友的單身狗，會被自由匹配……
　　
　　抱著撮合的想法，湯貝報了四個名額；兩天一夜，她和沈時一個帳篷，她哥和舒姐姐一個帳篷，海闊天空，星幕低垂，她哥和舒姐姐還能有什麼鬱結是解不開的呢。
　　
　　報名之前，湯貝自然徵得她哥，舒姐姐以及沈時的同意。
　　
　　結果沒想到的是，舒瑤帶了趙先生一塊參加。明明之前答應她一個人過來……
　　
　　無人島嶼，一幫小年輕下了快艇之後，像是從一幫野生猴從都市回歸到大自然，個個蹦蹦跳跳興奮得不得了，不是嗷嗷直叫，就是撒腿瘋跑起來，還有一隻跪在了沙灘，對著藍天白雲喊出了人類的語言︰「天哪，這裡真的好棒啊！」
　　
　　對比起來，湯貝覺得她和沈時這幾個都進化得不錯。
　　
　　然後在領隊的帶領下，大家開始紮帳篷。
　　
　　天然的沙灘石後面，沈時選了一個風水寶地，拿出兩頂帳篷，一黃一紅；然後光著大腳站在沙子裡，有意問她︰「湯導，晚上怎麼安排啊？」
　　
　　湯導……沈時擠兌她起來還真是不含糊呢。
　　
　　湯貝穿著沙灘拖鞋，低頭看了看自己一個個圓潤的腳趾頭，瞅著不遠處的三個人，真希望自己每根腳趾頭都變成小腦袋，快給她出謀劃策。
　　
　　然後，她撩起眼皮說︰「沈時，我哥是你幫我叫來的，總之你也是幫凶，你要跟我一起想辦法。」
　　
　　沈時無奈，環顧了一圈四周，轉移話題說︰「沒想到這島上樹還挺多的。」
　　
　　樹多？
　　
　　就在這時，季柏文插著口袋走過來，湯貝理解錯了沈時隨口說的話，猜測地說了出來︰「啊……難道你想讓我哥晚上睡樹上嗎？」
　　
　　「……」
　　
　　原本要走來幫忙的季柏文全聽到了，緊緊地繃著臉，冷嗤出聲︰「睡樹上？湯貝貝，你當我鳥啊。」
　　
　　湯貝咬唇︰鳥人可以嗎？
　　
　　「……」
　　
　　沈時也沒想到貝貝能這樣理解他的話，好笑地勾起了唇角，海風拂上他的劉海，露出了清俊的額頭，面容生動而輕鬆，收了收笑意後，對上季柏文打趣說︰「我覺得睡樹上還真不錯，是一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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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3 08:59 AM

第74章　第七十四顆星

　　不遠處幾個小年輕在兩顆樹之間拉了一張網，隨後優哉遊哉地躺在了上面，喝著帶過來冰鎮汽水，蕩啊蕩；一臉的輕鬆愜意。
　　
　　此情此景，看得湯貝都想今晚睡樹上了……要不今晚她就當一隻貓頭鷹吧！
　　
　　回過頭，舒姐姐和趙先生在準備今晚的食物，基本是趙先生在處理，只要舒姐姐伸過手，趙先生就搶了過來，導致舒姐姐都有些尷尬，扯著嘴笑了笑。
　　
　　一塊回過頭看的還有她哥季柏文。
　　
　　隨後耳邊響起她哥譏嘲的聲音︰「湯貝貝，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湯貝︰……
　　
　　她的目的怎麼會是讓舒姐姐帶著趙先生過來秀恩愛，而是希望給她哥和舒姐姐一個和解的平臺。結果，她好像想得理所當然了……
　　
　　昨天她和舒姐姐是這樣交流的，得知舒姐姐要離職，也感受到最近她哥和舒姐姐在鬧矛盾，她就以和事佬的身份跟舒姐姐商量週末能不能一塊出來玩，就像小時候他們帶著她玩，週末她帶著他們玩；得到舒瑤同意後，她還拉了一個群，群名就叫做「貝貝去哪兒！」
　　
　　群成員四個，分別是她、沈時，她哥和舒姐姐。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隱瞞她哥要一塊參加週末活動，她以為舒姐姐既然同意一起玩了，肯定也是想給她哥一次機會。
　　
　　沒想到，舒瑤直接帶來了趙先生當殺手鐧，不僅沒有給她哥機會，還徹底擺明瞭態度。
　　
　　原本計劃的遊玩變成這樣的情形，湯貝才是最失落的那一個；即使沈時已經提醒過她，舒瑤和她哥都是成熟的男女，她的「計劃」在他們眼裡如同過家家般幼稚。
　　
　　所以舒瑤才順著她的「計劃」擺了她一道？不僅跟她哥表明了態度，也跟她表明了想法……
　　
　　或許，事情就像沈時說的，如果兩人合適早就在一起了，她不應該干預太多。
　　
　　不管了，難得週末，大家一塊出來放鬆放鬆也是好的，無人島露營活動不是也很讚嗎？湯貝跟著沈時一塊支帳篷，兩人搭配，很快支起了兩個雙人帳篷。
　　
　　湯貝迫不及待地鑽到了帳篷裡，滾了兩圈感受空間，然後探出腦袋招呼沈時進來︰「沈時，你也進來感受一下。」
　　
　　沈時聽到她的招呼，彎身進來，她笑呵呵地看著他，眼底卻有些抱歉，因為她沒有聽他的話。沈時牽起她的手，似乎跟她一塊承擔這次活動失敗的責任。
　　
　　如果她是主謀，他也是幫凶無誤了。
　　
　　湯貝心裡動容，偏過頭就在沈時臉上親了一口，結果對上一道班主任般的凝視目光。身在外頭的季柏文蹲著身，直直地盯著裡面的她和沈時，呵呵了好兩聲。
　　
　　沈時忍不住勾唇輕笑。
　　
　　湯貝又爬了出來，對季柏文說︰「哥，你也進來一下。」
　　
　　進來一塊親親嗎？季柏文撇了下眼睛，懶得脫鞋進來，湯貝無奈地抬了下眼皮說︰「這個是最大的帳篷了，我想看看三個人能不能睡下。」
　　
　　季柏文進來了。
　　
　　半分鐘後，三人並排躺著，湯貝躺在中間，沈時和季柏文像是兩座大山一樣靠著她，實在是有些擁擠。
　　
　　就在這時，沈時伸出手，將她往他懷裡攬了攬，直到她半邊身子都掛在了他身上。
　　
　　「這樣就空了。」沈時說。
　　
　　對……
　　
　　湯貝側了頭，對平躺在最左邊已經閉上眼的季柏文說︰「哥，要不晚上你就跟我們一個帳篷？」
　　
　　沈時下意識咳了一聲。
　　
　　季柏文一時沒有回話，過了會睜開眼，像是才聽到她剛剛提出的建議，扯著嘴角說︰「就這樣睡嗎？」
　　
　　呃，對啊，只要他沒問題。
　　
　　「我還不如睡樹上呢。」季柏文涼涼道。
　　
　　湯貝︰「……好吧。」
　　
　　她哥還能開玩笑，湯貝欣慰了不少。因為心裡有愧，晚飯的時候，她給她哥剝了一個澳柑，連沈時都沒有這個待遇。
　　
　　享受了一頓簡易的野外食物，湯貝和舒姐姐到遊艇上洗手間，然後來到遊艇的甲板上，逗留了一會。
　　
　　此時，正是海上落日最美的時候。
　　
　　海天連成一線，霞光如火，像是大片金黃色綢緞飄蕩著墜落海平面；濕鹹的海風徐徐吹著頭髮，湯貝舉起單反給舒姐姐拍了幾張照片。
　　
　　然後，她和舒瑤雙雙坐在甲板，待了好一會，享受這難得的自在。捋了好幾下頭髮，她轉過頭問︰「舒姐姐，下個月你真的要跟趙先生領證了嗎？」
　　
　　「貝貝……」舒瑤正要開口。
　　
　　甲板另一端傳來了兩道腳步聲，湯貝和舒瑤一塊回過頭，沈時和季柏文正一塊跨了上來，他們身上穿著同款襯衫，一藍一黑。
　　
　　各有各的帥氣。
　　
　　不遠處，趙先生坐在前面的岩石上，拿著手機拍照，看到甲板上的他們，揮了揮手喊話說︰「你們就那裡吹風吧，我在這裡拍拍照。」
　　
　　然後，露出了親切熟絡的笑容。她哥是趙先生的前老闆，半天相處下來，趙先生對她哥依舊保留著下屬的姿態。
　　
　　或者也可以說，她哥對趙先生拿捏著前老闆的姿態。
　　
　　湯貝心裡有一丟丟的愧疚，對趙先生。
　　
　　四人一塊坐在甲板上，湯貝說起了一件自己小時候落水的往事，地點就在舒姐姐房子後面的小河，舒姐姐跟她哥討論著作業題目，她坐在小板凳吃著酒釀楊梅，結果不小心吃多了，站起來搖搖晃晃走了兩步，然後「噗咚」一聲，就掉進了舒姐姐家後面的小河裡。
　　
　　「然後呢？」沈時問，想了想那個場景，搖了搖頭。
　　
　　其實湯貝自己並不記得這件事，當時她太小了，十歲以前的事情她沒記住幾件，連沈時去周莊玩也是非常模糊地存在她的記憶裡。剛剛她之所以能生動好玩地將自己四歲時候的落水趣事完整敘述出來，是去年她和舒瑤一塊從周莊回來，舒瑤對她講了一遍。
　　
　　她四歲落水那年，舒瑤和她哥正在念初中，兩人成為互幫互助小組，所以有時候放學回來，她哥就去舒瑤那裡寫作業……
　　
　　往事重提，就像翻開很多年前的老黃曆，看到黃曆上面標著的紅色記號，會有格外的緬懷感。
　　
　　緬懷的不是過去的事，而是已經過去的心情。
　　
　　「後來呢，當然是我哥一個箭步過來，將我撈了上來。」湯貝笑著說出來，側頭望著季柏文，「對吧，哥。」
　　
　　季柏文扯唇，問她︰「都是你自己想到的？」頓了下，有意地問她，「那麼小的事情你會記得？六歲尿床的事怎麼不記得了……」
　　
　　「咳！」湯貝被季柏文曝出六歲尿床的糗事，差點要跳起來捂住季柏文的嘴，可是兩人隔著一個位置，她只能看向沈時說︰「我……我沒有。」
　　
　　沈時眼眸一閃，笑著確認一句︰「……六歲啊？」
　　
　　湯貝︰「……啊啊啊啊！」她要殺了季柏文！
　　
　　季柏文終於報復成功，露出了一貫的嘲諷笑容，對著沈時說︰「沈時，你現在想退貨也來不及了，貝貝不止六歲尿過床，她——」
　　
　　她什麼？湯貝彎過身要去抓季柏文的手，她和她哥中間隔著舒瑤，沒想到她哥居然拿舒姐姐堵她，笑著說出後面的話，「四歲也尿過。」
　　
　　湯貝︰「……」
　　
　　她身子傾著，沈時摟住她肩，像是擔心她等會不是掉小河那麼簡單，而是掉大海了。季柏文沒有任何收斂，繼續放話說︰「湯貝貝，如果以後你還敢亂來，我就把你所有的糗事都爆出來。」
　　
　　湯貝急紅了臉。
　　
　　舒瑤突然站起來，說︰「我下去看看。」
　　
　　湯貝面色消褪，同樣也站了起來，離去的時候說︰「今天我和舒姐姐睡一個帳篷，你們三人一個。」
　　
　　沈時︰「……」
　　
　　季柏文︰「……」
　　
　　沒錯，這就是他們兩人一塊合夥羞辱她的後果。
　　
　　……事實，湯貝原本心裡就是這樣安排的，不管趙先生有沒有過來，心思歸心思，帳篷的安排還是要她和舒瑤一個，沈時和她哥一個，只是現在多了一個趙先生，他們三個男人有的擠了。
　　
　　入夜了，島上驚濤拍岸。無人島沒有燈光，但是在沙灘上生了火，還有明月星星帳篷裡透著的燈光，以及遙遙而望的燈塔。
　　
　　圍著火堆，大家面容輕快地坐著，聽著領隊宣佈等會的遊戲規則。
　　
　　這次參加孤島活動都是年輕人，大家都是從S市乘坐快艇過來，有學生，也有工作幾年的小年輕。對比起來，沈時和季柏文是這裡面最成熟的男人了……噢，還有趙先生。
　　
　　湯貝本以為沈時不喜歡這樣的活動，但是他表現得比她預想得要自在愉快，同她就像一對蜜戀期的男女。加上他襯衫挽著，穿著她買給她的沙灘拖鞋，整體氣質也顯得年輕，跟她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年齡差。
　　
　　不過，仍然帥得引人側目，尤其惹得圍坐在一塊的小姑娘暗暗窺看。
　　
　　然後，領隊講了好久的遊戲居然是「擊鼓傳花」，兩個安全負責人已經從快艇上拿下來一個鼓，和一個紅色的繡球。
　　
　　遊戲規則很老套，被傳中的人要麼被問真心話，要麼上場表演節目。
　　
　　湯貝有些躍躍欲試，因為不管是真心話，還是表演節目對她來說都不是大問題，結果這個繡球一直沒有傳到她手裡。
　　
　　她坐在沈時的右邊，沈時往左依次是她哥，趙先生和舒姐姐。
　　
　　伴隨著音樂和擊鼓聲，繡球在大家手裡飛快轉手，咚咚咚……沒想到第一次就停在了她哥的手裡。
　　
　　季柏文拿著繡球，一臉的豬肝，因為這個繡球是趙中信塞給他的。
　　
　　趙先生握了握手，有意化解尷尬說︰「好像是我的。」
　　
　　領隊的人笑了︰「啊，到底是誰的？
　　
　　「我的。」季柏文抬頭，然後以吩咐的口吻開口，「問話吧。」
　　
　　領隊差點被季柏文的語氣震到，為了提起遊戲氣氛，故意問：「帥哥……你有帶女朋友來嗎？」
　　
　　「沒。」
　　
　　「是沒帶嗎？」
　　
　　「不，是目前沒女朋友。」
　　
　　「噢！！！！」全場起哄，領隊目光一轉，玩笑道，「在場還有單身的姑娘麼，好好把握啊。」
　　
　　季柏文抿了下唇，
　　
　　領隊玩笑適可而止，面對著季柏文，發問了︰「好，那我就問了——帥哥一共談過幾次戀愛？」
　　
　　湯貝立馬暗搓搓地看向她哥，腦袋挨著沈時的懷裡。
　　
　　她哥應該只有一次吧，就是程瑩瑩，所以她就算不太喜歡程瑩瑩，知道程瑩瑩也不喜歡自己，之前對程瑩瑩也都是當準大嫂對待。
　　
　　沒想到，季柏文脫口而出，像是隨便報了一個次數︰「四次。」
　　
　　湯貝︰她哥是瘋了吧！還是男人的虛榮……
　　
　　鼓聲再次響起，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繡球跟她哥有仇，當鼓聲落下，球花再次停在了季柏文的手裡。
　　
　　季柏文︰……
　　
　　隨後，季柏文當著所有人的面，無恥地將球花放在了沈時的手裡。
　　
　　沈時拿著球花對視著季柏文，沒有說話。
　　
　　作弊是不對的，回答的人依舊是她哥，問問題的是一個女生，咬著唇問季柏文︰「這裡有幾個你愛的人，朋友愛人都可以算。」
　　
　　女生顯然是放了季柏文一馬。
　　
　　這個問題，季柏文卻頓了好一會，才出答案︰「兩個。」
　　
　　聽到答案的時候，湯貝默默地低下頭，然後抬頭看向不遠處的舒瑤，只見火光閃爍在舒瑤秀氣面龐。
　　
　　明明暗暗裡，看不出情緒。
　　
　　沒想到，季柏文突然起來了興致，不止回答了問題，還要表演節目，看向沈時說︰「給伴個奏？」
　　
　　剛好前面有個玩音樂的大男孩帶了一把吉他，沈時想了一下，看了看她，居然點下頭，然後問季柏文︰「你要唱什麼？」
　　
　　沈時還會彈吉他嗎？
　　
　　湯貝覺得她哥有一種豁出去的衝動，待沈時從大男孩手裡拿過吉他，輕輕撥了兩下弦調了調音，畫面實在有些刺激。
　　
　　彷彿看到了沈時另一個樣子。
　　
　　更刺激的是，她哥季柏文還要開嗓唱歌，唱那首曾經最爛大街的歌曲《大海》。當然，身處這樣的無人島，《大海》是一首很應景的歌，可能除了應景，還映襯著心情……
　　
　　而她哥整個樣子，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不僅豁出去，連同整個人都……風騷了起來。
　　
　　當然，還有騷得更有風姿的沈時。
　　
　　晚風吹著兩人的襯衫，一人彈著吉他，一人哼唱著老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視，湯貝更是發怔地看著他們兩個。
　　
　　沈時隨意地抱著吉他，幾乎完美地配合著她哥，因為中間她哥忘了下詞，作為哥們他替他唱了一句，唱完還朝她眨了下眼睛……
　　
　　湯貝差點心跳錯亂，面頰發燙地看著沈時和她哥，她想說——老男人騷起來完全沒有他們年輕人什麼事啊！
　　
　　從那遙遠海邊慢慢消失的你
　　
　　本來模糊的臉竟然漸漸清晰
　　
　　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
　　
　　老歌的曲調句句清晰地從季柏文嘴裡哼唱出來，搭著沈時的友情伴奏，兩人別有味道的演奏悠悠揚揚地落在圍坐在無人島沙灘的每一位的耳畔，聲線成熟又不缺感情。
　　
　　很多年前，季柏文推開教室的門，意外看到性格安靜的舒瑤居然在唱歌，她立在教室後面的黑板前，一邊畫著板報，一邊戴著耳塞輕哼著老歌《大海》。
　　
　　那是她從他這裡借走的一個磁帶，磁帶拷有高中三年英語聽力題，但是開頭他放了一首老歌。
　　
　　就是這首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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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3 09:10 AM

第75章　第七十五顆星

　　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
　　
　　就讓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
　　
　　就讓它隨風飄遠……
　　
　　天幕低垂，漫天繁星的無人島，夜風濕涼又黏人，火堆燃燒發出木頭破裂的滋滋聲。晦暗不清的光線裡，火光焱焱，她哥唱得不顧一切，沈時面容輕鬆而自在，更像是替朋友幫個忙，順便撩個……妹。
　　
　　彈唱的整個過程裡，沈時目光只對著她，像是彈給她一個人聽。偶爾低頭看兩眼琴弦，隨即又抬眸深情望著她，眼神明亮又黏人。
　　
　　湯貝︰「……」血槽已空。因為有人學著小年輕耍帥撩妹，犯規犯規……
　　
　　那就犯規吧，徹底犯規一次。沈時低了低頭，心情有著說不出的愜意柔軟。
　　
　　誰都有自己的年少青春，他是高中學會彈吉他的，無聊搗鼓音樂玩，用理性的思維彈奏感性的音樂，調劑無聊而枯燥的成長人生。
　　
　　可是，現在有些不一樣。
　　
　　音樂無疑也是一種表達。
　　
　　他已經不滿足貝貝只參與他的未來，還希望她能瞭解他的過去。他的過去沒有她，可是他也想帶她認識認識以前的沈時。
　　
　　就像季柏文同他講起小時候的她。
　　
　　終於，兩位大帥哥的彈唱表演結束，掌聲響起，湯貝跟著輕輕地拍了拍手，事實她更想拍拍自己的臉；視線不經意一轉，她看到舒瑤素著一張臉，對比周圍熱鬧的起哄聲，整個人都顯得格外安靜。
　　
　　海上明月生，夜裡的大海澎湃又沉靜，湯貝鑽進帳篷前，看到她哥一個人走去了停靠在岸邊的快艇，顯然今晚他不會三人擠一個帳篷。
　　
　　所以留下沈時跟趙先生一塊睡嗎？
　　
　　不，沈時今晚也選擇睡快艇的甲板上，他一向不喜歡跟人擠，何況是完全不熟悉的人。
　　
　　但湯貝喜歡帳篷，也喜歡跟舒瑤一塊睡覺。
　　
　　深夜來臨，兩個女人窩在沙灘的帳篷裡，看著群星滿天；兩個男人躺在快艇的甲板上，感受著潮湧潮退……
　　
　　第二天清晨，大家看完海上日出，收拾好東西後，便登上快艇回S市。湯貝拍了很多照片，可惜幾十張照片裡只有一張她哥和舒姐姐一塊入鏡。
　　
　　兩人一前一後的站著，她哥像是望著遠方，又像是凝視著舒姐姐。她將所有照片都發到了「貝貝去哪兒」的四人群裡，任由他們挑選。
　　
　　比起過來時她哥的一張冷臉，回去快艇裡季柏文整個狀態都像是昨晚放任自我的靈魂還沒有收回來，五人坐在快艇的吧台前，話最多的人不是她，而是季柏文。
　　
　　一直說著周莊成長時光，關於她，也關於舒瑤。
　　
　　提起的時候，嘴角掛著笑，襯衫半開解，單手搭著檯面，恣意地翹著腿，整個模樣簡直是風騷無邊。
　　
　　沈時已經恢復了一貫沉靜淡然，只是每當季柏文提到她的話題，眼尾往她這邊一帶，神色悠然。
　　
　　……所以昨晚兩老男人在甲板上聊什麼了？
　　
　　這次活動一共過來三艘快艇，每艘快艇十個人，所以他們這艘快艇除了他們五個人以外，還有另外五個小夥伴。
　　
　　他們都是一個科技公司的程式員，其中一個高瘦的哥們笑點特別低，不管別人說什麼都能哈哈大笑一通。
　　
　　體質十分神奇。
　　
　　不是那種故意配合的假笑，而是真的發至肺腑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的那種。加上同行的另一個哥們又擅長講笑話，他們這艘快艇裡，一直不停地充斥著哈哈哈，哈哈哈……湯貝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愛笑的人了，沒想到有人比她還愛笑。
　　
　　然而，快艇只行駛了一半的距離，這位愛笑的哥們不笑了，不是不想笑，是笑不出來。只見他口唇發白，像是呼吸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他朋友也看出了他的異常，關心地發問︰「賀子，你怎麼了？」
　　
　　一道關心的問話讓沈時注意到了他們。沈時原本坐在快艇最裡面的位子，完全沒有看到那位哥們的突發情況，待看到那位哥們發紫的面容，以及看到他還要站起來出去透氣，立馬站了起來。
　　
　　勸阻出聲︰「你先坐著不要動。」
　　
　　同時，反應快速地上前，伸手握住了這位叫賀子的哥們。突然的變故，湯貝跟著沈時蹭了過來，對他們一幫人解釋說︰「我老公是醫生……你們讓他看看。」
　　
　　同行的朋友立馬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湯貝更是不安地看著這位發病的哥們，不知道他好端端地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哮喘？
　　
　　賀同學狀況越來越不對，很快還捂起了胸，似乎胸腔非常疼痛。他的朋友同樣懷疑是哮喘，可是哮喘怎麼說來就來？之前並沒有這個毛病啊。
　　
　　「不是哮喘，是自發性氣胸。」沈時確定了情況，冷靜提出，「他這個情況要盡快胸腔排氣。」
　　
　　自發性氣胸絕大多數都是肺大泡破裂引起的，這位賀同學的情況無疑還十分緊急。
　　
　　「什麼？氣胸？」快艇裡的所有人都懵了，可是現在距離S市碼頭還有一個多小時，就算到了碼頭，距離市區醫院更遠。
　　
　　怎麼做胸膛排氣？
　　
　　一直時間，眾人急得團團轉，手足無策。賀同學更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來，面色愈來愈糟糕。
　　
　　慶幸的是，他們這裡還有一個醫生。
　　
　　比起他們，沈時不管舉止還是語氣都透著沉著和幹練，甚至帶著些霸氣，他端正了賀同學的坐姿，以基本急救辦法稍稍緩解賀同學呼吸困難的症狀。
　　
　　同時裡面，季柏文也站起來走了過來，看了看情形說︰「我問問前面遊船有沒有急救箱。」
　　
　　快艇基本不會配備急救箱，但是前面剛好駛過一艘大輪船，輪船上急救設備基本很完善，同時還配有船上急救員。
　　
　　對於發號施令的事情，一向是季柏文的優勢。
　　
　　最快的協商之後，快艇的船員跟前面的大遊艇取得了聯系，中間都是季柏文跟他們交涉，然後按照沈時提出的需求，再對他們提出急救要求。
　　
　　不到五分鐘，快艇靠近大輪船，一個醫生模樣的男人提著一個急救箱從輪船的船梯爬了下來，來到了他們的快艇上。
　　
　　很好，急救箱裡有穿刺針頭，沈時對這位賀同學進行了急救抽氣，中間還借用了某位哥們的一隻……避孕套。
　　
　　避孕套緊縛在穿刺針頭，然後在膠套尾端剪了一弓形裂口，呼氣吸氣之間，膠套一張一縮，直到將胸膛裡的氣體順利排出。
　　
　　一個小時後，快艇終於停靠在了S市遊艇俱樂部碼頭，提前呼叫的救護車已經停在碼頭等著；大家一塊幫忙，將賀同學護送上了救護車。
　　
　　因為沈時做了排氣處理，賀同學面色已經沒那麼難看了。
　　
　　救護車一塊過來了一位急救醫士和兩位護士，沈時對他們大致交代了一下，先說出他的判斷，然後交代他已經做過的急救措施。
　　
　　湯貝聽到了「肺大皰」三個字。
　　
　　然而，得知沈時已經做了排氣處理，急救醫士面露為難之色，大概是怕出事後找不到責任人。
　　
　　沈時自報名諱︰「我是S大附屬醫院東部院區的外科醫生，我叫沈時，如果有問題，後面你們可以直接聯系我。」
　　
　　口吻沉著，磊落，沒有絲毫的退縮。湯貝全程站在沈時後面，緊張地抬了抬頭。
　　
　　「原來是醫生，那問題應該不大。」急診醫生解釋說。
　　
　　然後，跟著上車的朋友對沈時道謝，沈時沒有太大的反應，待救護車門關上，牽上了她的手。
　　
　　大家能一起遊玩都是緣分，只是沒想到生命真是太脆弱，湯貝收了收視線，抬眸看向沈時問︰「……真的是大笑導致的嗎？」
　　
　　如果這樣，她以後都不敢放聲大笑了。
　　
　　「他應該原本就有肺氣腫，加上快艇顛簸海上氣流不穩才導致的。」的確，生命有時候很脆弱了。
　　
　　「噢。」
　　
　　湯貝悻悻地眨了眨眼睛，隨後表揚起剛剛沈時對賀同學的急救處理，簡直太帥了有沒有。
　　
　　沈時只是笑了笑。
　　
　　牽著她的手，告別她哥和舒瑤他們，驅車回到了他和她現在住的公寓。
　　
　　沈時和她哥的車都停在碼頭，舒瑤是她哥接過來的，後面自然由季柏文送回去。回去的路上，舒瑤坐在後座，趙中信搶在了前面的副駕駛。
　　
　　舒瑤已經提出了離職，不過季柏文暫時沒有同意，所以她現在還是他的助理。
　　
　　「等會我要回一趟公司，你跟我一起。」季柏文對後座的人說。
　　
　　舒瑤抬了抬頭︰「……好，季總。」
　　
　　副駕駛趙中信握了握手，心底思緒那個復雜。從昨晚到現在，他不是沒有感受出季柏文對舒瑤的態度，以及對他的不爽。之前他在森善，就知道舒瑤和季柏文不僅是上下級的關係，還是老朋友和老同學。
　　
　　之前也有人傳言舒瑤跟季柏文有男女上的糾纏，但也只是謠傳，因為這些年季柏文一直有女朋友，在公司和舒瑤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可是，昨晚他感受到……季總對舒瑤可能不只是助理那麼簡單。
　　
　　回想這段時間，舒瑤能成為自己的女朋友，趙中信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舒瑤在他心裡一直是女神般的存在，北大畢業，樣貌清秀，身材姣好，加上工作能力一流，不管是性情品行都十分出眾。原先他在森善對舒瑤連追求的勇氣都沒有，從來只有默默關注的份。後來為什麼會有了交集呢，原因是前幾個月他得知舒瑤父親在昆山第一醫院住院，剛好他在昆山第一醫院有個認識的朋友，剛好是腫瘤科的醫生，就立馬托朋友提供了一些小小的照顧。
　　
　　自然，他幫了忙，就會讓舒瑤知道。
　　
　　後面，回S市上班的舒瑤以請他吃飯的方式表達謝意。他太意外了，原來女神沒有想像中的驕傲，也沒有外人傳言裡的高冷。
　　
　　更鬧不清楚的是，他朋友並沒有提供太多照顧，不知道是舒瑤誤會了什麼，還是他朋友沒有對他說清楚。
　　
　　總之那頓飯後，趙中信趁機發動了追求。他的追求方式很木訥，就是對她好，像是天時地利人和一樣，舒瑤很快答應了他，兩人開始了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他還見過了舒瑤的母親，就算他結過一次婚，她母親仍然對他十分滿意，因為他是S市本地人。同樣他看出舒瑤的母親對舒瑤的婚事很著急了……
　　
　　難怪舒瑤找了他。
　　
　　沒來由的，趙中信內心除了欣喜之外，又有了一絲優越感。舒瑤本人是很優秀沒錯，可是她已經不是年輕姑娘了，她也不是S市本地人，她還有一個常年生病的母親。
　　
　　這樣一想，趙中信也不覺得自己配不上舒瑤了。
　　
　　然而是不是事情太過順利了，趙中信內心深處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和忐忑，這種情緒在昨晚季總唱歌的時候達到了極點。
　　
　　結合前面遊戲裡季柏文表明在場人裡有兩個愛人。一個是妹妹，另一個是誰？總不會是妹夫吧……
　　
　　「季總，你昨晚遊戲回答的問題，都是真的嗎？」趙中信以玩笑的方式打開話題，問起了心裡的懷疑。
　　
　　……終於憋不住了啊。
　　
　　季柏文開著車，回答說︰「前面是假的，後面是真的。」
　　
　　趙中信︰「那後面兩個是你妹妹和沈醫生吧。」
　　
　　「沈時？」季柏文扯起唇，反問趙中信，「你會愛一個男人嗎？」
　　
　　趙中信︰「……」
　　
　　那另一個是誰？
　　
　　不等趙中信發問，季柏文不問自答︰「昨天我說的兩個人，一個是我妹妹，另一個——」季柏文突然一腳剎車，停下車。
　　
　　前面是紅燈。
　　
　　他視線從後視鏡掠過後座面容發白的舒瑤，車內氣氛徒然生硬，偌大的悍馬車廂變得逼仄，季柏文轉頭看向趙中信，陳述起了態度，開口說︰「趙中信，之前我親自開了你，是因為你的工作能力不過關，不過你追女人的本事挺好的，以前我上下級關係，現在我們是情敵了。」
　　
　　情敵？他和季總成為情敵了？
　　
　　趙中信只覺得呼吸一滯，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季柏文目光一轉，繃了繃臉，又加了一句︰「還請多多指教啊。」
　　
　　趙中信︰「……」
　　
　　有人囂張又強勢，可是這世上最難對付的人，不就是強勢又囂張的男人的嗎？
　　
　　昨夜季柏文和沈時雙雙躺在快艇的甲板上，他對沈時說︰「就算舒瑤要急著結婚，我也不希望對象是趙中信。」
　　
　　「就沒有私心？」
　　
　　私心，當然有。可是感情上，他挺害怕跟舒瑤成為男女朋友，收到辭職信那天，他提出的交往更多是口不擇言。
　　
　　「沈時，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自己沒辦法？」
　　
　　「……沒辦法。」
　　
　　大概過來好一會，沈時提醒他︰「你不是最擅長棒打鴛鴦嗎？」
　　
　　「……」沒錯，他不僅擅長棒打鴛鴦，他還不講理。
　　
　　只是有些事季柏文真的明確心意嗎？如果明確，他就不會找沈時問感情問題了，後半夜，沈時都閉眼睡著了，他再次叫醒沈時，朝著他臉問︰「沈時，你覺得我和舒瑤適合在一起嗎？」
　　
　　沈時轉了個身，實在不想理他，過了會才痛苦地說︰「適不適合你自己不清楚嗎？」
　　
　　「……」
　　
　　又過了一會，沈時再次說︰「不過你向來感覺不準，反著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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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3 09:28 AM

第76章　第七十六顆星

　　無人島露營回來，湯貝就沒有再管她哥和舒姐姐的事了。從她敏銳的觀察力來看，她哥對舒瑤已經改變了態度，甚至無所保留地表露了某種他想掩藏又沒辦法掩蓋的男性佔有慾；至於舒姐姐對她哥還有沒有想法，她……不知道。
　　
　　或者說，就算舒姐姐對她哥還存著感情，以舒姐姐的性格可能還是會選擇……趙先生吧。就算不是趙先生，可能會是另一個張先生李先生。
　　
　　感情之事本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每人都是不同的個體，對感情的要求也不一樣。
　　
　　何況感情之事本很難定義，她原先還覺得她和沈時不合適，他也不符合她對理想男友的期待，現在隨著兩人相處，她和沈時簡直是——天生一對。
　　
　　如果將她和沈醫生放在武俠小說裡，沒準還能成為一對懸壺濟世的俠侶……
　　
　　湯貝拿沈時的手機號重新註冊了一個微博小號，同時取了一個別有意味又少女心的名字，就叫做「滄海拾貝1211」。
　　
　　不過這個名字，放在微博上屬於完全不起眼的那種。
　　
　　沒想到她剛在「滄海拾貝1211」發了一條心情微博，「小怪瘦」就私信了她，激動地對她說︰「三哥，你的小號被扒出來了！」
　　
　　她小號很多，小怪瘦說的是哪個？
　　
　　「就是你和沈醫生的那個！」
　　
　　啊？她和沈時的「滄海拾貝1211」嗎？湯貝立馬看了看目前登陸的賬號，不對，依舊很平靜啊，粉絲依舊只有三個，全是系統自動送的。
　　
　　隨後，小怪瘦給她發來了一個微博帖子，以及傳說中那個被扒的微博小號——「沈醫生的小手手」。
　　
　　「沈醫生的小手手」湯貝之前就有關注到，因為這個小手手的賬號介紹就是︰我和沈醫生的日常分享……
　　
　　怎麼看都是一個秀恩愛的微博號。
　　
　　湯貝原本覺得就是網友惡搞，就沒有再關注了，原本沈時也不是名人，小手手就算記錄她和沈時的日常，粉絲也就那麼幾個小眾的顏值控。
　　
　　沒想到是，小手手居然關注了她的大號「湯三哥」，同時在微博裡發圖的時候不小心暴露了坐標，就是在東院……然後她的幾位黑粉就開始聯想推測︰「沈醫生的小手手」是不是就是她「湯三哥」的小號，結合她之前說自己是女人，外加有老公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真不是「沈醫生的小手手」，也不知道「沈醫生的小手手」是何方神聖，但是她家黑粉覺得「沈醫生的小手手」就是她的小號。
　　
　　Orz！
　　
　　衛生間裡，沈時在洗澡，湯貝躺在床上研究著小手手的微博，覺得小手手一定也是東院裡的人，因為小手手真的很瞭解沈時。
　　
　　雖然小手手記錄的事並沒有暴露沈時太多資訊，但是記錄的幾件事都是真的，沈時做的手術和時間也都完全能對上。
　　
　　甚至還發了一張東院食堂的照片，內容是——「今天跟沈時一塊吃食堂，感覺自己可以多吃一碗飯。」
　　
　　湯貝︰「……」
　　
　　沈時擦拭著頭髮出來，見湯貝貝撅著屁股躺在了床上，手裡捧著一隻手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還踢了踢腿。
　　
　　沈時伸手踫了踫她的腦袋。
　　
　　她朝他抬起頭，嘴巴也是撅著。
　　
　　「怎麼了，在看什麼？」沈時問，眼裡漫上一絲笑意。因為有人這副樣子，就像一種小動物。
　　
　　結果小動物還很有情緒，直直地看著他說︰「揪狐狸精啊。」
　　
　　沈時點了下頭，去了外面客廳，回了一個來自美國的電話，湯貝側耳聽了聽沈時的電話交流，除了前面兩句道好的話，後面她全聽不懂。
　　
　　偶爾幾個能聽懂的單詞，也是跟醫療有關係。
　　
　　她突然想到一個腦洞，如果沈時以後要偷情，都可以當著她的面直接跟情人用醫學英語交流，因為她一定發現不了。
　　
　　實在忍不住了，湯貝用「湯三哥」的號給小手手發了私信，開門見山地問︰「你是？」兩字，表達了她脾氣不是很好噢。
　　
　　小手手人在線，很快回了她，也是兩個字︰「你猜？」
　　
　　湯貝︰「……」
　　
　　沈時打完電話進來，湯貝盤坐在了床上，一臉的委屈巴巴，然後朝沈時張開雙手。沈時走過來，任由她抱住他的腰，笑了笑，繼續問她︰「到底怎麼了？」
　　
　　湯貝仰著頭，揪了揪他的灰色睡衣，直接問了出來︰「小手手是誰？！」
　　
　　沈時真的愣了下，也問她︰「……什麼小手手？」
　　
　　剛剛不是還在揪狐狸精嗎？怎麼又變成小手手了？
　　
　　因為小手手就是狐狸精！
　　
　　湯貝把手機給沈時看，沈時接過，大致瀏覽了一下「沈醫生的小手手」這個微博內容，過了會把手機遞還給湯貝，說︰「雖然我還不確定，但是大概知道他是誰了。」
　　
　　就在這時，小手手給她發來一條私信，一張他和沈時的合影，手術室裡剛結束的合影。照片裡沈時還帶著口罩，但像是被拉著一塊合照。
　　
　　合照的男人露著一排潔白的牙齒，大圓臉，不是胡醫生還是誰。
　　
　　哦，胡醫生是誰？沈時的副助手。
　　
　　……所以也是沈醫生的小手手！這波操作，湯貝也是服氣了！
　　
　　腫瘤科一向是整個醫院環境最壓抑的科室，不知道是不是環境過於壓抑，反而滋生了樂觀的心態。原先她以為醫生的形象都是沈時這種沉穩冷靜客觀的樣子，或者像丁醫生那樣對看不順眼的事情秋風一樣冷酷，對待病人又像春風一樣溫暖。
　　
　　事實，腫瘤科也有好多內心逗比又樂觀的醫生，類似胡醫生這種。
　　
　　用黃醫生的話來說，輪轉結束還能選擇留在腫瘤科的，內心沒有一點自我調節能力怎麼行。
　　
　　的確，自從進入了腫瘤MDT科室拍宣傳片，她的自我調節能力都提升了一大截，當然很大的原因是，愛情的甜蜜沖淡她對癌症的陰影。
　　
　　湯貝去MDT病房採訪李修山同學，李同學就要做第二次手術了。他第一次手術已經是三年前，沈時看過他的病理報告，當時是S市另一家三甲醫院的一位外科醫生給李同學做了甲狀腺全切合並雙側側頸淋巴結清掃手術。
　　
　　甲狀腺手術在腫瘤外科裡並不是大手術，但是頸部解剖以及淋巴結清掃對外科醫生來說是一個技術活，如果不能清掃乾淨，後期很容易就會復發。
　　
　　顯然，第一次手術李同學並沒有做好，手術結束之後，他還恢復了整日碼字的狀態。
　　
　　這三年，甲癌一直存在他的體內，只是相對和諧地處於共存狀態，結果因為後面連續爆更才復發進了東院。
　　
　　之前李同學也有過其他治療，用沈時和丁醫生的話來說，都是一些無效治療，尋求心理上的安慰，事實對他的病情沒有起到任何幫助。
　　
　　所以說，有時候癌症這件事，自己的意識和態度是最重要，治療上要相信醫生，前提也要有自己的判斷力啊。
　　
　　然而，下午就要手術，李同學還想著網絡更新的事情，一臉的憂愁。
　　
　　湯貝真的不理解了︰「更新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李同學穿著病號服苦澀一笑，回答她︰「碼字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全部，你說重要不重要。」他可是要奮鬥成為大神的人。
　　
　　湯貝忍不住，蹙了下眉頭說︰「可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何況你……」有些話她不知道要不要說，她不是很瞭解網絡連載這一行，不過她之前追過一位大神的小說，也沒有像李同學這樣天天萬更啊。
　　
　　「質量不是比數量重要嗎？」湯貝說。
　　
　　李同學卻對她撩了下眼皮，一副她不懂的樣子︰「我們這行你不懂的，今天寫不出來讀者就追著你罵，我的定位就是更新達人，一旦我連更新都沒有了，我不是就沒特色了嗎？」
　　
　　湯貝有些被問住，感覺李同學瞬間都高大起來了。
　　
　　「可是作品特色更重要啊！我以前追過一個作者，也是男作者，還是很大的一個神，叫烽火戲諸侯來著。他更新也不多啊，最多一天幾千字。」
　　
　　李同學繼續斜眼看她︰「你也知道烽火是大神。」
　　
　　湯貝納悶了，反問李同學︰「大神怎麼了，我跟你說，大神就是要心態好，人家大神還太監呢，所以你每天少寫點，會死人嗎？不會！但是如果以後你還這樣，你就真的會……」
　　
　　湯貝不說了，她也是跟李同學熟了，才把話說得這樣直接。
　　
　　李同學沉默了下來。
　　
　　湯貝默默抬著眸，同她的攝像機一樣盯著李同學，隨後李同學抬了抬頭，對她說︰「等會你能不能登陸我的賬號，上去給我請個假……」
　　
　　湯貝連忙點頭，頓了下︰「原因要告訴你的讀者嗎？」
　　
　　李同學將臉一轉︰「隨便吧。」
　　
　　因為李同學手機電腦都被丁醫生沒收，李同學已經有陣子沒有更新過了，湯貝在某文學網站登陸了李同學的作者賬號，底下果然大堆跳腳的讀者。
　　
　　湯貝上去請假，以朋友的口吻留下兩行請假條︰「很抱歉，李同學由於身體原因進了醫院，後面要手術治療，這個月暫時不能更新，還望理解海涵。」
　　
　　「最後，讓我們期待他的回歸，帶給你們更好的作品。比心！」
　　
　　晚上，湯貝刷了刷李同學小說底下的評論，她以為讀者都會理解，但是並沒有。大家都在罵，罵李同學找理由太監……
　　
　　「好吧……比心。」
　　
　　「比心個鬼。」
　　
　　「沒更新還賣萌，無恥！」
　　
　　……
　　
　　湯貝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李同學住院都不敢請假了——因為他底下都是一群祖宗啊！
　　
　　簡直比她家黑粉還可怕。
　　
　　很快，她和沈時的婚禮邀請函出來了，邀請函有兩種，一種是微信裡轉發的電子音樂版，另一種是沈教授的手寫請柬。
　　
　　醫院這邊，給的都是手寫請柬。
　　
　　婚禮請柬她從沈家拿過來，一直放在她這裡，有田院長黃醫生楊醫生胡醫生……加上幾位她熟悉的護士朋友。
　　
　　然而婚禮請柬放在她包包裡好幾天了，她遲遲沒有拿出來，就像是揣著一個甜蜜的消息，只醞釀，不公佈。
　　
　　她沒有發，沈時也不催她，一副見她到底什麼時候公佈出來。
　　
　　不是她不想公佈，主要她怕喜事太突然，公佈出來的時候就有爆炸般的效果。仔細算算她和沈時從確立交往到現在發婚禮請帖才三個月時間。
　　
　　還不到一點……
　　
　　常理上，她和沈時這樣急著結婚只有兩種可能，別人也只會有兩種理解，一她被騙婚了，二她和沈時搞出「事故」了。
　　
　　對比起來，湯貝更能接受第二種猜測呢。要不，她真的懷一個小貝貝吧？湯貝樂了樂嘴，靠在辦公椅背拍了拍自己的小腹，隨後用手托住腰，正要學著孕婦走路——
　　
　　「嗨，丁醫生！」湯貝立馬直了直腰，朝外面進來的人打招呼。
　　
　　丁翝站在門外，稍微打量了她一眼，見整個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回到了自己辦公桌。
　　
　　「你後面要寫一個孕婦角色嗎？」丁昇坐在辦公桌前，忽然出聲問她。
　　
　　湯貝鎭了聲，羞澀地回過頭說︰「沒有沒有！」然後，笑呵呵地解釋起來，「我就是心血來潮，提前體會一下孕婦的狀態。」
　　
　　隨後，沈時也手術結束回到辦公室，湯貝覺得丁醫生看沈時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
　　
　　簡直可以用意味不明來形容。
　　
　　下班回去的路上，湯貝一邊吃著雪糕一邊對沈時說︰「沈時，我跟你說件事噢——丁醫生可能覺得我懷孕了。」
　　
　　沈時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番，轉頭問︰「他怎麼覺得的？」身為丈夫的他都不知道他的女人懷孕了，丁昇是怎麼看出來的？
　　
　　湯貝摸了摸自己肚子，剛咬了一口冰涼的雪糕，肚子都有一絲冰涼涼，加上車裡打著空調，完全是清爽一夏。
　　
　　「因為我在他前面裝了一下……孕婦。」湯貝坦誠說。
　　
　　沈時︰「……」
　　
　　湯貝笑嘻嘻，隨即抿了抿唇，瞅向沈時說︰「要不，我們直接坐實了吧。」
　　
　　沈時︰「……」
　　
　　她開玩笑呢。
　　
　　沈時也知道是說笑，剛好紅綠燈，他轉過頭，對她說︰「給我一口。」
　　
　　什麼，雪糕嗎？湯貝立馬將雪糕送到沈時的嘴邊，結果沈時一口咬下了她半截。
　　
　　湯貝︰……
　　
　　湯貝先把電子邀請函發到了洛杉磯群裡，她和沈時的婚紗照是她找攝影系的一位朋友幫的忙，走得不是影樓風，一個下午就搞定了婚禮和請柬上的需求。
　　
　　主要原因，她和沈時登對，隨便怎麼拍都好看。
　　
　　當然照片拍得也不是很多，主要沈時不太愛拍照，加上她本身也是玩攝影的一份子，對刻意擺拍婚紗照這事興趣不大。
　　
　　「張醫生，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湯貝發了電子邀請鏈接後，同時@了張安碩。
　　
　　張安碩很快跳出來，發了一排感嘆號︰「！！！！！」
　　
　　過了一會，張安碩再次發來消息︰「湯妹，你和時哥這樣一看，真的好登對！網上有句什麼話來著，我要成為你們的CP粉了！」
　　
　　真的嗎？！湯貝並不太信誒。
　　
　　「當然！」張安碩強調說。
　　
　　「不管不管，等我回來！我要回國給你們當伴郎，你讓沈時給我留伴郎的位子。」張安碩主動提出當伴郎的請求，隨後還發了一個撒嬌的表情包。
　　
　　呃，不用撒嬌……
　　
　　她和沈時結婚她不缺伴娘，但是——沈時真的缺伴郎，她哥是沈時的哥們沒錯，也沒有結婚，但是大舅子身份不能屈尊紆貴給沈時當伴郎啊。
　　
　　終於有了一位伴郎，湯貝替沈時欣慰，更欣慰是她和沈時的結合被看好了……
　　
　　就是因為張安碩上次對她和沈時領證表達了懷疑的態度，導致她都有心理陰影了，沒想到張安碩看到她和沈時電子請柬上的結婚照，那麼快就改變了態度，還變成她和沈時的CP粉……也是一個善變的人兒啊。
　　
　　張安碩的轉變給了湯貝很大的勇氣，第二天湯貝就在MDT科室發她和沈時的婚禮請柬，像是發傳單……不，是分果果般，將她和沈時這份幸福的甜蜜，分享給了醫院相熟的醫生護士，恭請他們10月初參加她和沈時婚宴。
　　
　　丁醫生的請柬湯貝是最後給的，因為今天丁醫生請了假，晚上9點才回到醫院值班。
　　
　　剛好，她待在值班室等沈時。
　　
　　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剝著新鮮的龍眼，見丁醫生進來，吐出龍眼核，指了指龍眼說︰「丁醫生，吃水果嗎？」
　　
　　丁昇拒絕了，問她說︰「又在寫劇本了？」
　　
　　湯貝搖頭︰「不是劇本，是《逢生》的策劃書。」嘿嘿地笑了笑，她說，「這是我的拍攝習慣，拍攝之前寫一個策劃。」
　　
　　丁昇突然想起自己也收到過一個策劃，關於《人間浮華》改編的策劃書，當時他看完那個策劃書，確實寫得還不錯，可是……
　　
　　算了，丁昇覺得他好像錯過了什麼，因為自己之前的武斷。
　　
　　「對了，你——」
　　
　　湯貝抬起頭，她什麼？
　　
　　丁昇看了看電腦旁的龍眼，下意識開口︰「沈時難道沒告訴你，你現在不能吃龍眼嗎？」
　　
　　呃？湯貝搖頭，一時沒想到懷孕的事，開口說︰「沒啊，他只是不讓多我多吃雪糕。」
　　
　　丁昇撇了下頭，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兩下敲門聲。
　　
　　沈時過來了。
　　
　　手裡拿著白大褂外套，穿著襯衫長褲站在門口，對著趴在值班室的湯貝說︰「回家了。」
　　
　　「噢……」
　　
　　沈時進來幫她收拾攝像機和筆記本，湯貝想起包裡最後一張請柬，恭敬地拿了出來，遞給了已經坐下來的丁醫生說︰「丁醫生，希望能參加噢。」
　　
　　參加什麼？丁昇拿過這張粉色的精緻請柬，只見請柬外面寫著大寫的「SS&BB」，漂亮又顯眼……
　　
　　「沈時，丁醫生剛剛讓我不要吃龍眼，你知道原因嗎？」
　　
　　「我想，他可能真的誤會了。」
　　
　　「咳……」
　　
　　一葉知秋。
　　
　　S市的秋天向來是最短暫的，計較得算只有一個月時間，從國慶到11月，等後面天氣轉冷，寒流襲來，又入了冬。
　　
　　春去秋來，時間過得很快。
　　
　　10月，天氣偶爾還有幾天炎熱，但是盛夏已經過去。沈家花園的石榴樹都結了大大小小的石榴，湯貝摘了兩個，酸酸甜甜格外好吃。
　　
　　她和沈時的婚禮是10月3號，正好是國慶黃金周裡。
　　
　　10月1號這天，兩家人最後聚在沈家吃飯，為什麼說是兩家人最後聚在沈家吃飯呢，因為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啊！
　　
　　飯後，老湯和沈爸爸一塊坐在客廳打著最後幾個氣球，季柏文拿了幾個氣球來到門外，對跟出來的沈時說︰「我覺得這裡還需要一個氣球拱門。」
　　
　　沈時︰「這裡已經有鮮花拱門了。」
　　
　　季柏文︰「我的意思是鮮花拱門的前面要不要再加個氣球拱門。」
　　
　　沈時想了下，回得很婉轉︰「……會不會太繁雜了？」
　　
　　季柏文的審美一向很直男，沈家樓梯綁著的一個個氣球也是季柏文提議佈置的，理由只是——「貝貝喜歡啊。」
　　
　　湯貝︰……不，她只是小時候喜歡氣球而已。
　　
　　沈家已經連續熱鬧了好幾天了，最近季柏文每天下班回紫金花園，但都是經過家門而不入，直接去了對門的沈家。
　　
　　季林森心裡別有滋味，但也說不出任何責備。
　　
　　傍晚吃了飯，季林森稍微通過窗戶往對門看了兩眼，一道來自妻子的涼涼擠兌響在了耳邊︰「實在忍不住，就過去瞧幾眼唄。」
　　
　　季林森回過頭，無語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王曉春又恢復了輕輕落落的樣子，朝女兒子珊說起了話。
　　
　　沒有一如既往感情，也沒有一成不變的人，季林森覺得自己妻子自從做了甲狀腺手術後，像是修了仙，整個性子完全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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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3 10:21 PM

第77章　第七十七顆星

　　新房佈置在沈家二樓朝東的大房間，原本就是沈時的臥室，連帶一個小書房，私密又不缺空間。上個月裡頭所有的傢俱都換了新，從大床到電視櫃到沙發，另外還多了……一副梳妝台。
　　
　　不過湯貝覺得梳妝台自己用不上，不如多換個大斗櫃給她放鏡頭。
　　
　　連著臥室的書房也變了樣貌，中間擺放著一張梨花木長方桌，搭配了六把椅子，這個長方桌可以用來當書桌，也可以是茶桌。
　　
　　反正以後就是她和沈時共用的「工作臺」。
　　
　　另外，左右兩側都是立面大書架。湯貝上個月過來，親自將她和沈時從小到大獲得的獎杯全擺在了上面，沈時的獎杯是沈爸爸給她的。
　　
　　太多了，有些都是從地下儲物室拿出來。
　　
　　她的獎杯，就是前陣子《XX傳》在某電視劇盛典獲得了最佳人氣編劇獎，童老闆替她領了獎，然後給她寄了過來。
　　
　　做人就是要直視自己的黑歷史，所以她將《XX傳》的獎杯放在了沈時那一排排獎杯的旁邊。
　　
　　對於她這個無聊又臭屁的做法，沈時的態度就是沒有態度。不過對於她將他小學獲得的數學競賽獎杯都擺出來，無奈地收了收視線，朝她建議說︰「是不是要留點位置給我們的孩子。」
　　
　　然而，湯貝思維有些偏了。
　　
　　這是沈時第一次主動跟她聊孩子的話題，言語裡的自信彷彿以後他孩子同樣也會是一個學霸。她不想打擊沈時，更不想承認自己的短板，但是做人就是要直視自己的缺點。
　　
　　「萬一以後孩子隨我，是一個學渣怎麼辦？」她擔憂地問出來。
　　
　　事實她和沈時的孩子連個影兒都沒有，結果沈時把寶寶以後放獎杯的位置都留好了，這是多大的期望啊。
　　
　　一般情況，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沈時笑了，想了想，反問她︰「不是天才貝嗎？」
　　
　　湯貝吸氣︰「……」
　　
　　天才貝貝，是她以前QQ號的名字，為什麼沈時會知道呢？因為有一天她想知道以前沈時會取一個什麼樣的QQ號名字，會不會也有一段年少的中二期。所以作為交換，她先告訴他以前她的QQ號，結果發現沈時根本沒有中二期……
　　
　　因為後天婚禮，明天她要回周莊，當晚她和沈時出去見了已經來S市的張醫生。
　　
　　張安碩是9月底從洛杉磯回到北京，他改了行，現在已經不是住院醫師，而是跨國制藥公司的市場經理。工作比住院醫生這一行要靈活自在，發展前景也不錯，唯一遺憾的是他沒有堅持到主治醫生就放棄了。
　　
　　當時他可是死皮賴臉才勸說沈時同意跟他合住一間公寓，原先目的就是為了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從沈時這裡得到USMLE考試秘訣，早日修道成仙，然後他給沈時做菜做飯，讓沈時多點人間煙火氣。
　　
　　結果同居兩年，他依舊是任勞任怨的住院醫師一枚，沈時已經順利晉級成了主治醫生。最鬱悶的是，同居之前他是一個清秀可人的小哥哥，沈時是風采卓然的大帥哥，同居之後沈時沒有太大改變，他足足重了十幾磅。
　　
　　從小哥哥變成了胖哥哥。
　　
　　原因可能是，他吃了太多的剩飯剩菜……
　　
　　至於沈時為什麼變化不大，USMLE考試沒有太多準備也能高分通過，原因可能有些人從出生就是一個仙胎吧。現在，就算這半年多沒有見，依舊顏如冠玉，笑起來微微勾著唇，一副準新郎的春風得意勁兒。
　　
　　嗯，人倒比以前會笑了。
　　
　　他和沈時剛同居那陣子，老實說他還挺怕他的，在桌上吃個麵包都怕留下麵包屑惹人嫌棄，後來他發現，沈時其實是一個很寬容的室友。
　　
　　他冷，並不是性格冷，只是單純話少。為什麼話少呢，因為他覺得說話這件事很無聊。
　　
　　然而，不愛說話的男人卻找了一個小話嘮。
　　
　　老實說啊，張安碩真的覺得湯妹比自己還話嘮，在洛杉磯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湯妹這個屬性，所以兩人才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後面一起吃雞，兩人組隊還好，如果是四人，全是她和他在說話，有時候話多了，匹配到的隊友都受不了，丟出一句︰「好好打遊戲不可以嗎？侃啥大山！」
　　
　　所以晚上兩個「話嘮」再次見面，話題一個接著一個，完全停不下來。
　　
　　火鍋店裡，張安碩對湯貝說跟沈時剛同居的感受，湯貝簡直是感同身受啊，尤其吃麵包怕留下麵包屑這一段，因為她也——經歷過！
　　
　　不過，她吃的是小餅乾。
　　
　　然後，張安碩提到自己發胖這件事，湯貝更是樂得合不攏嘴，瞧瞧沈時，瞧瞧張安碩，對張安碩說︰「可能你的帥氣真的被沈時吸走了。」
　　
　　因為她看沈時真是越看越帥。
　　
　　她還記得她在丁醫生的辦公桌上看到他們畢業照時的驚訝，裡面的碩哥跟現在儼然不是一個畫風了。看著眼前的張安碩，渾圓裡仍可見當年的秀氣，然而那個曾經的紅唇齒白的小哥哥，大概只能存在丁醫生的畢業照裡了。
　　
　　張安碩沒想到丁昇居然把畢業照擺在辦公桌上，對此他的看法是︰「丁昇是不是無聊啊，還是他覺得考上清華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人生驕傲了。」
　　
　　湯貝搖頭，看著張安碩說︰「不，丁醫生現在還是大作家！」
　　
　　「作家，了不起噢。」張安碩從火鍋裡撈起一片毛肚，沾了麻醬說，「反正，丁昇這人就是小氣吧啦的。」
　　
　　有件事，湯貝不知道怎麼跟張安碩說，就是關於伴郎的事……沈時不是缺伴郎麼，因為她這邊有兩個伴娘，沈時那邊也需要兩個，只是跟他年紀相仿又沒有結婚的男性——沒有了！
　　
　　上個月剛好這個煩惱被黃醫生聽到，黃醫生立馬指著丁醫生說︰「哎呀，這裡不是剛好有一個嗎？現成的好伴郎啊。」
　　
　　頓了下，還綁架丁醫生說︰「丁醫生，同事一場，這個忙可要幫啊！」
　　
　　就這樣，後天她和沈時的婚禮上伴郎除了張安碩，還有……丁醫生。
　　
　　原先嘛，她覺得沒什麼。張安碩和丁醫生怎麼說也是大學同學，之前就算有點小矛盾，剛好還可以藉機解除誤會。可是聽張安碩的口氣，兩人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張安碩看向她和沈時說，「我和丁昇之前除了是大學同學，還是同個宿舍，上下鋪，關係還挺好的。」
　　
　　「後來呢？」湯貝問張安碩，眼底充滿著八卦，她知道女孩子之間容易鬧別扭，難道男孩子也一樣嗎？
　　
　　「後來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兒。」張安碩又撈了一片毛肚，眸光心虛地轉了轉，突然終止了話題說，「算了，不說了，事情都過去了。」
　　
　　湯貝︰「……」不要啊，她正聽得好奇呢。
　　
　　張安碩卻抬抬下巴︰「要不你們先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麼時候看對眼的？」頓了下，先猜測起來，「一定是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勾搭上的吧。」
　　
　　湯貝笑了笑，稍微羞澀地低下頭。
　　
　　沈時從鍋裡撈了一個蝦滑，抬眸對上張安碩說︰「還早一些。」
　　
　　張安碩︰……不會吧，難道在洛杉磯公寓就有情況了？
　　
　　不不不，湯貝連忙搖搖頭，想了想，用自誇語言籠統地講述了她和沈時相互吸引的整個過程︰「首先我和沈時在顏值上一見鐘情，然後我們在才華上相互欣賞，接著性格上互幫互助，觀念上相互融合，最後學習能力上……他帶著我進步。」
　　
　　就這樣，明白了嗎？湯貝微微一笑。
　　
　　張安碩聽得一愣一愣，聽湯妹這樣一說，她和沈時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對啊，湯貝回以更直白的笑臉，還將頭輕輕靠向沈時肩膀，可不是嘛！
　　
　　沈時抿著唇，算是接受了貝貝以上的這幾個觀點。
　　
　　……張安碩吸了吸鴛鴦太極鍋裡散發出來的麻辣氣，覺得他不是過來吃火鍋，而是過來受虐的。
　　
　　張安碩接到了一個電話，溫倩打來的。沒錯，他和溫倩一道回了北京，因為他是北京人，溫倩是S市人，所以溫倩早他幾天回到了S市。
　　
　　後面，他和溫倩都要在S市待一段時間。
　　
　　沈時要結婚的事，他已經跟溫倩提過，溫倩反應很淡，知道對象是湯妹也沒有表露太多的意外，只是嘲諷地笑笑，問他說︰「是不是男人都不喜歡陪他成長的女人，只喜歡小女孩，對嗎？」
　　
　　沈時也只是一個不能免俗的男人。
　　
　　張安碩覺得溫倩這番話不太對，雖然他心底也曾這樣認為過沈時和湯妹。畢竟，曾經他以為沈時會找一個像溫倩那樣的女人，一樣強大而自信，相互匹配。
　　
　　湯妹不是不夠好，就是兩人不太像一國的。
　　
　　什麼不是一國的……如果湯貝知道張安碩這樣想她和沈時，一定會反駁他︰「不是一國的怎麼樣，現在就是流行跨國戀。」
　　
　　張安碩接完溫倩的電話，電話裡溫倩從朋友圈裡知道他和沈時在吃火鍋，扯著笑提出一個事︰「你幫我問問沈時，我和他也算是多年相識，他婚禮我有沒有資格參加一下。」
　　
　　唉！何苦呢。
　　
　　「那個，沈時……」張安碩握著手機開口，欲言又止。
　　
　　張安碩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沈時和湯妹面前提溫倩，這些年溫倩對沈時的心意他多多少少看在眼裡。只是溫倩不止跟沈時在美國同一個實驗室做過研發，還是沈時的高中校友，這樣的關係，特意避著湯妹反而更容易起疑。
　　
　　「剛剛溫倩問我，她能不能來參加你和湯妹的婚禮，來給你們送個祝福。」張安碩笑咪咪地提出來。
　　
　　對面，沈時沒當一回事的聽著。
　　
　　張安碩不知道的是，湯貝在洛杉磯住到他們公寓的第一天就聽了牆角，除了知道溫倩跟沈時相識多年的事，還知道溫倩對沈時那壓抑的情感。
　　
　　「額，當然可以啊。」湯貝果斷出聲，笑著說，「是我們疏忽了，沒有邀請溫女神。」頓了下，她從包裡拿出一張空白的備份請柬，遞給沈時說，「你字好看，你來寫吧。」
　　
　　沈時抬了下眸，拿出筆，在請柬上寫下溫倩兩字。
　　
　　湯貝又遞給張安碩，粲然一笑︰「碩哥，幫忙轉送一下吧。」
　　
　　……
　　
　　第二天一早，湯貝就滾回了周莊，準備當她的新娘子；一塊回周莊還有老湯、善善，以及她哥。作為大舅子，她哥的身份地位都快趕上老湯了。
　　
　　丈母娘善善，一如既往的溫柔似水，清清淡淡。連操持喜事也是清清淡淡，幸好她家老湯一個頂十個，身材高大能力強，完全是操持家務的好能手。
　　
　　原本她家根本不需要操心沈家那邊的事，因為沈媽媽不在了，老湯和善善就主動提出來到沈家幫忙準備一下。
　　
　　因為她家，早在上個月就準備好了。
　　
　　夜裡，湯貝有些睡不著，拿著一副撲克牌敲她哥房間的門，探著腦袋說︰「哥，要打牌嗎？」
　　
　　結果她和她哥來到樓下大堂，老湯正穿著寬大褲衩坐在躺椅，一副盯著天花板眨眼玩的樣子。
　　
　　她出嫁前夕，大家都睡不著嗎？
　　
　　……湯貝跟她哥和她爸一塊鬥起了地主，不知道是不是明天要當新娘，手氣好得爆炸，連續好幾次王炸，炸得老湯最後都眼淚花花了。
　　
　　湯貝連忙放下牌，關心地問︰「爸，你怎麼了？」
　　
　　老湯抬了抬眼皮，擦了擦冒出來的眼淚，開口說︰「爸爸就是有點感慨……」真的到貝貝出嫁這一天，他才深刻感受到嫁女兒真是一件好心疼好心疼的事啊。
　　
　　然而，現在心疼已經晚了，季柏文對老湯說︰「湯叔，明天事情還很多，早點上樓休息吧。」
　　
　　「對啊。別心疼啦，你要想以後就多一個女婿了。」湯貝也安慰說，然後看向季柏文說，「你看我哥，他現在就一點都不心疼，只等著當大舅子呢。」
　　
　　季柏文瞧了眼她，不想說話。
　　
　　沒想到，老湯更有怨言了，特別幽怨地丟出一句︰「柏文心疼啥，妹妹嫁到對門了。」
　　
　　湯貝︰「……」
　　
　　季柏文︰「……」
　　
　　他就知道，湯叔從頭到尾都覺得他和沈時是一夥的。
　　
　　第二天，10月3號，戊戌年八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沈家一大早就開始準備出發周莊接親，季子珊和王曉春都被鞭炮聲吵醒，季子珊從床上起來站在窗口，默默地看了眼準備出發的沈時。
　　
　　他穿上全新的黑色西服套裝，顯得身材更加頎長挺拔，同樣西裝外套上佩戴了禮花，沾上喜氣的他，卻沒有增添絲毫俗氣，只像是多了一份春風點綴。
　　
　　今天，沈哥哥的頭髮也特意打理過，露出了好看的額頭，眉眼更顯俊朗深邃，不經意一笑，惹人心動。
　　
　　這樣的沈時，比她原先想像他當新郎的樣子還英俊許多。
　　
　　季子珊心裡微微苦澀，難過的同時，也有祝福。
　　
　　隔壁房間，季林森和王曉春雙雙躺在主臥大床，聽到鞭炮聲的時候，王曉春突然起來了，季林森不解地看過去，王曉春說︰「我去沈家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不然顯得我們好像見不得沈家辦喜事似的。」
　　
　　季林森︰「……」
　　
　　有嗎？他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有人不爽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
　　
　　迎親的車子從紫金花園駛出後，後座張安碩丁昇穿著西裝各坐一邊，從出發到上高速都沒有太多的交流。
　　
　　張安碩也沒想到，有生之年他和大丁還能站在一起當伴郎，實在受不了這怪異的氣氛，張安碩伸手推了丁昇一把，主動打破氣氛說︰「唉，丁昇你不要擺著臉嘛！」
　　
　　丁醫生︰「……」
　　
　　張安碩無辜地咧了下嘴，繼續求和說︰「怎麼說今天也是湯妹和沈時大喜的日子，笑一個……啊。」
　　
　　都那麼多年了，不要鬧情緒啦。
　　
　　不好意思，丁昇根本不是鬧情緒，只是根本不想搭理自己旁邊這位發福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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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3 10:59 PM

第78章　第七十八顆星

　　清晨五點左右，湯貝就被一連串鞭炮吵醒，想到一個可能，原本大字張開的身子猛地彈坐起來，拖鞋都來不及穿，直接跳到窗戶邊往外看。
　　
　　樓下老湯和善善都已經起來，老湯抬頭往上一看，瞧著她說︰「還不起來啊——沈時都走了。」
　　
　　湯貝眨了下眼︰「……」
　　
　　老湯這樣一說，她反而鬆了一口氣，剛剛聽到鞭炮聲的時候，她真以為沈時他們過來了，而她不僅沒有化妝梳頭穿上婚紗，連臉都沒有洗！
　　
　　只要大腦想想那個場景，湯貝就覺得有些可怕︰昨晚她同她哥聊天結束，她就在幻想明天接親的場景，躺在床上嘴角忍不住上翹；結果「真實」場景是她的伴娘將新郎伴郎堵在外面，而她在裡面忙著化妝洗漱……orz！
　　
　　等會專門的新娘化妝師就上門，至於攝影師就不安排外人了。如果她需要，何星岩他們可以給她整一部婚禮紀念電影出來。
　　
　　她床頭還擺放著一台攝像機呢，湯貝開了機，彎下腰朝著鏡頭咧了下嘴，打個招呼︰「早啊。」頓了下，面頰微紅，「今天我是新娘喔。」
　　
　　攝像機只會記錄，不會回應，湯貝晃了晃腦袋，繼續說︰「不知道今天沈醫生帥不帥，不過我想應該會很帥吧，畢竟平時都那麼帥了，哈哈哈！我呢，美不美？」
　　
　　鏡頭前，她頂著一頭蓬亂的頭髮，眉眼彎彎；雖然沒有洗漱，一張嬌俏秀美的面龐倒不缺鮮嫩生動。尤其是左臉頰上那顆淺淺的褐痣，以前她有些嫌棄它，今天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湯貝貝，你今天可真漂亮啊。」湯貝繼續感慨出聲。
　　
　　就在這時，房間門響了，善善敲門進來，站在門口瞧著她說︰「你爸說得沒錯，如果不上來叫你，可能等沈時到了，你還在自言自語。」
　　
　　湯貝轉著頭，笑嘻嘻。
　　
　　善善走進來，湯貝突然伸出一雙手，抱住了善善柔軟的腰身，將頭放在善善的懷裡撒嬌說︰「媽媽，我愛你。」
　　
　　善善笑了笑，一時沒有話。
　　
　　「還有，謝謝你。」湯貝又說。
　　
　　「謝什麼？」善善輕輕地問著。
　　
　　「……謝你把我生得那麼漂亮，那麼聰明，又把我培養得那麼優秀啊。」湯貝抬頭說，誇起自己來一點都不含糊，最重要的，「你給我一個那麼好的哥哥，是哥哥幫我跟沈時牽了線。」
　　
　　善善︰「……」這個。
　　
　　季柏文剛剛來到門口，就聽到有人在裡面又開始睜眼說瞎話，尤其是牽線這一句，聽到的時候心裡那個無奈又好笑，他是跳不開牽線人的身份了對吧！
　　
　　比起兒子柏文，貝貝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善於表達的孩子，會哭會鬧會求饒賣乖，所以就算小時候皮了點，大家依舊很疼愛她。
　　
　　當然貝貝也很貼心，很懂事，知道怎麼當一個好女兒。很多時候，善善反而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媽媽，不懂得怎麼照顧孩子的情緒。
　　
　　不管是對貝貝，還是對柏文。
　　
　　可是好媽媽的定義又是什麼呢？將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還是給孩子合理的空間和自由？
　　
　　昨晚老湯上樓之後，湯貝和季柏文在樓下大堂聊天，第一次兩人聊得這樣深入，季柏文也終於不嫌棄她年齡小，耐心平等跟她交流了好久。
　　
　　她開玩笑說她和老湯都是男神女神收割機。
　　
　　季柏文扯扯唇，教育她說︰「貝貝，婚姻上講究的是平等，沈時是很優秀沒有錯，可是再優秀的男人也是男人，身體裡都有劣根性；總之以後你可不能將沈時當男神看待，女孩子都要被好好呵護的知道嗎？」
　　
　　——她哥就是一個雙標男啊。
　　
　　「嗯！」她乖乖點頭，心裡卻差點起了雞皮疙瘩，尤其聽季柏文說出「好好呵護」這種字眼。
　　
　　「還有，家人永遠是最親的，哥哥也是。」
　　
　　「嗯。」
　　
　　「遇到問題了，先讓沈時替你解決，沈時如果在忙，就來找哥。」
　　
　　「好。」
　　
　　「當然如果沈時欺負你了，更要過來跟我說。」
　　
　　「……哦。」
　　
　　季柏文交代了那麼多，是不是可以輪到她說了。她要說的就是關於她哥和她媽兩人的心結，她偷偷吐槽了一句善善說︰「哥，你有沒有覺得咱媽其實是一個很被動的人，每次都是愛在心裡口難開，就像仙女兒一樣。」
　　
　　季柏文呵呵地笑了笑︰「有個仙女的媽媽不好嗎？」
　　
　　「好啊，當然好了。」她看著她哥說，眼眸多了一絲猶豫，開口說，「前幾天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當年善善會跟季叔叔離婚；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但是我想原因肯定不是單方面的……善善是一個很好很純粹的女人，可是有時候女人活得太純粹了，會不會要求對方的愛也要很純粹呢。」
　　
　　「哥，其實我上個月也擔心這個問題，因為我好像也遺傳了善善這個毛病，不僅希望自己永遠保持純粹，更想要沈時始終如一地對我。但是人活在世上，怎麼會一直純粹呢，尤其要求對方永遠純粹地愛自己……如果一旦得不到理想的回饋，是不是容易導致自己累，對方也累？」
　　
　　「貝貝……」
　　
　　「但是呢，前兩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和沈時比起來，好像他比我還更純粹更赤誠呢。」她笑著說了出來。
　　
　　季柏文想了想問她︰「貝貝，你是怕了嗎？」
　　
　　她搖頭，她沒有害怕呢，她想說的是︰「不管什麼事最重要的都是態度。關於婚姻和愛情我和沈時有著同樣的態度，這就夠了啊。就像老湯和善善，兩人之所以合拍，就是態度一致。」
　　
　　季柏文心裡恍惚多了一份理解，貝貝和沈時兩個人除了都是理想主義外，為什麼會這樣毫不猶豫地選擇對方，相互吸引的除了性情樣貌，更多的還有兩人對人對事的態度吧。
　　
　　即使一個熱烈，一個冷淡，內心都不缺赤誠和純粹。
　　
　　「所以……哥，關於對待感情問題，你是不是要跟我好好學習呢。」這是她最後要說的重點，結果她說得這樣推心置腹，還是被季柏文瞪了一眼。
　　
　　「學你早婚嗎？」
　　
　　「這個……恐怕你也早不起了。」
　　
　　……
　　
　　九點一刻，湯貝基本穿好婚紗梳好新娘頭，她這套婚紗很貴，原本她想跟沈時商量租一下就好，反正只穿一次。結果那天她哥跟沈時一塊過來試西裝，聽到婚紗店小姐說婚紗可以出租這個建議，眉頭就皺起來︰「租什麼，我們要全新定制的。」
　　
　　這幾個月她頭髮蓄下來，已經到了齊肩的位置，化妝師給她弄成那種自然的捲髮，然後用髮膠固定頭紗，整個造型清新浪漫又不缺俏麗柔美。
　　
　　湯貝臭美地自拍了一張。
　　
　　湯貝貝在樓上裝扮，樓下洗手間，季柏文也在打理自己的髮型，老湯穿好西服套裝過來敲門。由於柏文捯飭了太久，老湯有一種怕被搶風頭的擔憂，擠進來照了照鏡子說：「柏文兒，你幫我看我後腦，要不要再來點髮膠順一順。」

　　季柏文正挑著眉撥自己的瀏海，略微斜眼掃了眼老湯說︰「不用了，湯叔你這樣已經很好了。」
　　
　　老湯︰……還能不能再敷衍一點。
　　
　　「柏文兒，今天你可真帥啊。」老湯看著說，玩笑道，「不過會不會搶了沈時的風頭啊？」
　　
　　季柏文的瀏海已經定型，對著鏡子撩了撩眼皮說︰「湯叔，你以為今天婚禮沈時就沒有準備嗎？」就算不搞得像是一隻雄孔雀，也肯定不會讓貝貝失望的。
　　
　　何況，沈時那廝，披著麻袋都帥，別說今天還是新郎了。而他作為大舅子，也不好太遜色沈時。
　　
　　遜色什麼，簡直不要太風騷了喔。
　　
　　老湯再次嗅了嗅季柏文身上散發的古龍香水味︰「柏文，把你那個香水給我也給我噴點吧。」
　　
　　季柏文隨手拿起了洗手台這瓶男士香水。好像就是去年他生日，主動跟舒瑤要禮物，然後她給他送了一瓶香水。
　　
　　今天貝貝婚禮，舒瑤肯定也會過來吧。算了算，兩人已經有一陣子沒見了。
　　
　　……自從無人島回來那晚他跟舒瑤認真聊完後，他就批準了舒瑤的辭呈，之所以同意，舒瑤新換的工作還不錯。
　　
　　回到她原來的人力資源崗位，各方面條件和薪酬都很可觀。他也就沒有強行留著的必要，何況他還提前知道了，舒瑤現在就職的公司，今年還要搬到森善對面。
　　
　　湯貝手機裡進來舒瑤的消息，舒姐姐沒有回周莊，傍晚直接到希雲酒店參加婚宴。
　　
　　今晚她和沈時的婚禮沒有復雜的形式，就是一個簡單的婚宴，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很喜歡形式主義的她，當著那麼多親朋好友的面，反而不想搞太多的形式了。
　　
　　難道她是考慮沈時的關係嗎？
　　
　　今天給她當伴娘的兩人都是她在戲劇學院關係最好的女性朋友，沈時還沒過來前，她和她們一塊坐在床上玩了一把吃雞遊戲。
　　
　　剛進入遊戲，微信裡彈出沈時發來的信息︰「……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湯妹真牛啊，居然打起了遊戲。」張安碩坐在後座感慨，並猜測說，「你說等會湯妹不會以吃雞為難我們吧。」
　　
　　沈時放下手機，抿了下唇，或許真有這個可能。
　　
　　丁昇心想張安碩是不是在美國炸雞吃多了。
　　
　　然後等他們來到周莊湯家湯貝貝的臥室門外，丁昇真想說一句，張安碩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烏鴉嘴。
　　
　　因為最後一個攔門要求還真是——新郎伴郎組隊帶著新娘吃到……雞。
　　
　　……丁昇根本不會玩這款遊戲。
　　
　　季柏文待在湯貝貝臥室，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原本想刁難沈時都變成了同情。沈時若沒有一點技能，還真沒辦法得到他家小戲精的歡心啊。
　　
　　好在，張安碩和湯貝都是吃雞達人；沈時有時間也會陪貝貝玩幾把，技巧和速度同樣不輸於他們。四人組團裡，唯獨拖後腿就是……丁昇了。
　　
　　「丁昇，我說你能不能——」給力一點啊。張安碩看著丁昇，算了，今天大喜的日子就不說髒話。
　　
　　中間丁昇差點掛了，張安碩不計前嫌地拯救了昔日室友。
　　
　　「喔，贏了！」湯貝放下手機，對伴娘說，「可以開門了——」
　　
　　季柏文看得很無語，只能說貝貝雖是他妹妹，兩人還是存在著很大的代溝。他懷疑的是，沈時跟湯貝貝真就沒有代溝嗎？
　　
　　沒有噢。
　　
　　沈時可比她哥年輕多了，不管是接受能力還是包容度。
　　
　　湯貝笑吟吟地坐在床上，待臥室門打開，看著外面站著的沈時，就算她之前就看過他試穿這套新郎西服的樣子，乍然望去，還是狠狠地驚艷了一下。
　　
　　沈時也是……
　　
　　可能是靈魂太有趣，他常常忽略了湯貝貝的外在。原來她是這般好看，不僅有一雙這個世上他最喜歡的眼睛，還有著隨時讓他世界明亮起來的燦爛笑臉。
　　
　　尤其今天穿上婚紗的她，迷人又珍貴。
　　
　　按照周莊的風俗，出嫁這天她和沈時要一塊搖快船，寓意著魚水情深，相守一生，船在水巷轉上幾圈，更象徵著兩人比翼雙飛。
　　
　　今天周莊有好幾對新人結婚，水巷上有好幾隊花船，湯貝靠在沈時的懷裡，轉過頭問︰「沈時，你有沒有覺得結婚有些麻煩啊。」
　　
　　沈時說︰「還好，畢竟只結一次婚。」
　　
　　湯貝莫名樂了樂，其實她也想將兩人婚禮化繁為簡，可是拗不過老湯和她哥，非要將她像家裡千金小姐一樣嫁出去。
　　
　　連花船都要整得最大的那種……
　　
　　中午，美膳樓宴請周莊所有親戚朋友，以及沈家過來迎親的人，飯後再從周莊出發到S市。
　　
　　最後按照習俗，她從家裡到上車這段百米的小巷需要哥哥抱她走過，然後親自將她交到沈時懷裡。
　　
　　湯貝覺得今天她都笑嘻嘻的，真到了上車前這一刻，眼淚還是從眼眶裡溢了出來，然後善善給她戴上一對玉鐲子，她哥毫不費力地將她抱起。
　　
　　這是成年之後，她哥再次這樣抱她，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不比小時候，只要累了，她就蹲下身，讓她哥背她或抱她。
　　
　　從二樓的過道到木質樓梯，走過了小時候她和他度過春夏秋天的庭院，到反復牽手走過的小巷，湯貝對上季柏文堅硬的面容，早已經眼淚汪汪。
　　
　　「元元，別哭。」季柏文開口，叫了她小時候的名字。
　　
　　湯貝鼻子一酸，更是眼淚嘩嘩地掉。
　　
　　終於，季柏文將懷裡這個淚人交到了沈時懷裡，沈時面容含笑，雙手有力又穩穩地接過；季柏文鬆手的時候，撇了下眼睛，覺得小戲精真有很強的氣氛渲染能力，都快將他眼淚逼出來了。
　　
　　這世上有一種感情，大概就是註定的虧欠。他從自己當年原本不歡迎那個小團子出世，到後面事事為她操心擔憂，唯一能解釋的是，他一定是上輩子虧欠了湯貝貝，這輩子他才成了她的哥哥……
　　
　　傍晚，就是湯沈兩家正正經經的婚宴了。
　　
　　比起白天周莊水巷搖快船，S市的婚宴都顯得簡單許多了。湯貝原本也想弄一個主題婚禮，甚至早編輯了一份類似上次愛情分享會那樣的視頻，待婚禮的時候當著所有親朋好友播放出來。
　　
　　只是最後她放棄了。
　　
　　一方面，她怕婚禮上不太熟悉的親朋好友將視頻錄制放在網上，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她內心已經很充沛，就不想將婚宴形式化。
　　
　　那份製作好的婚禮視頻，只想同沈時兩個人看。
　　
　　愛情可以大招旗鼓地分享，但是結婚以後的日子卻要她和他一塊攜手往下走，真的是她和他兩人的事情了。
　　
　　所以傍晚希雲酒店的婚宴，只是簡單的宴請賓客。因為這樣，不少不太熟的賓客都奇怪了，他們本以為在那麼昂貴高級的場地舉行婚宴，一定有一場世紀婚禮出現。
　　
　　結果，好像並沒有那種催人淚下轟轟烈烈的婚禮場景……
　　
　　只有一個又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紛紛上臺唱歌送祝福，就像群星演唱會似的。不過對比外面如出一轍的婚禮，又顯得新意好玩了。
　　
　　希雲酒店最大的宴廳，一共擺放了三十多桌，其中湯家十幾多桌，沈家只有不到幾桌，加上東院同事，她的朋友夥伴一共三十多桌。
　　
　　其實湯貝家親朋好友也不多，其中一半都是她老湯以前混江湖的老友。
　　
　　今天他們全都過來了，湯貝帶著沈時叫他們叔叔，不知道是不是江湖義氣，他們遞給她和沈時的紅包一個比一個大。
　　
　　湯貝摸在手裡，感動在心裡。
　　
　　唯一比較微妙的是，明明婚宴主場在S市，結果來的賓客一半以上來的都是她家老湯的朋友，整個感覺就像是黑社會退休老大哥招了上門女婿一樣。
　　
　　尤其是，這一個個彪悍的叔叔們拍拍沈時的肩膀，說著電視劇般的台詞︰「湯老大真是招了一個好女婿啊。」
　　
　　沈時輕輕扯笑，十分給她家面子。
　　
　　湯貝解釋起來︰「不是的，沈時是我自己招來的。」
　　
　　然後，他們又說︰「果然是……虎父無犬女。」
　　
　　湯貝只能笑著承認了。
　　
　　另一邊，同樣在敬酒的還有沈爸爸和老湯善善，以及季柏文。
　　
　　所以，全場婚宴上的每一桌幾乎被招待三輪，先是新郎新娘，然後是老湯善善沈爸爸，最後大舅子還要過來走一遍。
　　
　　賓客︰……還真是細致周到喔。
　　
　　這樣大喜的婚宴，一些微妙的氣氛就很容易掩藏，但卻沒辦法忽略，比如男方賓客季林森這一桌。
　　
　　又比如周莊小夥伴舒瑤這一桌。
　　
　　季林森就等著善善和老湯過來敬酒，結果先等來兒子季柏文，舉著酒杯像是招待普通賓客般招待他說︰「吃好喝好，謝謝到場啊。」
　　
　　酒杯隨便地踫了一踫。
　　
　　然後，頂著全場唯一也是最招搖惹眼的大舅子身份，季柏文來到了舒瑤這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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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3 11:09 PM

第79章　第七十九顆星

　　What if I never knew
　　
　　What if I never found you
　　
　　I\'d never have this feeling in my heart
　　
　　……
　　
　　婚宴現場響著動人的英文歌曲，曲調悠悠揚揚，當季柏文走到舒瑤這一桌的時候，甜膩的女音正唱到「Baby you\'re my destiny，You and I were meant to be ……」
　　
　　靡靡軟軟的唱腔，將整個婚宴氛圍都渲染得浪漫又甜蜜，每個音符落在心裡就像是蠶蟲嚼動著鮮嫩桑葉，在細微之處撩撥著人心。
　　
　　那麼柔，那麼軟。
　　
　　昨晚他和貝貝深聊，貝貝讓他向她學習，小戲精那關心他又不好說太明白的樣子，他心裡也是明白的。今天不少親戚朋友都在說一句話︰妹妹都結婚了，哥哥什麼時候啊。
　　
　　他笑笑，拿出了這輩子最大的耐心應付這些七大姑八大姨。
　　
　　有時候，一份年份已久的男女感情，若用不同的方式打開，也會有不一樣的體會。就像一瓶珍藏多年的紅酒，醒酒之後才能嗅到最醇厚的芬香。
　　
　　他並不是有意珍藏，而是習慣壓抑。太過純粹的東西，總是讓他害怕。對於感情，他不想承認卻同樣明白的一個事實，他沒有沈時強大，也沒有貝貝坦蕩。
　　
　　季柏文來到了舒瑤的後面，頓了頓，一隻手輕搭在舒瑤的椅子上，一隻手握著酒杯，一身俐落，然後嘴角帶著同樣爽利的笑容，一臉大舅子才有的喜氣洋洋。
　　
　　他這樣一過來，同桌周莊的幾位蘿蔔頭立馬站起來，同他道喜起來︰「貝貝哥，恭喜恭喜啊。」
　　
　　「謝謝。」
　　
　　因為他們都是他的晚輩，季柏文簡單地致以微笑，一時沒有舉杯，也沒有說太多的場面話，只是站姿隨意地立在舒瑤邊上，像是刻意照顧這桌，多逗留一會……
　　
　　不像其他桌，包括前面季林森那桌，都只是走個過場。
　　
　　然後，周莊的小夥伴反而拘謹了，因為大舅子不走，他們就沒辦法繼續吃吃喝喝了……
　　
　　舒瑤微微側過頭，對上了季柏文狹長黑亮的眼眸，他沒有刻意看她，周身氣勢卻壓迫著她，幾乎令她動彈不得。今天貝貝婚禮，他有意收拾了自己，銀色西裝裡搭著黑色襯衫，頭髮用髮膠定型，瀏海斜斜地往後撥，露出了一張冷峻又不失帥氣的臉。
　　
　　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季柏文一直都屬於霸道凌厲的那種，以前上學的時候同學怕他，上班的時候員工怕他，親和力是一個跟他毫無關係的詞。但是今天貝貝婚宴，他因為眉目染上喜氣，減少了兩分犀利。
　　
　　然而外表這樣，季柏文內心卻像是住著一個固執而幼稚的小男孩，這是舒瑤以前作為同學後來成為他助理最大的感受，霸道、幼稚，計較又不講道理，可是也沒有比季柏文更愛他心裡真正在乎人。
　　
　　就像現在，有人一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舅子身份的模樣……
　　
　　婚宴的燈光是那種明亮的霓虹，交錯照射著整個婚宴大廳，每張桌子，每位座椅上的人，彷彿有光芒灩灩地流在每一張面龐。
　　
　　斛光交錯之間，笑容滿面。
　　
　　湯貝今晚的敬酒服是一條魚尾擺裙的中式禮裙，前面是中規中矩的旗袍樣式，通體是明艷的棗紅色，唯有兩肩繡著手工立體花紋，端莊古典範兒裡顯著秀美。
　　
　　但是，後面就大有文章了，半朦朧的設計，露出了整片半透的後背，尤其是腰身這裡完全貼合身體曲線，襯得身段婀娜玲瓏。
　　
　　加上魚尾裙擺，更顯得身姿秀長曼妙。
　　
　　湯貝從沒有穿過這樣女人味的裙子，連婚紗都是那種簡約的浪漫少女風。為什麼敬酒服選得那麼女人味呢，主要還是希望跟沈時的沉穩氣質更搭一些。
　　
　　同樣，她不穿不知道，穿上才知道自己的身材還挺好的，因為她這款禮裙對身材的要求真的很高。視線一轉，看到前面身穿深藍色旗袍的善善，不管周圍多熱鬧，臉上同樣漾著禮貌的笑容，氣質依舊清清淡淡。
　　
　　妥妥的清冷大美人一枚。
　　
　　性格方面，她無疑更像老湯一些。
　　
　　所幸的是，她身材遺傳了善善而不是老湯，不然站在沈時旁邊的新娘可能就是一個女版張安碩了。就在剛剛她和老湯他們一塊敬酒，一位多年沒見的爺爺指著龐大的張安碩說︰「老湯啊，這也是你的兒子嗎？」
　　
　　老湯哈哈大笑，攬著張安碩肩膀說︰「這是我乾兒子啊，像我吧。」
　　
　　「像，比親閨女都像。」
　　
　　老湯反應了一下，強調說︰「我閨女也像我，裡頭像我，但外頭更像善善一些。」
　　
　　突然岔開的話題讓湯貝分了分心，挽著沈時的手偷偷問了一句︰「沈時，如果我身材像碩哥這樣，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啊？」
　　
　　沈時轉過頭，一時沒話︰「……」
　　
　　不遠處張安碩和丁醫生都回到主位坐著了，伴郎的最大作用就是幫忙擋酒，由於這個活已經被她哥攬走，就沒伴郎什麼事了。
　　
　　但是今天婚宴一共三十多桌，全部敬下來還是很累的，尤其她穿著七釐米的高跟鞋。東院的醫生護士也都在前面兩桌。她和沈時邀請了整個腫瘤MDT科室，今天她和沈時辦酒，除了需要值班的幾位護士醫生沒辦法來，其他都到場了。
　　
　　黃醫生還攜帶了家屬，湯貝又見到了黃醫生家那位被各種欺壓的兒子，現在正給黃醫生剝著蝦，那個孝順得令人咋舌。
　　
　　……看得她也想生個兒子了。
　　
　　田院長坐在主位，待她和沈時走過去，笑得像是一隻老狐狸，眼睛都快瞇成縫兒了，頓了頓，開口問沈時︰「沈醫生，是不是要感謝我去年把你招回國，這樣你和湯湯才有了相識的機會？」
　　
　　聲音慢慢悠悠又意味深長，完全就是院長講話的腔調。事實，她和沈時的紅娘並不是田院長，而是她哥。不過如果田院長要搶紅娘這個身份，她哥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讓給田院長吧。
　　
　　然後，沈時已經感激地敬了田院長一杯，權當承認了田院長紅娘的身份。
　　
　　田院長還要說兩句，繼續慢慢悠悠地扯話︰「那個，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代表東院給你們送上幾句祝福。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們能走在一起，雖然我起到了一些作用，但也是你們自己有緣。」
　　
　　（不然為什麼成的不是老季的女兒，明明當初讓他給牽線的人是老季啊！）
　　
　　「雖然你們已經結成連理，但是婚姻和戀愛不一樣，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希望你們走好今後的每一段人生路，要相互體貼，要相互尊重……總之，一起共創輝煌！」
　　
　　共創輝煌，這個祝福還真的很官方……
　　
　　底下幾位醫生內心已經處於吐槽狀態。
　　
　　田院長的「幾句話」卻還沒有講完——
　　
　　「湯湯……」田院長轉頭看向她，顯然後面的話要對她說，湯貝眨了下眼睛，洗耳恭聽地等著田院長發話。
　　
　　田院長醞釀了一會，真說起了一段肺腑之言︰「湯湯，你在東院拍片也有一段時間了，也知道醫生的工作情況，醫生是一份繁忙又不缺意義的職業，所以以後沈醫生有不那麼顧家的時候，你要多體諒一點。沈時他除了是一個優秀的男人，還是一位特別優秀的外科醫生；雖說能者多勞，然而醫生這一行有時候被外界格外賦予太多的壓力和責任，你要理解並支持他。因為你不只是嫁給了一個帥氣男人，你還嫁給了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
　　
　　湯貝輕輕嗯了聲。
　　
　　田院長這番話完全彌補了她和沈時沒有司儀問話的煽情過程，現在全由田院長說了出來。最簡單的語言，總是最入心，她聽得心裡動容，輕輕側目看了眼沈時。
　　
　　沈時回了她一個眼神，似乎讓她不要有什麼壓力。
　　
　　……的確，田院長剛剛說的話感覺嫁給醫生就像嫁給軍人一樣，是一件偉大又需要包容的事，事實結婚不就是一件偉大的事。
　　
　　沒有一點決心真的辦不下來。
　　
　　終於說了一大堆，話音剛落，田院長又想到一件事，趁機提起來︰「還有湯湯，你半年合同已經滿了，我也希望你能跟我們東院繼續簽約，為我們東院多拍感動人心的畫面，為這個社會多宣傳科學的醫療知識……」
　　
　　院長說話就是不一樣噢，湯貝再次重重地點了下頭，應下田院長的話︰「好的，沒問題！」
　　
　　她會繼續簽約，繼續拍宣傳片。
　　
　　其實，田院長不知道的是，比起沈時她才是不顧家的那一個。只是田院長這一頓煽情，她都忘了前陣子還想跟田院長商量續約條件的事，結果都沒來得及商量，她就先答應了
　　
　　orz！
　　
　　「最後……」田院長還想說點什麼。
　　
　　「好！院長說得好！」黃醫生抬了抬眼皮，實在受不了，帶頭鼓起了掌，以鼓掌的方式提前終止了田院長絮絮叨叨的講話。
　　
　　田院長︰「……」
　　
　　前面兩桌，突然掌聲雷動。田院長只好停下來，然後用雙手示意安撫了一下，終於笑容滿面地坐了下來。
　　
　　湯貝嘴角微翹，眸子微微轉動，突然覺得她真的很幸運，不僅遇上沈時，還遇上了東院這群可愛的醫務人員。其實也難怪田院長今天話多，他們醫院最優秀的一位外科醫生被她搶走了，他能不多交代幾句嗎？
　　
　　湯貝和沈時在東院同事們的掌聲裡來到下一桌，繼續一桌又一桌的敬酒，可憐她的雙腳，為了同沈時更登對穿了七釐米的高跟鞋，現在感覺兩條腿都要廢掉了。不過就算廢也是廢得值得，半圈酒敬下來，她最愛聽的幾句話就是︰「兩人真是般配啊！金童玉女噢！郎才女貌啊！」
　　
　　終於，在一句又一句恭維和祝福裡，她和沈時來到了溫倩這一桌。
　　
　　溫倩坐在最後的備用桌，這不是湯貝故意安排，主要是她和沈時邀請溫倩之前，早將其他賓客的座位都排好。
　　
　　因為溫倩不是她和沈時想要邀請的賓客，自然也就沒有她的座位。既然這樣，主動要來參加她和沈時婚禮的溫倩只能坐在備用桌了。
　　
　　主要，沈時也沒有高中校友桌，不然也可以安排到一塊了。
　　
　　備用桌還有其他幾位邀請了但不確定來不來的朋友，都是平時聯系不多的，其中有一個湯貝叫不出姓名來，怎麼想都想不出來他是誰。
　　
　　就在這時，這位像是社會精英的男人站起來，主動朝沈時伸出手︰「Congratulations! Doctor Shen……」
　　
　　沈時禮節性地回了下手，然後男人突然伸出另一隻手，攬住沈時的肩膀，湊在沈時耳邊說起了話。說的也是英文，聲音不輕不重，全落在了湯貝耳朵。
　　
　　湯貝轉了下頭。
　　
　　沈時面上沒有任何表示，不等男人說完，便撥開男人攬在他肩上的手臂，冷冷地回應說︰「我並不這樣認為。」
　　
　　湯貝︰「……」她心底微微吸了一口氣。
　　
　　顯然這是今天新郎對待賓客態度最差的一位了，湯貝不知道他和沈時是什麼關係，但多少能猜到這個男人跟溫倩是什麼關係。
　　
　　「恭喜你們啊。」溫倩同樣站起來說恭喜，語氣克制，像是壓著某種情緒。一身法式名牌套裝，樣子仍是好看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壓力大，還是女人真的比男人容易老。溫倩跟沈時是同學，湯貝卻覺得溫倩大了好幾歲。
　　
　　「謝謝溫女神百忙之中來參加我和沈時婚禮。」湯貝主動開口說，順便解釋一句，「我真不知道你也回國了，不然肯定會提前邀請你的，不至於今天這樣招待不周了。」
　　
　　不等溫倩繼續說，她埋怨地看了眼沈時，責怪地問起來︰「沈時，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沈時回頭，告訴她︰「我也不知道。」
　　
　　溫倩︰「……」
　　
　　湯貝不是一個喜歡給人難堪的人，但是如果有人要給她和沈時難堪，她也是會不客氣的。今天她希望她和沈時得到全場所有人的祝福，可是她也不會天真地認為，她和沈時的結合真的能得今晚所有人的祝福。
　　
　　其實……湯貝真的也不明白，溫倩為什麼要過來參加她和沈時的婚禮，如果過來搶親她還能敬溫倩勇氣可嘉。
　　
　　可是有一種感情，註定只能感動自己。
　　
　　如果湯貝貝知道，溫倩曾經為了沈時出國，為了沈時費盡心機留在他的實驗室，甚至為了他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就能理解今天她為什麼要出席沈時的婚宴了。
　　
　　溫倩坐了下來，雙手握著手中的包包，指尖微微泛白。沒錯，她故意帶著之前追求過她的同事出現在沈時的婚禮上。
　　
　　她也沒有特意打扮自己。
　　
　　她知道，她再怎麼打扮，都不能蓋過新娘的風頭；何況三十多歲的女人，再怎麼穿戴，也沒有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孩好看。
　　
　　所以今天過來參加沈時婚禮之前，溫倩只是將自己整理得得體優雅，女人的另一種美只有歲月才能醞釀出來，湯貝貝她在洛杉磯見過，就是一個漂亮的丫頭。
　　
　　丫頭，在她眼裡就是上不了檯面。
　　
　　可是溫倩還是震驚今天的湯貝貝，甚至比沈時對她的淡漠態度，更讓她內心挫敗。因為今天她看到的湯貝貝同樣擁有了優雅迷人的女人味。
　　
　　關鍵，她還比自己年輕太多。
　　
　　溫倩突然有一種歲月對女人真的很殘忍，她不是被沈時辜負，而是被歲月辜負……
　　
　　歲月很風流，但它也很溫柔。尤其對善善。
　　
　　當老湯帶著善善來到季林森和王曉春這一桌，這兩對重組夫婦終於要面面相對的時候，不少知情的好事者都側過頭來看。
　　
　　眼裡都是八卦啊……
　　
　　對善善老湯來說，今晚婚宴上跟季林森的踫面再說難免，事實答應貝貝嫁給沈時，兩人就做好了準備。當然老湯不怕季林森，只怕他家善善心裡別扭。
　　
　　……說真沒有別扭，還是有點，可是說別扭，又能別扭到哪兒去。對於當初的選擇，善善從未後悔，甚至很感激命運對她的善待，當年她失去了一個女兒，可是她得到了貝貝。
　　
　　今天又是貝貝的婚禮，所以不管如何，場面上一定要過得去。
　　
　　同樣，對於王曉春也是這樣想，場面上一定要過得去。早在兩天前，她就挑選起了參加沈家婚宴的衣服，可是看到善善的時候，她突然明白一個事︰不管她怎麼穿戴，她都是遠遠遜色於季林森這位叫善善的前妻。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何必比來比去呢，不僅自己要同善善較量，還要讓子珊跟湯貝貝較量。
　　
　　「恭喜你們。」季林森開口，然後朝老湯伸出手。
　　
　　「謝謝謝謝……」老湯回以握手。
　　
　　偏轉過來的視線一致落在了兩位男人相握在一起的手，都以為要握很久，沒想到很快就鬆開……
　　
　　然後，同其他人都踫了踫杯，老湯帶著善善走去了下一桌。
　　
　　就這樣？往這邊偷窺的賓客心裡這樣想。
　　
　　就這樣麼……季林森心裡這也這樣想。
　　
　　對比季林森這邊的心塞，兒子季柏文那邊簡直是歡聲笑語連成一片。周莊幾位小夥伴原本都挺怕季柏文，見季柏文這樣和顏悅色，加上今天貝貝結婚的日子，膽子也大了，甚至有幾個更季柏文更熟的，已經打趣看了季柏文︰「貝貝都結婚了，貝貝哥什麼時候？」
　　
　　「對啊，你這樣可不行。都輸給貝貝了。」
　　
　　「不止是輸吧，是遠遠地輸……」
　　
　　這些話，季柏文都無所謂地聽著，唯有一句不太舒服是︰「貝貝哥，你要抓緊啊，不然年紀大了可沒人要。」
　　
　　話音落下，舒瑤輕輕低下頭，她現在聽到這種話也沒有太多感覺，只是說話的趙哥像是知道自己說錯了，朝她抱歉一笑。
　　
　　季柏文同樣一笑，倚靠在舒瑤椅子旁，朝趙哥抬了下杯子。然後從舒瑤這邊傾過身，示意同趙哥踫杯。
　　
　　結果還沒踫上，季柏文出其不意地打了下這位趙哥的腦袋，丟出一句︰「說誰沒人要那呢。」
　　
　　不夠，再加一句︰「你才沒人要——」
　　
　　「……哈哈。」一桌人都笑了。
　　
　　舒瑤也笑了，因為季柏文的幼稚，也因為他……
　　
　　夜裡八點半，希雲酒店的婚宴差不多結束，都說婚宴敬酒是折騰新郎的機會，然而一場婚宴結束，沈時依舊安然無恙，只有清俊的臉頰微微發紅。
　　
　　兩位伴郎更是沒什麼事。
　　
　　唯一喝多了人是……她哥。
　　
　　從早上忙到晚上，夜裡十點，湯貝和沈時終於回到了沈家……兩人新房裡。見她一直盤坐在沙發一動不動，沈時踫踫她。
　　
　　她朝他咧了下嘴。
　　
　　沈時也笑了，薄薄的唇角漾出好看弧度。視線對上，她覺得這個笑容才是沈時今天最開心的，只對著她的時候。
　　
　　「你快去換衣洗澡吧。」她對沈時說，不管怎麼樣，沈時身上還是有股子酒味。
　　
　　然後趁著沈時洗澡，湯貝拿出了兩家長輩交給她的紅包，她穿著禮服沒有脫，手裡拿著一疊疊紅包數著，突然覺得婚禮就是一件很俗又很幸福的事情。
　　
　　沈時出來，湯貝已經閉上了眼睛，懷裡一堆的紅包。
　　
　　一個騰空，她被沈時穩穩地抱起，湯貝睜開了眼，伸手掛住了沈時的脖子，朝他開心地笑——被她騙了吧。
　　
　　「累了嗎？」沈時低聲問她。
　　
　　「原本是挺累的，但是剛剛數紅包，數著數著就精神了。」湯貝不介意地露出了自己小財迷的樣子。
　　
　　沈時並不信這個話，隨後踫了踫湯貝的嘴，兩邊嘴唇觸踫到一起的時候，湯貝略微縮了縮︰「我還沒洗呢。」
　　
　　「沒事……」沈時聲線更低啞了，一隻手同樣沒有閒著。
　　
　　從婚宴到現在，他就在等，等現在可以將她身上這套禮服親自扒下來……
　　
　　有人一副獸性大發的樣子，湯貝再次從坐在床上跳到了沈時身上，沈時輕鬆地接住了她，還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後背，她喜歡被沈時這樣抱著，可以像個高高的女大王看著他。
　　
　　眼睛對著眼睛，兩秒之後，沈時主動開口問她︰「想問什麼？」
　　
　　湯貝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聲︰「沈時，你和溫倩真的沒有過任何關係嗎？」
　　
　　沈時的眼裡沒有秘密，可是他和溫倩只是校友和前同事，為什麼溫倩總是一副被沈時無情辜負的樣子啊！
　　
　　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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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4 08:29 AM

第80章　第八十顆星

　　「貝貝，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沈時跟她強調一個事實。
　　
　　喔，新婚之夜啊。
　　
　　……不過她怎麼感覺跟沈時過了好幾個新婚之夜了呢。湯貝微微抿著笑，瞅著沈時這張好看的臉，他已經洗漱，頭上定型的髮蠟也都洗掉了，俊臉看起來幹淨而清晰，帥得每個毛孔都神清氣爽。
　　
　　「看你那麼帥的份上，你說什麼我都——原諒你！」湯貝又放話道。
　　
　　不好意思……
　　
　　沈時卻不給她繼續審問的機會，徹底將她推倒在床上，動作幅度大，她卻感覺自己像是柔軟的羽毛落在了撒著玫瑰花的新婚大床上。
　　
　　噢，她的新床為什麼會撒著玫瑰花，湯貝不知道。沈時將她撲倒在玫瑰花瓣上的時候，她大腦想到以前課本背過一句詩「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雖然這首詩是歌頌梅花的氣節，不過同樣可以表達她現在的心情，雖然她被撲倒了，但是她的氣節還留在剛剛高高在上女王的樣子。
　　
　　……之後，沈時更同她證實了男女體格上的差異。
　　
　　只能說她和沈時不止在氣勢上男強女弱，體格上也是。
　　
　　「貝貝，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身材很好。」結束的時候，沈時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低低沉沉，著實酥得她心頭一軟。
　　
　　前面他還從她胸墊裡拿出兩張海綿，現在居然誇她身材好，湯貝有些懷疑沈時是在說反話。她眨了下眼，傲嬌地表示︰「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
　　
　　沈時笑了，與她商量說︰「所以不要放那個東西了，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湯貝︰「……」
　　
　　她往沈時懷裡仰了仰頭，過了好一會，才憋出一句話︰「那是禮服自帶的。」
　　
　　沈時撩了撩她的額前頭髮，再次親了親她額頭。
　　
　　湯貝心虛地轉了個身。
　　
　　女性之美雖說要看內在，可是外在的細微變化卻更容易有直觀感受。如果湯貝知道婚宴上溫倩對她多了女人味的評價，只能說她要感謝那兩片加厚的海綿。
　　
　　可是，沈時的審美好像跟大眾男性的眼光不太一樣呢……
　　
　　第二天湯貝和沈時睡到自然醒。因為今天沈時還處於五天婚假裡。雖然沈時有五天婚假，最後一天還要分開休。
　　
　　沈時那麼忙，她和他的新婚蜜月旅行索性推到年後再說。
　　
　　反正，只要沈時在她身邊，清早起來逛個小區花園都覺得像是走在普羅旺斯的花海裡，為什麼起來就逛小區？
　　
　　因為她和沈時一塊遛……四哥啊。
　　
　　有時候湯貝也覺得自己心理調節能力很強，昨天那個男人對沈時說的話一字不差落在了她的耳裡，她英文是不好，但是有人說她不好的話還是能懂的。
　　
　　昨天那個男人對沈時說的話翻譯過來是︰「錯過Vicky將會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Vicky應該就是溫倩的英文名兒。
　　
　　然後，沈時直截了當地回了一句︰「我並不這樣認為。」
　　
　　也是相當不給人家面子了。
　　
　　昨晚沒聊完的話題，一塊溜四哥的時候，沈時大致地對她說了他和溫倩的過往。寥寥數語，就全部交代好了。
　　
　　湯貝聽完只有一個感覺︰……就這樣嗎？
　　
　　對，就這樣。
　　
　　沈時不是有意相瞞，因為在他理解裡，他和溫倩真的只是高中校友，之後在美國待過同一個實驗室，之後他轉到了臨床，同溫倩也沒有更多的交集。
　　
　　他轉行離開的時候，溫倩跟他表露了一次心意，當時他覺得兩人不合適就拒絕了溫倩，他自認為拒絕得很明確，溫倩卻表示她會等他。
　　
　　他想溫倩可能是誤會了他意思，他不是不想尋找伴侶，可是如果沒有真正心動的那個人，他不如一個人隨意過這一生。
　　
　　之後就是那次了，被貝貝撞上的那晚。那晚他打開臥室門，一方面知道有人躲在裡面聽牆角，另一方面也想就藉機打消溫倩的執念。
　　
　　湯貝算是明白了，張安碩為什麼會說溫倩被沈時從小龍女逼成了李莫愁，一個人一旦成為某種執念，的確很難釋懷。
　　
　　「當時我真的說得很明白了。」沈時說，話裡也有一絲無奈，頓了頓，瞧著她。
　　
　　湯貝手裡牽著四哥，靠在小區橋上的欄桿，對上沈時的眼睛說︰「可是如果我是溫倩，可能也會自欺欺人，只要你還沒有結婚。」
　　
　　沈時朝她微微挑了下眉。怎麼說？
　　
　　湯貝覺得沈時聰明、心思明絡，雙商俱佳，可是他不一定完全能懂女人的想法，那麼多年沈時一直沒有交女朋友，溫倩就算被拒絕也沒辦法做到死心啊。
　　
　　不過她理解溫倩，卻不是溫倩。她之前也對沈時有過心思，感覺兩人可能性不大後，很快勸自己放棄，甚至從內心裡告訴自己沈時是……不婚主義。
　　
　　哎，這樣一說，她好像沒有溫倩癡情呢。可是癡情若變成一種強加給別人的負擔，覺得自己付出了感情一定要獲得回饋，湯貝心裡也是不認同這個邏輯的。
　　
　　不過聽沈時交代了溫倩的事，湯貝算是完全明白沈時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交女朋友，因為這些年他開的桃花都是爛桃花，好不容易等到了她這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
　　
　　不是立馬下手了嗎？
　　
　　「沈時，我覺得你眼光很好喔。」遛好四哥回來的路上，湯貝笑嘻嘻地冒出一句讚美，肯定沈時，也肯定自己。
　　
　　「喔，是嗎？」沈時笑了下。
　　
　　「真的，不要懷疑了，你就是一個眼高於頂的男人。」湯貝繼續臭不要臉地說。溫倩是很優秀沒錯，可是她並不覺得，承認溫倩優秀了她就差了。
　　
　　她和溫倩優秀的高度不一樣，維度也不一樣啊。
　　
　　顯然，沈時也不想找一個跟他同樣高度的女人，選擇一個跟他不同維度的人。這樣他的世界才會更豐盈嘛！
　　
　　湯貝將她的理解說給沈時聽的時候，沈時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這個回應……是不認可嘛！
　　
　　湯貝捶了沈時一拳，然後蹭蹭蹭，加快腳步牽著四哥走在了前面，沈時三步並兩步，很快追了上來……
　　
　　樓上季子珊拉開臥室窗簾，就看到沈時和湯貝遛著狗回來，她低了低頭，還是將窗簾打開。昨天參加沈時和貝貝婚禮回來，心情莫名地很釋懷。
　　
　　甚至做了一個決定，她想轉專業了。她選擇學醫因為沈時，她決定到加州大學留學因為沈時，她加入東院MDT科室實習也因為……沈時。
　　
　　比起來，貝貝從來沒有因為沈時改變過自己，不管是選擇專業還是每次要做的事。她到東院拍片也不是為了沈時，而是明確拍攝醫療宣傳片背後的意義。
　　
　　並為之努力。
　　
　　這樣的貝貝，別說沈時，她都喜歡。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選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呢？像貝貝一樣，這樣就算她得不到喜歡的人，至少她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還有……她覺得湯爸爸一點都不像一個廚子，昨天在婚禮上的氣度差點都將她爸爸襯托下去了。
　　
　　不過在季子珊心裡，自然還是自己的爸媽最好。
　　
　　她離開臥室，走過長廊，敲了兩下主臥的門，結果只看到她媽躺在床上，開口問︰「爸呢？」
　　
　　「鍛煉去了。」王曉春回答女兒。
　　
　　「你怎麼不跟爸一起啊？」季自珊笑著說。
　　
　　因為自從她媽做了甲狀腺手術，她媽幾乎每天早上都按時鍛煉，但是她爸並不喜歡晨練，就算鍛煉也更傾向於同朋友打打高爾夫之類的運動。
　　
　　那是因為有人受刺激了啊。
　　
　　昨晚參加婚禮回來，王曉春知道自己丈夫心裡不是滋味，她反而莫名覺得很痛快，並往季林森心口紮了一刀︰「你不是說老湯以前留了好幾級才跟善善同桌嗎？那應該比你和善善都大幾歲啊，不過老湯看起來比你年輕些呢。」
　　
　　所以今早，季林森就去鍛煉了。
　　
　　雖然嘴裡，季林森嗤嗤地回她說︰「老湯都胖成球了。」
　　
　　「噢，難怪……男人上了年紀，還是胖點顯年輕啊。」
　　
　　……
　　
　　昨天貝貝和沈時辦婚禮，老湯和善善晚上婚宴結束也留在了S市，因為沈季兩家對門，總歸不太合適住到沈家。
　　
　　但是這一次他們也沒住酒店，住到了兒子季柏文的公寓裡。
　　
　　今天早上，三人坐在一塊吃中式早餐，老湯將一根油條分成兩半，將另一半遞給妻子善善，同時對季柏文解釋說︰「油條就是要分著吃才好吃。」
　　
　　季柏文咬了一口油條，抬了下頭，回不出話來。
　　
　　他知道老湯話裡要表達的意思，昨晚回來的時候，老湯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關於他的個人問題。之前他和程瑩瑩保持男女關係，老湯也就只是催催婚，現在他和程瑩瑩劃清了關系，老湯又要從頭催他找女朋友了。
　　
　　貝貝都結婚了，哥哥是不是要抓緊了呢？
　　
　　貝貝和柏文相差那麼大，總應該是柏文先結婚，然後才是貝貝，結果他家貝貝結婚這件事就像是乘上了高速火車，而柏文兒，連個牛車都沒有，還以散步的姿態走走停停。
　　
　　到底在觀望啥呢。
　　
　　老湯也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畢竟柏文兒只是他的繼子，雖然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總歸不能像親父子一樣替他操心。
　　
　　但是，他家善善把對兒子的關心都藏在心裡，他只好替善善心急了。
　　
　　結果他還開始表演，不……是語重心長地讓柏文對個人的事加把勁兒，善善打住了他的話說︰「感情這事還是隨緣分，柏文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老湯︰……隨緣的意思是，老婆會從天上掉下來給他嗎？
　　
　　「雖說緣分很重要，但是緣分也要主動爭取才行啊。」老湯接下善善的話，打了個比方說，「比如我當時追你，是不是？」
　　
　　善善撇了下頭，又沒辦法否認。
　　
　　季柏文喝了兩口豆漿，瞧著對桌的兩位，開口說︰「湯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怎麼做了。」
　　
　　「你知道了啊？」老湯笑。
　　
　　季柏文輕嗯了聲。
　　
　　老湯怔了下，又問︰「所以，你有目標了？」
　　
　　季柏文︰「……」
　　
　　善善再次打住了老湯的話︰「行了行了，貝貝可能就是因為你整天催柏文，才受到了影響。」
　　
　　什麼？老湯一臉鬱鬱地對上柏文，真心地問一句︰「你覺得貝貝真是這樣嗎？」
　　
　　季柏文靠向椅背，習慣在背後表揚自己的妹妹說︰「是貝貝比較厲害。」當然，沈時就更厲害了。
　　
　　厲害……
　　
　　果然是年代變了，現在踏入婚姻都要用厲害來形容了，哪像以前是滿懷期待什麼的，有些事老湯真的沒辦法感同身受。
　　
　　然而，善善卻很明白兒子。
　　
　　只是有些感情上的事情，小時候她不好對柏文說，可是等他年紀大了，又是不好溝通。
　　
　　「其實我覺得舒瑤挺好的……」善善突然開口說。
　　
　　季柏文抬了下眸，心裡莫名有些期待，期待他媽繼續說下去。
　　
　　「哎，可惜舒瑤也是一個倔強的性子。」老湯附和了聲，想法跟自己妻子完全不同，想了想，對柏文說，「前幾年舒嬸找我，想打探你對舒瑤有沒有想法，可能是有那個意思。」
　　
　　季柏文不想回應兩年前的事。
　　
　　老湯也說出了心裡話︰「當時我也在想，你和舒瑤在一起不是挺好嗎？」
　　
　　季柏文抬了下眸，開口問老湯︰「你怎麼說？」
　　
　　他能怎麼說啊？老湯提醒說︰「你當時不是談著女朋友嗎？我就說戀愛這事就隨孩子自己的想法吧，父母都不好操心。」
　　
　　「……」
　　
　　「其實舒嬸也是隨口問問，結果被舒瑤聽到了，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舒瑤這孩子很敏感，心很細，這麼多年給你當助理，你也是清楚瞭解的。她以前喜歡過你的事，不止我們知道，舒嬸也知道，所以這些年一直不太樂意舒瑤給你當助理，怕委屈自己女兒。」
　　
　　「加上這些年舒瑤一直沒有談男朋友，舒嫂心裡對你更是有些埋怨。」
　　
　　「認為是你拖著舒瑤。」
　　
　　「原本前陣子舒嬸心裡的結都放下了，舒瑤找了一個男朋友，可是很快又分手了……總之，都說不清了。」
　　
　　「哎，如果當時我多生個兒子就好了，就直接賠給舒嬸當女婿。」
　　
　　有人感慨了那麼多，一直沒說話的善善開口提醒︰「……你不是還有個乾兒子了嗎？」
　　
　　「對噢，張醫生……他很合適啊！」老湯對上善善的眼睛，差點激動地拍桌。
　　
　　季柏文覺得，他可能真不是他媽……親生的。
　　
　　這世上唯有感情的事是沒辦法比較快慢，結婚也一樣，同樣，還有生老病死這件事。
　　
　　東院MDT病房進來一個身份特殊的男人，因為沈時的關係從北京醫院轉到了東院，當然，他本身也是S市人。
　　
　　之所以身份特殊，男人年紀輕輕就是一家大型傳媒公司的老闆，同時他還是沈時的高中校友。然而，都住進MDT了，原因當然只有一個了。
　　
　　然而，得骨癌之前，沈時這位叫崔廷輝的校友無疑是妥妥的人生贏家，不僅事業有成，男女感情上也是泛濫成災，光婚就結了兩次。
　　
　　現在的小妻子原先是一個小明星，還在猶豫要不要打掉孩子，具體就等後面遺產劃分。
　　
　　因為崔廷輝還有一個兒子，前妻生的，今年已經7歲，正在S大附屬小學上一年級。
　　
　　婚假結束，中午她和沈時一塊在食堂吃飯，剛出來，就看到食堂外面等著一個打扮時尚的年輕女人，面上戴著黑色口罩，肚子微微挺著，像是有個四五個月的樣子。
　　
　　「沈醫生……」女人看到沈時很激動，差點迎了上來，結果還未說話，眼淚先落了下來。
　　
　　湯貝︰「……」
　　
　　這女人就是那個小明星，去年非常風光地嫁給了崔廷輝，當時她還在微博吃過她的瓜，因為嫁給崔廷輝的時候，連續上了好幾天熱搜。
　　
　　結果被扒皮，是小三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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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4 10:49 PM

第81章　第八十一顆星

　　湯貝混過文娛圈，對娛樂圈裡的咖位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包括一些小明星。比起大咖，她周圍的導演編劇們同小明星接觸得更多，甚至有些新人為了在劇裡多加幾句台詞，有意跟編劇建立關係。
　　
　　不過她一直從童老闆那裡拿劇本寫，跟演員們沒有太多直接接觸，一些八卦都是在童老闆工作室聽來的。本身童老闆就是一個八卦的人。
　　
　　八卦聽多了，對這個圈子裡某些人和事也有些抵觸。好在她混圈子之前三觀已形成，加上也有意避開不太好的朋友圈，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也是覺得這個圈子太過復雜吧，她哥之前非常不建議她報考導演系。
　　
　　有時候聽多了各種光怪陸離的事，她只能說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生活不容易，名利場更不容易。但是，不容易也不是違背道德的遮羞布。
　　
　　只能說，做了某種選擇，也要承受背後的結果。有時候成功需要靠點運氣和手段，但是不管什麼圈子什麼行業，大家基本還是更認可天賦和勤勉這兩樣東西。
　　
　　運氣和慾望很重要，但是有時候也容易被反噬。
　　
　　噢，忘了說，崔延輝這位新妻子大名雲薇薇。當然這應該只是一個藝名，上位之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演員，認識崔延輝後，資源就多了，但是雲薇薇的運氣可能真的不是很好，或者只好了那麼一時，不然也不會挺著一個肚子來找沈時了。
　　
　　不過更讓湯貝意外的是，崔延輝是沈時同一屆的高中校友這件事。
　　
　　好歹是一個女演員，雲薇薇不管長相還是身段都很出眾，現在出現在東院食堂外面，還是吸引了不少視線。不過大家並沒有認出雲薇薇是娛樂圈人，畢竟醫生護士都很忙，上微博吃瓜的時間很少。
　　
　　加上雲薇薇也沒什麼作品。
　　
　　自然，沈時也不知道雲微微是娛樂圈人，只當她是崔延輝的家屬，家屬找醫生問病情，醫生都有告知的必要。
　　
　　只是當雲薇薇提出希望只跟沈時一個人聊時，湯貝作為沈時的跟班有些尷尬。明顯，雲薇薇不希望她跟著過去。
　　
　　湯貝點了下頭，就在這時，沈時對雲薇薇說︰「崔延輝的病情應該沒有任何的隱私問題。」
　　
　　雲薇薇解釋︰「沈醫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我……」
　　
　　「你可能不知道，我旁邊這位是我的妻子。」沈時介紹她說。
　　
　　湯貝跟著點了下頭，對！
　　
　　沈時這話的意思是，就算雲薇薇有什麼話只想告訴他，但是她作為他的妻子，她還是會知道的，因為夫妻之間哪有什麼不能說，又不是軍事機密。
　　
　　不過湯貝還是處於尊重，主動說︰「沈時，我去咖啡廳買個咖啡，你要嗎？」
　　
　　「美式拿鐵。」沈時對她說。
　　
　　湯貝也禮貌地問了雲微微︰「你需要嗎？」
　　
　　「我也美式拿鐵吧。」雲薇薇對她說。
　　
　　湯貝︰……
　　
　　其實，病人家屬會議室就在MDT綜合辦公室對面，會議室的門還是玻璃透明的那種；湯貝買好咖啡送了兩杯過去，裡面雲薇薇正在悲傷落淚，沈時那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有事說事的態度，真的是一個只說專業沒有私情的男人。
　　
　　當然，沈時跟雲薇薇也沒什麼私情。
　　
　　湯貝回到MDT辦公室，裡面唯一比較八卦的黃醫生招呼她過去，笑著說︰「貝貝，雲薇薇真的是小三上位啊？」
　　
　　湯貝︰「……網上有這樣說，但是具體不知道。」
　　
　　黃醫生噢了噢，探過腦袋往對面會議室瞧了眼，嘖嘖兩聲︰「女演員長得也就那樣嘛，懷孕了還那麼瘦，不正常。」
　　
　　湯貝︰……黃醫生這已經是媽媽眼光了。
　　
　　眼光被否定，黃醫生很不服氣，問同樣在辦公室的丁醫生說︰「丁醫生，你覺得雲薇薇這樣的身材真的很好嘛，我怎麼覺得還沒有我們湯湯好，長得也是我們湯湯更好看。」
　　
　　湯貝咧了下嘴︰「真的嘛？」
　　
　　「當然。」黃醫生手機裡還有婚禮拍的照片，重新拿出來看了兩眼說，「其實……以前我也沒發現湯湯你身材這樣好，勻稱削瘦又有曲線。」
　　
　　湯貝覺得黃醫生是故意說笑，沒想到丁醫生也認可了黃醫生的話︰「的確，同樣是瘦，湯三哥看起來健康許多。」
　　
　　湯貝真是難得被丁醫生表揚，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承認他們的話。只是健康這個評價範圍就有些廣泛了，因為就張安碩那樣的身形，看起來也很健康啊。
　　
　　一看還是那種吃飯麻麻香的人。
　　
　　然而，是湯貝沒有理解對丁醫生的話，同樣是醫生的黃醫生，包括剛從會議室出來的沈時，聽到丁醫生的這句評價就有更直觀的理解。
　　
　　醫生話裡的健康，除了面色紅潤有神采，還有發育完整的意思。
　　
　　「對啊，因為我們湯湯有料啊。」黃醫生已經說了出來，頓了下，不忘加上一句，「沈醫生真是賺到了。」
　　
　　咳……
　　
　　黃醫生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沈時已經進來，然而作為一枚老司機，黃醫生只是咳嗽了一下，問沈時說︰「來，讓我們沈醫生說說他家新婚妻子身材到底好不好？」
　　
　　不要說！
　　
　　湯貝早已經羞地低了低頭，面頰緋紅，只要想到那晚沈時抽出海綿片的樣子，見沈時朝她走過來，她大腦一轉，轉移話題說︰「要不還是我來說說沈時身材有多好吧。」
　　
　　丁醫生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撇了下頭。
　　
　　黃醫生大笑，對她說︰「沈醫生身材多好我們一直知道啊，但是湯湯你的身材，好像婚宴那天特別好喔！」
　　
　　湯貝︰……那是因為婚宴的時候她有意爭氣啊。
　　
　　事實黃醫生他們意外婚宴上湯貝穿上禮服的身材居然那麼好，原因只是平時湯貝都穿寬鬆範的衣服，加上背著攝影機風風火火走路，哪有半點身姿可言。
　　
　　所以那天婚宴，他們東院這兩桌對新娘子還真是目不轉睛地瞅著，當然那天穿上正式西裝的丁昇也讓黃醫生感到一點點的驚艷。
　　
　　畢竟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丁醫生基本是大褲衩搭配著男涼鞋，上面是萬年不變的短袖T恤，即使外面套著白大褂，也擋不住他那一身放蕩不羈的隨意搭配。
　　
　　所以，沈時給人感覺就更純粹了，不管平時還是婚宴，都是那麼帥。
　　
　　這世上有些人容易變化，有些人似乎永遠不會變。這個感覺最為強烈的就是同學見面時候，比如丁醫生見張安碩，就算關係不和，同為伴郎的時候也是相互打量比較著。
　　
　　沈時和崔延輝是同一屆高中校友，以前還一塊打過球，作為當年學校的風雲人物，多少都有些接觸。
　　
　　不過跟沈時不一樣，崔延輝並不是因為學習外貌出眾給同學留下印象，而是他實在是一個……壞胚。
　　
　　壞胚這個評價，來自她哥季柏文。
　　
　　既然沈時是崔延輝的校友，她哥高三那年轉學到沈時就讀的高中，也是接觸過崔延輝這個人。不過用她哥的話來說，雖然崔延輝這人有些壞，但對朋友卻很仗義，想法也很靈活，應酬能力強。
　　
　　所以多年以後，崔延輝在傳媒行業發展得小有起色並不意外。有時候，成功的確更偏愛冒險主義者。
　　
　　可是健康卻不偏愛娛樂應酬多的男人。
　　
　　現在，崔延輝就住在10號住院樓最高一層的高級病房，回到S市之後，當年不少老同學都過來探望他。
　　
　　原因是崔延輝在朋友圈留下一句話︰「都說人生苦短，來日方長，但是本人可能時日不多了，特別希望在最後的時間裡見見更多的同學朋友；小聚小聊，共憶青春年華，也不枉我來這世間走一遭。」
　　
　　同時，據說第一位過來看崔延輝的老同學，還得到了崔延輝贈送的一輛豪車。
　　
　　……不管是湯貝還是東院的醫生護士都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對崔延輝這個人的看法就更加微妙了。對此還沒有買車的胡醫生都感慨起來︰「如果我有這樣的同學就好了。」
　　
　　「那你不是詛咒你的同學嗎？」
　　
　　胡醫生︰「……」
　　
　　然而這兩天，真的有很多昔日跟崔延輝熟悉的同學朋友都來東院探望他。所以這兩天，湯貝也見了很多沈時的老同學，有男有女。
　　
　　同是三十二歲，好像是一個人和人區別很大的年齡領域，有人在三十二歲事業有成，有人在三十二歲依舊一事無成。
　　
　　有人結婚孩子都要上小學了，有人還在享受單身主義。
　　
　　沈時作為當年學校的風雲人物，天才少年，現在只是成為一位外科醫生好像都顯得不出眾了；雖然他是腫瘤領域的年輕專家，但是如果用年薪來論成就的話，他的成就在他同學裡只能用普通來形容。
　　
　　可是見了那些跟沈時同齡的校友，湯貝更覺得自己撿到了寶貝，即使現在沈時不像年少時那麼風光無限；甚至有時候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病人家屬都可以「質疑」他的專業能力。對她來說，她最喜歡沈時地方是，外表成熟處事淡漠的他，骨子裡仍保留著一股有別於其他人的至誠之氣。
　　
　　讓湯貝意外的是……她哥也來看了一次崔延輝。
　　
　　季柏文走出病房的時候，湯貝覺得她不應該八卦，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哥，那個崔總有送你什麼嗎？」
　　
　　季柏文斜了她一眼，反問她︰「沈時還是崔延輝的主治醫生，有送沈時什麼嗎？」
　　
　　湯貝搖頭，沒有。就算送，沈時怎麼可能會要啊。
　　
　　所以，他就會要嗎！
　　
　　季柏文將手放在她肩膀，正要帶她走進電梯，結果又遇到了幾位來探視的老同學。
　　
　　今天這幾位老同學都是當年一塊打過球的人，難得遇上，有人就商量晚上一塊吃個飯來著，自然他們也想叫上沈時。
　　
　　湯貝當然能接受沈時跟他們出去聚一聚，至於她就不跟著一塊了。跟一幫老男人吃飯聊天就算不無聊，她也沒有太多的話題加入他們。
　　
　　還不如去找她的小夥伴玩呢！
　　
　　湯貝找到沈時，單方面跟沈時愉快地商量好，沈時也放她出去玩，但條件是︰「晚上你要回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過來接你。」
　　
　　湯貝嗯了聲，沒問題。
　　
　　不過，他們同學難得見面，可能還會喝幾杯，晚上確定是他來接她，不是她去接他？
　　
　　沈時非常確定，他去接她。
　　
　　不過，湯貝並沒有去找小夥伴，而是去了舒姐姐那裡。原因還是怕沈時會喝多，她去舒姐姐那裡吃個飯，如果他有需要，她還可以趕過去接他……當然，還有她哥。
　　
　　只是，事情有了變化。
　　
　　最後還是沈時和她哥過來找她和舒姐姐……因為她過去的時候，舒姐姐和舒嬸吵架了，然後她就帶著舒瑤去了一家日料店吃飯。
　　
　　同時，點了一壺清酒。
　　
　　清酒的甘甜不知不覺迷惑了味覺，麻痹了大腦神經，湯貝在微信裡跟沈時聯系一番，明確沈時等會就過來接她，更放開地喝了起來。
　　
　　因為下班回來舒姐姐同舒嬸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現在舒瑤身上還穿著職業裝，秀氣的白襯衫搭著黑色中裙，身上唯一的飾品，就是脖頸掛著的一條細細鎖骨鏈子。
　　
　　湯貝身上也沒有什麼飾品，除了無名指上戴著一枚跟她年紀不符的婚戒。
　　
　　「貝貝……我應該對我媽多點理解，我真的不應該跟她頂嘴的，可是今天——」舒瑤開口說，眉頭緊蹙，難過之情從話裡逸出，釋放著壓抑已久的糟糕情緒。
　　
　　「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舒瑤又自嘲地說。
　　
　　湯貝搖搖頭，安慰舒瑤說︰「我以前還天天跟老湯頂嘴呢。」
　　
　　「不一樣。」舒瑤笑著看她，「湯叔理解你，但是我媽……」舒瑤沒說下去，作為子女她有什麼資格責備自己的媽媽呢。
　　
　　湯貝知道，因為舒姐姐同趙先生分手的事，舒嬸對舒姐姐十分不理解，就在剛剛她去找舒姐姐的時候，舒嬸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朝舒瑤念了兩句︰「舒瑤，我勸你看清你自己，難道你還等你那位季總娶你回去嗎！別人根本看不上你！」
　　
　　舒姐姐憋紅了臉，轉身牽上她的手腕，帶她離開了爭吵的家。後面，又是她帶著舒瑤來到這家日料店。
　　
　　湯貝也很奇怪舒嬸的想法，明明舒姐姐那麼優秀，為什麼一定要逼著舒姐姐早些結婚，只是因為親戚朋友那些異樣的眼光嗎？
　　
　　還是這個社會，對女性從來都是苛責大於寬容。就像當年她家善善再嫁老湯，同樣遭到了不少流言蜚語……
　　
　　湯貝受到了影響，跟著舒姐姐一杯又一杯地喝著日式清酒，清酒度數不高，但是心情差的時候，酒精似乎也更容易發揮作用。
　　
　　待沈時過來，還帶著季柏文一塊出現在日式包廂外面，湯貝也有些醉了，歪著腦袋看外面這兩位高大男人說︰「你們可終於來了！」
　　
　　舒瑤也轉頭看著外面，眼神鬆軟又清亮。
　　
　　「那個，你們誰去買單？」湯貝笑嘻嘻地問他們。
　　
　　季柏文看了眼沈時，沈時也看了眼季柏文，不是不想買單，是暫時不想離開這裡。
　　
　　湯貝大腦清醒著呢，見他們都不去買單，出了一個主意︰「好了，那你們石頭剪刀布吧。」
　　
　　沈時去買單了，臨走前對季柏文說︰「……看好貝貝。」
　　
　　湯貝嘿嘿地笑著，還是她家沈醫生比較大方。
　　
　　……沈時算是見識到湯貝貝喝醉的樣子了，不哭不鬧，但是精神變得更加亢奮，一路唱著歌回來，樣子清醒又迷糊。
　　
　　回到家裡，她還罵起了季柏文︰「我哥就是個大壞蛋，眼光差，脾氣差，他才是大齡剩男，沒人要的可憐蟲。」
　　
　　「那我呢？」沈時蹲下身來，心血來潮地發問一句。
　　
　　你嗎？湯貝捧住沈時的腦袋，對上沈時的好看眼睛，實在受不了沈時這雙深邃的眼睛，像是井水那麼深幽，又像是清輝那麼清明。
　　
　　如果眸裡再帶點笑，簡直是風流無邊。
　　
　　「你是我……老公啊。」湯貝回沈時說，然後吻上了沈時的眼睛。
　　
　　男女之間，有時候只需要一點火苗就可以燃燒，對於湯貝貝，沈時永遠少一分克制，多一份衝動。
　　
　　而舒瑤，對於季柏文永遠都是多一份理智的克制，少一分感性的衝動，可是酒精有時候真是一個好東西，它不僅讓她失去了理智，還讓她胸臆裡泛起了巨浪。
　　
　　同樣，對於季柏文也是。他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跟舒瑤這樣擁抱親吻，心裡有復雜的情感，也有男女之間才有的慾望。
　　
　　像是一把熊熊烈火，燃燒著他。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性關係，但是比起舒瑤，他顯然是經驗豐富的那一個，然後就算他著迷舒瑤柔軟微涼的身子，最後關頭，仍然保持理智打開了左邊的床頭櫃。
　　
　　……他記得這裡應該還有一盒的。
　　
　　隨後，呼吸一滯。
　　
　　同樣，沈時也打開了抽屜，裡面有貝貝網上買來的各種安全套，因為她性格好奇，一堆安全套不僅牌子不同，還有不同氣味和顏色。
　　
　　就在沈時隨便拿了一片，撕開包裝的時候，湯貝攔下了沈時的手，腦袋從被子裡冒出來，朝他說︰「不要！」
　　
　　不要？不要什麼？沈時微挑了下眉。
　　
　　就在這時，湯貝將手圈住沈時的腰身，從後面撒著嬌說︰「沈哥哥，我想跟你更親密無間一些。」
　　
　　「……」
　　
　　沈時就算再冷靜的人，這會兒，同樣呼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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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4 10:56 PM



第82章　第八十二顆星

　　昨夜湯貝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最後唯一留住的印象是，昨晚她好像有點……嗲？
　　
　　但也很……熱情。
　　
　　第二天醒來室內灰暗分不清現在是幾點，聽到洗手間傳來的洗漱聲猜測時間應該還早。她光著腳下床打開厚實的亞麻窗簾，外頭已經天光大亮。
　　
　　大片陽光直斜進來，透過窗玻璃射入了她的眼睛，她微微瞇著眼睛，覺得還有些睏, 再次回到了床邊，倒了下去。
　　
　　她想，昨天舒瑤被她哥帶走，不知道她哥有沒有好好送舒瑤回去……
　　
　　沈時出來，就看到有人懸著雙腿躺在床上，半瞇著眼睛對著天光板，不知道是在犯睏還是思緒飄蕩。
　　
　　「沈時，現在幾點了啊？」她出聲問他。
　　
　　沈時報了一個準確時間。
　　
　　「啊，那你上班不是遲到了嗎？」湯貝一下子急了，從床上坐起來。
　　
　　「今天補休婚假。」沈時說。
　　
　　噢，湯貝嘿嘿地笑了下，繼續倒回到了床上，大腦突然恢復了少許清醒，想到昨晚她口齒不清地兩句話，漲死了漲死了。
　　
　　面頰就開始發熱。
　　
　　她說的話，好像前陣子小黃文裡女主說的台詞……而她，居然也說得那麼順口。
　　
　　無端地，感受到沈時從上面投來的神明般視線，湯貝更沒辦法回顧昨晚的自己，只能說醉酒害人。
　　
　　「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湯貝輕聲問，然後坐了起來，裝作失憶的樣子。
　　
　　可是沈時沒失憶，但是他也不否認，昨天她是有些醉了。
　　
　　好害羞啊。湯貝伸手抱住沈時，將臉靠在沈時懷裡，她和他是夫妻了，不管她是什麼樣子，他都不能笑她。
　　
　　突然，湯貝又想到一件事，昨晚她都醉了，別說喝得更多的舒姐姐……
　　
　　沈時好笑地攬著坐在床上的人，商量說︰「起來吃早飯吧，今天難得休息，有沒有想去哪裡玩？」
　　
　　話裡的意思，今天他的時間都給她。
　　
　　湯貝心裡還想著舒瑤，有些依戀也有些撒嬌地朝沈時開口說︰「怎麼辦，我真的好想舒姐姐當我嫂子。」
　　
　　沈時︰「……」
　　
　　有人將這句話說得像是跟他要糖果。沈時頓了一下，才回道︰「這個你可能要跟柏文說。」
　　
　　湯貝自己也被自己的無理樣子逗樂了，可是如果她真這樣對季柏文說，她哥可能會回她一句︰「不好意思，那我也不想沈時當我妹夫。」
　　
　　湯貝跟沈時下樓吃早飯，沈爸爸已經吃好了，正蹲在樓梯一角餵四哥，一口一個四哥四哥地叫著。
　　
　　完全沒有發現她和沈時下樓來。
　　
　　湯貝從樓梯來到沈爸爸後面，她對沈爸爸的稱呼在婚宴那天就省略了前面一個字，加上最近她和沈時都回家裡住，對沈爸爸的稱呼已經非常順口，甚至叫得比沈時還多，很多。
　　
　　立在沈爸爸後面，她笑吟吟地道了一聲早：「爸爸，早啊。」
　　
　　沈教授手裡拿著狗糧，回過頭，同樣笑呵呵地跟她道早︰「早啊，貝貝。」
　　
　　四哥晃起了尾巴，也來到了湯貝的身前，湯貝蹲下身摸了摸四哥的腦袋，又對沈教授說︰「爸爸，四哥遛過了嗎？」
　　
　　一口一個親切順溜的爸爸，沈教授覺得自己不像多了一個兒媳婦，而是多了一個女兒。
　　
　　「遛了遛了。」沈教授嘴角含著笑，沒有深思多說一句，「今天你們都起晚了，我心想應該是沈時今天休息，也就沒有叫你們。」
　　
　　「額……」湯貝轉了轉腦袋，視線偷偷偏向沈時那邊，然後快速收回。她和沈時起晚的原因可能不只是沈時今天休息……
　　
　　「對，我們睡過頭了。」沈時回了父親的話，人從樓梯走下來，然後將手放在她後背，帶著她去了餐廳。
　　
　　早飯的時候，湯貝給舒瑤發了一條消息，大致就是問舒瑤昨晚還好嗎？
　　
　　舒瑤一時沒回她。
　　
　　湯貝又給他哥發消息，正要點擊發送的時候，沈時接到了一個電話，簡單兩句之後，抱歉地看向她。
　　
　　湯貝已經明白，開口說︰「沒關係，你去醫院吧。」
　　
　　有時候就算在休假，作為一個主治醫生也會臨時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因為病人的情況會出現變化。同樣不管什麼情況，都是病人為重。
　　
　　因為今天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湯貝跟著沈時一塊去了東院，順便製作下一期視頻。
　　
　　她下一期宣傳有些沉重，圍繞著癌症年輕化的主題，視頻裡的主角們都是四十歲以下，他們有的是正值壯年，身上還扛著一家之主的責任和負擔，可是自己卻成了全家的負擔；有的是連戀愛都還沒有談過的年輕女孩，她說自己喜歡壯一點的男人，當然還要有幽默感；有的剛體會了成為一個母親的滋味，為了孩子在拼盡全力地同癌癥抗爭……
　　
　　這個視頻，湯貝一直沒有勇氣剪輯，雖然面對她鏡頭的時候，他們面上都帶著笑。
　　
　　她坐在MDT科室外面的花園咖啡廳，耳朵戴著耳塞聽歌，情緒有些壓抑，然後趴在桌面閉了會眼睛。
　　
　　眼眶不知不覺微微濕潤。
　　
　　有時候生命不怕在痛苦無望裡戛然而止，最怕在幸福無知裡急轉直下。
　　
　　「喂，貝貝……」對面傳來一道叫她的熟悉聲線，語氣有些遲疑，由於她戴著耳塞，季子珊叫了她好幾聲，她才抬起頭。
　　
　　立馬，摘掉了耳塞。
　　
　　「嗨。」她扯了下唇，打招呼。
　　
　　季子珊也扯了下唇，問她︰「你剛剛是在製作視頻嗎？」然後，看向她的眼角。
　　
　　湯貝想到自己眼角還濕潤，尷尬地擦了下眼角說︰「我在整理採訪視頻，看到一些畫面有些難過。」
　　
　　季子珊點點頭，完全理解湯貝看到這採訪視頻會有難過的情緒，同樣她媽檢查出甲狀腺癌的那幾天，她整個人簡直低落到了谷底。
　　
　　可是，很奇特的是，她媽手術之後整個狀態反而比以前好了，主要是心態和以前不一樣了，當然她也知道她媽心裡在畏懼。
　　
　　因為畏懼，變得勇敢了，甚至心胸都闊達了。
　　
　　「我後面就要離開東院的MDT科室了。」季子珊主動開口，聊起了她最近做出的決定。
　　
　　湯貝第一反應是︰「你實習結束了嗎？」
　　
　　季子珊搖頭，笑了笑說︰「不是實習結束，而是趁著現在還來得及，換一個專業。我原本也是臨床外科，但是我的心理素質可能不太適合拿手術刀，趁早放棄為好。」
　　
　　就像她對沈哥哥的感情，如果早點放棄，也不至於最後難過的是自己。明明選擇那麼多，為什麼一直要追求那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呢。
　　
　　湯貝怔怔地看著季子珊，季子珊顯然不是臨時決定換專業，但是她聽到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可惜，就像聽到張醫生轉行一樣。
　　
　　「不過我後面轉的專業還是跟腫瘤有關係的。」季子珊繼續說，眉宇裡有著一份堅定，抬了抬頭，告訴她說，「而且這個專業我諮詢了沈……哥哥，他也覺得可行。」
　　
　　噢，原來已經問了沈時了啊。湯貝面頰露出了淺淺的笑意，既然沈時都覺得沒問題，那應該就沒問題吧。不過季子珊到底要轉哪方面呢，同樣也跟腫瘤有關係？
　　
　　「貝貝，你知道CPOS嗎？」季子珊問她。
　　
　　湯貝想了下，回季子珊說︰「中國抗癌協會腫瘤心理專業委員會？」
　　
　　季子珊沒想到她知道，湯貝「謙虛」地低下頭，因為這半年來她也在跟腫瘤癌症打交道啊。不過季子珊這樣一問，她差不多知道季子珊後面要轉的專業是哪方面了，肯定是關於腫瘤心理學這塊。
　　
　　「腫瘤心理關懷，就是從醫學角度對病人進行人文關懷，體諒他們的痛苦，減輕他們的恐懼。目前醫學水準還只能治癒半數的患者，那些沒辦法治癒的病人要怎麼面對死亡，能不能從心理上給他們更多的照顧呢？
　　
　　其實不管是有希望治癒還是沒希望挽救的病人，從心理上讓他們建立好心態面對疾病，對他們的病情都有很大的幫助。」
　　
　　總而言之，腫瘤心理學是一門醫學人文學科，也是醫學中的「藝術」。
　　
　　聽完季子珊的話，湯貝連連點頭，真心覺得季子珊這次專業轉得不錯，她想季子珊之所以轉腫瘤心理學，大概也跟她媽媽有一定的關係。
　　
　　「對，我也是從我媽媽身上看到，心態真是對抗癌症最重要的自身因素。」季子珊說笑起來。
　　
　　湯貝這才注意到季子珊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有淺淺的梨渦。
　　
　　「子珊，你真棒！」湯貝用沈時表揚過她的那句話，讚美季子珊說。
　　
　　沒想到季子珊臉紅了，看著她說︰「貝貝，我是跟你學的。」
　　
　　「啊，有嗎？明明是你自己的決定呀。」湯貝樂了樂嘴，雙手抵在桌面，探過腦袋對季子珊說，「其實，我也跟你學過東西呢。」
　　
　　季子珊一臉的不可思議，自信超凡的湯貝貝還會跟她學東西？
　　
　　「我學過你說話啊。」湯貝抿了抿唇，季子珊細細微微說話其實特別好聽，有時候她就覺得自己語速太快，所以有段時間還練習季子珊那樣的說話語速呢。
　　
　　不過她話太多了，如果按照季子珊的說話語速，她可能一天到晚都在說話……還說不完。
　　
　　同季子珊的聊天後，她好像多了一個理解，明明得癌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但是任何事情都有正負兩面作用。
　　
　　磨難通常是突如其來，但人的心態也不是一成不變。
　　
　　下午，湯貝跟著沈時去了MDT病房，見了崔延輝。崔延輝得的是轉移性骨腫瘤，晚期發病全身異常疼痛，加上癌細胞會通過脊椎四處擴散，快速轉移到了胰腺、肺、腎、顱骨……就算他再有錢，住到東院最好的病房，但是目前醫學對他的病情只能做到控制和減緩症狀。
　　
　　所以現階段崔延輝的治療基本是藥物化療，放射治療，加上中醫辯證施治止痛。
　　
　　湯貝以前在微博上看過崔延輝的照片，算不上帥哥，卻是那種意氣風發的長相，然而現在他已經被病魔折磨得瘦骨梭稜，面容清瘦。
　　
　　但是，崔延輝看到她的時候，仍笑著稱呼她︰「嗨，小弟妹。」
　　
　　這語氣，崔延輝自認為是沈時的大哥嗎？的確，崔延輝上高中那會就是一副大哥的樣子，原本就比同屆的人大兩歲，對待朋友豪氣萬分，見誰都是兄弟。
　　
　　不過他跟沈時也只是打過幾場球，關係自然沒有好到保持聯系，但是也是有過交集的。
　　
　　中間，他和季柏文倒是聯系得比較多，有時候季柏文到北京出差，他都會招待一番，不過季柏文也不愛混他那個圈子。
　　
　　不過他一直知道季柏文有個妹妹是導演專業，中間他也好心提過要不要幫忙推薦推薦，季柏文一律是拒絕口氣。
　　
　　「我家貝貝是因為興趣學拍攝，但不需要靠拍片吃飯，所以就不需要你費心了。」
　　
　　那樣子，彷彿他會將他家妹妹帶入某個不乾淨的圈子。
　　
　　病房裡，崔延輝問了沈時一個直接的問題︰「我大概還有多少時間？」
　　
　　這個問題，很多患癌病人都會詢問，但是醫生基本都是模淩兩可的回答。不管事實如何，都不應該抹殺病人的內心希望。
　　
　　可是有時候醫生的確是死亡的提前宣判者。
　　
　　「大概兩個月左右。」沈時開口說，頓了下，平靜地看著崔延輝，對他說，「所以很多事情，你都需要提前處理一下。」
　　
　　這真是一句非常理性的「醫囑」了。
　　
　　崔延輝看著沈時，就算接受了現實，眼底還是有著遮掩不了的失落，過了好一會，他說︰「那我可能來不及給我兒子過今年的生日了。」
　　
　　這是湯貝第一次從崔延輝嘴裡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兒子，可是在湯貝的理解裡，崔延輝真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好父親。
　　
　　……
　　
　　今天，不管是她哥還是舒姐姐都沒有回她消息，結果許久沒聯系的程瑩瑩給她發來一條消息，一句話︰「湯貝貝，你厲害。」
　　
　　湯貝看著這條消息實在是無解，只好問比她聰明一些的沈時︰「沈醫生，如果一個不太喜歡我的人發消息誇我厲害，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沈時直接問她︰「誰？」
　　
　　湯貝眨了下眼，如實告知︰「程瑩瑩，我哥以前的女朋友。」話裡這樣說，湯貝多少還是能感受到程瑩瑩這條消息是在跟她挑釁，可是程姐都跟她哥分手了，中間她和程瑩瑩也沒有其他聯系。
　　
　　程瑩瑩幹嘛反著誇她厲害啊。
　　
　　「我也猜不出來。」沈時頓了下，建議她說，「要不你把這條消息發給柏文，問問他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呃……
　　
　　湯貝覺得沈時這直來直往的性格，也是很……厲害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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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10:01 AM

第83章　第八十三顆星

　　昨晚舒瑤醉成那樣，季柏文根本不會帶她回她家，他知道舒瑤跟舒嬸一塊住，如果見到舒瑤這個樣子，沒準又要訓斥舒瑤了。
　　
　　一直以來，舒嬸常年生病脾氣不太好，當然這個脾氣不好也不是對外人，而是對自己的丈夫和女兒。記憶中，只要舒瑤放學晚一點回家，舒嬸就來到小巷外罵了起來。
　　
　　然後低著頭的舒瑤匆匆上前，帶走火罐子脾氣的舒嬸。
　　
　　因為舒嬸心臟不好，舒瑤對她媽更是擔驚受怕，從小到大不敢惹她媽一點不快。有時候，季柏文好笑地想，舒瑤攤上那樣一個媽真是倒楣，也幸好舒瑤性子軟，如果舒嬸遇上貝貝這樣的女兒，稍有不小心被氣死也有可能。
　　
　　他印象裡，舒瑤一直是文靜而懂事的，像是舒家抱養的孩子，一個倔強死板的父親，一個蠻不講理的母親，怎麼會生出那麼優秀的女兒。
　　
　　性格還那麼軟。
　　
　　只是隨著相處接觸，他越發覺得舒瑤性格並不軟，她溫順的外表下同樣生了一副倔強不屈的性子，比如花大量時間解開一道題，比如當年義無反顧地選擇復讀，也比如默默地陪他坐穩森善總經理的位子。
　　
　　同樣這些年，她越來越幹練，甚至完全可以獨當一面；性情也變得越來越理性，堅毅。那個來自周莊水鄉溫柔恬靜的女孩用最快速度褪去了年少時的羞澀膽怯，她聰明、好學，還努力，自然能在優勝劣汰的職場裡容止可觀。
　　
　　同樣，在他身邊也一樣——進退有度，左右有局。
　　
　　兩人若認識久了，感情自然也復雜了。他對舒瑤的感情，有年少成長的懷念，也有青春期裡不知不覺的心動，但更多是一份有別於其他女人的習慣和欣賞。
　　
　　他習慣舒瑤的陪伴，也習慣舒瑤對他周到的照顧。
　　
　　至於欣賞，裡面包含著的尊重和認可，讓他自認為他和舒瑤的感情，比起他有過的男女之情都來得高級一些。
　　
　　正因為如此，他不想將他和舒瑤的感情變成男女之情，因為不想，他有意地偽裝和壓抑，就算早厭倦了程瑩瑩，也懶得提出分手。
　　
　　明碼標價的男女之情總好過沒有具體想法的不乾不淨。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他和舒瑤兩人的感情，如果兩人都在偽裝和壓抑，總有爆發的一天。那天他發燒是一次，昨晚舒瑤醉酒也是一次。
　　
　　具體是怎麼開始的，又是什麼原因他和舒瑤都有了那樣的衝動，季柏文說不出來，對舒瑤來說酒精或許起了作用，和那位趙先生分手或許也有原因，甚至可能純粹是心情不好。
　　
　　但他不是，他的反應只有男人對喜歡女人的強烈佔有，然而昨晚他將舒瑤壓在身下的感覺卻比起以前任何一次，跟其他女性有著完全不同的情愫。
　　
　　熱烈、酸脹、繾倦、緊張，還沒有徹底進入已經是蝕骨銷魂……
　　
　　然而，他和舒瑤總缺少那麼一個在一起的契機，像是兩人隔著一道誰都跨不出來的圍牆。緊要關頭他還想起貝貝曾經說過的一句邪門歪理︰「如果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不要等著上帝給你開窗，而是要自己把門踹開。」
　　
　　然而，就在他決定將門踹開的時候，外頭響起了門鈴聲。
　　
　　……過來的人是程瑩瑩。
　　
　　後面等他再次進來，舒瑤去了洗手間，裡面傳來她洗臉的嘩嘩水聲。等舒瑤出來，她已經完全清醒，站在他面前解釋說︰「季總，我剛剛喝多了……」
　　
　　深夜，他送舒瑤回到了她租的小區，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她解開安全帶下車，她對他說︰「今晚的事我們就當——」
　　
　　「沒發生過嗎？」他接下舒瑤的話，不等舒瑤說下去，說出了他的理解，「但是我覺得都到那一步了，就算是未遂，該發生的也算發生了。」
　　
　　兩人之間，他一向是不講道理的那一個，然而季柏文也不覺得自己剛剛的那番話強詞奪理，都做到了那一步，他和她還要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他才覺得有問題。
　　
　　即使未遂，他和她在老同學和上下屬關係以外，確確實實多了一層性關係。
　　
　　然後，他以為舒瑤會氣急敗壞，但舒瑤沒有，她用一種平靜又熟悉的眼神看著他，承認她今晚醉酒做了壞事。
　　
　　「那就這樣吧。」說完，舒瑤下了車。
　　
　　頓了下，像是握著什麼武器，她回過頭對他說︰「季總，就算我們今晚發生了未遂的性關係，但是不管怎麼樣，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倒我和貝貝的關係，所以可能也需要你當做沒發生過。」
　　
　　貝貝……舒瑤居然拿貝貝來壓他。
　　
　　然而，如果貝貝知道他趁著舒瑤醉酒引誘她同自己發生關係，真不知道會怎麼看他；加上貝貝一直將舒瑤當姐姐對待，最為難的人還真是貝貝。
　　
　　瞧吧，舒瑤絕對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女人。
　　
　　後面，季柏文在車裡坐了很久，滿腔都是復雜的情緒，一下子像是泛濫的洪水，一下子又變成熊熊烈火。他想著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他帶著舒瑤回到他的公寓，得知她和趙中信分了手，以表揚的口吻對她說︰「舒瑤，趙中信那樣的人真的不適合你。」
　　
　　舒瑤卻好笑地看著他︰「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適合我？」
　　
　　「你覺得我怎麼樣？」
　　
　　舒瑤只是笑，眼淚都出來了，過了好一會抬頭說︰「可是你是季柏文啊，我怎麼高攀得上。」
　　
　　他微微俯下身，跟她水準地對上視線說︰「那這樣呢。」如果他俯下身，她是不是可以攀上他了。
　　
　　後面，他吻住了她，從沙發到臥室，最後滾在了臥室的大床，他一顆紐扣一顆紐扣地解開她的職業襯衫。
　　
　　她的腰比他想像得軟，就像她的回應，同樣超乎意外。
　　
　　這樣的熱情，他真的不想有任何的打斷，如果沒有中間找安全套的過程，後面程瑩瑩沒有上門來找他……
　　
　　程瑩瑩為什麼會來找季柏文，原因是在湯貝貝朋友圈看到曬的日料照片，知道湯貝貝跟舒瑤一塊吃飯，加上前面，湯貝貝發的無人島看日出朋友圈，照片裡面有舒瑤，還有季柏文……
　　
　　沒錯，程瑩瑩將湯貝貝從黑名單裡釋放出來了，原因只是想關注一些季柏文的消息，不過湯貝貝發的朋友圈並不多，或者說她能看到得不多，想想應該也是將她分了組。
　　
　　事實，湯貝只是不常發朋友圈，主要她可以發東西的社交平臺太多，一些攝影視頻她基本都發在專業的論壇，得到的評論和回復也更直接客觀。
　　
　　昨晚她同舒瑤吃日料之所以發朋友圈，原因還是日料店搞活動，發朋友圈免費得到兩瓶清酒。
　　
　　為了那兩瓶清酒，她就曬了同舒瑤吃飯的照片。
　　
　　她不知道程瑩瑩將她從黑名單裡放了出來。從頭到尾，自從程瑩瑩跟她哥分手，將她拉黑，她也就沒在微信上找過程瑩瑩，也就不知道自己從程瑩瑩的黑名單裡出來了……
　　
　　總之，昨晚的事，對程瑩瑩是一齣宮鬥大戲，對湯貝貝完全是躺著也中槍；更別說收到程瑩瑩消息時完全是一臉懵逼。
　　
　　她厲害？她厲害在哪兒呢？湯貝反復琢磨了好一會，難道程瑩瑩是為季子珊打抱不平，因為她和沈時結婚了？
　　
　　可是，季子珊都祝福她和沈時了，程瑩瑩的反射弧是不是也太長了？
　　
　　這樣一想，湯貝就頗幽怨地瞧了眼沈時，問沈時說︰「沈醫生，你說我們兩人在一起，到底是你比較厲害，還是我比較厲害？」
　　
　　沈時覺得貝貝已經想偏了，不過也回答了她的問題說︰「我覺得應該是我比較厲害吧。」
　　
　　對啊，明明是沈時更厲害，不動聲色就將她拐走了好不好！當然，她也是一個上道的……
　　
　　就按照沈時說的，湯貝把這條消息轉發給了她哥，過了會季柏文回復了她︰「貝貝，你不要多想，我會找程瑩瑩談一談。」
　　
　　湯貝原本也沒有多想，可是季柏文這樣回復她，她就……多想了。
　　
　　昨夜程瑩瑩上門理由是在他這裡丟了一條手鏈，說是落在裡面洗手間盥洗台抽屜，但是洗手間裡面有舒瑤，他怎麼會讓程瑩瑩進去。
　　
　　也知道裡面有人，程瑩瑩踮著腳對他說︰「既然季總暖玉在懷，那我這個前女友就不打擾了，祝季總夜晚愉快！」
　　
　　臨走前，看了眼掉在沙發旁的杏色平底鞋，撇了撇視線，再次對他說︰「季柏文，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是不是太久沒女人了？」
　　
　　聲音不輕不重，語氣卻毫不含糊。
　　
　　程瑩瑩把話講得這樣難聽，可是就算程瑩瑩是一塊石頭，他也是搬石頭砸自己腳的那個人。他拉著程瑩瑩走出了客廳外面，程瑩瑩又死死地抱住他。
　　
　　「季柏文，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你怎麼可以說分就分……」
　　
　　他拖著程瑩瑩來到過道，替她按了電梯，電梯上來之前，他也靠近她的耳朵說︰「程瑩瑩，你是缺錢花了，還是沒找到下一家？」
　　
　　程瑩瑩慘白了臉，然後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如果浪費女人的青春是不負責任的行為，這個巴掌他接受了，但是後面他就不欠程瑩瑩什麼了。
　　
　　所以，原本對於程瑩瑩，季柏文就當做這樣過去，不想再有任何牽連，卻因為貝貝轉發來的這條消息，最後約程瑩瑩出來見一面。
　　
　　當時是他分得太及時，沒有把原因說明白，才導致程瑩瑩對貝貝有了誤解。
　　
　　程瑩瑩選了一家法式鐵板燒的餐廳，他和她相對而坐，戴著高帽的廚師為他們烤制著食物，鐵板上牛排呲呲作響。
　　
　　程瑩瑩晃蕩著手中的酒杯，說起了往事，然後對他說︰「柏文，你們男人真善變，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又喜歡那個，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難道真沒有一點懷念嗎？」
　　
　　季柏文靠著椅背，也想了想他為什麼會同程瑩瑩在一起，他能認識程瑩瑩是她跟著朋友來人大參觀，她朋友也就是他室友，當時他招待了一番。一頓飯，程瑩瑩羞澀地找他說話，遺憾地表達她高考落榜的難過之情，因為她的夢想也是人大。
　　
　　後面，程瑩瑩就時常來人大了，穿著一件白襯衫長裙子坐在台階上看他打球，換來換去，永遠都是那麼兩套衣服。
　　
　　後面，她跟他表白，他接受了。程瑩瑩對他的喜歡，幾乎寫在了臉上。不過這段感情，他很快選擇了放棄，因為實在食之無味，後面他就去了英國。
　　
　　在英國，他談了三次戀愛，這是貝貝不知道的事，因為他談得隨意，也就沒有跟家人提起的必要，直到再次回來，他進了森善藥業。
　　
　　他需要自己人，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聯系不多的舒瑤。自從舒瑤復讀考上北大，兩人聯系就不多，除了她來北京那天，他請她吃了一頓飯。
　　
　　一起吃飯的還有一塊從周莊考上北大的一個男生，也是舒瑤復讀班的同學。那頓飯，他們要跟他ＡＡ，可是就算ＡＡ，也要花掉舒瑤半個月的生活費。
　　
　　從頭到尾，是他太隨意，明明他和她一塊長大，卻讓舒瑤感受到兩人的差異。可是他感受到的是，兩人越來越生疏，唯一的交集也只剩下周莊兩字。
　　
　　讓他意外的是，後面他跟舒瑤提出讓她辭職到森善幫他的請求，舒瑤沒有太多考慮就答應了，那天他去火車站接她，她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拎下了兩個大箱子行李。
　　
　　然後，揚著一張笑臉對他說︰「季柏文，以後我就跟你混了。」
　　
　　他給了她一個擁抱，大大方方，以老同學的姿態。
　　
　　那個擁抱，有純粹的感激，也有道不清的懷念。擁抱之後，他和她真正成為了公事公辦的上下級關係。
　　
　　直到她提出離職的那天。
　　
　　而程瑩瑩，他和她在他回國之後又交集上了，出於什麼原因他很清楚，男歡女愛又有多少分量他也很清楚；可是對這個世界感觸浪漫的貝貝不知道，還覺得他和程瑩瑩是現實版她看過的一部偶像劇。
　　
　　校園女追男，多年之後破鏡重圓，程瑩瑩是他的不可將就……事實，男女之情大同小異，他只是選擇一個對他沒有太多期待的女人將就一下。
　　
　　……
　　
　　一頓鐵板燒，季柏文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任何一段感情都可以用好聽的語言修飾一番，就算糟糕透頂，也都可以變成心底的銘記。
　　
　　可是，他和程瑩瑩之間並不需要。
　　
　　「就像你說的，你也只是愛我的錢，而我呢，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了，隨時好聚好散。」
　　
　　程瑩瑩一口氣喝下了杯子裡所有紅酒，然後紅著眼看他說︰「一定是貝貝，是她挑撥了我們的關係，還把你那位助理塞給你！」
　　
　　他很好笑。
　　
　　程瑩瑩卻很篤定︰「對，我一直很吃醋你對湯貝貝的照顧，我知道你疼妹妹，但是我想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受得了你這一點，什麼事都是以你妹妹為中心，根本不是我小氣，而是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
　　
　　季柏文不想回應這番話，他想起舒瑤，如果這世上真沒有人理解他，舒瑤還是會明白他的。
　　
　　「程瑩瑩，看來你真把我們的分手原因都歸咎給了貝貝，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分手那天，唯一勸過我的人，就是貝貝。」
　　
　　「……那是她故作善良！」程瑩瑩脫口而出。
　　
　　季柏文眼睛一瞇，差點捏碎了酒杯，過了好一會，才平復火氣。他不得不檢討自己，之前他可能真的腦子不清楚，不然怎麼會跟程瑩瑩在一起那麼久。
　　
　　程瑩瑩並不這樣想，咬牙切齒地問他︰「季柏文，如果就像你說的，你對我沒有感情，你當時怎麼會接受我的表白？你就是厭倦了，你就是不負責任，你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程瑩瑩的三句蓋棺定論，季柏文都接受下來。他招人過來結賬，看著程瑩瑩這張精緻的臉，他也問自己，他真的沒有對她動過感情嗎？
　　
　　從頭到尾，是他太輕視感情，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程瑩瑩，你可能不記得你之前的樣子……」季柏文緩緩開口，然後站起來，望著程瑩瑩說，「以前的你還是挺惹人喜歡的。」
　　
　　這世上最殘忍的話是什麼，就是你以前還挺惹人喜歡，可是現在不是了。男人真的太壞了，太壞了，當季柏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程瑩瑩突然心生一股子決絕的恨意，輕笑了兩聲，抬起頭說︰「那也是你逼的。」
　　
　　……
　　
　　季柏文約了自己的妹夫打球，主要也是解釋一下程瑩瑩那條消息，有些話他不方便告訴貝貝，但是可以跟沈時說一說。
　　
　　沈時真的有些頭疼季柏文這偏激的感情觀，怎麼會有人不相信婚姻就隨便挑一個，不嫌麻煩嗎？
　　
　　歸根到底，也是相互滿足需求罷了。
　　
　　「你和貝貝……」季柏文欲言又止。
　　
　　「貝貝都比你成熟。」沈時接下季柏文的話。
　　
　　季柏文無話可說。
　　
　　沈時背靠長椅，想了下，主動問︰「你和舒瑤到底打算怎麼樣？」
　　
　　季柏文轉過頭︰「……老實說，我不知道要怎麼突破我和舒瑤的關係。」原本昨晚他以為要突破了兩人的僵局，結果最後「僵」的只有他自己。
　　
　　難得見季柏文這般挫敗，沈時也有些好笑，頓了下，轉過頭建議說︰「要不，你換一個突破口。」
　　
　　季柏文猛地坐直了身體，立馬接話︰「……怎麼說？」
　　
　　沈時不想當什麼感情專家，但是誰讓季柏文是他大舅子，貝貝又想舒瑤當她的嫂子，不過他也不知道這個突破口對季柏文有沒有用。
　　
　　不過，對他挺好用的……
　　
　　這個週六，季柏文提著幾樣禮品，來到了舒瑤和舒嬸租的房子，敲了兩下門，待裡面舒嬸打開門，用他這輩子最禮貌口吻說︰「舒嬸，我來看看你。」
　　
　　……
　　
　　週六下午，貝貝也揣著一張門禁卡，抱著一隻小黃人當做禮物，來到了南浦區最為高檔的小區。她包裡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崔延輝寫給她的具體地址。
　　
　　而沈時，下午有兩個加塞手術。
　　
　　她按了好一會門鈴，吸了吸氣，緊張地等在外面，她以為開門會是崔延輝的前妻，沒想到是一個穿著黃毛衣的小男孩，他看了看她，問她︰「你是誰啊？」
　　
　　湯貝也問他︰「你媽媽呢？」
　　
　　「我媽媽上班了。」
　　
　　湯貝往裡面空蕩蕩的大房子看了眼，問小男孩︰「你一個人？」
　　
　　小男孩乖乖地點了下頭。
　　
　　湯貝下意識蹙了蹙眉頭，非常具有安全意識地教育小男孩說︰「崔小朋友，你這樣隨便給陌生人開門是不對的，如果我是壞人，你怎麼辦？」
　　
　　就在這時，門被關上了。
　　
　　「……哎。」
　　
　　湯貝默默地對著被關上的防盜門，半晌，蹲在外面說︰「崔禍禍，但我不是壞人，我是你爸爸的派來的快遞員，給你送禮物，你可以給我開個門嗎？」
　　
　　然而，她這樣一說，裡面的崔小朋友似乎更不願意給她開門了，就在她打算放下禮物離開，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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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01:17 PM

第84章　第八十四顆星

　　送禮是一門技術活，湯貝貝顯然比季柏文要擅長一些。畢竟天生的親和力，有時候可以起到關鍵作用。
　　
　　門微微開了一丟縫兒，隨後打開了小半扇，崔禍禍小朋友重新立在她面前，抬著頭對她說︰「……你進來吧。」
　　
　　湯貝抱著小黃人進了崔禍禍小朋友的家。
　　
　　為什麼她會來找崔禍禍，原因是這兩天她給崔延輝拍攝採訪回憶錄，一方面總結他這一生，另一面想給他兒子崔禍禍留個回憶。
　　
　　湯貝對崔延輝並不太感冒，可是當崔延輝說出他兒子名字的時候，心裡有些被牽動。她以為禍禍是一個小名，然而禍禍大名就叫禍禍。
　　
　　闖禍的禍。
　　
　　崔禍禍是崔延輝一次「闖禍」的意外。對於這個意外，崔延輝同樣沒有給予太多的關注，可是禍禍一直很乖，默默地期待默默地長大，然後默默地離開了崔延輝。
　　
　　這套房子是崔延輝離婚之後給他前妻和禍禍買的，大豪宅，像是安置終於甩掉的麻煩。
　　
　　然後，前妻帶著禍禍從北京的大房子搬到了S市的大房子，生活質量沒有太大的改變，禍禍也轉學來到了S市念小學一年級，變成了一個單親小孩。
　　
　　崔延輝說起兒子的時候最多的一個字是乖，「他真的很乖呢。」「不過我覺得男孩子太乖沒出息。」「不過禍禍還是很聰明的，這點隨我。」
　　
　　崔延輝又跟她說了幾件事，都是關於禍禍的，比如以前不管他多晚回家，禍禍都要等他回家才睡；禍禍還能記住他的電話號碼，會用家裡的座機偷偷給他打電話……
　　
　　不過當時他以為是前妻慫恿教兒子這樣做，心裡更是厭煩，對禍禍也更加沒有耐心。外面花花世界太過精彩，一兒一妻的家庭生活就顯得無聊而乏味了。
　　
　　對了，禍禍一直在學擊劍，就是不知道他現在學得怎麼樣了。禍禍喜歡電影裡各種英雄人物，最喜歡的角色是蜘蛛俠，Spider-Man。
　　
　　所以禍禍的英文名字也叫Parker，同他喜歡的蜘蛛俠同名。
　　
　　因為保姆剛去買菜，媽媽今早又去加班，現在家裡只有禍禍一個人，客廳的曲屏電視還放著電影，禍禍給她開門之後，就回到沙發上繼續看動畫片蜘蛛俠。
　　
　　沒有招待她，也沒有趕她走。
　　
　　湯貝把帶來的小黃人送給禍禍，禍禍看了看她，一聲不吭地將小黃人拿到了他那邊。湯貝轉過頭，不知道過了多久，禍禍說了一聲謝謝。
　　
　　細細弱弱，語氣還很猶豫。
　　
　　湯貝立馬轉過頭，回以笑臉︰「不用謝噢。」
　　
　　禍禍沒有再理她了。
　　
　　湯貝其實是過來找禍禍媽媽的，因為崔延輝想給兒子提前過一個生日，這需要得到禍禍媽媽的同意。湯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攬了這個活，可是見到禍禍的時候，她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給禍禍留下一個特別回憶的生日。
　　
　　「禍禍，你知道你媽媽的手機號碼嗎？」湯貝問禍禍。
　　
　　禍禍掀起眼皮，給她報了一串號碼。
　　
　　「那你還記住你爸爸的手機號碼嗎？」湯貝又問。
　　
　　禍禍沒有說話，回過腦袋，繼續看起了電影。「我沒有爸爸。」過了一會，禍禍別扭地說。
　　
　　聽到禍禍這句他沒有爸爸，湯貝胸腔微震，一絲絲酸楚蔓延著心底，尤其是結合病房裡崔延輝一口一個禍禍最喜歡的人就是爸爸。
　　
　　湯貝嘆了嘆氣，就在這時，禍禍轉過頭對她說︰「你不是我爸爸派來的快遞員嗎？你怎麼不知道他的號碼。」
　　
　　……呃，她只是不知道怎麼跟禍禍聊天。
　　
　　讓她意外的是，禍禍還是給她報了一串號碼，垂下眼皮說︰「這是我爸爸的。」
　　
　　這個號碼，的確是崔延輝的。
　　
　　「不過我已經很久沒給他打電話了。」崔禍禍說了起來，像是打開了話題，然後用一種鄭重的語氣說起他的想法，「他不要我和媽媽，他是壞人。」
　　
　　湯貝不知道怎麼回禍禍的話，伸手摸他的腦袋，突然禍禍眼睛蓄滿了眼淚，憋著小臉問她︰「他是不是生病了，快要死了？」
　　
　　「禍禍，這是誰告訴你的？」湯貝對上禍禍的眼楮，小心翼翼地問。
　　
　　「錢阿姨，我家裡的保姆……」禍禍告訴她，然後倔強地擦了擦眼淚，「可是我不會去看他。」
　　
　　湯貝內心那個復雜。
　　
　　在她來之前，崔延輝就已經找了幾波人跟他前妻商量可不可以帶禍禍去看看他，可是都被拒絕了。她其實也不想勉強禍禍的媽媽，可是有時候感情是矛盾而復雜，尤其是對小孩子，多一點好的回憶總比成長在空乏和充滿憤怒的想像裡好。
　　
　　不知道為什麼，禍禍還讓她想到了她哥季柏文，她不認識她哥小時候的樣子，等她記事後，她哥已經變成倨傲敏感的少年。
　　
　　等保姆回來，湯貝離開了禍禍家。
　　
　　季柏文重新提著禮品回到車裡的時候，接到了貝貝打來的電話，聽筒裡貝貝聲音有些沮喪，低低地叫了他一聲哥。
　　
　　季柏文坐在駕駛座，心裡一緊，握著手機問︰「貝貝，你怎麼了？」
　　
　　湯貝同樣坐在她自己的車裡，腦袋抵在方向盤，頓了下問︰「你現在有空嗎？」
　　
　　「怎麼了？」季柏文還在問，想出來一個可能，立馬問她，「是不是沈時欺負你了？」
　　
　　湯貝忽然抬了下頭，連忙說︰「不是啊。」
　　
　　季柏文沒有聲了，原本心情就不好，靠著駕駛座說︰「有空呢，正要回公司。」
　　
　　「噢。」湯貝應了聲，「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有時候，人一旦在失意的時候，親情就顯得格外溫暖動人了。當然這句話更符合季柏文此時此刻的心情。
　　
　　既然貝貝要找他聊天，時間又剛好是飯點了，加上他和貝貝已經好久沒有一塊吃過飯，季柏文索性就提出來一塊吃個飯。
　　
　　至於沈時，季柏文特意交代一下︰「沈時過來挺麻煩的，就別叫他了。」
　　
　　傍晚，湯貝和她哥約在森善大樓對面的商業廣場吃飯，季柏文給她點了七八個菜，見到她的時候一副懷疑沈時沒給她吃飽飯的樣子，要一口氣給她補回來。
　　
　　湯貝想到了以前她剛來S市讀大學那會，每到週末她哥就帶她出去吃一頓大餐。
　　
　　點菜風格一樣誇張又浪費。
　　
　　湯貝想跟她哥聊的事是他的小時候，她沒有參與過也很少問及的過去。季柏文看著她，身子往後靠了靠︰「怎麼問這個？」
　　
　　湯貝︰「關心你啊。」
　　
　　季柏文有些好笑，對她說︰「貝貝，哥都三十二歲了。」
　　
　　但是，她覺得他身體裡依舊住著一個倔強而幼稚的小男孩啊……
　　
　　季柏文也沒有瞞著，簡單地說了一些他小時候的事，一些記住的，一些差不多已經忘記了的；關於季林森的很少，因為他的童年幾乎沒有季林森的痕跡。
　　
　　可是，父親對於一個男孩的成長有著難以忽略的意義。
　　
　　湯貝說起了禍禍，提到禍禍的時候，季柏文主動問出來︰「崔延輝的兒子吧。」
　　
　　她點頭，又說起了關於崔延輝想給兒子提前慶生的事，然後看著她哥季柏文問︰「哥，你覺得給禍禍留下一個爸爸給他慶生的記憶，是好事，還是壞事？」
　　
　　季柏文扯了下唇。
　　
　　手機響了，湯貝拿出手機看了眼號碼，沈時打來的。她接聽手機，大致跟沈時說了幾點回家。
　　
　　掛上電話，季柏文對她說︰「……應該是好事吧。」
　　
　　湯貝抬眸。
　　
　　季柏文繼續扯了下唇，眸光閃了閃，突然說起了令她猝不及防的真心話︰「貝貝，在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其實怨恨過我爸，後來我來到了周莊，認識了湯叔，更加怨恨他了，因為覺得他根本不在乎我。後來你出生了，我更羨慕你有湯叔這樣父親。」
　　
　　「哥……」
　　
　　「大概是季林森從來沒有為我做過什麼事吧，包括小時候生日，都沒有陪我過一次。」季柏文說，笑了笑，「但是我還記得老湯給我的第一次生日。」
　　
　　湯貝心裡動容，她好像忽略了很多事，不知道的好多事。
　　
　　季柏文也望著她，突然問她︰「不過你知道我最感激湯叔的地方是什麼嗎？」
　　
　　湯貝想了想，猜測問︰「……給你過生日？」
　　
　　季柏文也笑，告訴她︰「不，是他把你帶到了這個世上。」
　　
　　湯貝︰「……」
　　
　　湯貝第一次見識到季柏文這樣感性的煽情，完全感動得眼淚汪汪，快要控制不住胸臆裡翻滾的情緒，季柏文對她說︰「貝貝，想不想有個嫂子像哥一樣疼你？」
　　
　　話鋒急轉，湯貝還是點了下頭︰「想啊。」當然想呢。
　　
　　季柏文︰「據說你很喜歡舒瑤。」
　　
　　湯貝︰「……」
　　
　　「我也覺得舒瑤當你嫂子很好。」
　　
　　湯貝︰「……」
　　
　　「哥爭取明年就給你生一個小侄子玩一玩。」
　　
　　湯貝︰「……」
　　
　　她覺得她哥是不是遭受到什麼刺激了……然而本性沒變，依舊這樣臭屁又自信。
　　
　　他就那麼自信舒姐姐會一直在原地等他嗎？就算舒姐姐同趙先生分了手，他就能立馬追到舒姐姐？除非……強取豪奪。
　　
　　當然這個建議，湯貝沒跟她哥說，主要怕她這位渣哥哥真的會實施……
　　
　　晚上八點，湯貝和季柏文幾乎一塊發了朋友圈，她的只有一句話，哥哥加油！精神上支持她哥一番；而季柏文就過分了，曬了一張她正吃烤羊骨的模糊醜照，三個字︰「真能吃。」
　　
　　只維持一頓飯時間的塑膠兄妹情再次破滅。夜裡湯貝睡著，沈時靠在床上接收著季柏文發來的兄妹共進晚餐的親密照片，實在受不了，回了一張湯貝趴在枕頭入睡的照片。
　　
　　「我們要睡了。」
　　
　　一句話，中止了那邊某位孤家寡人無聊的發照片行為。
　　
　　——
　　
　　因為談判不成，崔延輝不打算給雲薇薇一分錢的遺產，雲薇薇決定打掉肚子裡的孩子；崔延輝更是厲害，趁著最後的時間同雲薇薇簽署了離婚協議，強硬地讓律師給他辦理了離婚手續。加上結婚的時候雲薇薇簽署了婚前協議，雲薇薇真的沒有得到一分錢……
　　
　　以上這些就是東院最近的八卦，同樣微博也有一些爆料。因為崔延輝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每天還有不少來東院蹲點的娛樂記者。
　　
　　昨天湯貝提著攝像機路過底下花園，還被一位娛記拉住詢問︰「你是哪家媒體？我們能不能共用消息？」
　　
　　湯貝回了一句︰「我是自媒體呀。」
　　
　　對方朝她舉了一個大拇指︰「沒想到現在自媒體都那麼拼了，還親自取材，我還以為你們都是轉來轉去呢。」
　　
　　湯貝微微一笑︰「那是你不瞭解。」
　　
　　「那我們可以加個微信嗎？交個朋友。」男娛記又說。
　　
　　「好啊。」湯貝拿出手機，打開一個二維碼讓男娛記掃一掃，隨後她走在前面，聽到男娛記發出一道操聲。
　　
　　嗯，她給男娛記的二維碼是東院官方微信公眾號。
　　
　　下午，湯貝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但是這個號碼她有記過，是禍禍媽媽的手機號。手機裡，禍禍媽媽聲音有些低沉，但是意思表達很清楚︰「最近你們有空就來帶禍禍去趟醫院吧。」
　　
　　湯貝在MDT辦公室策劃禍禍生日宴的時候，沈時問她︰「貝貝，你為什麼這樣幫崔延輝？」
　　
　　「崔延輝答應成為我紀錄片裡的人物，我總要給他做點事吧。」湯貝笑著回答沈時，繼續聯系她戲劇學院的小夥伴。
　　
　　沈時笑了笑，想趁著辦公室沒有人，抱抱自己這位熱心的妻子。
　　
　　湯貝卻沒有時間，拿著手機要離開辦公室。沈時攤手，表示理解，也支持她想做的每一件事。
　　
　　……其實，她並不是幫崔延輝，而是禍禍。
　　
　　很快，貝貝在崔延輝的病房裡給禍禍策劃了一個生日會，其實崔延輝並不想在病房見兒子，他現在的樣子太猙獰了，怕嚇著自己的兒子。
　　
　　可是崔延輝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離不開病房。
　　
　　所以，禍禍的生日只能在10號樓的VIP病房舉行。好在，病房足夠大，崔延輝也想扮演蜘蛛俠出現在兒子面前。
　　
　　湯貝其實不太理解崔延輝，可是當一個人生命走到最後，才會發現自己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如果沒有得癌，崔延輝今天不是在東院病房給兒子過生日，而是在某個島上吹著海風同美女們調情說愛吧。
　　
　　人真奇怪，可以是那個樣子，也可以是這個樣子。
　　
　　崔禍禍的生日宴，沈時也過來了，一時找不到湯貝貝。病房熱鬧而感人，他不太適應這個氣氛，退了出去。
　　
　　就在這時，左邊樓梯角探出一個碩大的黃腦袋，並叫他︰「沈時——」
　　
　　沈時收了收腳步，看著坐在樓梯上的大隻「小黃人」玩偶，而裡面的人就是他的妻子湯貝貝。
　　
　　沈時走了過去，小黃人轉過腦袋瞅著他，然後還朝他伸出手撒嬌說︰「抱抱。」
　　
　　沈時完全不為所動。
　　
　　換了一個樣子他就不認她了嗎？湯貝主動伸出自己軟乎乎的小黃手，給了沈時一個大大的擁抱。沈時不得不環視一下長廊，看看有沒有人經過。
　　
　　幹嘛不看她。
　　
　　湯貝貝扮演的小黃人玩偶朝他委屈地歪了下腦袋。
　　
　　沈時低頭笑了笑，終於按照湯貝貝想要的心意，抱住了她的小黃人腰身，然後，拿掉了她的玩偶腦袋。
　　
　　「不悶嗎？」沈時問。
　　
　　悶啊，但是她想給他看一眼呢。所以她等著他上來，湯貝咧著嘴笑著，面頰冒出了細細的汗水，柔軟濕潤的頭髮貼在白皙的額頭。
　　
　　清晰秀氣的眉毛微挑著，底下是一對水潤晶瑩的眸子，閃著笑意的微光。
　　
　　突然，「哢嚓」一聲，湯貝拿出手機，高高舉起，對著她和沈時拍了一張照片。照片裡她穿著小黃人玩偶，一臉的笑意吟吟，但是穿著白大褂的沈時，雖然哪個角度拍都很帥，但是這張照片，他那種沒有防備的樣子，真的很搞笑。
　　
　　真調皮。
　　
　　沈時想，然後問自己︰他怎麼找了這樣的一個寶貝。
　　
　　噢……貝貝，他的寶貝。
　　
　　然而，傍晚回到沈家，湯貝卻有些喪氣，靠在沈時肩膀反復嘆了嘆氣，因為她的畢業作品入圍評選後……毫無意外沒有獲獎，連個優秀獎都沒有。
　　
　　她以為自己的作品還算不錯，可是真的拿到外面評選，完全沒有競爭力。前面她的作品之所以能入圍，也是走了狗屎運吧。
　　
　　晚飯，湯貝不停地吃著餐桌上岳阿姨醃制的酸蘿蔔，一片又一片，岳阿姨眼神那個揣測，晚飯湯貝又削了一個蘋果啃著，路過廚房的時候，岳阿姨拉著她問︰「貝貝，你是不是有了？」
　　
　　湯貝秒懂岳阿姨意思，摸了摸肚子，抬頭說︰「沒有。」
　　
　　夜裡，老式的唱片機放著輕緩的音樂，湯貝窩在沈時懷裡說話，任由沈時給她吹頭髮，轉了個身說︰「沈時，我跟你說個笑話，因為我多吃了兩片酸蘿蔔，岳阿姨就問我是不是懷寶寶了……哈哈哈，你快摸摸我的肚子，裡面有沒有呀？」
　　
　　說完，拉著沈時的手摸她的小腹。
　　
　　因為有些癢，她又嘿嘿地笑著，沈時同樣勾唇一笑，那個輕鬆愉快的樣子，頓了下，沈時的手停在她的小腹上面，發問她︰「貝貝，你這個月例假是不是沒來？」
　　
　　嘿嘿嘿——
　　
　　湯貝突然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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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01:30 PM

第85章　第八十五顆星

　　湯貝的笑容漸漸凝固在了臉上，對上沈時的眼睛，轉過身拿起自己的手機，她要看看裡面記錄的經期日期。她向來記不住這些，幸好現在手機APP很強大，每個月不僅提醒她大姨媽幾號來，適合同房的日子都給她整理出來……
　　
　　不等手機APP打開，沈時先對她說︰「應該還有兩天才來。」然後，像是籲了一口氣。
　　
　　果然，APP裡顯示的大姨媽到訪日也是兩天後。
　　
　　湯貝握著手機，研究著沈時面上神情，剛剛他似乎比她還緊張，生怕她有了寶寶。為什麼？難道他不應該是欣喜若狂，然後激動地抱起她轉圈圈，一邊轉圈一邊暢笑說︰「我要當爸爸了！」
　　
　　事實就算不研究沈時的心裡想法，湯貝也能感受到沈時好像並不喜歡她太早生孩子，以至於每次安全措施都做得特別完善。
　　
　　唯有一次，就是上次醉酒那晚她主動要求更親密無間的接觸……
　　
　　「沈時，要不我們就生個寶寶吧。」湯貝雙手攏著沈時的脖子說。
　　
　　「好啊。」沈時應她，便吻了下來。
　　
　　「……那你喜歡小小時，還是小小貝？」湯貝又問沈時。
　　
　　沈時繼續敷衍地回她︰「讓我想一想。」
　　
　　湯貝覺得沈時就是在跟她玩遊戲，故意逗她開心，明明答應跟她生個寶寶，還一如既往做了安全措施，就算她處於安全期。
　　
　　……明明就是不想跟她生小猴子。
　　
　　雖然主動提出要生小猴子，湯貝心底也覺得太早了一些。只是剛剛某個瞬間裡，她特別期待她和沈時製造出來的小生命是什麼樣子。
　　
　　喔貝貝貝貝~~
　　
　　昨夜一場秋雨，今早天氣便轉涼了，沈時起來的時候替她掖了掖被子，湯貝攏著被子翻身看向沈時，打了哈欠說︰「……等會我跟你一塊去醫院。」
　　
　　「那你可要快點了。」沈時襯衫沒穿好，幾乎是敞著朝向她，然後他問了問她，「不多睡一會？」
　　
　　湯貝沒有做聲，目不轉睛地欣賞著沈時穿衣。
　　
　　結果有人就那麼小氣，察覺了她的動機後，悠悠轉過身，背對著她。
　　
　　過分過分！都結婚了，居然還不讓她大大方方地欣賞男色，搞得這樣含蓄，可是昨晚的他可不是這樣的！
　　
　　湯貝起了玩心，穿著泡泡袖睡裙從床上起來，拿起床頭的攝像機就對準沈時，一邊打開錄像功能，一邊調整光線對著沈時拍攝。
　　
　　她穿著柔軟的臥室拖鞋後退兩步，笑嘻嘻說︰「現在讓我們欣賞沈醫生換衣畫面，首先由我替大家講解一下沈醫生的好身材，這是他的兩米長的腿，這是他的小勁腰，這是他的後背……」
　　
　　沈時實在受不了，朝她走了兩步，然後伸出手作勢擋了擋她的攝像頭。
　　
　　「別鬧。」他說。聲音低沉透著磁性，卻也帶著一份俐落的抗拒。
　　
　　「哼。」湯貝靠在牆面偏了下腦袋，「小氣。」
　　
　　沈時︰「……」
　　
　　驀地，沈時輕輕笑了一下，看她的眼神更加戲謔，像是看一個小朋友。
　　
　　「你幹嘛這樣看我。」湯貝問，抬了抬頭。
　　
　　沈時目光怡然地看著她，笑著說︰「我在想，你這樣的性子居然還想著當媽媽……不怕孩子出來摔壞你那一組組鏡頭嗎？」
　　
　　湯貝微微發怔，想了下沈時說的話，頓時有些不服氣。一塊走出臥室的時候，她挽著沈時的手說︰「沈時，你之前的話有些不對，我要反駁一下。」
　　
　　「嗯？哪兒不對？」沈時問她，視線往她面龐落下來，似乎等她反駁。
　　
　　湯貝挽著他的手，面朝沈時堅定地抿著唇，頓了下才開口說︰「你可以懷疑我性格幼稚不成熟，但是你不能懷疑我不能當好媽媽的角色。」
　　
　　沈時︰「……」
　　
　　「吱嘎——」對面臥室門開了，沈爸爸從裡面出來，一臉的不可思議，然後朝他們不停地眨了眨眼睛。
　　
　　像是在消耗剛剛聽到的話。
　　
　　沈時牽上她的手，路過他父親這邊的時候，稍微解釋了一句︰「我們只是討論下以後孩子問題。」
　　
　　喔，原來是這樣。沈教授頓時也鬆了一口氣。
　　
　　雖說家裡人多熱鬧，但是他剛適應了家裡多了一個兒媳婦，再多個孩子……當然好是好。可是，是不是有些吵？
　　
　　而且貝貝如果生了孩子，他是不是又要操心著孩子的百日宴周歲宴了？作為一個不善俗世禮節的學術派教授，沈教授在專業領域NO.1，但是他卻怕極了家裡的瑣事。
　　
　　尤其是，他還剛剛從婚宴的陰影裡擺脫出來。
　　
　　今早沈教授胃口不太好，因為想起了自己離世多年的妻子。如果妻子還在，一定很高興沈時娶了媳婦，早上聽到貝貝說的話，不管真假都會笑得合不攏嘴。
　　
　　不像他，只擔心孩子出來後沈家兩男人怎麼照顧貝貝和寶寶，總不能像養四哥這樣吧。
　　
　　湯貝不知道她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給自己公公造成了那麼大的心理壓力，不過出門的時候，隱隱察覺沈爸爸心情有些低落。
　　
　　車裡，她跟沈時提了出來︰「沈時，我覺得爸爸今天心情不太對。」
　　
　　沈時默了下，回答說︰「可能想到我媽了吧。」
　　
　　湯貝輕輕地噢了聲，同樣理解了一番說︰「可能是看到我們太幸福了，爸爸才心有感觸吧。」
　　
　　沈時沒接話，清俊面容染上了一層笑意。
　　
　　「沈時，媽媽是在美國去世的嗎？」紅燈停下來的時候，湯貝看到前面森善掛出來的基因檢測篩查癌症的廣告，又看向沈時說。
　　
　　「嗯。」沈時點頭，直到車子開動，對她說，「當時國內已經沒有好的治療方案，只有最新研發出來的新藥還有機會，我給我媽申請參加了美國的新藥試驗組……」
　　
　　沈時沒說下去。
　　
　　湯貝已經想到了，默默地轉了轉頭，沒有再詢問，突然也很理解為什麼沈時很少提起他母親。
　　
　　後面的一段路，沈時具體地跟她說了婆婆去世的原因，剛加入新藥試驗組的時候，效果很好，癌細胞逐漸減少，就在臨床試驗的醫生和他都感到雀躍萬分的時候，新的數據出來了。
　　
　　僅僅三個月時間，他母親身上的癌細胞再次回來了，而且變異得更為兇猛。因為癌細胞不僅具有抗藥性，還有變異性。
　　
　　而研發速度，遠遠趕不上它變異的速度。
　　
　　所以攻克癌症還有多長多遠的路要走，就算再厲害的抗癌科學家都不敢打包票說出明確的答案。
　　
　　「沈時，因為媽媽的事，你才從研發轉到了臨床嗎？」湯貝又問，車子已經停在了東院的停車區。
　　
　　沈時將SUV熄火，坐在車裡看向她說︰「的確，我媽的離世給了我一定的打擊，但是決定從研發轉到臨床，還是覺得臨床更適合我。」
　　
　　適合？湯貝心裡琢磨了一下。
　　
　　「臨床比研發要有溫度，更能感受病人的情況和他們的想法意識。而且我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沈時說，然後朝她扯了下嘴巴，沒有任何的自嘲，只有真實而誠懇地自我分析。
　　
　　湯貝卻聽得一愣一愣，尤其沈時說他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她怎麼覺得沈時這個話，讓她心裡別有滋味呢。就像聽到張安碩說自己平庸一樣，謙虛得不像話呢。
　　
　　還是內心清冷的男人，越發渴望生活的溫度？
　　
　　「好吧，你確實耐不住寂寞。」湯貝笑著說，因為她想到，沈時之所以能被她吸引肯定不是兩人性情相似，而是他覺得她這裡熱鬧呢。
　　
　　熱鬧，這個說法還挺有意思。
　　
　　兩天後，大姨媽……沒有準時到訪。
　　
　　湯貝心裡咯噔了一下，覺得不會真的有了吧。她例假一向很準，但是一向準時的高鐵都會晚點，身體又不是程式一樣不會出錯，有時候情緒過度緊張她家大姨媽也是會遲到幾天。
　　
　　比如上次高考的時候。
　　
　　一個星期後，湯貝和沈時參加了崔延輝的追悼會。崔延輝的追悼視頻是她幫忙錄制的，今天過來參加追悼會的除了他的親朋好友，還有他的商業合夥人，他的前妻和禍禍小朋友。
　　
　　沈時的理性「醫囑」讓崔延輝在最後的時間做了很多事，替禍禍成立了成長基金，安排了公司股份轉移事宜，還有，錄制了好幾份留給禍禍的視頻。
　　
　　其中一份，就在今天追悼會播出。
　　
　　湯貝穿著套頭黑毛衣坐在沈時和她哥的中間，待追悼會視頻播放的時候，遺憾地低下頭。她很熟悉視頻內容，因為是她給崔延輝剪輯出來的。
　　
　　視頻開頭就是蜘蛛俠爸爸給兒子過生日，躺在病床唱著「祝你生日快樂」，一句又一句充滿著愛意和眷戀的祝福從崔延輝嘴裡哼唱出來。
　　
　　然後鏡頭切換成崔延輝留給兒子的祝福︰「禍禍，爸爸祝你七歲生日快樂，很抱歉，以後不能陪你過生日了……爸爸很糟糕，對不起。」
　　
　　後面，都是留給朋友們的話，包括最後給與他幫助和照顧的醫護人員。追悼會基本是親朋好友幫忙總結其一生，很少像崔延輝這樣微笑地面對鏡頭，自己總結自己的人生。
　　
　　他的人生有過輝煌，也有過風花雪月，遺憾的是能留下的東西除了錢以外，並沒有留下什麼能銘記他存在過的痕跡，所幸他還有一個很不錯的兒子，延續著他的骨血留在這個世上。
　　
　　「前陣子我躺在病床上想，那是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責任感。對社會沒有責任感，才不願意去做更有意義的事，對家人沒有責任感，才留不下太多美好回憶，對我自己也沒有責任感，才會這樣放任自流地結束了我這一生。」
　　
　　「其實，我本想賺了錢之後投資一部好電影，我本想少點聚會多陪陪家人，我也本想……當一個好爸爸。」
　　
　　「今天不知道跟我同齡的朋友來了多少，我走在了你們的前面，享受了老天給我的VIP待遇。一直以來，我都勸你們要享受生活，做男人就是要瀟灑風流，但是現在我很後悔，我沒有好好珍惜我愛的人，除了錢也沒有用心去追求過什麼。當然，沒有錢的朋友可以理解這是我最後在你們這裡炫富……但我真的希望你們不要跟我一樣，祝福你們這輩子有事業可以奮鬥，有家人可以呵護，有愛人可以攜手一生。」
　　
　　如果用好人壞人來定義，崔延輝可能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不管是什麼人，面對人生終點的時候都有他的肺腑之言。
　　
　　明明是她剪輯出來的視頻，聽到最後湯貝仍然落下淚來，當她看到前面的禍禍小朋友哭紅了眼。一個人讓人欽佩的地方，有時候也不是他在吹捧自己有多成功，而是他正視坦誠了自己有多失敗。
　　
　　毫無疑問，在最後的時間裡，崔延輝當了一個好爸爸。
　　
　　她的手被沈時握住，沈時面容清俊而沉默，手心牢牢地握住她。然而比起沈時，更為緘默是她哥。
　　
　　湯貝默默不吭聲，將自己另一隻手牽住了季柏文的手。季柏文斜了她一眼，看了眼她和沈時握在一塊的手，嫌棄地撇開視線。
　　
　　神情裡，也有一絲不輕易表露的動容。
　　
　　對於這場特別追悼會，湯貝也用一句話來總結她心裡全部的感慨︰「願有歲月可回首，且以珍重世上走。」
　　
　　崔延輝追悼會出來，湯貝和沈時她哥一塊出來，看到前面穿著黑色套裝的秀長女人，才知道溫倩也過來了。不過也可以理解，溫倩跟沈時她哥一樣，都是崔延輝校友。
　　
　　溫倩拎著黑色漆皮手包走來，湯貝以為溫倩是朝沈時走過來，沒想到溫倩停在季柏文面前，同時伸出手︰「季總你好，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到你，期待跟你們森善的合作。」
　　
　　湯貝︰「……」
　　
　　心裡不免納悶起來，溫倩他們跟森善還有合作？
　　
　　湯貝尷尬地抬了抬頭，同樣沒有過多的停留，沈時直接帶她離開，留下她哥季柏文跟溫倩交流……
　　
　　回去的車裡，沈時手機響了一下。湯貝替沈時看了眼，原來是一封電子郵件進來，寫的是英文，她沒有看的興趣，結果不小心注意到郵件發送方的署名是「Vicky」，又不得不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看起來。
　　
　　中間，還使用了一下翻譯軟件。
　　
　　沈時全然開著車，不知道她已經看完了溫倩發給他的郵件，但是她也沒有瞞著沈時，看完之後主動交代說︰「剛剛溫倩給你發來一封郵件，我已經看了。」
　　
　　「噢。」沈時點頭，並問她，「她說什麼？」
　　
　　「她寫的英文，我看得馬馬虎虎，大概意思是今天追悼會給她很多感慨，然後問你有沒有想法什麼的？關於之前轉臨床的事。」
　　
　　還有有句話，湯貝已經翻譯出來，不過一時沒有說，因為她覺得溫倩真的太自以為是也太武斷了，那句話是︰「如果你當年沒有轉臨床，你現在應該是最受關注的抗癌科學家，你的成就會得到所有人關注……沈時，為你感到可惜。」
　　
　　她覺得溫倩就是在膈應沈時，甚至她懷疑溫倩真的喜歡沈時嗎？
　　
　　「沈時，你說我們要回復溫倩嗎？」湯貝商量地問，主語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們。
　　
　　沈時思緒根本不在這裡，轉頭對她說︰「等會再說。」
　　
　　湯貝噢了聲。
　　
　　就在這時，沈時停下車來，湯貝不明所以，看了看前面的水果店說︰「你要買水果嗎？那我要吃大橘子。」
　　
　　「橘子嗎？」沈時點頭，並交代說，「你在這裡等下我。」
　　
　　湯貝點了下頭︰「好的，爸爸。」
　　
　　沈時︰「……」
　　
　　然後沈時下車，繞過車頭，走進了水果店旁的……一家連鎖藥店；五六分鐘後，他提著一小袋東西出來，再到旁邊的水果店給她買了一袋橘子。
　　
　　湯貝︰「……」
　　
　　沈時買什麼藥了？待沈時回到車上，湯貝先拿過沈時買給她吃的橘子，哼哼唧唧表示不滿說︰「明明有更大的，你要給我吃小的。」
　　
　　沈時告訴她︰「個頭大的可能有激素。」
　　
　　湯貝嘿嘿一笑，改口說︰「我開玩笑呢。」然後，她看向沈時另一手拿著的藥袋，問他︰「你買什麼藥了？」
　　
　　沈時直接把袋子遞給她，湯貝接過，看了眼裡面裝著的數根驗孕棒，沒有出聲。
　　
　　她想，該來的，總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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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01:49 PM

第86章　第八十六顆星

　　湯貝揣著兩根驗孕棒從洗手間出來，嘴角抿著一丟丟弧線，然後身體靠著洗手間的門，一聲不吭地望著端坐在她視線前方的人。沈時坐在臥室沙發上，身上是未換的襯衫西褲，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十指相扣，身子微微往前傾，抬著眸回視她。
　　
　　呃……
　　
　　湯貝走到沈時跟前，沈時伸出手，攬著她坐在他腿上，收了收眼底的情緒，輕聲發問︰「結果怎麼樣？」
　　
　　湯貝抱住沈時的脖子，不答反問︰「你猜？」
　　
　　沈時有些無奈，頓了頓，說出答案︰「陽性對嗎？」
　　
　　湯貝︰「……」
　　
　　陽性，就是兩條杠，表示有孕了。
　　
　　湯貝不知道為什麼，心口突然沉甸甸的，彷彿還有催淚的力量，她將腦袋靠在沈時懷裡，嬌氣地蹭了蹭，低低問︰「沈時，你怎麼想啊？」
　　
　　沈時撫上她的後背，同樣開口問她︰「貝貝，你怎麼想？」
　　
　　湯貝稍稍離開沈時的胸膛，注意地看著他的神情，硬是沒有說話。她是喜歡寶寶沒錯，期待她和沈時製造出來的寶寶是什麼樣子，但是她同樣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心口一下子被填滿，一下子又被抽離。
　　
　　「我感覺好復雜，可以寫出1000字孕後感了。」湯貝還是說笑一句，試圖讓自己輕鬆一些。
　　
　　沈時抱著她，給她換了一個更輕鬆的姿勢，然後輕輕拉住她的手。明明他也很緊張，卻給她解壓，開口說︰「也有可能不準，明早起來再試一下，然後再到醫院驗個血。」
　　
　　湯貝低了低頭，敏感地察覺到了沈時好像有些抗拒她懷孕，這個抗拒和她的害怕不一樣，雖然沒有明顯地表露出來。剛剛結果是兩條杠的時候，她心情已經很復雜了，現在復雜裡還多了一絲委屈，撇了撇嘴，開口問︰「沈時，你是不是不太想要寶寶啊？」
　　
　　沈時的樣子是嚴肅而克制，待她這樣一問，眼神多了一份真摯的情意，他望著她說︰「貝貝，我很期待跟你的孩子，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
　　
　　「那你……」
　　
　　「雖然，我覺得他來得有些快。」
　　
　　湯貝眼眶悄悄地濕潤起來，然後將臉靠在沈時的懷裡，良久沒有出聲，然後她聽到沈時對她說︰「但是貝貝你還太小，太早要孩子對你可能不太合適。」
　　
　　湯貝像是明白沈時要對她說的話，打斷沈時的話︰「才沒有呢。」
　　
　　「沈時，你娶我的時候，怎麼就不覺得我小了？」她繼續問沈時。兩人默默對視一番，湯貝重新抱住沈時，「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沈時默默不說話，心情更是撼動而復雜。他只想為她考慮多一些，他是一個醫生，雖然不是婦產科醫生，也知道女性孕育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
　　
　　有了孩子，他和她更多了一份血脈牽連關係，可是也會佔有他和她兩人世界的空間和時間，當然，這也並不是什麼糟糕的事。
　　
　　他願意為此多付出精力來平衡丈夫和爸爸兩個角色。
　　
　　其實，他只是擔心，貝貝太早成為一個媽媽的話，她那份「宏偉」的夢想怎麼辦？前陣子她畢業作品入圍沒有獲獎，她還握著拳頭對他說︰「早晚有一天，我要到好萊塢領獎……到時候你給我寫英文版的獲獎詞。」
　　
　　他覺得有夢想的人最可愛，他也願意一直陪著她，追逐一切她想要的，不管後面會不會實現。從頭到尾，她有她的追逐，他也有他的堅持。
　　
　　他和她這一生，他都希望盡可能得理想化一些。至於孩子，他也不是丁克主義，然而也希望等貝貝到二十七八歲再一塊商討決定。
　　
　　沈時說出了他想法，待他說出二十七八歲的時候，湯貝在腦裡做了一道數學題，笑著說︰「等我二十七八歲才懷孕，你都成高齡爸爸了。」
　　
　　沈時笑著承認，低聲問她︰「嫌我老了？」
　　
　　哪會啊！湯貝歪了下頭︰「我就怕以後孩子嫌你老。」
　　
　　沈時笑了笑，篤定地說︰「不會，因為媽媽不會允許他嫌棄爸爸。」
　　
　　湯貝眼淚又出來了，覺得沈時把話說得那麼好聽，就是想勸她放棄這個孩子，他為她好，心疼她，可是他真的低估她了。
　　
　　「好了，可能就是一場烏龍呢。」湯貝說。
　　
　　她和沈時各種糾結，結果可能她肚子跟她玩了一齣空城計？比起沈時是一位計劃主義，她就是一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隨緣主義。
　　
　　所以沈時的反應比她更強烈一些，但是跟她結婚這件事他也是跟著她的「計劃」來啊。她的「計劃」就是她的「心意」！
　　
　　第二天一早，湯貝又檢驗了一下，因為沈時說早上激素水準會更準確一些，的確，早上驗孕棒上的檢測線紅得更明顯了。
　　
　　好了，她懷孕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了。
　　
　　早上，湯貝穿著銀灰色運動裝搭配著球鞋下樓，沈爸爸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抬頭看到她，親切地詢問她是不是要出去跑步，湯貝笑著搖搖頭︰「……我就是覺得穿運動裝比較舒適。」
　　
　　沈爸爸默了一下，繼續看報紙了。
　　
　　湯貝和沈時坐在餐桌吃早餐，沈家的早飯一向很簡單，有時候是白粥小籠，有時候是餛飩生煎，典型的S市早餐風格。唯有岳阿姨自己醃制的辣味小菜是川系口味。
　　
　　湯貝忍不住夾兩片辣菜的時候，沈時看了她一眼，悠悠地收回了筷子。剛好岳阿姨走過來，沈時轉頭叮囑道︰「明天早餐多煮兩個蛋，熱一杯牛奶。」
　　
　　岳阿姨連忙應下︰「……好。」
　　
　　「我不喜歡喝牛奶。」湯貝開口說。
　　
　　「那以後也要換著吃早餐。」沈時這樣說。
　　
　　湯貝點頭，對上岳阿姨投來的探究目光，假裝不經意地撇過頭，結果又對上客廳裡沈爸爸飄來的視線。
　　
　　然後，沈爸爸拿起報紙擋了擋。
　　
　　唉，如果她真的懷孕了，她怎麼跟他們說啊！從戀愛到結婚再到懷孕都是全程高速的模式……總之速度太快，她都不好意思得瑟了。
　　
　　尤其是對比她哥那邊。
　　
　　她和沈時辦婚宴的那天，就不少親戚打趣她哥，妹妹結婚了哥哥怎麼都不抓把勁兒，她哥面上笑嘻嘻，內心可能已經MMP，結果她又超速懷了寶寶……
　　
　　噢，湯貝都懷疑老天爺是不是太愛她了，才會這樣把什麼好的都一股腦兒塞給自己。
　　
　　早上來到東院，沈時沒有直接去MDT辦公室，而是先陪她驗了個血，檢驗結果還需要一會才出來，湯貝讓沈時先去診室，沈時握了握她的手︰「結果出來給我打電話。」
　　
　　湯貝嗯了聲。
　　
　　沈時回過頭，摸了摸她的腦袋，加了一句︰「不管什麼結果，都是好的。」
　　
　　不管什麼結果，都是好的。湯貝突然很感動沈時這句話，看來他已經做好準備了呢，然而，她心裡還有些發虛，才一直裝得輕鬆愉快的樣子。
　　
　　昨天沈時也就是看到了她的假裝，才會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然而，就算她忐忑害怕，內心深處也有一股沒辦法忽略的期待。
　　
　　今天沈時需要坐診，他穿上白大褂來到診室的時候，外面等候了一波早上過來的病人和家屬，他在辦公椅坐下，將手機放在桌面。
　　
　　湯貝的消息一時沒發過來。
　　
　　直到他看第三位病人的影像片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微信消息進來了，病人家屬正在問話，沈時禮貌地打斷︰「不好意思，我看個消息。」
　　
　　微信進來兩條消息，第一條是可愛的湯圓小表情，第二條是貝貝發來的一句話︰「滴答，你家小貝殼已上線，10個月之後務必注意查收噢。」
　　
　　沈時靜靜地盯著這條微信消息沒有說話，嘴角微抿，胸腔震動，胸腹裡像是灌溉了溫熱的泉水，灼得他情緒反復起伏。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到了極致。然後，從心底深處慢慢地衍生了一股純粹的歡喜。
　　
　　「沈醫生……」病人家屬叫他。
　　
　　沈時以最快速度回復了貝貝的消息，轉移視線重新看起病人的影像片，嘴角微微翹了一下，頓了下，又強行將笑意壓了下去。
　　
　　交往之後，她總比他想像得更好，結婚之後，她也比他理解得更棒。
　　
　　雖說這次懷孕意外，不過湯貝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將意外變成驚喜。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她明白沈時昨晚的顧慮，但是早些懷孕也是有好處啊。
　　
　　比如，她早些體驗當媽媽是一種什麼滋味。
　　
　　比如，以後她可以給寶寶記錄各種成長視頻和照片，生活永遠都不缺素材。
　　
　　比如，沈家可以越來越熱鬧，提早讓老湯和善善升級成外公外婆。
　　
　　……
　　
　　當然最棒的地方，以後她哥的寶寶要叫她的孩子哥哥或姐姐了，所以最好她要生個男寶寶，然後她哥生個妹妹。
　　
　　噢，湯貝覺得結婚生子若是人生了的一份考卷，她不僅提前交卷，成績同樣優異到羨煞旁人。
　　
　　因為確定懷孕了，湯貝今天走路都格外小心了。中午跟沈時到外面一家私房菜館吃午飯，等著上菜的時候，下巴抵在桌面嬌氣道︰「好餓噢。」
　　
　　沈時摸摸她的腦袋，回應她的話︰「可能是寶寶餓了吧。」
　　
　　沈時這樣順著她的話開玩笑，湯貝稍稍坐正一些。老實說從昨晚到現在，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覺得她怎麼就懷孕了。
　　
　　但是，比起別人面對的不好意外，她又有什麼理由矯情呢。雖然，如果讓她可以選擇，她也希望自己晚點懷孕。
　　
　　她和沈時位於私房菜館的二樓小包廂，包廂類似那種榻榻米的設計，她和沈時面對面而坐；中間，是她特意帶上來的攝像機。
　　
　　「沈時，我們留個紀念吧。」湯貝來到沈時這邊，重新坐下來，接著打開攝像機對上他和她，開口說，「說兩句話，表示對我們寶寶的歡迎。」
　　
　　攝像鏡頭已經開始記錄。
　　
　　沈時望瞭望她，與她商量︰「要不你先說。」
　　
　　「好啊。」湯貝對著鏡頭想了一下，第一句話依然是，「寶寶，你來得有些快噢。」
　　
　　沈時勾了下唇︰「的確。」
　　
　　湯貝︰「……」不知道以後寶寶看到她和沈時這個視頻，會不會委屈地撅嘴巴呢。
　　
　　「不過，還是歡迎你的到來。」湯貝嘿嘿地樂了起來，最先想到名字的事︰「對了，我給你取了一個小名，就叫做小貝殼，喜歡嗎？」隨後，看向沈時問，「爸爸喜歡嗎？」
　　
　　沈時想了下說︰「如果是女孩很合適，但是是男孩的話，會不會不太好。」
　　
　　湯貝腦子轉得很快，立馬又有了新小名︰「那星星怎麼樣？男孩女孩都可以。」
　　
　　「星星……」沈時念了一遍，「可以。」
　　
　　「好了，那就叫星星吧。」湯貝十分隨意地改了小名，只是多念了一遍，又覺得不太好，因為星星諧音猩猩……
　　
　　「要不就叫小火箭吧。」湯貝又說出一個新名字，原因就不用解釋了。沈時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忍不住挑了下眉問她，「確定嗎？」
　　
　　湯貝︰「……那我再想想吧。」
　　
　　其實，沈時一直覺得對於意外懷孕這件事，貝貝一直在假裝輕鬆面對，但是她的熱枕和期待卻沒有絲毫偽裝的成分。
　　
　　不管是小貝殼，星星，還是小火箭，都表達她對他和她兩人結晶的愛意。貝貝都可以做到這樣，他還有什麼理由排斥和抗拒這件事。
　　
　　飯結束之後，湯貝回復了溫倩昨天的郵件。昨天剛看到溫倩郵件的時候，她都想給溫倩畫一張「大臉」發過去，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確定懷孕了，心情也變柔軟了，然後坐在東院圖書室非常認真地給溫倩回了郵件。
　　
　　當然，她寫的是中文，心想溫倩雖然常年待在國外，但好歹是學霸，應該還能看懂中國漢字吧。
　　
　　她還想，既然溫倩主觀地認為著一切，她是不是也可以主觀地認為溫倩根本不愛沈時這個人，她愛的是沈時年少的天才光芒，既然愛得那麼幼稚全靠自己的想像力，憑什麼評價沈時做出的每一個選擇。
　　
　　這份郵件，湯貝言辭婉轉卻不失磊落，用她的語言和方式提醒溫倩適可而止，內容大概就是︰盼望溫倩早日尋找自己的歸宿，不要再糾纏著沈時了；也不要再替沈時可惜了，就算以後沈時成為一個油膩的丈夫和爸爸，那也是沈時自己的選擇。
　　
　　都跟你溫倩沒有一點關係。
　　
　　然後最後落款︰湯貝貝。
　　
　　郵件發出去五分鐘，溫倩回復了過來︰那是你不知道沈時失去了什麼，他和他之前團隊研發的肺癌新藥正在做大規模的臨床實驗，有望成為一線治療藥物，可是他現在連署名都沒有。沈時失去不只是原本該屬於他的榮耀，還有他之前付出的大量時間和心血。」
　　
　　湯貝撇了撇頭，半分鐘後，合上了筆記本電腦。過了會，重新打開電腦，登陸沈時郵箱，刪除了她和溫倩的郵件對話。
　　
　　算了，她還是琢磨怎麼告訴家人，她已懷孕這件事吧。
　　
　　沈爸爸要到西北那邊考察一個月，晚上湯貝回沈家給四哥餵狗糧的時候，哥哥哥哥地叫著，轉頭就看到她哥進來，冷臉那個無語。
　　
　　「四哥乖。」湯貝摸了摸四哥腦袋，立馬改了稱呼。
　　
　　她哥是過來找沈家人參加森善的董事會議，因為後面森善有個幾個重點合作以及決策需要董事們共同決策。
　　
　　沈爸爸尷尬地抬了下頭︰「……我都忘了。」頓了頓，又說，「明天我就要出門，要不讓沈時替我參加一下吧。」
　　
　　面對這樣隨意的親家，季柏文也有些尷尬，轉頭問沈時，「你能請假過來嗎？」
　　
　　一直以來，沈家持股森善，但是不參與經營和決策，但是重要的股東大會還是要出席一下的，畢竟是大股東。
　　
　　但是，沈時這個星期手術都排滿了，怎麼好請假。
　　
　　「要不讓貝貝參加吧。」沈爸爸忽然提議說，覺得主意不錯微微一笑，「貝貝是我們沈家人，完全可以代表我們行使投票權的。」
　　
　　湯貝蹲在四哥旁邊，聽到沈爸爸的提議，同四哥一塊歪著腦袋，眨巴著眼睛。季柏文聽著沈教授這句「貝貝是我們沈家人了」總覺得感受哪裡不太舒服。
　　
　　然後，沈時出聲說︰「不行，貝貝最近……」
　　
　　「怎麼了？」季柏文倏得皺眉。
　　
　　「沒事，我替爸爸參加吧。」湯貝搶在沈時面前說，生怕沈時說出她身體不適引人懷疑，看著她哥說，「哥，是不是跟著舉舉手就可以了？」
　　
　　如果這樣，她可以的。
　　
　　季柏文咳了一聲，同意了下來說︰「對，差不多就是舉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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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01:59 PM

第87章　第八十七顆星

　　一時嘴快答應替沈爸爸參加森善的董事會，然後湯貝想到董事會那個場景，覺得她腦子有坑才攬了這個事，就算舉舉手，她也要看懂項目書才能舉手手啊。
　　
　　總不能跟猥瑣男一樣……瞎舉吧。
　　
　　既然貝貝答應參加了，沈時也不多說什麼，夜裡入睡之前大致跟她介紹了董事會的流程。不過他也沒什麼不放心，季柏文坐鎮，怎麼都會照顧好貝貝。
　　
　　可是董事會的時候，她就是一隻徹底的無知貝了。
　　
　　「這樣好不好？只要項目決策表發在我手裡，我就發給你。」湯貝抬著頭，商量說，「我呢，就做一枚傀儡夫人，真正做決定依舊是你們沈家人。」
　　
　　沈時的重點卻是：「嗯，你不是沈家人了？」
　　
　　湯貝搖頭，一臉的堅定和不屈：「不，我可是湯家人，永遠的周莊人。」這句話她當著沈爸爸面不好說，對沈時就無所謂了。
　　
　　沈時笑啊笑，眉眼蕩著淺淺的笑意，因為穿著睡衣緣故，笑意裡含著一絲風情。湯貝覺得沈時穿那種男士白睡袍一定很好看，像是古代那種風流俊逸的公子哥。
　　
　　她扒著沈時睡衣，正要碰一碰他下巴，卻被沈時無情制止，然後他轉身熄了燈，攬著她側躺在他懷裡，開口說：「後面幾個月，我們都要注意點。」
　　
　　這個注意是什麼意思，湯貝當然明白，因為她懷孕了。
　　
　　「所以，剛剛那樣的行為，最好不要有。」沈時又說。因為他在她這裡，自制力永遠不太好。
　　
　　剛剛怎麼了？她以玩鬧的方式扯他睡衣嗎？湯貝把小腿翹在沈時的腿上，不服氣地說，「那後面我們豈不是一點夫妻情趣都沒有了。」
　　
　　沈時悶笑兩聲：「或許我們可以想想別的遊戲。」
　　
　　湯貝喜歡沈時用遊戲來形容她和他兩人之間的夫妻互動，沈時這樣一提醒，她腦子立馬轉了轉，說出幾個建議：「以後我們可以打牌，跳棋，下飛行棋，以及講故事比賽。」
　　
　　沈時只是聽著，而後答應下來：「……好。」抿唇一笑，又加了一句說，「不過為了我們寶寶的身心健康，我覺得還是講故事比較好。」
　　
　　湯貝噢了聲。
　　
　　這兩天，她小腹一直有一種熱熱的感覺，沒確定之前她還覺得大姨媽終於要來了，真沒想到是懷孕了。不過她剛懷孕，也不好立馬告訴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終於心安下來，今夜湯貝睡得很安穩。
　　
　　秋意越來越濃，小區裡的梧桐葉子已經漸漸泛黃，一陣秋風，便打著璿兒掉下來；紛紛揚揚，像是金色蝴蝶一塊飛落下來。
　　
　　湯貝穿了一套衣櫃裡最正式的衣服去參加森善的董事會，小皮鞋，黑色小腳褲，然後是波點襯衫，白色小西裝。
　　
　　早上出門的時候，反覆問了沈時好幾遍，可是不管她穿得多正式，沈時的神情都像是她去參加幼稚園茶話會，而不是上市製藥公司的董事會。
　　
　　其實，湯貝也不想跟森善扯上關係，但知道沈家是森善的大股東後，她反而覺得她和沈時無形之中有一份特別的牽扯和緣分。就像沈爸爸之前無意間對她說的一件往事，沈媽媽還在的時候就跟她家善善訂過親，只是後來善善跟季叔叔離婚，離開了S市。
　　
　　如果人和人註定產生交集，怎麼都逃不開，不如揚著笑臉愉快面對。比如她對季叔叔，出門的時候，季柏文來沈家等她，她一出門就看到季家停著兩輛車。
　　
　　她跟著她哥坐上前面一輛。
　　
　　「等會我的意見就是你的意見，只要我同意的，你就同意。」車裡，季柏文對她交代著，穿著筆挺合身的阿瑪尼西裝，不管樣子和氣勢，完全的霸道總裁範兒。
　　
　　「知道了嗎？」說完，還特意轉過頭朝她吩咐一句。
　　
　　湯貝：「……」
　　
　　但是，她可是代表沈家參加董事會，加上都同沈時說好了，不管什麼項目決策都發給他看一看再舉手，怎麼能上了車因為她哥的威脅放棄沈家人的權力呢。
　　
　　「不，我要自己決定。」湯貝抬著頭說。
　　
　　季柏文沒有話說，也沒有生氣，只是將手放在她腦袋：「行啊，如果你能看懂項目書。」頓了下，「作為哥哥，妹妹有出息，我怎麼都是欣慰的。」
　　
　　湯貝：「……」他就揶揄她吧，反正不管等會是聽沈時還是聽她哥，她都是一枚傀儡貝。對於參加森善董事會，她重點不是決策，而是體驗。
　　
　　體驗當一位上市公司董事的責任感。
　　
　　上午9點半，森善董事會在森善大樓三十九樓的會議室舉行，湯貝是新面孔，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哥已經介紹過她，幾位叔叔輩的人都對她露出了和藹親切的笑容。
　　
　　有些人知道她是善善的女兒，也有些人知道她是沈章平的兒媳婦。然而不管善善，還是沈章平都是之前森善藥業的一份子。
　　
　　董事會氣氛也沒有像電視裡演的那種拔刃張弩，反而其樂融融；會議室外面還擺放著各種茶點水果，中場休息的時候，董事們就一起出來喝茶吃點心。
　　
　　聊聊自家兒女的情況，探討探討哪個國家哪個城市更適合養老。
　　
　　……整個感覺跟她原本想像得一點都不一樣。湯貝深深懷疑，她參加的可能不是董事會，是老年人茶話會。
　　
　　畢竟美膳樓每週一次的晨會都比他們要正經一些。
　　
　　事實貝貝不知道，越是老狐狸聚在一起，場面氣氛越是和諧融合，然而各自心裡想什麼，利益關係早已經算得清清楚楚。所以季柏文後面覺得貝貝嫁入沈家挺好，比起一些精明算計的長輩，沈章平簡單得像是一股清流。
　　
　　今天董事會上半場是大致交代上一個季度的盈利和公司經營情況，下半場才是真正的重頭戲。森善明年幾個發展計畫合作項目已經由會議秘書一一發到各位董事手裡。
　　
　　季柏文說得沒錯，她還真不怎麼看得懂。
　　
　　所以趁著中間休息的時候，湯貝把幾份計畫書都拍照發給了沈時，剛好沈時那邊也從手術室出來，也發來消息問她：「開始了嗎？」
　　
　　早開始了，都要下半場了。
　　
　　她手裡一共三份計畫合作項目書，第一個是森善同美國一家製藥巨頭（簡稱「DW」）聯合啟動戰略合作，共同開發生產以及全球首創的一款小分子口服降血脂新藥。森善提供員工、出土地、出廠房和生產設備，「DW」只需要提供新藥的專利使用權。
　　
　　第二個是如今比較火熱的移動醫療項目，通過與專家簽訂排他性協議，利用線下智能軟件和線上App對心腦血管、高血壓等慢性疾病提供健康管理。
　　
　　第三個，就是森善前幾年已經開始在做的基因檢測，關注基因診斷在腫瘤全週期的臨床應用，面向精準醫療。主要產品和服務是：腫瘤篩查、腫瘤伴隨診斷、pgs/pgd，新生兒遺傳病基因篩查等等。然而這一塊，森善一直做得不太好，目前前景利潤不可觀，要麼升級模式轉變結構，要麼就退出這塊市場的競爭。
　　
　　同她在東院的感受不一樣，森善是一家藥企，不管是決策還是思考方向圍繞的重點都是利潤和前景。她坐在靠近季柏文的旁邊第二個位置，看著大螢幕顯示的一組組數據，中國每年近80億門診量，就可以催生3萬億的醫療服務市場，隨著國家醫療改革，醫療市場也就釋放出了更多紅利。
　　
　　而藥企搶佔市場，追逐的也就是大環境裡的紅利。醫生，病人，科學家，藥企商人因為目的不同，他們也扮演著完全不同角色。
　　
　　手機裡，沈時已經給她發來消息，第一個項目他並不好看，第二個項目的確近年來十分火熱，但是更偏向創業型醫療公司，何況現在涉入也有些晚了。第三個，不等沈時回覆過來，湯貝發送了自己的意見：「我覺得不錯呢。」
　　
　　沈時跟她的意見一樣：「就算目前利潤不行，後續前景應該是可以的。」
　　
　　季柏文坐在主位，視線時不時偏轉看了一眼玩手機的貝貝，心想有人一定無聊壞了，所以這三個合作項目計畫，提前開始投票。
　　
　　第一個，季柏文自己是贊成的，然後看了眼湯貝貝，湯貝默默轉過頭，沒有贊成。
　　
　　第二個，季柏文自己也不贊同，但是這個合作牽扯一些人情關係，同樣在董事會提議出來，全場否定和贊成的人幾乎是五五分平。湯貝依舊沒有舉手。
　　
　　……看來有人是全程棄票了。
　　
　　當然，也不失一個負責任的做法，只是以大股東代表身份出席，卻做著跑龍套的事，還真是湯貝貝的風格。
　　
　　不，那是她真正支持的項目還沒有開始投票，最後關於腫瘤基因檢測投票，湯貝舉手投了繼續升級轉變營銷結構，而不是放棄退出市場。
　　
　　贊同的董事，很少。
　　
　　意外的是，她和她哥站在了同一陣營裡。
　　
　　季柏文露出了一絲笑意，關鍵時候他家小戲精還是站在了他這邊，然而幾隻老狐狸也露出了尾巴，明明知道貝貝只是沈家的代表，還讓貝貝說一說想法。
　　
　　知顯然，有意讓貝貝難堪；最終對抗的是他的決策至始至終，沒有表態是季林森，他給兒子充分的權利，但也給各位董事尊重和面子。
　　
　　湯貝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發言，說好只是舉舉手呢。慶幸的是，手機裡沈時發來了一條條資訊，像是知道她會被點名發言。
　　
　　內容，不僅以腫瘤醫生的角度看待腫瘤基因檢測未來行情，還給她了美國市場的數據分析，語言簡單又不失邏輯，既有目前市場理性客觀的分析，又考慮到了後續商業前景。
　　
　　湯貝最擅長的是什麼，就是裝模作樣。她說的話都是從沈時發來的資訊裡摘出來，不過她沒有全照著手機裡念出來，每個意思說出來之前都用她自己的語言整理總結了一番。全程拿著手機，看起來卻像是隨意瞄兩眼她提前準備的內容。
　　
　　另外，整個說話方式，她學習了東院的田院長。她在東院拍宣傳片，有時候也會記錄田院長主持召開的醫院會議，聽多了田院長那慢悠悠的講話方式，她也能模仿到七八分。
　　
　　現在終於也有了發揮的場合。
　　
　　「咳……」說完最後一個觀點，湯貝放下手機，咳嗽一聲，對著全場董事說，「我的想法就是這樣，當然我只是一個轉述者，這些都是我公公沈章平和我丈夫的意見。」
　　
　　全場董事：「……」有些震驚呢。
　　
　　季柏文和季林森也都面露不同的微妙神情，如果季柏文是壓抑的笑意裡藏著得意，季林森就更複雜一些，他想沈家還真是……娶到一個好兒媳婦。
　　
　　當然，貝貝小小年紀就這樣能震得住場，絕對是善善女兒的關係。
　　
　　不，貝貝剛剛之所以能震住這幫董事，絕對是因為她從小到大就是一個……戲精。湯貝貝發言結束，季柏文帶頭鼓起了掌，然後姿態隨意地放下手說：「我同意我妹妹說的幾個觀點，所以腫瘤基因檢測這一塊業務的展開，明年依舊是森善的重心。」
　　
　　湯貝：「……」剛剛她好像表現得很不錯呢。
　　
　　董事會結束，沈時驅車來森善找她，正巧她哥要單獨帶她出去吃飯。同沈時見面，她哥就對著沈時說：「貝貝今天表現得很不錯。」
　　
　　還是一貫的那種炫耀口吻。
　　
　　「噢，是嗎？」沈時愉快一笑，彷彿完全不知道她在董事會的表現是作弊得來的。
　　
　　湯貝老實說出來：「哥，我今天說的話都是沈時發給我的。」
　　
　　「我當然知道啊。」季柏文語氣一轉，強調地看著她說，「我的意思是，你演得真好。」
　　
　　湯貝：「……」
　　
　　沈時扯了一下唇，將手搭在她肩膀，帶著她往前走。
　　
　　湯貝看著季柏文走在前面，真的有些受不了他這副自大的樣子，故意悠悠地開口問：「哥，你和舒姐姐進展怎麼樣了啊？」
　　
　　季柏文停了停腳步，往前面的大廈望了眼。
　　
　　湯貝又說起來：「不要等我和沈時的寶寶都生出來，你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說什麼大話讓我明年當姑姑，結果呢，一點影兒都沒有。」
　　
　　倒是她，明年就可以讓他當舅舅了！
　　
　　從頭到尾，沈時沒有過多插話到貝貝和季柏文的兄妹互懟裡，嘴角含笑地感受著他們一來一往，當貝貝走下臺階的時候，又神情仔細地看著她。
　　
　　季柏文回過頭，總覺得今天沈時和貝貝之間兩人感覺不一樣。
　　
　　直到點餐的時候，因為沈時難得龜毛到反覆確認菜色，季柏文隱隱猜測出答案。他覺得貝貝和沈時不會這樣快，沈時不會讓他家小戲精那麼快當媽媽，可是兩人不是一直坐著火箭的速度發展嗎？
　　
　　「貝貝，告訴哥……你是不是懷孕了？」季柏文放下筷子問，樣子嚴肅得像是她未婚先孕了一樣。顯然不太高興她那麼快就懷孕這件事。
　　
　　湯貝突然有些不安，握了握筷子。就在這時，沈時放下了筷子，握住她了手，笑著替她回答季柏文說：「對……你要當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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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05:22 PM

第88章　第八十八顆星

　　他要當舅舅了？
　　
　　……舅舅？
　　
　　季柏文承認自己一開始很難接受貝貝懷孕了這件事，一方面覺得太早，另一方面，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失落和遺憾。如果小戲精成為了一個媽媽，那她就真的長大了，他再也不能將她當小戲精看待了。
　　
　　這個感受，是一種失意又明確的空落感，如同貝貝出嫁那天他的心情。
　　
　　但是很快，他的空落感被沈時剛剛的「舅舅」兩字填充，他想到了貝貝出生的時候，那個呱呱落地的可愛的小糰子。
　　
　　是不是等到明年，又有一個新的小糰子來到這個世上，然後很快，親切又依戀地叫著他舅舅。都說，外甥像舅舅……
　　
　　季柏文抿了抿唇，一瞬間笑意染上了凌厲的眉宇。「你們速度還真快。」很快，季柏文斂了斂神情，扯唇道。
　　
　　湯貝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哥這樣的鋼鐵直男都一眼看出她懷孕了，說明懷孕這事就像咳嗽，無論如何都藏不住。
　　
　　「哥，你難道不開心嗎？」湯貝望著她哥，腆著笑問了出來。
　　
　　季柏文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看著她，也看著沈時，回答他們說：「沒有不開心。」
　　
　　呃……
　　
　　湯貝覺得她和沈時可能速度太快打擊到她哥了，畢竟前不久她哥才對她放話說什麼明年就讓她當姑姑，結果她和沈時先讓他當上舅舅了。
　　
　　如果她是她哥，可能也會羨慕嫉妒到心態失衡。本身她哥又是一個極其要面子的人。哎，想到這，湯貝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導致，沈時和她哥一塊看向她。
　　
　　湯貝抬了抬頭，用一種無奈又同情地語氣開口說：「哥，其實你加把勁，像上次無人島那樣散發你的人格魅力，就算舒姐姐性格比較含蓄，你還是有機會的。然後你再努力努力，說不準明年真的可以讓我當上姑姑呢。」
　　
　　她這樣一說，不管沈時還是季柏文，都輕輕地笑了。
　　
　　「唉，等明年我又當媽媽又當姑姑，我們家沈時又當爸爸又當小姑夫，想想就很熱鬧。」湯貝繼續笑吟吟地說著，然後轉過頭同沈時對視一眼，「要不，我們成立一個包子計畫吧，明年爭取讓我們這個大家庭增加兩個包子……有沒有信心。」
　　
　　沈時言語悠悠地配合她：「我們應該沒問題了。」他知道貝貝心裡打的算盤，無疑還是想刺激一把季柏文。
　　
　　對啊，所以她家的霸道總裁•季呢。
　　
　　忽地，季柏文嗤地一聲笑，停頓片刻，看向她和沈時冒出一句：「無不無聊。」
　　
　　「不過，魯大大都說了，敢為最先不恥最後。」湯貝笑嘻嘻，轉而又安慰起她哥說，「所以哥，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說不定我和沈時給你起了一個好頭呢。雖然你現在已經遠遠落後於我了，不過可以追擊一把啊，說不準明年你也可以又當舅舅又當爸爸呢。」
　　
　　季柏文搖搖頭，心底卻柔軟地觸動了一番。他覺得他家小戲精真的有一種能量，讓他覺得結婚生子這件事都變得充滿了趣味和意義。
　　
　　「好了，我知道了。」季柏文回答湯貝說。
　　
　　「光知道沒用啊，你要有行動力。」湯貝挖了一勺青豆到自己碗裡，開口說，「行動力上，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比不了沈時喔。」
　　
　　「……」說起這個行動力，季柏文抬眸，涼涼地擠兌一句，「的確，這一方面我真比不上你家沈時。」
　　
　　沈時無奈地將手離開餐桌，最終這個他扯起的話題也由他來結束吧。沈時提起了森善同「DW」的合作，那個溫倩帶回國的合作項目。
　　
　　雖然「DW」手握專利，但是比起國內藥企不斷地壯大，研發成本投入越來越高，同美國那邊藥企差異已經越來越小。相反，跨國藥企當前面臨了專利到期和合規銷售的兩大問題，雖然越來越多巨頭藥企選擇牽手國內製藥集團，尋找新的市場機會。
　　
　　他不太支持森善同「DW」合作開發生產那款小分子口服降血脂新藥，並不是出於商業考慮，純粹是那款新藥從各方面數據來說，並不是最好的一線藥物。
　　
　　當然，對於那些更好的一線創新藥物，他也支持中外合作，展開同步開發和生產新模式，這樣可以大大縮短全球創新藥物在中國上市滯後的情況，打破「歐美為先」的慣例。
　　
　　尤其是對於一些抗癌新藥。
　　
　　當然這一塊，就需要森善這樣的藥企協商達成合作協議。
　　
　　「我以為溫倩是你的老同學，你多少會給她點情面。」季柏文有意地開口說，說到這咳嗽一聲。
　　
　　「幹嘛要給溫倩情面啊，就是因為同學關係嗎？」湯貝突然不悅地插入進來。
　　
　　沈時只是看著季柏文，知道季柏文好端端地不會這樣說話，果然季柏文低了低頭，將手搭在餐桌，背靠向椅背說：「溫倩那邊我已經拒絕了，雖然高端降血脂藥在國內市場肯定會越來越好，但是溫倩那人我真的不喜歡。」
　　
　　……她也不喜歡呢。湯貝心裡同樣念道。
　　
　　季柏文接著評價一句：「太強勢太主觀了。」
　　
　　這個評價，湯貝覺得像是季柏文在評價他自己呢。
　　
　　「難怪你和她認識那麼久，她從高中追著你到美國，現在又追著你回來，你卻沒有絲毫心軟，果然還是有一定原因啊。」季柏文感慨道。
　　
　　湯貝：「……」
　　
　　沈時：「……」
　　
　　果然，季柏文知道了，不過沈時也沒覺得這個需要隱瞞什麼；對於季柏文猜測的原因，他卻不認同。他不喜歡溫倩並不是季柏文說的那兩個原因，溫倩固然強勢主觀，但也有她的優點和可愛的地方，只是通通都不吸引他罷了。
　　
　　喜歡上一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很武斷不需要思考仔細的事情，他不太清楚溫倩為什麼對他執念多年，唯一能解釋的原因，可能是溫倩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期待卻得不到他的回應。
　　
　　越是得不到回應，越是難以釋懷。而這樣的感情，他作為當事人只能感到無奈和無語。
　　
　　的確，季柏文是故意試探沈時的，當初他不同意貝貝喜歡上沈時，原因還是當年那個為沈時跳樓的女生讓他對沈時薄涼的性情有了片面的理解。
　　
　　最近他越來越意識到，冷淡是沈時的外表，薄涼是他對不喜歡人和事的態度，對於喜歡的人和事，沈時表現得可是溫柔又有耐心，還不缺強大自信。
　　
　　這樣的沈時，一定能當好他……小外甥的爸爸吧。
　　
　　然而，沈時也不知道如何做好一個爸爸，但是不管丈夫還是父親兩個角色，歸根到底都應該是出於愛的本能和作為男人的責任感。
　　
　　午餐結束，湯貝發了一條朋友圈。出於「報復」季柏文上次發她的醜照，她趁著季柏文吃義大利麵最醜的時候，拿出手機按了拍攝快捷鍵。
　　
　　記錄了季柏文猝不及防瞪眼的瞬間。
　　
　　同樣，這張照片很糊，像是上次季柏文發她的那種人形都變異的樣子。不過她很滿意，快速發了朋友圈說：「貌似單身狗胃口都比較好噢。」
　　
　　湯貝貝這條朋友圈，程瑩瑩和季子珊下午見面吃飯的時候，一塊拿著手機刷到了，如果季子珊看到第一反應是彎了彎唇，程瑩瑩則是在心裡冷笑兩聲。
　　
　　忙著轉業考試，季子珊和程瑩瑩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好幾次程瑩瑩邀請她出來坐一坐，她都直接拒絕了。不過，拒絕數次多了，也不好意思了。
　　
　　今天難得有空，兩人約了一個飯。
　　
　　如果以前，季子珊真的很喜歡程姐在她面前聊湯貝貝，因為她在心裡也同湯貝貝較量著，但是具體瞭解了湯貝貝這個人，尤其是在她媽媽得病這段時間，她發現不管是她還是程姐，都對貝貝有著不太客觀的判斷。
　　
　　甚至，她也有過迎合程瑩瑩的「捧高踩低」。
　　
　　回想程姐說貝貝心機重，愛慕虛榮，愛裝愛演，季子珊心裡更是無比羞愧，所以當程瑩瑩再次說起貝貝的時候，季子珊回應程瑩瑩說：「程姐，我和貝貝現在是朋友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說她了。」
　　
　　程瑩瑩：「子珊，你……」
　　
　　「你剛剛說貝貝把那位周莊助理撮合給我哥，可能你不知道，舒瑤跟我哥以前就是同學，根本不需要貝貝撮合，而且舒瑤認識我哥比你還早。」
　　
　　「你和我哥都分手了，何必還想著他呢？而且你話裡有矛盾，上次你說我哥是因為你家世不好才放棄你，但是據我所知，舒瑤的家世可能還不如你，所以你不僅不瞭解貝貝的為人，也不懂我哥，他真不是看重女人家世的男人。」
　　
　　「還有，我已經不喜歡沈時了，你不要再說貝貝和沈時一定走不遠這種話，就算他們兩人以後分手了，我季子珊也不會去接手。何況，我覺得貝貝和沈時非常合適，就算他們在學歷家世上有差異，但是性情能力才華絕對是匹配的。你可能不知道，現在貝貝每週製作出來的視頻在我們醫院官博轉發率都有好幾千。」
　　
　　「如果你對我的話有懷疑，你也可以自己去看看貝貝的作品，她真的不像你說的那個樣子，她還比你想像得要好很多。」
　　
　　話說到這個份上，季子珊也不好同程瑩瑩再待下去。剛剛這些話堆積在她心裡很久了，但是她一直不好也不敢說出來。
　　
　　以前她覺得承認貝貝優秀就是否定自己。事實，她承認貝貝的優秀，她才更看得起自己。
　　
　　而程瑩瑩已經被季子珊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直以來，季子珊都是一個聽她話的乖乖女，她說什麼，季子珊信什麼。
　　
　　結果……為了湯貝貝，她經營那麼多年的友誼也宣告破滅了？程瑩瑩真的不服氣，她也後悔，當年她不應該把心思投在季子珊身上，更應該放在湯貝貝那裡啊。
　　
　　因為湯貝貝在季柏文那裡更有份量啊。
　　
　　可是湯貝貝絕對不是那種聽人話的女孩，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是她和季柏文一塊跟湯貝貝吃飯，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女生就在她面前擺譜，一句又一句都在打探她和季柏文如何交往上的。
　　
　　表面上，又滿懷欣喜地叫她程姐姐，像是非常喜歡她，明明背地裡不知道說了她多少壞話。
　　
　　季子珊離去，程瑩瑩一個人在餐廳坐了好一會，反覆瀏覽著湯貝貝今年發的所有朋友圈，從洛杉磯遊玩，東院拍攝宣傳片，到確定戀愛關係，結婚，湯貝貝真是順風順水到了極致。還有，她的畢業作品還入圍了國際大賽。
　　
　　怎麼看，今年都是湯貝貝的豐收年。但是，一個人怎麼會永遠走運呢？曾經，她能認識季柏文，也覺得自己行了大運呢。
　　
　　的確，人不可能永遠走運，生活也不會只有喜樂歡喜和事事如意，然而不同人面對人生路上的難過失落和遺憾，也有不同的回應和態度。
　　
　　……
　　
　　對於自己意外懷孕這件事，湯貝從被迫接受到慢慢接受，一旦接受了，心底的期待也多了；拿到B超看到報告的時候，她和沈時商量決定告訴家長們了。
　　
　　B超單上，小豆點已經清晰可見。
　　
　　當天，她和沈時飯後遛彎還逛了一家嬰兒用品店，原因是她被掛在外面一件的小衣服吸引，然後指著櫥櫃對沈時說：「爸爸，買下來。」
　　
　　沈時面露一絲猶豫，對她說：「現在買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很早嗎？她反駁沈時：「早點買又沒事……我們家又不缺地方放。」
　　
　　她和沈時走進了這家嬰兒用品店，看起了那些可愛的粉嫩的嬰兒用品。沈時那麼清冷的性子，看到一個粉色的小物件都拿起來仔細端看了一番，然後拿起來問她：「貝貝，你覺得這個好看嗎？」
　　
　　好看啊！她連連點頭。
　　
　　然而有些事情，期待得太多有時候真的會遭老天嫉妒，或者老天可能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怪癖老人。
　　
　　湯貝後來回想，如果那時候她和沈時沒有提早準備嬰兒用品，就像岳阿姨說的那樣，剛懷孕千萬不要對人說，她和沈時的小貝殼會不會就可以如約而至了。
　　
　　同樣，季柏文也是這樣想。
　　
　　得知自己要當舅舅的那晚，他還做了一個「胎夢」，夢到貝貝生了一個小小貝，夢裡他和沈時一塊研究著怎麼給小小貝換尿布，正在兩個大男人一塊犯難的時候，他就醒了。
　　
　　夜裡醒來，他給舒瑤發了一條很長的消息：「剛剛我夢到貝貝生了一個女兒，很可愛。舒瑤，我們能不能好好聊一聊，我最近對於我們之間的感情和婚姻有了不同的理解。貝貝說我太自大霸道幼稚招人討厭，像我這樣的男人，除了你可能再也不會有人能真心愛上我，所以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學習怎麼好好愛一個人。」
　　
　　深夜發完消息後的第二天早上，季柏文再次出現在舒瑤小區外面，森善和舒瑤現在工作的公司對面樓，他順道接舒瑤一塊上班……
　　
　　從昨夜做夢醒來到第二天接到舒瑤，今天一整天季柏文心情都很好，下午他結束工作來到辦公室落地窗前，望瞭望外面的高樓大廈，握著手機撥打了貝貝的電話。
　　
　　嘴角含笑，等著接聽。
　　
　　等了好一會，電話終於接通，不過接聽的人不是貝貝，而是沈時。他想，一定是貝貝粗心大意，把手機落在沈時這裡了。
　　
　　「貝貝呢？」他問。
　　
　　電話裡，沈時一時沒回答他。
　　
　　「對了，跟你說個事，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到貝貝生……」季柏文沒有說下去，良久之後，他掛上手機。
　　
　　嘴角掛著的笑意，一點點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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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11:06 PM

第89章　第八十九顆星

　　因為專業的關係，湯貝一直很喜歡記錄一些她覺得值得紀念的事情，關於工作夢想的感想，關於生活家庭的趣事，也關於她和沈時的甜蜜……不過最近記錄最多的就是得知自己懷孕後每一天的心情了。
　　
　　她想製作一個期待寶寶到來的紀念視頻，等寶寶出生，這個視頻就作為她和沈時送給寶寶的第一份禮物。
　　
　　後面等寶寶再大一些，開始好奇自己怎麼來的時候，她和沈時就帶著他一塊觀看她製作的視頻；沈時是醫生，觀看過程裡還可以用醫學科普的方式告訴他生命的神奇。
　　
　　可惜……這些計畫都因為小豆點的消失暫時擱淺了。
　　
　　小豆點從她身體裡離開，湯貝生理上沒有感受到多少疼痛，還沒有腦袋磕到牆角來得疼，她只是難過，難過她和沈時從忐忑到開始期待了失去他。
　　
　　更難過的是，她和沈時已經將小豆點當做了一個新生命在等待。
　　
　　攝像機裡，確定懷孕第二天的視頻畫面是，她趴在枕頭上，收回打開攝像機的手，朝著鏡頭嘆了口氣：「哎，還是有點不相信我懷孕了。」
　　
　　然後，沈時從她後面抱住她說：「再睡一會吧，現在睡眠很重要。」
　　
　　第三天，她的反應是：「好吧，我接受了。」
　　
　　第四天，她說起了感想：「好像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第五天，沈時和她一塊面對著攝像機。
　　
　　……
　　
　　中間有一個視頻，她由於睡懶覺沒起來，沈時替她記錄了下來；視頻裡他眉目清雋，模樣正經又嚴肅地凝著攝像頭，良久，才抿出一句話：「她還在睡……不管如何，歡迎你的到來。」
　　
　　雖然，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沈時也完全沒想到，這個意外來臨的小豆點也只是他和她生命裡一個小插曲……像是調皮小孩，跟他們打個招呼，又快速消失了。
　　
　　因為身體真的沒有什麼大恙，湯貝在醫院的病房住了一天就回家了；事實東院裡黃醫生他們都還不知道她懷有身孕，得知她被發瘋的腫瘤病人連帶一塊滾下樓梯，只擔心她有沒有腦震盪。
　　
　　那是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沈時查房，她背著攝像機站在樓梯角玩鳥瞰視角拍攝DT病房花園的清晨畫面，她鏡頭裡，三三兩兩的病人坐著輪椅出來散步，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匆匆地穿梭其中；鬱鬱蒼蒼的樟樹底下，還有一位患有宮頸癌的阿姨在開嗓唱歌，阿姨姓上官，以前是S市老人合唱團的成員，至今未婚，最近來到東院住院治療每早都在花園裡開嗓高歌一曲。
　　
　　當沈時在六樓查房詢問病人情況，她就靠在五樓窗檯拍攝視頻畫面，拍得差不多了，背著攝像機走上樓梯找沈時，就在這時，一位精神失控到瘋狂的年輕男孩從樓梯上面跑了下來，面容蒼白而怪異，後面跟著他媽媽和護士……她覺得情形不太對，本能地往旁邊躲了躲。
　　
　　但是意外真的要來，是躲不過的。
　　
　　年輕男孩被自己的鞋帶絆倒，整個人朝她這裡摔下來，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朝他伸了一下手，試圖拉住他，然後就被帶著一塊滾下了樓梯。
　　
　　一陣驚呼。
　　
　　因為她跟著一塊滾下樓梯，立馬有護士去叫沈時，而她自己完全懵了，整個過程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小腹隱隱發痛。
　　
　　某個瞬間，她害怕驚慌到了極點，慌亂得哭了起來。只是她除了小腹疼痛，額頭也撞上牆角，腦子像是磕壞了一樣，耳朵嗡嗡地響著。
　　
　　她伸手碰了碰額頭，指尖一片血。
　　
　　一時之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眼淚嘩嘩地從眼眶不停湧出來，男孩母親試圖扶起自己兒子，卻被憤怒地甩開。
　　
　　她半個身子還被男孩的腳壓著，卻無力推開，直到穿著白大褂的沈時飛快地走下樓梯。模糊視線裡，他面容慌張，腳步匆匆地朝她過來。
　　
　　然後，穩妥有力地抱起她。
　　
　　「沈時……」她將頭埋在他懷裡，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白大褂，心裡慌極了。同樣沈時，也是一副她從未見過的急切樣子。
　　
　　向來都是不疾不徐從容淡定的人，剛剛出現她視線裡的那一瞬間像是急瘋了。
　　
　　同時，擋在她前面的男孩媽媽，被丁醫生撥開……
　　
　　今天一塊查房還有丁醫生，大概是聽到護士急切地呼叫沈時，一塊趕了下來；沈時之所以能順勢抱起她，是丁醫生先上前拉開了男孩的媽媽。
　　
　　沈時和丁醫生沒下來之前，場面是慌亂而無措，後面沈時抱她離開，男孩仍在大聲哭訴著逼問著他媽媽：「你就是想放棄我！你們就是要放棄我！」
　　
　　有時候，人和人相互溫暖，但也會不小心相互牽扯連累。
　　
　　因為早上的事，丁醫生還受到了院方的處分，原因是沈時抱著她離去後，丁醫生扯起男孩打了他一拳。結果這一拳就被男孩爸媽作為一個要挾院方的理由：事情責任不在他們，是她自己不小心。
　　
　　的確……是她自己不小心。
　　
　　不過丁醫生被處分的事，湯貝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從黃醫生那裡無意間聽來；同時丁醫生還被扣掉了五百塊業績獎金。
　　
　　對於早上的意外，基本上大家只知道她摔破了額頭，不知道她和沈時的小豆點一塊失去了……
　　
　　夜裡沈時碰了碰她包紮的額頭，她將臉埋在沈時懷裡，試圖假裝輕鬆地開口說：「原來不是小貝殼，也不是小火箭，是小流星呢。」
　　
　　良久，她在沈時懷裡哭了起來，難受地憋紅了臉，直到放聲大哭：「我應該聽你的，懷孕了就應該好好待在家裡，不要來醫院拍片……我還說自己身體好沒關係，怎麼可能摔一下就沒了呢……」
　　
　　「貝貝……」
　　
　　「可能他也覺得太早了吧。」好一會兒，沈時對她說，喉結反覆起伏，說出的話卻很少。
　　
　　有時候過於強大的男人，面對偶然導致的意外反而更加束手無策。不管作為醫生，還是丈夫，沒有保住小豆點，沈時比她更難過和自責。
　　
　　第二天，老湯和善善接到電話就從周莊趕了過來，沈爸爸人在西北考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得知她出事後，季柏文昨天就從森善趕過來，只是也不知道怎麼寬慰她。
　　
　　其實，湯貝真不需要他們的安慰，大家都圍著她的感覺反而讓她心裡莫名彆扭。所以老湯善善過來後，她對沈時說：「沈時，你今天別請假了，有爸媽陪我就夠了。」
　　
　　昨天連累她滾下樓梯的那位年輕原本還要由沈時開刀做手術；出了這樣的事，沈時還沒說什麼，那對父母卻像是防備著什麼，要申請更換主刀醫生。
　　
　　那位得了腦下垂體瘤的男孩之所以發瘋是因為得知他媽已經備孕成功，認為爸媽放棄了自己才導致的心態崩潰。昨天男孩媽媽大概也怕發瘋的兒子傷到自己的肚子吧，兒子摔下去，都不敢出手拉一把。
　　
　　才導致男孩摔向她，重心不穩，帶著她一塊滾下去。
　　
　　湯貝明白人都有顧慮和私心，那位男孩媽媽母親不管是再次備孕還是肚子裡保護受孕的孩子，出於哪個原因考慮，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有時候就是人之常情，才讓這個世界除溫暖以外，也存在很多很多的傷心。
　　
　　——
　　
　　今天早上老湯和善善一塊來到沈家，季林森出門就看到了，還看到他們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像是要長久地住了下來。
　　
　　中午，季林森站在家中客廳又看到前面沈家二樓露臺善善出來收衣服，沒一會兒，老湯就出來接手幫忙，內心真是複雜且微妙。
　　
　　他想，他們是不是又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如果湯貝知道老湯和善善過來看望她，就惹得對門的季叔叔這樣想，真的要吐血了。
　　
　　傍晚，湯貝趿著拖鞋自己下樓吃飯，因為額頭包紮紗布，樣子看著有些喪；看到老湯將晚餐搞得這樣豐富多樣，又不自覺揚起了笑臉。
　　
　　「好豐盛噢。」她走到餐桌前，開著玩笑說，「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說的什麼話……
　　
　　「這可不是給你一個人準備的。」老湯看著自己的寶貝閨女說，「等會你哥也過來。」
　　
　　湯貝噢了噢，笑吟吟地坐下來：「好久沒這樣熱鬧了。」
　　
　　呃……
　　
　　老湯和善善相互對望一眼，感覺他們的閨女似乎並不需要他們安慰喔。
　　
　　其實湯貝覺得現在就很好啊，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比什麼都好。相反，善善老湯他們過來的時候，她更擔心他們會傷心難過呢。
　　
　　好在，大家都只覺得是她當媽媽的緣分未到。
　　
　　沈時和她哥回來的時候，湯貝正吃著雞湯拌飯，這是小時候她最喜歡的吃法。沈時朝她走來，她順道餵了他一口。
　　
　　「好吃嗎？」她問，眼睛微微眨動了一下。
　　
　　「不錯。」沈時嘗了一口，細緻秀氣的睫毛同樣動了動，對她說，「再給我一口吧。」
　　
　　湯貝笑嘻嘻，又餵了沈時一口。
　　
　　對於小豆點離開這件事，湯貝覺得她和沈時都在故作輕鬆，將小豆點沒掉這件事當做一個偶然的意外對待，好在故作輕鬆也是一個很好的面對態度。
　　
　　不僅能在治癒自己，也能讓自己家人感到輕鬆和釋懷。
　　
　　一起把這件事當成小小的意外對待，理解成緣分未到。
　　
　　就是她哥比較強勢，來到醫院得知事情經過後直接查看樓道監控，可是整件事真的只是一起意外，就算男孩父母不推卸責任，也沒辦法彌補她和沈時什麼……
　　
　　晚飯結束，善善來臥室找她，特意上來陪陪她。以前小時候每當她受傷或者生病，她都會以此作為藉口要求善善陪她入睡，也只有這個時候善善對她特別溫柔。
　　
　　發生這樣的事，如果要說說貼心話，也沒有自己媽媽更合適的人了。所以貝貝從醫院回來，沈時就通知了岳父岳母，致歉並請求他們過來陪陪貝貝。
　　
　　當然，也不需要沈時請求什麼，老湯和善善立馬收拾東西趕了過來。
　　
　　飯後，善善上樓陪女兒，老湯也出去散個步。是因為沒有體會過要當外公的興奮，貝貝發生那樣的事，老湯只擔心女兒身體有沒有影響，腦子有沒有摔壞，外加感慨那對父母，怎麼能趁著兒子手術住院就備孕要孩子。
　　
　　雖然人之常情，也太令人心寒了。
　　
　　老湯出去散步，季柏文和沈時也來到了小區籃球場，兩人一貫談話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貝貝發生那樣的意外，季柏文覺得對比貝貝，心裡更難受的人是沈時。
　　
　　他一直等著在沈時面前耍耍大舅子的威風，真發生了什麼卻說不出什麼責備的話，他是指責沈時帶貝貝到東院拍片，還是指責沈時沒有照顧好貝貝呢？
　　
　　相反，季柏文心裡更責怪貝貝一些，理由是：「……這事還是貝貝自己太不注意了，如果她不伸手拉，完全可以避開意外。」
　　
　　沈時靠向椅背，不知道說點什麼。
　　
　　季柏文又說：「不過這事給她一點教訓也好，別什麼事情都上去幫忙，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夜色幽幽，沈時呵出一口涼氣，還是站在貝貝角度說話，解釋一句說：「只是本能順手拉一下而已。」
　　
　　……只是誰能想被連累到一塊滾下去，好在人沒有多大的事。季柏文鬆開緊握著的手心，拍了拍沈時的肩膀，想了半天說：「沈時，你知道嗎？前兩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貝貝生了一個小閨女……我想我的小外甥女一定是太聰明瞭，覺得早早出來一定是當姐姐，不太樂意，就琢磨著晚點來吧。」
　　
　　季柏文從未說過這樣安慰人的話，聲線斷斷續續卻真情實意，可是有時候遺憾和失去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理解。這是他從貝貝那裡學來的，現在反過來用來寬慰沈時罷了。
　　
　　沈時低低地笑了一下，人已經站了起來；心裡計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該回去了。
　　
　　這邊，沈時和季柏文走出籃球場的時候，老湯也從小區外面的水果店買了幾樣水果回來，走過小區木橋上的時候，撞上了同樣出門散步的季林森。
　　
　　老情敵見面本來沒什麼好說的，相互點頭致意一下就夠意思了，要怪就怪季林森想故作大方地扯兩句話，叫住了老湯說：「那個，你和善善都是今天來的嗎？」
　　
　　老湯不太想搭理季林森這人，也不想季林森知道貝貝出了事，隨意點點頭：「對啊，過來看看女兒女婿嘍。」
　　
　　女婿兩字有點紮季林森的心，對於老湯這個人，季林森一向是不喜歡的；不過這也很正常，從季林森的角度來看，善善和親兒子的心都在老湯那邊，連自己看中的女婿都成了老湯的女婿，心裡若沒有一點彆扭反而奇怪了。
　　
　　然而明明心裡彆扭，季林森面上越要故作大方，看了看老湯手裡提著的水果，擠著笑問：「你們是不是又有什麼好消息了？」
　　
　　老湯：……
　　
　　沈時和季柏文還未跨入沈家，就被趕過來的岳阿姨叫住，岳阿姨面色那個為難，指著不遠處的橋頭說：「沈醫生……那個貝貝爸爸和子珊爸爸吵起來了，你們快過去看看吧。」
　　
　　沈時：「……」
　　
　　季柏文：「……」
　　
　　老湯和季林森吵起來了？沈時和季柏文各自看了眼，頭疼地趕了過去。也不知道為了什麼都這把年紀了，老湯和季林森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樓上臥室，貝貝靠在床頭跟善善說著貼心話，她不太想聊自己的事，所以問起了一直以來她都很好奇的事：當年她媽跟季叔叔離婚的原因。
　　
　　尤其是參加森善董事會議回來，更加好奇善善為什麼離開季叔叔，離開森善。那天董事會上，有好幾位叔叔都認識她家善善呢。
　　
　　「媽，當年你和季叔叔為什麼離婚啊？」湯貝轉著眼眸，嘴角帶著打趣的笑意，「當然我爸是很好沒錯。」
　　
　　她只是好奇，有過那麼一段傳奇愛情的善善，最後卻壯士割腕般地捨棄一切。
　　
　　不管什麼傷痛，只要時間足夠久，都可以變成雲淡風輕的過去。貝貝問的這段往事，曾經是善善難以言說的過去，現在也都屬於曾經了。
　　
　　「我就是覺得季叔叔其實也挺好的，按照世俗眼光，季叔叔無疑也是一個優秀男人……當然我爸也很優秀。」
　　
　　湯貝扯著吹捧話，完全不知道小區樓下，兩位「優秀」的爸爸正言辭激烈地吵了起來。
　　
　　「湯顯正，你脾氣怎麼那麼爆，我們也算是老相識，我好好問候一句都不行嗎？」
　　
　　「好好問候……你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是好好問候？季林森，我看你就是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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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5 11:14 PM

第90章　第九十顆星

　　的確，這次口角由老湯引起，原因只是誤會了季林森話裡的意思。主要是季林森不管語氣還是神情都十分莫名其妙，像是故意說什麼好事膈應人。
　　
　　何況，老湯又是一個以老婆女兒為主超級護短的男人，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允許她們受到任何挑釁和攻擊。
　　
　　可是，季林森也覺得自己很……憋屈。
　　
　　一時之間，兩人面朝著面，眼對著眼，心裡各自憋了一口氣。打破僵局的是季林森，咬牙切齒地說出想法：「湯顯正，你還真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
　　
　　「我蠻不講理？」老湯也扯扯嘴巴，「我蠻不講理也比你別彆扭扭要好……都多少年了，季林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那點小九九。」
　　
　　這是要翻老賬的節奏啊！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可能演講能力會比較強，但是不包括與人爭執，季林森原本覺得自己有理，一下子變成有理也說不出來。
　　
　　「我怎麼了，我有什麼不能說的！」季林森惱羞成怒地反問老湯。
　　
　　既然有人要問，老湯就舉了一個例子說：「剛剛我們都從這裡好好地走過對不對，原本點個頭就好了，你幹嘛要叫住我？真的只是關心我們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無非就是想從我這裡打探善善兩句吧！」
　　
　　季林森抽氣：「……」
　　
　　「怎麼，難道不是嗎？」老湯又用一句話堵住季林森。
　　
　　季林森無言以對，只是呼出了一口氣。
　　
　　老湯看著自己昔日情敵，也咬了咬牙繼續說：「其實，有些話我早想對你說了，每次都看在柏文兒的面上忍下來。都怎麼多年了，你到底什麼時候能放下你那點心思？！」
　　
　　「咱們都是男人，你和善善分開那麼多年，也早就各自組建了家庭，就算你覺得當年的事對不起善善，善善現在也不需要你這樣惦記！如果你真覺得當年你錯了，就好好對待你現在的老婆女兒，別以為女人娶回家就是伺候你，每天擺出一副董事長的架子……善善當年就是受不了你這樣的姿態。」
　　
　　季林森：「……」
　　
　　有些話，一憋就幾十年，老湯本想多說幾句，看到前方走來的女婿和繼子，立馬轉了轉腦袋了，裝作沒有爭吵過的樣子。
　　
　　然而，季林森緩不下臉，依舊緊緊繃著。
　　
　　「好了，我也不跟你說了。」老湯看向立在前面的沈時和季柏文，心裡也有些抱歉自己沒有忍住暴脾氣，走了兩步來到沈時旁邊，「女婿，我們回去吧。」
　　
　　沈時：……
　　
　　頓了下，老湯心虛地看向季柏文說：「柏文兒，剛剛我對你爸多說了兩句……那個你先寬慰兩句吧，年紀大了，別氣得心臟病犯了。」
　　
　　季柏文眼神幽幽地打轉了一番，答應老湯說：「好的，湯叔。」
　　
　　沈時帶著老湯離開，橋上剩下季林森和季柏文兩人，季柏文上前兩步，看著自己父親這一臉憋屈的樣子，實在沒忍住，扯了下嘴巴，發出了一聲嗤笑。
　　
　　丟人！
　　
　　難得，對於自己丈夫跟老湯吵架這件事，待季林森回到家中，王曉春的反應也是一句：「一把年紀了，也不覺得自己丟人。」
　　
　　……季林森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犯心臟病了。
　　
　　至於王曉春為什麼會知道自己老公和老湯吵架的事，兩家住對門，家裡都有嘴碎的保姆阿姨，只要是沈家的事不需要出門就會落到王曉春的耳裡。
　　
　　同樣，王曉春也知道了這一次老湯和善善為什麼會過來，所以對自己丈夫撞槍口的行為，更是只有嘲諷沒有護短。
　　
　　有人心裡惦記個沒完沒了，活該年紀一大把還被人「教育」一番。
　　
　　對於當年往事，每個當事人都有不同理解，對於善善和季林森當年為什麼離婚，王曉春原先一直很難釋懷，她這般做小伏低心甘情願，依舊抵不上丈夫曾經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直到沈家婚宴看到善善，想想她之前可真傻，人生苦短，為什麼要把大把時間和精力放在無謂的較量上面，還暗地裡感慨善善沒她命好，離婚再嫁了一個廚子，事實人家善善好著呢，不像自己這般患得患失，守著一個心都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加上今年還檢查出甲狀腺癌，連身子骨都輸人一截。
　　
　　季林森是同善善離婚的第三個年頭娶了自己，她接手的時候，季林森那個胃可全是潰瘍，這些年，全靠她每天一盅盅藥膳給調理好，連帶將他的嘴都伺候得刁鑽挑剔。這當年也是王曉春內心的一點優越感，畢竟善善活得像是仙女一樣，不會像自己這樣對季林森付出，做女人也要像自己一樣，懂得犧牲自我，才能顧全整個家。
　　
　　事實呢，這些年她得到季林森的另眼看待了嗎？
　　
　　然而，對於季林森和善善當年的離婚原因，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肯定沒善善那麼決絕，甚至用王阿姨的話來說，那位善善太作了，才把董事長夫人的福氣作沒了。
　　
　　所以，她的福氣是忍氣吞聲才積累到的福報嗎？以前王曉春或許這樣認為，得了甲狀腺癌後就不這樣想了。日子都是自己的，善善和老湯是沒他們家有錢，但日子真不一定過得比她和季林森差，甚至她家子珊都羨慕著貝貝的成長環境。
　　
　　然而，就算再順遂的人生，都沒有十全十美，全看心態如何。
　　
　　的確，不同人對同一段往事都有不同理解，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想法也會改變。這是善善第一次對貝貝提起她和季林森離婚的原因，包括失去的那個女兒。
　　
　　女兒失去也是一起意外，可是讓她徹底心寒的是，失去女兒對於季林森來說，還沒有他失去一個生意訂單來得遺憾。
　　
　　加上當時柏文還離家出走，她心急如焚……
　　
　　矛盾和失望都是一件事一件事累積起來，大概她和季林森可能性格真的不合適，才會從愛侶變成了怨偶，但真正讓她做出離婚的決定，是柏文回來後就變得沉默寡言。
　　
　　「當時我媽住在醫院起不來，我跑出去找我爸，結果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他坐在西餐廳裡跟人談笑風生，旁邊坐著一個年輕幹練的女人……」沈家的書房，季柏文靠在躺椅對沈時說，手裡拿著一本書。
　　
　　「不過如果當年我媽那個孩子生出來，可能就沒有貝貝了。」季柏文又說，隨意翻了翻書，然後將它放回書架，抬起頭對沈時說，「所以有些事真的是緣分吧，貝貝和我媽有緣，跟我也有緣。」
　　
　　「因為這樣，柏文一直怨著我，覺得當年是我對不起他媽，但是那天真的只是一個商業合作洽談，善善都那麼好看了……我還有什麼心思到外面沾花惹草？」季林森也在家中後花園對女兒子珊聊起了過去，靠在籐椅嘆了口氣，看著女兒說，「珊珊，我知道你媽媽對我心裡一直也有怨念，覺得當年我給你取名珊珊和善善諧音，你相信爸爸，爸爸真的沒有這個意思，你的名字爸爸還是翻了古詩詞得來，絕對不是為了你媽理解的那樣。」
　　
　　雖然，也有姍姍來遲的意思。遺憾他和善善失去的那個女兒。
　　
　　「我知道啊，爸。」季子珊笑著說，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在意這件事，頓了頓，說笑，「不過你真的有翻過古詩集麼？為什麼還把我的名字取得那麼俗，你真的是大學畢業？好沒有文化的樣子。」
　　
　　第一次，季子珊同自己父親這樣隨心所欲的聊天，不論當年對與錯，只感慨往事如煙，大家都淺笑而安吧。
　　
　　「季子珊不好聽嗎？」季林森指了指前面的沈家，小聲地對自己女兒說，「那老湯不是更沒有文化？隨便地給女兒取名貝貝，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我當時第一次聽到還以為是小名，結果是大名，哎，太隨意了，可能真是文化不夠的關係。」
　　
　　季子珊：「……」
　　
　　可是，她覺得湯貝貝很好聽啊，朗朗上口念在嘴裡又親切甜蜜。尤其是沈哥哥每次叫貝貝的時候，充滿著令人心動的情意。
　　
　　名字被人攻擊，湯貝靠在善善的懷裡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摸了摸泛酸的鼻子，抱住善善說：「媽，謝謝你……」
　　
　　眼眶早已經不知不覺濕潤，可是心卻被填充得飽滿而溫暖，尤其是她媽講述那個失去的孩子，神情感慨地看向她說：「貝貝，雖然我很遺憾當年沒保住那個孩子，可是有了你一切都彌補回來，所以我覺得有時候就是緣分吧，我也非常幸運，得到了一個那麼好的女兒。」
　　
　　「媽……你真的那麼想嗎？我真的彌補了你的遺憾嗎？」湯貝問。
　　
　　「當然。」善善笑著說，「還遠遠超出了。」
　　
　　「我不信。」湯貝將眼淚抹在善善的衣衫，彆扭地說，「從小到大，你都沒有好好說過愛我的話。」
　　
　　善善：「……」
　　
　　「要不你現在對我說。」湯貝抬眸說，笑了一下，眼淚又氾濫而出。
　　
　　這次的事情，對貝貝來說真的是很大的打擊，尤其成長在蜜罐裡又一直順風順水環境裡，但是貝貝表現得比她想像得勇敢許多。
　　
　　雖然難過，卻沒有任何的逃避。
　　
　　事實，湯貝還是有些逃避，至少她在沈時面前是這樣，她和他一塊分享過忐忑和期待，突然失去的感受也更具體了。
　　
　　她在東院那邊的拍攝工作暫時中止了，中間黃醫生和幾位護士來看過她，聊起了丁醫生被處分的事，說到這黃醫生肯定一句說：「雖然我和丁醫生不太對盤，這件事上還是非常欣賞他的，敢於出手，真男人。」
　　
　　她終止妊娠的事，她們自然已經知道了，安慰她說：「貝貝，你和沈醫生還年輕呢。」
　　
　　她搖頭否定，開著玩笑說：「我還小沒錯，不過沈時可不小了。」
　　
　　黃醫生和田護士哈哈笑起來，湯貝站起來給她們煮咖啡，回過頭問她們：「我的事，醫院的人都知道了嗎？」
　　
　　「不不……」黃醫生連忙看向她，「沈醫生交代過，所以只有我們幾個知道。」
　　
　　湯貝低了低頭，總覺得不太想被太多人知道她失去小豆點的事，因為不想把傷害繼續加深，原諒她的膽怯和失落，她真的希望小豆點像小流星一樣，只來她和沈時世界閃爍一下，沒有停留只是時間不對而已。
　　
　　關於那對夫妻和得了腦癌的男孩，她對那對夫妻很無語，對導致她失去小豆點的男孩卻恨不起來，腦子裡還留著男孩歇斯底里的絕望逼問，也是一個很可憐的人。
　　
　　一向強勢咄咄逼人的季柏文知道男孩是那個情況後，所有怨氣也只是針對男孩的爸媽，對於男孩也沒有過多的追究和問責。一個覺得被自己父母都拋棄的男孩如果他們再推一把，可能真的沒辦法面對人生了。
　　
　　不管他手術結束情況怎麼樣，她還是祝福他。
　　
　　夜裡，大概白天都無所事事，每當晚上湯貝就有些失眠了，沈時又太縱容她，每當她睡不著，他就背著她在房間裡一圈圈走路……
　　
　　「沈時，我以後不去東院拍片了……」
　　
　　「每天好好待在家裡寫劇本。」
　　
　　「拍片真的太累了，一點都不好玩，醫院環境還壓抑，而且你看我拍了那麼多片子，微博的導演認證還通過不了，可能我真的當不了一個紀錄片導演。」
　　
　　「不過編劇也挺好的，輕鬆自由，每天都可以睡懶覺……」
　　
　　「童老闆告訴我，我劇本費還可以漲呢。」
　　
　　「……」
　　
　　然後，不管她說什麼，沈時都是支持她的，當然，也支持她已經話到嘴邊的反悔，比如徹底放棄拍片這件事。她想，以後有更好的機會，她還是繼續拍下去。
　　
　　因為後面，她可能就不到東院拍片了，湯貝將攝影機裡的所有素材做了一個集合，最後製作了一個放在S大附屬醫院官博的宣傳視頻。
　　
　　視頻裡有她在東院接觸過所有的腫瘤病人，他們都有頑強地抗癌經歷，現在他們有些已經離去，有些還在同病魔抗爭，但是意義都是一樣的。
　　
　　有時候時光並不寬厚，生活也不溫柔，每個人的人生道路都有各種岔道，更存在不可抗拒的終點，但是不到最後一刻，還是要竭盡全力沒有遺憾地面對餘生。
　　
　　至於結果無從選擇又如何，畢竟我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沒有打算活著離開……
　　
　　這個視頻，湯貝就將它叫做《逢生》，它已經不是宣傳片，而是紀錄片。
　　
　　深秋來臨，寒流湧入南方，天氣一天一天轉冷，紫金小區裡的景色卻比春夏的時候更漂亮，顏色豐盛多樣富有層次感，秋風紅葉，叢蘭欲秀。
　　
　　今早氣溫只有不到10度。老湯和善善回到周莊，都不忘打電話提醒她穿秋褲，她蜷縮在被子裡，沈時已經下樓，她連起床的打算都沒有。
　　
　　她剛掛上同老湯的電話，又一個電話進來，未知的本地號，湯貝滑動螢幕，將手機放在耳邊：「喂，你好……」
　　
　　半分鐘後，湯貝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她只穿著睡衣睡褲從臥室出來，腳步噔噔地跑下樓梯；站在樓梯上，對上客廳回過身來的沈時。
　　
　　大概也瞧出了她臉上的興奮，沈時走上前，筆挺地站在她面前，然後扯起笑意朝她伸出手，抱著她問：「怎麼了？」
　　
　　今天居然興奮地連懶覺都不睡了。
　　
　　湯貝吸了一口氣，然後以一種不好意思又憋不住得意的口吻說：「剛剛一個自稱是S市電視台領導的人找我，他說很欣賞我製作的視頻，想找我合作製作一檔醫療紀錄片，你說……是不是騙子啊！」
　　
　　說完，她緊張地動了動腿。
　　
　　沈時安靜了片刻，貝貝雖然說不想拍片了，實際卻不是她話裡說的那樣，目光溫柔地注視了一會，開口說：「不管是什麼領導，後面要不要接受合作，我們都可以一塊去見見他。」
　　
　　湯貝雙腳併攏地站著，仰著臉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休息並逃避了一段時間，就算不想面對東院發生的那件事，她還是要回東院一趟……跟田院長好好結算報酬啊。
　　
　　雖然，這些事沈時都可以給她處理。
　　
　　不過今天既然都起來了，就跟著沈時一塊去東院吧，她還要當面感謝一下丁醫生。如果丁醫生願意，她現在可以給他改編作品了噢。
　　
　　咳，今天張安碩也難得有空，加上聯繫湯貝的時候得知她要去東院，也來到了東院DT辦公室參觀參觀，結果他來得太早，只在辦公室看到老同學……丁昇。
　　
　　「嗨。」張安碩打了個招呼，伸手不打笑臉人，一臉假裝的愉快。
　　
　　丁昇回過頭看到進來的胖子，不是很想搭理，繼續整理最近病人的病歷檔案，不過出於客氣，隨意地喔了聲。張安碩瞧了眼丁昇，真的有些別樣的尷尬呢。
　　
　　結果丁昇站起來，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指了指所有的位子：「隨便坐。」
　　
　　大丁都表現得這樣大方，張安碩也不好拘泥了，拿著茶杯坐在了丁昇的辦公桌旁，打算好好敘敘舊聊聊天，坐下來的時候，看到了丁昇壓在玻璃底下的大學畢業照。
　　
　　這張畢業照，他還是一枚水靈的小鮮肉，同當年的大丁意氣奮發地並排站著。
　　
　　「欸……大丁，你怎麼還把大學照片壓在辦公桌上啊？」張安碩叫了丁昇大學時候的外號，假裝語氣疑惑地問了出來。
　　
　　心裡，還是覺得丁昇臭得瑟呢。
　　
　　就在這時，丁昇抬起頭，看向張安碩這張圓圓的胖臉，涼涼地扯出一句：「為了看你——啊。」
　　
　　什麼！？張安碩一時看大丁的眼神都迷茫了，尤其是大丁話裡最後的啊，著實讓他心坎刺激了一把，導致手一抖，茶杯掉在了桌上。
　　
　　茶水不小心灑在了丁昇的衣服上。
　　
　　「對不起對不起……」張安碩連忙抽著紙巾給丁昇擦拭，來到了丁昇的小腹，觸碰到他的腹肌，不免羨慕起來。
　　
　　好像歲月對他是一把豬飼料，對丁昇卻瘦出了小腹肌。
　　
　　咳……
　　
　　湯貝貼在辦公室的門面，看著裡面的場景，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基情四射，尤其是丁醫生一口一句嫌棄到極致的不要碰我。
　　
　　……試圖推開龐大的碩哥。
　　
　　「嗨……你們在幹嘛呢？」湯貝瞅著他們，眸光微微閃爍，終於忍不住問候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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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12:14 PM

第91章　第九十一顆星

　　湯貝是從沈時的診室那邊上來的，沒想到進來就看到這樣的畫面，不用他們解釋什麼，她基本猜到事情的經過，一定是碩哥不小心將水灑在了丁醫生的衣服上，然後蹲下身替丁醫生擦拭起來。
　　
　　這個情節，毫不誇張地說，她都在劇本裡寫過好幾遍！
　　
　　現在發生在碩哥和丁醫生身上，情景感覺意外還很諧美，尤其是他們倆相互回過頭看她的瞬間，臉上還各自帶著一絲的驚愕。
　　
　　「湯妹，你沒必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們吧。」張安碩率先出聲，以玩笑的口吻化解尷尬，結果又是越描越黑的節奏。
　　
　　實在受不了，丁醫生一臉嫌惡地推開張安碩，站起身說：「我要去查房了。」同時，回過頭對張安碩說，「我說看你，是不忍直視你現在的樣子，沒有其他意思。」
　　
　　原本剛剛他只是想嘲諷一下張胖子，沒想到卻引發了誤會。
　　
　　可是，丁昇也是越說越微妙。張安碩感覺自己都歪了一下，只能故作頑皮地朝丁昇眨了下眼睛，回應說：「我知道的，大丁，你只是在懷念我們昔日的大學時光。」
　　
　　然後，送上一個溫暖又不缺親和力的胖子的笑容。
　　
　　丁昇莫名一陣的噁心，腳步加快，欲要離開DT綜合辦公室，路過湯三哥的時候，瞧了她一眼。湯貝原本還好笑地低了低頭，對上丁醫生略帶關心的目光，客氣地開口道謝：「丁醫生，那天的事謝謝你啊。」
　　
　　語氣客氣又不缺真摯的感激。
　　
　　「不用……」丁昇停留了一下，望著道謝的人說，「換做其他人，我也會這樣做。」
　　
　　話裡的解釋，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因。
　　
　　湯貝抿著笑：「那也要謝謝你嘛，回頭我和沈時請你吃飯，補上你被扣的獎金。」
　　
　　丁昇挺了挺肩膀，留下一句：「再說吧。」然後，拿著白大褂走出了DT辦公室。
　　
　　湯貝望了眼丁醫生的背影，突然覺得丁醫生的個人形象更高大了，就在這時，一個腦袋從她後面湊過來，湯貝差點嚇到，吸了一口氣，對上張安碩撲朔迷離的眼睛，發問：「碩哥，你幹嘛？」
　　
　　張安碩轉過頭，同樣看向辦公室門口感慨說：「沒錯吧，是不是覺得大丁這個人真的很難討好。」
　　
　　如果是剛認識丁醫生，她一定也是這樣認為，但是經過了那麼久的相處，上次的事丁醫生還這樣出手相助，湯貝完全改變了對丁醫生的認識。
　　
　　「沒有啊，我覺得大丁老師就像一個外冷內熱又充滿正義感和使命感的俠義人士。」
　　
　　湯妹這個評價，張安碩表示自己接不下。
　　
　　湯貝笑了笑，帶著張安碩去了外面的花園咖啡廳，兩人面對面坐著，點了一樣的美式咖啡，還有兩份一樣的堅果蛋糕。看著張安碩穿著社會精英的西裝襯衫，湯貝悠悠地感慨：「果然改行之後，碩哥看起來更像成功人士了。」
　　
　　張安碩端起咖啡，拿捏著腔調說：「還好還好，不過跟你家沈時還是差點意思。」
　　
　　湯貝晃了晃頭，笑得那個理所應當。
　　
　　張安碩拿著吃蛋糕的小刀叉，因為辦公室裡摸到丁昇那廝都有了小腹肌，對著甜膩的蛋糕下不了手。以前不管是樣貌還是身材，他都勝過丁昇，加上愛看文藝雜誌，整個人都有著其他醫學生沒有的風騷勁兒，而現在，俱往矣，他都輸給了丁昇。
　　
　　所以對著湯妹給他點的堅果蛋糕，張安碩只撿著上面的杏仁葡萄乾吃，先用小刀叉將它們撬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嘴裡，吃得那個膽顫心驚。
　　
　　……湯貝想收回自己剛剛那句成功人士的話。
　　
　　張安碩看向湯妹，咧了下嘴，笑得像是一朵花：「幹嘛還用這個眼神看我呀？」
　　
　　「碩哥，我們是不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妹？」湯貝開口問，徹底袒露自己眼裡的八卦和好奇，隨後又是一副為難狀。
　　
　　額，湯妹是不是真把他想歪了？
　　
　　對，湯貝已經說了出來，微微一笑說：「我在想我們這個出生入死的兄妹組合要不要改成姐妹組合。」
　　
　　張安碩：「……」
　　
　　「或者是，好兄弟組合。」湯貝又換了個說法。
　　
　　張安碩放下刀叉，連堅果都不吃了，直了直自己說：「湯妹，你看清楚了，坐在你眼前的碩哥不僅為人正直，他的性取向同樣也是非常直的。」說到這，又拿起桌上的刀叉。「就像這個刀叉一樣……」
　　
　　不好意思，這個刀叉有些彎。
　　
　　張安碩扶額，然後撩起頭騷氣又幽默地說：「你懷疑我和丁昇，還不如懷疑我和沈醫生呢，好歹我和沈時同居過呢。」
　　
　　最後半句話，居然還有一丟丟幽怨。
　　
　　湯貝笑得合不攏嘴，她懷疑張安碩和丁醫生，是因為他們看起來很有P感，至於為什麼不懷疑沈時，她當然是……不忍心啊。
　　
　　張安碩搖搖頭，難得正經起來，想了想說：「說起來以前我和丁昇關係不錯，後面相互看不順沒有聯繫，應該是年輕氣盛導致的。」
　　
　　看來兩人還真的有恩怨啊。
　　
　　其實，也算不上恩怨吧，他和丁昇這一段往事張安碩之所以不想提及，主要也是說起來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就像兩個小女生莫名鬧了彆扭從此不相往來，十分造作。不過既然湯妹都反覆問了好幾遍，張安碩乾脆把當年的事當做回憶一樣講出來。
　　
　　他和丁昇到底誰對誰錯，也讓湯妹做個判斷。
　　
　　他和丁昇是大學本科同學，那張照片是專業再次劃分之前合影留念，當時兩人還是同個宿舍的上下鋪，丁昇為人傲慢又孤僻，朋友真的很少，不像他這樣遍地開花，下樓溜躂一圈，跟誰都是好朋友。原本他和丁昇的性格根本不是一國的，加上理想信念都不太一致，根本不會成為朋友，感情加深的原因，是每次他打遊戲賴床不起來就求著丁昇回來給他帶個飯什麼的，丁昇大概怕他餓死在宿舍裡晦氣，每次都給他帶了飯菜。
　　
　　一來二去，他和丁昇成為了好兄弟。丁昇雖然對他看不順眼，但是他是唯一死皮賴臉主動接近他的人，就這樣，他和丁昇有段時間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
　　
　　尤其是考試前夕。
　　
　　然而，兩人本身性格不合並不適合在一起，成為朋友之後，張安碩才發現要當丁昇的朋友是有要求的，比如不能曠課，不能掛科，不能對醫學抱著敷衍的態度。
　　
　　總之，他要成為丁昇的好兄弟，必須脫胎換骨才行。
　　
　　但，這怎麼做得到嘛！
　　
　　不過兩人真正鬧起來好像是一次專業考試，挺重要的一次考試，他的座位剛好在丁昇後面，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加上這種需要各種記和背的臨床醫學知識考試，丁昇的大腦就是一台複印機……
　　
　　張安碩說到這，湯貝基本猜到了兩人為什麼鬧矛盾了，原因無他，她清楚張安碩性格，也知道丁醫生為人。
　　
　　「你找丁醫生要小抄嘛？」湯貝問張安碩，抬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然後他沒給你？」
　　
　　「怎麼可能，我是那種人嗎？」張安碩低下頭，吃了小口蛋糕，還是心虛地開口說，「我就是找他對一對答案。」
　　
　　湯貝：「……」
　　
　　「但是你說丁昇不理我不就行了啊，後面我找其他人對答案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居然還舉報我！」張安碩說得那個捶胸！頓足！
　　
　　湯貝：「……」
　　
　　可憐的碩哥……有時候朋友的原則性太強也是一件甜蜜又無奈的負擔呢。
　　
　　「甜蜜，哪兒甜蜜了？」張安碩十分不解望著她，「如果是你，你會舉報你最好的朋友嘛？」
　　
　　這個怎麼能這樣比較呢，每個人性格不一樣，如果她有丁醫生的原則性，她也不會以湯三哥之名寫《XX傳》出道了，而是成為了大丁NO.2，改名大湯。
　　
　　當時這件事真的影響了他和丁昇的革命友情，他質問丁昇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丁昇解釋的理由還正直得令他無法反駁：「張安碩，你還問我為什麼，難道你不應該自己反省一下嗎？」
　　
　　「你考入全國最好的學府學醫，佔用了國家最好的醫學資源，結果你的學習態度呢。每天醉生夢死躺在床上打遊戲？還是以瞭解人體為由看黃片？然後每到考試臨時抱佛腳就突擊一番？我要說，你這樣的行為，不僅是對你不負責任，更是對不起你的父母，老師，還有以後你要面對的病人！」
　　
　　一番義正言辭的批判，張安碩覺得自己可能要以死謝罪了。
　　
　　他說不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頓了好久說：「我以後不一定當醫生啊。」
　　
　　「不當醫生，那你報什麼醫學專業？你完全可以去學計算機，金融或者學個獸醫也好可以啊！我看你對實驗室裡的老鼠倒是挺好的。」
　　
　　丁昇真的把話說得太難聽了，當時他還是臉皮很薄的小鮮肉一枚，哪受得了這樣的羞辱，然而他還是覺得自己理虧，開著玩笑說：「我後面可能去美國留學……也不佔用國家的醫學資源了，我還可以禍害美國人去。」
　　
　　丁昇一副跟他完全沒辦法溝通的樣子。
　　
　　後面自然就是冷戰，誰也不搭理誰，直到快要學期結束，他收到了丁昇發給他的一條短信，一向高高在上的丁昇跟他借錢，當時金額還不小，開口要兩千塊。
　　
　　他當然會借給丁昇，要怪就怪他低估丁昇那高傲不屈的靈魂，以普通朋友的語言回覆他說：「只要你跟我道歉，我就把錢借給你。」
　　
　　毫無疑問，丁昇那人怎麼可能跟他道歉；不僅沒道歉，還徹底拉黑了他。
　　
　　委屈！
　　
　　後面，他和丁昇基本就分道揚鑣了，丁昇繼續一個人獨來獨往，而他向來不缺性格合拍的好朋友。然後他去了美國深造，丁昇轉到了臨床內科，從此天各一方，內心相互DISS……
　　
　　湯貝：「……」
　　
　　好一齣上下鋪兄弟之間的相愛相殺的大戲啊。
　　
　　「湯妹，我怎麼感覺解釋之後，你好像更誤會了啊？」張安碩一臉納悶，隨後找她徵求認同感，「所以你說，丁昇這個人是不是很小氣？」
　　
　　湯貝抿了下唇，感覺有些難判斷了呢。
　　
　　張安碩也知道當年他學醫的態度不好，而且事後他才知道丁昇當時跟他借兩千塊是為了給一位孕婦墊付醫藥費，後來這事被院方知道還全校表揚了。得知事情緣由後，他也跟丁昇解釋了一下，結果丁昇並沒有誤會他，拉黑他只是單純看他不順眼。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也是當年丁昇對他說的。
　　
　　後來去了美國，張安碩一度覺得學霸是不是都很難相處，直到認識了沈時，才發現頂級的學霸除了恃才傲物這一款，還有沈時那種神仙白月光級別的，對什麼淡淡的，淡淡地看書，淡淡地提出觀點，淡淡地練習臨床操作，然後淡淡地牛逼。
　　
　　噢，而且，同居的時候對室友也很寬容很有禮貌，從來不會跟他搶吃的，什麼高熱量美食物都讓給他，就算有時候他睡死過去，都不會叫醒他。所以，同居兩年，他胖成了一個球。
　　
　　湯貝：「……」
　　
　　她依舊對張安碩的理解無話可說，她想說比起沈時丁醫生才是更「愛」他的那個人。咳咳，不過比起丁醫生，沈時對任何事情都相對寬容以及溫和，雖然同樣也是冷淡清醒地看待問題。
　　
　　「其實，能一直堅持在一線臨床醫學的人，都是心懷夢想和信念的人。」聊到最後，張安碩突然感慨這一句，然後自我嘲諷地說，「不過我從來都不喜歡當醫生，當年也是家人逼著我填報醫學專業。」
　　
　　可是，真的放棄了還是有些遺憾吧，畢竟在這條路上追尋了那麼久。但是湯貝覺得張安碩的選擇並不是堅持不下去了，而是每個人不一定都要走那條最難的路來證明自己的無畏無懼，而是要選擇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路，畢竟人生除了夢想和信念，更重要是每天的吃、喝、拉、撒！
　　
　　湯貝把這番話說給張安碩聽的時候，張安碩深深地凝視了她兩眼：「湯妹，還是我們三觀合拍吧，歸根到底，我們才是社會人啊。」
　　
　　湯貝：「……」她可以拒絕這句話嘛。比起社會人，她更想做一個理想人呢。
　　
　　中午，張安碩和她都在東院食堂吃飯，面對著丁醫生，張安碩打了一盤的西蘭花。之後她去了田院長辦公室結束拍攝合同；沈時本要陪她，她拒絕了。
　　
　　畢竟她在醫院出事田院長已經很抱歉了，處分丁醫生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醫生動手打病人真的不合適，幸好那對父母本身心虛，沒有將事情擴大，不然如果視頻被放到網上，現在的輿論壓力那麼大，丁醫生的職業生涯可能都要斷送了。
　　
　　然而，一個醫學生的培養是長久且嚴格的過程，如果因此損失一位優秀的臨床醫生，才是醫院和社會最大的損失。
　　
　　湯貝坐在田院長的辦公桌前，腦袋低垂著，默了很久才說：「其實我之前決定來東院拍片，也是覺得現在醫患矛盾越來越大，如果我可以用我的鏡頭向大眾真實地呈現一切，會不會有一點幫助，讓大家都對醫生這個行業少一點誤解，多一些信賴和理解，也讓大家對腫瘤和癌症少一點恐懼，多一點希望和正能量。」
　　
　　對啊，因為他也是這樣的……田院長滿臉欣慰地笑著。
　　
　　但是說到這，湯貝卻不好意思地抬了抬頭，「但是我還是沒有做好，也沒有拍出想要的有影響力的作品，很多事情都想當然得看待和處理，不夠客觀理性。」
　　
　　她還是非常不成熟，尤其對人生百態的理解；心裡也不夠強大，當鏡頭開始記錄痛苦的畫面。
　　
　　「所以田院長，我可能要暫時放棄一段時間了……對不起，後面的合同我就不續約了。」
　　
　　田院長一時沒說話，突然拿出一個筆記本遞過來，笑呵呵地說：「那湯導……你也給我簽個名吧。」
　　
　　呃？簽名？
　　
　　「成名了我好證明大名鼎鼎的湯導是我挖掘的呀。」田院長眯著眼笑容和藹地說，「你都說了，前面你製作的視頻，東院都是出品人。」
　　
　　「好。」湯貝笑嘻嘻，接過田院長遞過來的圓珠筆，在筆記本空頁簽下了湯貝貝的大名。她也希望有一天，湯貝貝可以拍出更好的作品，不負她也曾滿懷希冀地填報了導演專業。
　　
　　第二天是週六，湯貝約好了聯繫過她的S市電視台領導，沒有約在咖啡廳，而是一個非常高端茶館，她還不知道那位領導長什麼樣子，不過不管說話語氣還是喜好都是大領導的範兒，而且年紀應該比較大了。
　　
　　「難道我的作品已經走入了老幹部的視線了嗎？」湯貝坐在副駕駛對沈時說話，撇了撇嘴，商量說，「沈時，等會你替我發言好不好？」
　　
　　沈時咳嗽一聲，溫和又好笑地問她：「你自己沒話說？」
　　
　　不是沒話說，而是自己不好吹自己，湯貝歪過腦袋，睨著開車的沈時說：「我怕我控制不住激動，讓老幹部覺得我不靠譜……」
　　
　　沈時唇角一勾：「所以我看起來比較靠譜嗎？」同時，車子停在了茶樓的停車位。
　　
　　「恩，當然了。」即將下車的時候，湯貝又塗了點口紅，蓋上前面的化妝鏡說，「作為記錄片女導演背後的男人，你還是比較靠譜的。」
　　
　　沈時衣冠楚楚地坐在駕駛座，然後朝她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她唇上輕輕一劃，蹭了少許她剛抹上去的口紅，笑著說：「走吧。」
　　
　　頓了下，「我也儘量做好記錄片女導演背後的男人。」
　　
　　湯貝：……噢！
　　
　　突然明白溫倩為什麼對沈時的所有選擇都那般痛心疾首了，曾經響噹噹的優異男人，現在都甘心變成一個微博認證都通過不了女導演的……背後男人了。
　　
　　可是，為什麼她心裡又是那麼甜呢。
　　
　　當然是，因為她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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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12:26 PM

第92章　第九十二顆星

　　茶館分上下兩樓，典雅大方的中式裝修，每個包間各有特色；聯系她的電視台領導已經等在了二樓包廂，湯貝提前說了帶老公一塊過來，當沈時露面的時候，這位站起來的中年大叔面上流露出了一絲訝異。
　　
　　沈時朝他點了下頭，禮貌伸出了手。
　　
　　電視台領導收了收神色，同沈時友好地握了握手，轉而看向她，再次笑意吟吟地伸出手︰「大名鼎鼎湯三哥，終於見到了……我可是你忠實的粉絲啊。」
　　
　　……她的粉絲？
　　
　　湯貝看了看大叔這張成熟嚴肅的領導臉，總覺得有些不敢置信呢！
　　
　　中年大叔連忙加了一句，像是特意強調一番︰「是你每期放在S大附屬醫院官博視頻的忠實粉絲。」
　　
　　湯貝︰……
　　
　　「坐，坐坐……」中年大叔轉身指向茶座，一臉從容愉快，對她和沈時說，「我們邊喝茶邊聊天。」
　　
　　坐下之後，他又遞給了她和沈時兩張名片，湯貝原本隨意一看，看到台長兩字，瞬間不隨意了。更讓她意外的是，台長大人貌似認識沈時，雖然兩人完全夷然自若地交談著雙方的想法，沒有提到之前見過面或認識的話。
　　
　　雙方交談的內容，就是關於台長大人提議製作一部醫療紀錄片的計劃，同時坦誠靈感來源於她最近的視頻《逢生》，看完之後非常有感觸。
　　
　　「如果製作了，我們同樣可以叫《逢生》，聚焦癌癥腫瘤病人。」台長這樣說，然後目光期待地看著她，「所以不知道三哥有沒有興趣呢？我覺得這將會是一檔非常有社會意義的紀實節目，現在癌症發病率逐年增加，尤其在中國，一天超過1萬人確診癌症，這個數字非常可怕，但是隨著壽命的延長，每個人得癌的概率還會隨之提升……怎麼讓大家正確科學地對待癌症，給不幸患癌的病友一些鼓勵和正能量，包括給他們建立更健康心態、更好的生活方式，都是我們可以在紀錄片裡表達出來。」
　　
　　「當然，這些都是你之前在做的事，也影響了不少人，這裡面就包括我。但是一個醫院官博的影響力總歸是有限，所以我才打算用S市電視台的資源跟你合作，聯手製作《逢生》紀錄片，中間我們也會有專業的團隊提供給你。」
　　
　　湯貝︰「……」
　　
　　她看向沈時，然後沈時對台長說︰「合作方式我們大致清楚了，有幾個問題是，貝……三哥在這檔紀錄片拍攝過程裡擔任什麼身份，每天工作量，拍攝檔期多久，還有具體拍攝地點。」
　　
　　對對！湯貝連忙點頭。
　　
　　台長大人又開始巴拉巴拉地說了起來，說到最後，強調了說︰「原本這些應該由策劃和製片人跟你詳談，但是為了表明我們電視台的誠意，我覺得我親自過來比較好……三哥，這也是你的一個機會，雖然我知道你們並不缺機會，但是我覺得你是一個有想法有信念的年輕人，我之前也關注過你的之前作品，如果你不是熱愛醫療記錄片，一定不會涉入這個領域。」
　　
　　……其實並不是呢。
　　
　　湯貝搖搖頭，看了眼沈時，然後對向台長說︰「我之所以到東院拍片，主要是……我老公的關系。」噢，她好像忘了介紹沈時了。
　　
　　然後，台長的反應果然證實了他認識沈時這件事，他看向沈時說︰「沈醫生，如果可以，更希望你能給我們這檔紀錄片擔任醫學顧問……不管從哪個角度，你都是最合適的人。」
　　
　　這個沒錯，如果她答應同S市電視台一起製作《逢生》紀錄片，不管掛名或不掛名，她的顧問肯定都是沈時。
　　
　　「另外拍攝地點，我和你們的田院長是老相識了，加上前幾期宣傳視頻反響這樣好，我和他已經大致聊了聊……你的手機號碼，也是我從田院長這裡要來的。」
　　
　　湯貝︰「……」難怪昨天對於她中止合同的事情，田院長表現得那般和藹可親，還說什麼歡迎她再次回東院拍片。
　　
　　Orz！從頭到尾，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嗎？
　　
　　不過，同電視台合作製作《逢生》紀錄片這件事，雖然吳台長說得十分有誠意，各方面都符合她之前對合作的期待，沈時也沒有替她立馬答應下來。
　　
　　她還是想再考慮一下，畢竟她是真的打算放棄在醫院拍片這件事，結果繞了一圈，她又要回到東院拍攝抗癌紀錄片？
　　
　　不過她和沈時跟吳台長聊得不錯，尤其是關於癌症腫瘤的話題。
　　
　　「實不相瞞，我以前也得過癌。」吳台長笑著說，毫不介懷地袒露自己患過癌的經歷，甚至言語之間還透著一絲驕傲。
　　
　　湯貝看著吳台長這張氣色紅潤健康的臉，真有些不敢置信他患過癌。不過吳台長看起來挺削瘦，卻是精氣神十足的精瘦。
　　
　　「胃癌，幸好檢查出來早，然後切了大半個胃。」吳台長解釋說，頓了頓，「後面我再也不敢晝夜顛倒的工作，飲食作息都規律了，前陣子我還去東院檢查，指標都在正常了。」
　　
　　湯貝有些明白為什麼吳台長找到自己了。
　　
　　因為得過癌，才對癌症有著這樣深入的體會吧。畢竟《逢生》是一檔公益性紀實紀錄片，從商業角度並沒有太多回報，能拉到的贊助都是少得可憐。
　　
　　……
　　
　　湯貝和沈時從茶樓下樓，跟吳台長握手道別的時候，吳台長看著沈時說︰「回頭我上門拜訪沈教授。」
　　
　　湯貝︰「……」心底，暗暗吸了一口氣。
　　
　　果然！吳台長認識沈時……
　　
　　車裡，沈時解釋一番，雖然他和吳台長的確算是認識，但這次紀錄片合作的事，他真的不知情。
　　
　　「真的嗎？」湯貝扭過頭問，心裡有些小別扭。
　　
　　沈時點了下頭，眼神安靜澄清地看了她一眼，他有撒謊的必要嗎？
　　
　　沈時說了他和吳台長認識的原因，並不是吳台長找他看過病，而是他年少時期參加過吳台長策劃的一檔圍棋比賽節目，也是那檔節目的播出，他成為了幾家媒體爭相報道的話題人物。然而對於這段經歷，沈時不想提及太多，年少氣盛不懂得克制並不是什麼好事，加上後面他選擇出國，才淡出了媒體的視線。
　　
　　可是，網上並沒有沈時參加過圍棋比賽信息啊？
　　
　　「我參賽的時候用的是化名。」沈時告訴她說。
　　
　　湯貝︰……所以，沈時也有小號？
　　
　　快！把他小號告訴她！他和她都成為夫妻那麼久了，她居然還不知道老公的小號……
　　
　　小號這個說法讓沈時輕輕一笑，也幸好當時他用了化名，除了學校老師同學知道他的身份，其他身份資料還處於保密階段，加上那時候網絡資訊也沒有現在透明。
　　
　　回去的路上，湯貝搜索沈時中二時期取的化名「夏時焉」；沈時參賽是初中的時候，也就是她給自己取名「天才貝貝」的時候，對比一下，沈時的中二期還是比她強很多。
　　
　　若使一流聞見裡，故知厭倦有時焉。多有範兒啊！
　　
　　所以，是她理解的這個意思嗎？她問沈時，眼睛裡藏著小星星。
　　
　　「不是。」沈時否定她，開口說，「夏是我外婆的姓氏，時焉是我外公以前的字，具體意思我不太瞭解，不過我想應該時焉，命焉，造化焉的意思，他以前是一個詩人，不過沒有機會安享晚年。」
　　
　　具體原因沒有說出來，意思卻表達到位。
　　
　　湯貝噢了噢，靠在副駕駛悠悠地嘆了口氣說︰「沈時，我發現你們家真是書香門第呢。」
　　
　　「有嗎？」沈時有些好笑，承認下來說，「或許這就是我娶到你的原因吧，畢竟我並不是什麼文化人。」
　　
　　嘿嘿，湯貝咧著嘴笑了笑，隨即轉頭看向沈時，繃著臉說︰「……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嘲笑我。」
　　
　　沈時︰……哪裡有？
　　
　　作為一個每天握手術刀人生越來越趨向枯燥而平淡的男人，他是真的很榮幸，能娶到大名鼎鼎的湯三哥。
　　
　　然而，不管答應不答應吳台長提出的《逢生》紀錄片製作邀約，湯貝都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自我放逐，成為了沈家的一條米蟲。不過她也不是閒著什麼事都不做，這段時間，她偷偷跟沈爸爸學了下圍棋，打算等棋藝「精湛」之後，跟當年名噪一時的「夏時焉」同學挑戰一番。
　　
　　因為她休息了一段時間，S大附屬醫院官博每期的宣傳視頻停了下來，她登陸湯三哥微博瀏覽底下評論，看到好多熟悉的ID都在問三哥最近在忙什麼。
　　
　　然後有人爆料，她原創電影劇本《人間絕戀》已經進入了籌拍階段，下個月舉行開機發布會。
　　
　　「原來又寫狗血劇本去了。」有人對她表示了失望。
　　
　　「樓上別這樣說，生活不易，難道不允許三哥賺點外快改善生活嗎？據說三哥現在房子還是租的。我原本是三哥黑子，但看她製作了那麼多期的醫療宣傳視頻，支持三哥寫狗血劇賺錢買房。」
　　
　　「對啊，不過跟你們不一樣，比起三哥的視頻，我更喜歡三哥寫的劇，期待《人間絕戀》！為三哥瘋狂打call！」
　　
　　……
　　
　　湯貝趴在臥室書房的書桌上，突然覺得不管走哪條路，只要好好走下去，都可以獲得認同和支援。或許，人生就是一場殊途同歸的旅行。
　　
　　《人間絕戀》正在積極籌拍中，然而丁醫生的《人間浮華》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編劇，一直沒有消息。前兩天，她從童老闆那裡聽說，如果再沒有找到合適的編劇，《人間浮華》這個項目可能就要夭折了。
　　
　　湯貝聯系了《人間浮華》的製片人，讓她問問丁醫生，如果她想改編他的《人間浮華》，他能不能放心把《人間浮華》交給她。
　　
　　很快，製片人激動地回復她︰「天哪，丁醫生說可以誒！」
　　
　　天哪……這個語氣助詞是不是有點多餘？！
　　
　　湯貝再次來到了東院，晃蕩到MDT辦公室，關於《人間浮華》的改編要求，她還是要跟丁醫生好好聊一聊。
　　
　　順便，好好地問他一句話。
　　
　　「丁醫生，現在你放心把《人間浮華》交給我了嗎？」MDT辦公室，她坐在沈時辦公桌前，笑嘻嘻撇過頭問。
　　
　　丁昇回答她之前，剛好沈時走了進來。
　　
　　「就算我不放心你……」丁醫生態度依舊生硬，話音一頓，看向沈時說，「我也放心沈醫生。」
　　
　　沈時︰「……咳。」
　　
　　不管是製作醫療紀錄片，還是改編醫療劇，有人身後不是有一位非常厲害的顧問嗎？
　　
　　湯貝︰「……」好吧。
　　
　　湯貝很久沒有去10號病房樓了，最近她來醫院也沒有帶攝像機，加上最近氣溫驟降，每次來東院都老實地戴著口罩。
　　
　　沒想到今天她戴著口罩從10號樓走過，被一個人叫住，她回過頭，看向提著手包的中年婦人，面容平靜地眨了下眼楮。
　　
　　這個婦人，就是那位男孩的媽媽；肚子已經很明顯，微微隆起。
　　
　　湯貝心裡是怨恨過這位男孩媽媽的，可是看著她面容疲倦又抱歉的樣子，只能沉默地面對她。然後，這位急著要二胎的母親對她解釋起來，她說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天的事情讓她流了產，之所以態度強硬，只是害怕承擔責任。
　　
　　她的生活早就因為兒子生病變得窘迫不堪，唯有變得強勢，變得斤斤計較才能在夾縫裡求生。
　　
　　湯貝本沒有什麼要質問的，可是男孩的母親卻不停說話，還可憐地對她說︰「如果這個孩子沒了，我後半生就完了……」
　　
　　湯貝仍然沒說話。
　　
　　「湯小姐，你可能不知道，現在那些失獨老人有多可憐，而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我都快五十了，但是湯小姐，你還年輕……以後要孩子也沒有太大影響。」
　　
　　「你別說了……你今天跟我說那麼多，不就是想減輕你自己的心理負擔嗎？」湯貝回過頭看向男孩媽媽，「那天我拉你兒子是自願，所以你們也不需要承擔什麼責任，兒子得了重病，作為父母都很難受絕望，但是我沒辦法認同你剛剛說我還年輕的這句話。」
　　
　　「因為我年輕，你就覺得我受到的傷害比較小嗎？」湯貝吸了一口氣，完全不認同地說，「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有些話你應該跟你兒子去解釋。」
　　
　　湯貝腳步匆匆地離開了10號樓，然後坐在花園中間的長椅上咬牙切齒地消化情緒，腦裡想著這段時間她在東院看到聽到以及經歷過的所有事。
　　
　　她當然知道失獨老人很可憐，東院就有一對老人失去女兒後每週來東院做義工，每次他們看到她都要跟她多聊幾句。醫院最不缺就是悲歡離合，然而還是有很多溫暖動人的故事，比如上次合唱團的上官阿姨，雖然她沒有結婚生子，但是合唱團的老閨蜜每隔一段時間就來看她，然後一幫人在花園裡繼續彩排練習。
　　
　　還有不敢斷更的李修山同學，誰能想到後面他居然在東院遇上了他的讀者，是今年剛來東院實習的醫學生……
　　
　　這些人，都是這世上的普通人，她也是普通人，所以對於傷害會怨恨會憤恨，但是這段時間，她還是努力帶著理解的心態去釋懷傷害。
　　
　　因為就算是一個普通人，表達出來的想法和做出的行為都會影響到別人。同樣待在東院看了太多人和事，她告訴自己︰盡量對每個人都寬容，因為不知道他們都經歷了什麼；對每個人都感激，因為不知道他們為這個社會做過什麼。
　　
　　對每個人都珍惜。因為生而為人，本都是一體的。
　　
　　……
　　
　　晚上，湯貝正式做出了決定，決定跟S市電視台合作拍攝《逢生》紀錄片，為了表示對展開新事業的期待，她和沈時一塊去了吃了大餐。
　　
　　光彩奪目的旋轉餐廳裡，底下城市燈火輝煌。
　　
　　她想發了一條朋友圈留念人生又有了新開始，結果看到她哥先發了一條朋友圈。一貫的簡潔裝逼風，一張照片一句話，照片是簡單的一桌子周莊菜，話也很簡單︰最愛周莊小菜。
　　
　　不簡單的是，裡面的碗筷餐具，好像是舒姐姐和舒嬸家的。
　　
　　所以……她哥已經吃上了舒嬸做的飯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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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12:51 PM

第93章　第九十三顆星

　　11月底，湯貝簽下了同電視台的拍攝合同。
　　
　　12月，《逢生》策劃案基本完成。
　　
　　新的一年，1月，S市電視台的四組拍攝設備同時進入東院，《逢生》正式開始拍攝。
　　
　　2月，東院腫瘤MDT科室建立自己的質子重離子中心。
　　
　　3月，沈時休了一個長假，她和他一塊飛大溪地補度蜜月，順便幫某位霸道總裁完成了求婚。
　　
　　4月，美膳樓開了第二家分店。
　　
　　5月，PD-1抑制劑在東院臨床結果報告顯示，PD-1在中國晚期非小細胞肺癌患者中獲得成功，副作用小，且有效地延長了患者生存期。PD-1作為第一個成功躋身肺癌一線治療的免疫治療藥物，創造了抗腫瘤史上最大的奇蹟，現已獲得CFDA承辦受理，即將在國內上市……
　　
　　6月，沈時以「千人計劃」青年專家的身份赴美參加AACR年會。同時，丁醫生的作品《人間浮華》已經由她改編完成，二十集劇本順利交稿。
　　
　　7月，第一期《逢生》紀錄片在S市電視台晚上9點30分首播，收獲大量好評。
　　
　　8月，湯貝接到了一通來自中華骨髓庫的電話。電話內容是她可能和一個急性白血病的小患者特徵符合，問她是否願意接受進一步血液檢測。對於對患者隱私的保護，她只知道患者年齡很小，是一個小朋友。不知道他哪裡人，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是一個只有四歲的小男孩。
　　
　　她的答案自然是願意，同個星期裡跟小男孩做了進一步的匹配，同時身體檢測合格。
　　
　　……
　　
　　9月的第一天，湯貝感覺自己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之間聽到老湯在樓下喊她︰「元元，今天是開學報到的第一天，你再睡都報不了到了！」
　　
　　開學？要遲到了？
　　
　　湯貝猛地睜開眼睛，差點從床上彈坐起來，腦子瞬間恢復清醒，看了看臥室的一切，無語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身子緩緩往前傾倒，腦袋落在柔軟的被子裡……原來她做夢夢到今天要開學了啊。
　　
　　明明，她和沈男神都已經結婚一周年了。
　　
　　真沒想到，都畢業結婚了，她還如此害怕小時候上學的陰影……湯貝為自己感到羞恥。
　　
　　昨天她熬夜拍片到很晚，今天最後收尾的大合照場景推遲到下午再開拍，所以昨夜她調了鬧鐘沒有叫醒自己；然而沈時昨晚也陪她拍片到很晚，依舊要早起到東院開晨會。
　　
　　呃，所以沈時他人呢？湯貝拿起手機看了眼螢幕顯示的時間，明明才六點半，他已經走了嗎？臥室空調出風口徐徐地吐著涼氣，但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風意，說明沈時已經偷偷給她調高了溫度。
　　
　　湯貝起來穿上拖鞋，晃蕩了一圈，在外面的洗手間找到了正在洗漱的老公。顯然，沈時是怕吵到她，早上醒來就到外面的洗手間洗漱。
　　
　　她敲了兩下門，剛好沈時從裡面出來，一身的清爽氣息撲面而來；姿態挺拔地立在她面前，隨手把住門把手，像是怕她撞上打開的玻璃門。
　　
　　「早啊，沈醫生！」她漾著笑，愉快地道早。
　　
　　「起了？」沈時同她一塊出聲，看了看她面色說，「不多睡一會嗎？」
　　
　　她倒是想多睡一會，可能最近壓力比較大，快要睡醒的早上還做個夢呢。一塊吃早飯的時候，湯貝將早上的「惡夢」說給沈時聽。
　　
　　「你說我怎麼那麼慫呢。」湯貝咕嚕嚕地喝著杯子裡高鈣牛奶，看到沈時朝她伸出手，主動又默契地將臉乖乖地湊過去。
　　
　　沈時替她擦拭掉了黏在唇邊的牛奶。
　　
　　「謝謝老公。」湯貝眉眼彎彎地賣著萌。
　　
　　沈時輕輕扯唇一笑，提醒她說︰「等會記得跑步。」
　　
　　湯貝朝沈時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笑嘻嘻說︰「忘不了！」
　　
　　關於捐獻骨髓這件事，既然她自己意向明確，沈時無疑是支持她的；他的支持就是每天陪她跑步鍛煉，督促她的飲食健康。因為就算她體檢及格，還是要提高身體素質才行。
　　
　　這段時間，沈時幾乎每天都會陪她一塊晨跑，但是今天他要到東院坐診，還要開晨會，只能她自己自覺地跑步了。
　　
　　同時，每天一杯高鈣奶，高營養的飲食搭配，都快比上懷孕9個月的舒姐姐待遇了。
　　
　　下午，湯貝來到了東院，拍攝《逢生》最後的大場景；拍好今天的內容，《逢生》第二期「以癌致愛」為主題的紀錄片也就拍攝結束了。
　　
　　《逢生》第一期播出成績很好，雖然只有五集內容，但是引起了不少關注，所以才開始第二期拍攝，不過第二期今天也要結束了。
　　
　　後面，她又可以休一個長假了……當然，她還要繼續鍛煉，身體棒棒地等著下月中旬的捐獻骨髓。雖說捐獻骨髓，真正捐的是骨髓裡面的造血幹細胞。
　　
　　其實隨著醫療技術的提升，現在捐獻骨髓都是採用外周靜脈血裡提取造血幹細胞，但是對小孩來說，傳統骨髓移植的方式得到的造血幹細胞移植成功率會高一些。
　　
　　所以下個月，她的後背可能會被打幾個洞，然後用特別的針頭抽取骨髓。其實，沈時並不希望她答應這個請求，畢竟這個捐獻方式要上麻醉，可是最後還是答應了她。
　　
　　有些事，好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樣。
　　
　　骨髓移植的先決條件是為患者尋找HLA配型完全一致的供者。這種相合的概率在非血緣關係中僅有四百到一萬分之一，所以她同那位小男孩能匹配成功，也是一種緣分。
　　
　　她不知道那位小男孩叫什麼名字，每次說起來又不好總是他他他代指，就以「小星星」稱呼那位得了急性白血病的小男孩。去年她失去了她的小流星，現在有個機會能給另一個小朋友延續生命，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其實，事情能這樣的巧合，她去年會到中華骨髓庫登記備份，原因還是她缺錢接了一部女主得了白血病的網大劇本，然後大量地查找白血病治療的相關資料和資訊。這裡面的大多資料資訊，也是沈時提供給她的。
　　
　　後面，劇本女主角的設定更改成了乳腺癌，網大規格也升級成了院線級別；10月7號，正式首映。
　　
　　然而，還沒有上映，已經被毒舌的網友們評選為今年最具撲街氣息的電影之一。一方面，《XX傳》具有前車之鑒，另一方面，只看《人間絕戀》這名字就有一種滿滿的敷衍感。
　　
　　然而，可能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已經不計較網上的那些評論了，而且她的品味跟網友不一樣。她個人非常喜歡《人間絕戀》這個名字，雖然只有四個字，念起來卻有一種纏綿悱惻又蕩氣回腸的意味。
　　
　　好吧，其實這個名字，當時她就是參照《人間浮華》瞎取的……所以說，借鑒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加上，《人間浮華》最後還是落在她手裡，她有段時間還被一部分網友質疑湯三哥到底是什麼來頭；這部分人，一定不知道《逢生》也是她的作品，如果知道，一定會覺得她來頭更大吧。
　　
　　好在她製作《逢生》的時候，以湯貝貝掛名。
　　
　　因為《人間浮華》又落到湯三哥手裡遭遇書粉的不滿，為此丁醫生還在自己微博上發了一則支持她的申明︰「跟你們說得完全不一樣，湯三哥是我自己選擇的編劇，除此之外，她也是我丁某的朋友，我非常信任她的專業能力，以及做事態度，更感謝她百忙之中替我改編《人間浮華》……」
　　
　　這則支持申明，丁醫生沒有跟她說，是她自己偷偷看到的，想起最初丁醫生對她的態度，湯貝心裡好笑又感動，然後改編起《人間浮華》更加用心。
　　
　　劇本幾乎是一次定稿，因為她有沈時這位24小時顧問，寫起專業的醫療知識簡直是手到擒來，加上丁醫生一直在東院，她遇到情節問題就到MDT辦公室問問他本人的意見，有時候MDT辦公室黃醫生他們都在，大家一塊聊聊天，給她提供一些素材。
　　
　　所以比起《人間浮華》的劇本，《逢生》這檔紀錄片拍攝過程要困難許多，因為這是一檔上星的紀錄片，各方面要求都高了，而她作為該片的獨立導演，壓力還是蠻大的。
　　
　　好在，今天已經是最後的拍攝。
　　
　　下午，除了她，《逢生》紀錄片的投資方大人也來了；為了回饋投資方，她在第一期《逢生》紀錄片裡特意為森善的腫瘤基因檢測打了一把廣告。
　　
　　當然，基因檢測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對抗癌症方式。就像沈時說的那句話，永遠都是預防是上策，篩查是中策，治療是下策。所以宮頸癌九價疫苗才在市場推廣得熱火朝天。
　　
　　季柏文過來的時候，她正在拍《逢生》最後一個場景，就是所有工作人員和東院腫瘤科醫生們一塊拍個合影。沈時不在合影行列，原因是今天上午門診後，下午還有一台重要手術。
　　
　　但是，她可以拉著投資大人一塊合影。
　　
　　「……沈時呢？」季柏文抬著下巴面對著鏡頭，不忘問她沈時在哪兒。湯貝也有些無語，沈時當然是在忙了。
　　
　　「他有個重要手術，沒辦法抽身下來。」她咧著嘴對季柏文解釋。
　　
　　季柏文也扯了下嘴︰「現在你們這兩人，比我和舒瑤都忙。」
　　
　　「能者多勞嘛。」湯貝抿著笑回應。
　　
　　話音剛落，季柏文將手蓋在她頭頂，顯然報復她剛剛說的話，湯貝保持微笑的表情，壓低聲音扯話︰「哥，好歹我現在是導演，給我一點面子好不好……」
　　
　　季柏文哼了哼，這才收回手，面容俊朗地對著鏡頭，斜斜地扯了下嘴巴。心底，卻是不缺驕傲，尤其是這些工作人員當著他的面叫著小戲精一口一個湯導的時候。
　　
　　他終於承認，他家小戲精除了戲多，還真的很厲害呢。
　　
　　季柏文下午過來並不是「探班」，而是他今天回了一趟周莊，帶回了一些特產和小吃，特意路過東院送給貝貝和沈時，順便看看他們。
　　
　　東院主樓後面的停車場，湯貝把兩大袋東西放進後備箱，拍了拍手說︰「老湯也真是，上次帶回來的牛肉乾還沒吃完，這次你又給我帶了這麼多……怎麼吃得完啊。」
　　
　　「隨便吃。」
　　
　　季柏文要走了，無所謂地抖了兩下肩膀，然後將手放在褲袋，對她說︰「替我跟沈時問好，有陣子沒見他了。」
　　
　　「放心吧，我一定跟他說，這些東西都是你辛辛苦苦捎給我們的。」湯貝笑呵呵地回話，同樣附加一句，「你也替我跟舒姐姐問好，還有我的小侄子。」
　　
　　「嗯。」季柏文點了下頭，提起一件事，「昨天我們播放了你錄制的故事。」
　　
　　湯貝立馬激動地抬了下眸︰「我小侄子喜歡嗎？」
　　
　　季柏文︰「……不知道。」
　　
　　小傢伙在舒瑤肚子裡，他怎麼知道他喜不喜歡。昨晚入睡前，他和舒瑤各躺一邊，聽著手機裡貝貝錄制的童話故事，什麼小鴨子小狗一塊玩。反正他是不喜歡，不過貌似舒瑤聽完的感覺挺好的。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最好的胎教不是要給寶寶講故事嗎？可是不管是舒姐姐還是她哥都不是會講故事的人，所以她才在「百忙之中」錄制了一個睡前故事，專門讓她哥和舒姐姐播放給她小侄子聽。
　　
　　看完她最後的收工，季柏文離開前從她這裡拿走一個橘子……湯貝同樣從助理買來的一袋子橘子裡拿了幾個，然後上主樓找沈時了。
　　
　　沈時還在手術室動刀子，下午的手術由於難度系數比較高，也有直播；她來到手術外間直播觀摩室時，兩位實習生給她騰了一個位子出來，湯貝悄悄地坐了下來。
　　
　　觀看剩下的手術進程。
　　
　　這是一台超難度的手術，外面的十六塊大螢幕記錄著裡面手術的操作細節，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縫合階段，沈時穿著手術服戴著手術帽，面容同樣被口罩擋著，只露著一雙專注而冷靜的眼眸。
　　
　　很榮幸，因為拍攝《逢生》的需要，她除了像這樣通過大螢幕觀看沈時的手術，還親自到裡面手術室錄制過手術畫面，雖然只有一次……
　　
　　手術中的沈時，就像是一位沉穩的年輕將軍，霸氣，冷靜，果斷……手術刀是他的作戰武器，敵人就是討人厭的病魔。
　　
　　手術快結束的時候，一位新來的實習生用崇拜又羨慕的語氣問她︰「湯導，嫁給沈醫生每天都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啊？」
　　
　　呃，湯貝想了一會，謙虛地回答︰「其實是一樣的，沈醫生就算工作上比較優秀，生活中也是一個男人，我們的婚姻生活很無聊的。」
　　
　　「真的……」
　　
　　女實習生露出了少許失望又可以理解的神情。畢竟沈時是醫生，醫生基本都是沒情趣的比較多……
　　
　　事實，真的無聊嗎？完全不是，她只是心機了一把，不然這些新來的女實習生看沈時的眼神更加帶有小星星了。
　　
　　同沈時領證到現在一年多了，具體是什麼感受，如果用一句話回答，依然時不時有心動的感覺。
　　
　　心動在沈時不經意的溫柔笑容裡，在沈時冷不丁的幽默話語裡，在他對她理解又包容的支持裡，在她和他相互欣賞相互肯定的眼神裡。
　　
　　除了醫院裡他作為腫瘤外科醫生冷靜從容理性的樣子，她知道的沈時，還有每早起來穿衣時清淡樣子，喜歡聽著音樂閉眼享受的悠然樣子，收到她給他驚喜時的歡喜樣子，偶爾又為她頭疼時的無奈樣子……
　　
　　還有在床上，克制又強勢的樣子。
　　
　　這些都是只有她能看到感受到的樣子。
　　
　　嫁給沈時，好像真的每天都活在偶像劇裡，也只有這樣她才能理想化地去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而她不管做什麼，都可以得到他的支持和信任……這樣的婚姻生活，又怎麼會無聊。
　　
　　就算是柴米油鹽的小日子，也透著她和沈時兩人的風花雪月。
　　
　　這個手術順利完成，外面觀看的醫生和實習生不知道誰帶頭，接著都自發地鼓起了掌，湯貝面頰微熱，拿著兩個橘子走了出去。
　　
　　沈時已經出來洗好了手，回頭瞧見她的時候，摘掉了口罩，她來到他跟前，遞給了一個橘子說︰「獎勵你，吃個橘子吧。」
　　
　　沈時接過橘子，瞧了她一眼說︰「真的給我吃嗎？而不是專門等著讓我給你剝。」
　　
　　「咳咳！」旁邊胡醫生轉了下頭，做小鳥依人狀靠在沈時的手臂上，「湯導，我也想要嘛！」
　　
　　……湯貝連忙將另一個橘子塞到了胡醫生的手裡。
　　
　　給你給你，都給你們！
　　
　　晚上，為了鍛煉方便，湯貝在床邊和洗手間中間放了一張瑜伽墊，沈時到裡面洗澡的時候，她正在瑜伽墊上做「山丘」姿勢，一邊堅持著撐著後腿，一邊同裡面的沈時說話，就在這時，底下的手機嘟嘟地響了起來。
　　
　　她用一隻手撐著身子，一隻手接通手機，隨後手機便傳來她哥緊張的聲音。第一次，她聽到她哥用這樣緊張的語氣跟她說話。
　　
　　「貝貝……舒瑤好像要生了！」
　　
　　「你和沈時快點來醫院，我們已經出發去醫院了……」
　　
　　「還有你幫我通知老湯他們。」
　　
　　湯貝瞬間倒在了瑜伽墊上，半分鐘後，她蹲在洗手間外面，急切又激動地求著沈時︰「沈時，你快好了嗎？拜託，不要洗了……我小侄子都要出來了。」
　　
　　裡面沈時那個無奈，幾分鐘之後，只穿上半邊的浴袍，打開了洗手間的門，眼神濕潤像是捎上了裡面的熱氣，頓了頓，望著她說︰「貝貝，我又不是產科醫生。」
　　
　　額，不管……
　　
　　「那你也要……快點嘛！」湯貝將提前抱在懷裡襯衫西褲送到沈時手裡，哀怨又喜悅地開口說，「我要第一時間過去當小姑姑。」
　　
　　沈時︰「……」所以，他不是出來了嗎？
　　
　　……
　　
　　夜裡11點23分，東院產房裡，舒瑤生下一子，3.62kg，母子平安；產房外面，守著聽到消息的這一刻，湯貝轉身抱住了沈時，將頭埋在他懷裡，悄悄地抹了抹奪眶而出的眼淚，抬著笑臉說︰「沈時，我當小姑姑了呢。」
　　
　　「……恭喜。」沈時說。
　　
　　「你也當小姑夫了呢！」
　　
　　「恩，我很高興。」沈時替她抹去眼角的濕潤，溫柔地說。
　　
　　至於不遠處那個樂得像是一隻傻愣子的男人是誰……噢，那是她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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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01:10 PM



第94章　第九十四顆星

　　正文大結局（上）

　　10月來臨，沈家花園的石榴樹再次碩果滿枝頭，尤其最近時間裡悄悄紅了皮。早在上個月的時候，湯貝就預定了最上面的那一個石榴，終於等到它熟透了，急不可耐地讓沈時替她摘下來。
　　
　　可是它真的長得太高了，高高地掛在枝頭，搖搖欲墜，沈時一米八多的高個子依舊夠不著；沈爸爸就出了一個主意說，可以找一根帶有鉤子的桿子站在二樓露臺將石榴摘下來。
　　
　　當然，也可以借助四腳梯。
　　
　　總之，辦法有很多嘛。
　　
　　沈時選了最簡單的辦法，讓貝貝爬上自己的肩膀，然後站直身子，直接讓老婆伸手就夠上那顆石榴，親手摘了下來。
　　
　　……沈爸爸覺得自家兒子就是想讓兒媳婦親自摘下那顆期待了一個月才紅透的大石榴，什麼夠不上都是騙人的，明明跳一下就可以夠上了。
　　
　　季林森找沈爸爸下棋，沈爸爸也請季林森吃石榴，中間季林森把手機裡的照片給沈爸爸看︰「你看我孫子是不是很像我？」
　　
　　沈爸爸搖搖頭︰「不像，我瞧著更像我們家貝貝一點。」
　　
　　季林森︰「……」
　　
　　沈爸爸繼續一臉正經︰「都說侄子像姑姑，果然沒錯。」
　　
　　季林森︰「……」如果這樣說，也要像他們家子珊啊。
　　
　　瞧著季林森一臉鬱鬱，沈爸爸笑開了花，安慰季林森說︰「我跟你開玩笑的……像你像你好了吧。」
　　
　　「我剛剛的意思是，你家孫子就像我們家貝貝一樣可愛呢。」
　　
　　這還差不多……
　　
　　季林森勉強地嗯了一聲，對這話表示接受。如果像貝貝一樣可愛，的確是一種讚美。
　　
　　然而沒一會，沈爸爸瞧了瞧季林森這副樣子，不解地開口說︰「但是長得像你有什麼好的，還是像孩子他媽好一些，這樣長大才是一個美男子。」
　　
　　季林森︰……他以後一定要忍住，再也不要過來找沈章平下棋了！
　　
　　事實，季林森上個月出生的小孫子完全是一脈相承的季家人，不管眉眼鼻子都像極了季柏文，既然孩子像爸爸了，自然也像爺爺。
　　
　　所以季林森並沒有在他這裡臭顯擺，他的孫子真的像他呢；然而心裡，沈爸爸也有一絲同情，以及隱隱的擔心受怕︰季林森和老湯可能要一直相互不順眼了。
　　
　　兩人一塊升級成為了爺爺是大好事，卻也非常容易出現爭鋒相對的小事情。
　　
　　然而對於季小朋友來說，他沒有外公，卻有兩個爺爺，一個在S市，一個在周莊。從出生到現在一個月裡，季小朋友也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和喜愛，結果大名還沒有，原因是意見太多……加上，爸爸又很挑剔。
　　
　　不過小名定了。
　　
　　小名是姑姑給取的，叫季芒芒，這個芒是可愛芒果的芒，也是光芒萬丈的芒，同時也有「急忙忙」來臨的意思。
　　
　　原本，季柏文也挺嫌棄這個小名，他兒子怎麼能叫那麼娘娘腔的名字，看到給取名的人撇起來的嘴，試著朝兒子叫了一聲芒芒，結果躺在他懷裡的兒子直接睜開了眼睛。
　　
　　季柏文︰……那就叫芒芒吧。
　　
　　就當他和舒瑤生了一個芒果吧。想想，還挺有意思的。
　　
　　對啊，芒芒多可愛。
　　
　　湯貝和季子珊發了一模一樣的朋友圈，曬了同一張三人合照；照片裡她和季子珊在芒芒的小臉各自親了一口，一塊升級當姑姑了。
　　
　　她想，芒芒一定比她哥幸福，雖然沒有外公了，但是他有兩個爺爺兩個奶奶，當然，還有兩個姑姑。
　　
　　可是芒芒脾氣不太好，不到一個月就想盡辦法折騰爸媽了……這是她哥的原話，結果被善善一句話給堵回去︰「哪不好了，明明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然後，她哥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這段時間，她家老湯善善，舒嬸都過來照顧，以至於她哥和舒姐姐這裡每天都非常熱鬧。
　　
　　傍晚，她和沈時也過去蹭個飯，再折回沈家。
　　
　　她要捐獻骨髓的事情，她也已經跟家人說明瞭，因為沈時對善善老湯具體解釋了捐獻骨髓對身體沒什麼傷害，善善和老湯就沒有阻攔什麼了。
　　
　　……畢竟是做好事。
　　
　　湯貝知道，他們其實並不太想支援她，擔心抽取骨髓對她身子造成傷害，可是就像老湯說的，她小時候為了幫助其他小朋友劃傷了小手，他們同樣心疼得要死，但也不能教育她，以後不要再幫助別人了。
　　
　　只能對她說一句︰不管做任何事，還是要優先考慮自己。
　　
　　其實，湯貝心裡有個想法只有沈時能明白她，因為她把那個不認識的小男孩叫做小星星……她能接受用傳統方式從自己身體裡抽取骨髓移植給那位不認識的小男孩，並不是她有多偉大，而是她面對過無能為力的事情，也感受過束手無策的無力感。
　　
　　她失去了她的小流星，現在可以用這種特別的方式延續這個世上另一個陌生小男孩的生命，對她自己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寬慰。
　　
　　所以，沈時才會支持她，並幫她跟家人解釋。
　　
　　唯有……她哥有些解釋不通。
　　
　　下個星期她就要抽取骨髓了，她哥還是持否定態度，為此還把她叫到他這裡勸阻。一邊抱著芒芒哄他入睡，一邊擺著臉對她說︰「如果是外周血分離這種捐獻方式我也不攔著你了，傳統骨髓抽取要打麻藥，麻藥對身體的影響，沈時是外科醫生，他難道不清楚嗎？」
　　
　　「可是拔牙都要打麻藥呢。」
　　
　　季柏文一副對她無話可說的樣子，可是他又抱著芒芒沒辦法撒手，不然像以前肯定就一個栗子直接落在她頭頂。湯貝也鬱悶呢，不管她戀愛了結婚了，她哥都一如既往地管著她，現在他自己都當爸爸了，還要管著她。
　　
　　那是因為有人太慣著了！他當然要幫忙管著點……現在只是捐骨髓，以後要捐腎怎麼辦？
　　
　　湯貝連忙搖頭，骨髓可以再生，腎只有兩個，就算是萬不得已的情況，她也只會給自己最親的家人。
　　
　　「比如哥你……」湯貝弱弱地揚起笑臉表示說。
　　
　　季柏文真想把懷裡的親兒子變成大芒果砸過去，看到他臉色不悅，舒瑤上前接過兒子。湯貝收到舒姐姐向她投來的眼神，朝芒芒揮了揮手，快速離開了她哥的地盤。
　　
　　晚上，她哥又給沈時打來電話，沈時接通來電的時候，她剛吹好頭髮從洗手間出來，靠在牆面盯著沈時接完了整通電話。
　　
　　「好……我會跟她說。」沈時掛上了手機，側過身望向她。
　　
　　「我哥，他還是不同意嗎？」她問沈時。
　　
　　「不，他不僅同意了，還希望你不要跟他生氣，關於下午訓斥你的事。」
　　
　　「真的啊？」她有些不相信，笑了笑，「為什麼呢，都不像他了呢。」
　　
　　沈時想了想，一語道破原因︰「應該是你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嫂嫂吧。」
　　
　　湯貝︰……嗯，沒錯，一定是舒姐姐替她跟她哥說了什麼，最終她哥才理解了她。
　　
　　秋天的夜空，閃爍的星星好像都特別好看。明天就要抽取骨髓了，湯貝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畢竟這事不像她之前抽個血那麼簡單。夜裡，她和沈時一塊房間的露臺看星星，沈時坐躺在懶人沙發，她坐靠在他的懷裡，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
　　
　　然後，眼望明亮的星星，耳聽沈時沉穩的心跳，內心是一片安寧和滿足；
　　
　　「沈時，前陣子有人問我跟你結婚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嗎？」她低眸問沈時，順便在他懷裡翻了個身。
　　
　　「願聞其詳。」沈時對視她。
　　
　　「就像是每一天都活在偶像劇裡。」湯貝轉著烏溜溜的眼眸陳述，面頰居然還有少許的羞澀。
　　
　　沈時聽完便低低地笑了，然後用更溫柔的聲音回答她︰「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評價吧。」
　　
　　當然了，他和她走入婚姻的方式雖然隨性，可是她和他的生活也是隨心隨意，簡單的模式裡不缺理想和真誠。同樣可以說，擁有這樣一份理想的婚姻，她才可以去完成那麼多她想做的事情，不是她真的有多厲害，而是她擁有一個這世上最好的愛人，他愛她理解她支持她，還很……寵她。
　　
　　老天給了她那麼多愛，她可不能太小氣了，如果有一天老天看她那麼小氣，再擺她一道怎麼辦。
　　
　　「如果說我們家有三美，你知道分別是什麼嗎？」她又問沈時無聊的問題，窩在他懷裡更像是貓兒一樣得膩歪。
　　
　　「貝貝的樣子美，心靈美，還有……」沈時笑著說，故意逗她般。
　　
　　「不是……」
　　
　　這可不是她的答案，然後她對沈時說出了妻子的官方答案，「第一美，在沈醫生的襯衫裡，第二美，在沈醫生的笑容裡，第三美，在沈醫生的眉眼裡。」
　　
　　這是情話嗎？
　　
　　……當然了！
　　
　　才發現麼！
　　
　　回應情話最好的方式是什麼，沈時已經溫柔地低下頭吻上了懷裡人的唇，他想告訴她，從洛杉磯認識她以來，他眼裡也有三美，答案是︰湯貝貝的語言裡，湯貝貝的故事裡，湯貝貝的鏡頭裡。
　　
　　噢，所以他和她的世界裡，真的有好多美好的東西……她真的像是活在偶像劇裡沒有錯了。有時候人生不就是這樣麼，要自己給自己打柔光。
　　
　　讓日子美一點，也讓自己美一點。
　　
　　——
　　
　　第二天湯貝穿上手術服，躺在東院手術台做骨髓抽取術；骨髓是從她腰部下面兩側的髂骨抽取出來，手術時間兩小時左右。
　　
　　全程，沈時陪在旁邊，握著她的手。
　　
　　她沒有選擇全麻，做了局部麻醉，所以每次抽取骨髓都可以感受到骨針紮進髂骨裡的神奇滋味。雖然不痛，卻著實讓她有些害怕。
　　
　　像在承受無痛版的滿清酷刑似的。
　　
　　剛開始害怕的時候，她就看著沈時的眼睛，看著看著又怕自己哭起來，撇過頭不去看沈時。
　　
　　感覺看著沈時的眼睛，她更想哭了呢。如果真哭起來，多丟臉啊！今天給她抽取骨髓的醫生護士都說她特別勇敢，她還怎麼好意思當著他們的面眼淚汪汪？
　　
　　為了轉移自己的情緒，她還開起玩笑說︰「像是被施了暴雨梨花針一樣……終於感受到被針紮的滋味了。」
　　
　　她表現得這樣輕鬆，抽取她骨髓的江醫生和護士們都笑了起來；一塊前來觀望的胡醫生還給她拍了照，她左手擋住臉，右手一個勝利的手勢。
　　
　　從頭到尾，沈時話很少。
　　
　　剛剛她不再看沈時的眼睛，就是他眼裡那份藏不住的心疼十分戳她的心。終於，在大家有意緩解的輕鬆氣氛裡，江醫生從她身體裡抽取了足夠的骨髓。
　　
　　然後，裝進一個特定的保存器裡。
　　
　　後面，這份從她身體抽取出來的骨髓會空運到那位小男孩所在的醫院，接著移植到他的身體裡……
　　
　　希望，從她的造血幹細胞都是優秀的小兵小將，每一個都有著最好的更新和分化能力，等移植成功之後，替那位急性系白血病的小男孩製造出全新的血液。
　　
　　骨髓捐獻之後，她繼續留在東院觀察，身體沒有任何不適；尤其晚上喝了一大碗老湯給她燉的補湯，感覺又生龍活虎了。
　　
　　夜裡興奮得難以入眠。
　　
　　胡醫生把她捐獻骨髓時拍下的照片發到MDT科室的群裡，一塊入鏡的人還有沈時。看到照片的黃醫生他們紛紛發表感慨︰「還是……沈醫生看起來更令人心疼啊。」
　　
　　湯貝︰「……」
　　
　　被抽紮針抽取骨髓的人不是她嗎？
　　
　　可是，這張照片裡，沈時凝視著她的眼神，她看的時候心口也是一陣酸麻，還有著說不出的感動和甜蜜。
　　
　　上個星期，她哥還說沈時一點都不心疼她；從頭到尾，沈時只是支持她的意願罷了。
　　
　　不管如何，做了好事都是需要被肯定的。對於她這次捐獻骨髓的英勇行為，她得到了一本中華骨髓庫頒發給她的證書，同時還得到了家人送給她的禮物。
　　
　　感覺……就像小時候她獲得「天才寶寶」的獎狀一樣，值得全家驕傲。
　　
　　之前反對最激烈的她哥也送給了她一份禮物，禮物簡單又粗暴——包了N場《人間絕戀》電影場次，將觀看《人間絕戀》電影作為森善員工的週末福利。
　　
　　咳咳，按照她哥這樣的包場方式，這個週末S市所有電影院《人間絕戀》貌似要場場爆滿的節奏……
　　
　　有一個豪氣沖天的哥哥是一種什麼感覺，那就是不怕……撲街？
　　
　　不過，《人間絕戀》首映的反響完全超出網友之前的預期和嘲諷，不管是口碑還是票房；湯貝作為這部電影的獨立編劇，還是非常驕傲和高興的。
　　
　　她現在有兩個身份，編劇湯三哥，導演湯貝貝，兩個身份做的事情和性質都不一樣，但是卻有著緊密的聯系和共同點，給大眾講述好故事。
　　
　　什麼是好故事，用沈時對她的鼓勵來說，如果醫生的角色是救人命，那麼好故事更能起到撫慰人心的作用。
　　
　　自從拍了《逢生》，湯貝更能體會為大眾呈現一個好故事的意義和重要性，《逢生》是「以癌論愛」為主題的單元紀錄片，裡面的故事都是真實記錄，關於癌症關於病人關於醫療，她沒有刻意的煽情和強調，大家卻能感受到她拍攝的誠意。
　　
　　不過比起熱門劇，《逢生》還是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遠遠比不上《XX傳》帶給她的人氣和影響力。只能說《逢生》口碑不錯，在小眾裡得到了認可和褒獎。怎麼說呢，紀錄片畢竟不是大眾喜歡的片子，就像圈內前輩楊導說的一樣，說喜歡紀錄片的人很多，真正看紀錄片的人卻很少，說熱愛紀錄片的人很多，但真正拍攝的人並不多。
　　
　　可是，她拍出來的東西就算只能給小部分人帶來思考和感動，湯貝就覺得很有成就感了。今年《逢生》播出之後，她微博收到了很多私信，問的最多的問題就是關於癌症什麼時候能被攻克問題？
　　
　　她的答案就是《逢生》記錄片底下的第一條熱評︰
　　
　　癌症可能永遠都不會被攻克，但是這並不是一種悲觀的說法，因為攻克癌症相當於攻克了死亡，事實我們總需要一個離開這個世界的方式，生老病死永遠都是世間常態。現在醫學對腫瘤癌症的認識和治療可能還處於管中窺豹的階段，醫生存在的價值卻像是古代那些有巫術的巫師一樣，逆天改命。
　　
　　然而，就算癌症攻克的過程漫長而艱難，醫學都是人類探究未知的一種最好的科學方式，醫學的進步意義更多是為了延續病患生命，減輕他們的痛苦，不管是科學家還是臨床醫生，他們所有的努力也都是為了終有一天，將癌症變成一種與人體親密共存的慢性疾病。
　　
　　這樣，就算以後不幸得了癌，我們也可以更以輕鬆舒適的姿態跟這個世界好好道個別，這也是我所理解的「以癌致愛」……
　　
　　秋天，當然也是一個豐收的季節。
　　
　　這個月底，湯貝還受邀參加S市舉辦的國際電影節，因為她的《逢生》獲得了本屆電影節最佳單元紀錄片……金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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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01:22 PM

第95章　第九十五顆星

　　正文大結局（下）
　　
　　湯貝收到一條很長的微博私信，私信她的微博頭像是那種用自家孩子照片，顯然還是一位孩子媽媽。跟平時網友同她交流的問題不一樣，開頭就是一句打擾了，然後說沒有沈時的聯系方式，只能用這種方式聯系她。
　　
　　要找沈時的？卻找到她這裡了？
　　
　　湯貝帶著一絲迷茫和好奇閱讀了這條小作文般的私信，恍恍惚惚明白對方是誰了，同時內心多了少許的微妙感，這位年輕的媽媽居然是她曾經的……情敵？
　　
　　噢，不。這話有出入……這位發私信給的年輕媽媽就是當年為沈時跳樓的女孩，現在已經是一個三歲孩子的媽媽了。
　　
　　之所以私信她，是她聽同學提起當年的男神已經結婚，妻子是一位紀錄片導演，然後就上網找到她的號，特意發來這條私信。
　　
　　主要，也是為了道歉。
　　
　　為她當年的行為導致沈時一段時間被輿論壓力纏身這件事。後來她轉了學，只知道沈時去了美國讀書，還留在了美國工作。
　　
　　所有的消息，她也是從原先的同學那裡得知的，因為沈時一直沒有交女朋友，一度懷疑是自己導致的，才讓男神對女性失去了好感。
　　
　　現在得知男神已經結婚，妻子還這樣優秀，真的非常高興。最重要的，她現在也很幸福，有一個愛她的老公，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同樣，也祝福她和沈時越來越幸福，萬事順意。
　　
　　……
　　
　　湯貝看完私信的心情是復雜的，但又覺得這樣很好，她瀏覽了幾條這位女同學的微博，覺得整個狀態和生活方式都非常好。
　　
　　女兒也很可愛，圓頭圓腦。
　　
　　湯貝琢磨了一大段話，最後回復過去只有一句︰「謝謝你的祝福，你的話，我也會替你轉達給沈時。」
　　
　　……前段時間，沈時高中班級舉辦同學會，由於工作忙沈時沒有參加，但人被拉進了高中同學的微信群；湯貝拿沈時手機玩的時候，見好多人@沈時，就替沈時在班級群裡冒了個泡，並聊了會天。
　　
　　當然她這樣做，是得到了沈某人的「官方授權」。
　　
　　而他們@沈時出來的原因，就是為了讓他曬一下老婆的照片。不知道哪位爆料，群裡的同學都知道昔日的「時焉」大神娶了一位女導演，都想知道真實生活裡女導演是什麼樣子。
　　
　　還有關注豆瓣和微博的女同學更是激動的說︰「真的好想知道湯三哥長什麼樣子，我追過她的《XX傳》，沒想到湯三哥還是《逢生》的導演。真的厲害了！」
　　
　　「我想，沈時是東院MDT科室腫瘤外科醫生，《逢生》的拍攝場地又是在東院，沈時一定有幕後指導過老婆吧。[好奇]」
　　
　　「當年我們「時焉」大神這樣牛逼，娶的老婆也這般才華橫溢……」
　　
　　「羨慕！」
　　
　　「@沈時，求曬你家老婆三哥照片！」
　　
　　「求曬你家老婆三哥照片+1……」
　　
　　萬萬沒想到，她以沈時的身份冒泡後，群裡同學的留言就爆炸般朝她轟炸過來，以至於她都不知道怎麼繼續玩了，加上她跟沈時的同學又有一定的年齡差，就算他們說話方式都很年輕，但是由於沒有接觸過，她也不好跟他們侃大山。
　　
　　剛開始冒泡她還用沈時的口吻回復他們，結果見她回復得很積極，他們問得也更積極了，導致場面一度失控不知道怎麼辦，尤其是面對他們的曬照要求。
　　
　　她曬吧，滿足大家的好奇，但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曬吧，打擊大家的熱情，也有些不好意思。
　　
　　總之，湯貝為難了，丟了一張賣萌的湯圓表情包，從沈時高中群裡遁走了，同時將手機還給了沈時，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沈時高中群裡基本都是結婚生子的男女同學，面對他們昔日的「時焉」大神甩出來的賣萌表情包，群裡頓時陷入了安靜的氣氛裡。
　　
　　幾秒後，才被打破。
　　
　　中間，一位男同學發來一條「賣萌可恥」，看到發表情的人是「沈時」，又收了回去。
　　
　　然後，一條來自沈時本人的回復出現在了群裡︰「不好意思，剛剛是我老婆在跟你們聊天。」
　　
　　什麼！？
　　
　　班級群再次陷入了安靜。
　　
　　隨後，沈時又統一回復群消息︰「如果你們真好奇她的樣子，可以關注一下月底舉辦的S市國際電影節，貝貝會上臺領獎。」
　　
　　「……」
　　
　　沈時不是一個愛秀的人，但是秀老婆這件事，同樣沒有低調謙虛過；秀得方式也非常具有當年大神的範兒，直接又俐落。
　　
　　——
　　
　　湯貝打算把10月定為她的幸運月。
　　
　　去年10月她和沈時結婚，收獲了愛情和婚姻，今年10月她又迎來了事業上的大豐收。她寫的《人間絕戀》上映了，她改編的《人間浮華》也開拍了，她獨立制導的《逢生》獲獎了……
　　
　　面對自己同學朋友的恭喜，湯貝表現得非常謙虛，因為她再不表現得謙虛一些，可能會有被群攻的可能性。然而，當著家人的面前，她連走路都是透著一股得瑟勁兒，就像她哥剛當爸爸那幾天，隨時隨都面帶喜悅笑容。
　　
　　尤其剛收到電影節邀請函的那兩天裡，簡直是要上天的節奏，如果沈時變成她這樣，她可能都會打他！但是，沈時不僅不打她，還任由她飄上天。
　　
　　嘻嘻嘻嘻……然後，她就更得意了。
　　
　　開始興致盎然地準備參加電影節頒獎會時穿的衣服，髮型，以及最重要的獲獎感言。
　　
　　第一次以獲獎導演的身份參加S市國際電影節，湯貝真的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幸好邀請函是雙份，所以那天沈時也會陪她去參加。
　　
　　所以，她又淡定了。
　　
　　作為戲劇學院導演系的學生，她不是第一次參加國內的電影節，之前大一大二的時候每到S市舉辦電影節戲劇學院的老師都會讓他們這些學生過去感受氛圍。
　　
　　其實就是在場外做義工……
　　
　　但是這一次，她不是在場外，而是在場內！作為導演界的新秀之星，她還要走上領獎台，在燈光和目光齊聚的領獎臺上說一段獲獎感言，隨便想一想，每個場景都激動得令她摩拳擦掌。
　　
　　恨不得，電影節提前到來。
　　
　　上臺發表的獲獎感言，湯貝已經默默地寫了好幾遍，同時對著鏡子練習了上百遍；除此之外，每到晚上還對著沈時「演繹」一番。
　　
　　從面部表情到每一句台詞，她都要達到滿分狀態！
　　
　　她講完之後，沈時會配合地鼓兩下掌。第一次的時候沈時也沒有鼓掌配合的意識，不過她要求了一次後，後面就很自覺了。
　　
　　感謝她有一個有耐心的好老公，每次都配合她所有的「表演」。為了表達她的愛意，她偷偷地在獲獎詞裡加了一句話。
　　
　　打算作為一個驚喜送給沈時。
　　
　　這一句話，不在她提前寫好的獲獎稿裡，不然提前說了，電影節那天沈時就算聽到她對他的示愛，也沒有驚喜的感覺。
　　
　　……
　　
　　懷揣各種小驚喜小激動，湯貝終於等來了S市國際電影節頒獎典禮，這天，沈時特意請了假陪她一塊出席。
　　
　　因為只能攜帶一位家屬，出發電影節的時候，她還在家庭群裡安撫一番︰「電影節整個頒獎典禮都有直播，你們只要準時收看S台就好了。」
　　
　　玩笑歸玩笑，老湯他們並沒有什麼意見，不帶老公出席難道帶老爸或老哥出席嗎？要怪就怪湯貝自己嘴欠在群裡多說一句︰「到時候記得發紅包恭喜我啊。」
　　
　　然後，家人群裡就沒人理她了。
　　
　　半晌，沈爸爸弱弱地發來一條文字資訊︰「紅包怎麼發？」
　　
　　湯貝珍惜地回復唯一理她的人︰「……爸爸，等我領獎回來就教你噢！」
　　
　　為了參加電影節，湯貝準備了好久上臺領獎穿的衣服，她不是女明星，不需要穿隆重的晚禮服，但是也要相對正式一些。
　　
　　可是走紅毯的正式標準一向是……沒有標準的。不像沈時，只要穿上西裝襯衫就好了。
　　
　　糾結了很久，湯貝選了一條某家大牌的通勤白裙，款式簡單只有線條修飾。她原本想塑造乾淨俐落的女導演形象，穿套女士西裝上臺領獎，不僅自我感覺帥氣，也對的上湯三哥的氣質。
　　
　　畢竟，這也是湯三哥第一次在正式的場合裡公開露面。
　　
　　然而，她好像還撐不起氣場太強大的衣服，穿起來不是不好看，而是有一種硬凹造型的感覺。所以最後她選了一條最簡潔的白裙子，不出挑，還將她的氣質襯得文靜內斂。
　　
　　腦裡設想了好多遍電影節頒獎典禮的現場，真的來臨了，和沈時坐在中前方的嘉賓座，她整個人已經非常波瀾（從容）不驚（淡定）。
　　
　　大概是沈時影響了她，面對這樣大場面，她也表現得沉穩鎮定了。
　　
　　晚上八點半，比起身在現場的湯貝和沈時，坐在電視機前的家人和觀看直播視頻的黑粉就要激動許多。
　　
　　尤其是一塊待在直播間裡的這波黑粉。
　　
　　頒獎還沒有開始，只要直播攝像機掃向台下的嘉賓，就算只是一掃而過，他們都想從簡短地鏡頭裡揪出他們的三哥到底在哪兒。
　　
　　然後，直播室裡有人指出來︰「就是中前方那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
　　
　　找不到……
　　
　　爆料的人繼續說︰「她旁邊坐著一位大帥哥，穿灰色西裝，一眼就可以看到的那個。」
　　
　　終於待攝像機再次掃過台下，他們看到了！
　　
　　「我的天！」
　　
　　「三哥原來是妹紙啊！」
　　
　　「……才知道？」
　　
　　「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三哥原來真的是漂亮妹紙。」
　　
　　不過幾句話之後，黑粉的注意力很快聚焦到了他們三哥旁邊的男人，剛好一掃而過的畫面裡三哥側著臉同旁邊男人交流，他們正要看個究竟，畫面又轉移了……
　　
　　該死！
　　
　　直到，頒獎典禮接近尾聲，開始年度最佳紀錄片獎項的頒發，當頒獎嘉賓念出《逢生》執導人湯貝貝的時候，觀看現場直播視頻的黑粉們激動地送上鮮花刷屏。
　　
　　……
　　
　　湯貝站起來的那一刻，某高檔公寓客廳裡的電視機前，季柏文抱著兒子芒芒說︰「看到沒，那是你家姑姑。」然後，嘴巴扯了扯，介紹另一位，「旁邊那位，是……小姑夫。」
　　
　　同個客廳裡，老湯善善舒嬸也都面帶笑意地看著前面的曲屏大電視。
　　
　　「還是你們家貝貝優秀啊。」舒嬸依舊習慣性地貶低自己的女兒，似乎又要起了個頭。
　　
　　老湯連忙打斷說︰「……舒瑤才優秀，貝貝可考不上北大。」
　　
　　舒嬸笑笑︰「我的意思是，貝貝不僅自己優秀，還找了一個那麼好的老公。」
　　
　　老湯說不出來了︰「……」意思是他的柏文兒不是好老公嗎？
　　
　　季柏文看向旁邊的舒瑤，眉頭往上一挑……媽這話什麼意思？
　　
　　「咳……當然我女婿也不錯啦。」舒嬸意識到不對，趕緊加了一句。
　　
　　頓時，沙發上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尤其抱著兒子的季柏文，面色瞬間緩和下來。
　　
　　同樣，季家也看起了S台的電影節直播，主要是季子珊要看，季林森和王曉春也跟著女兒看完了全程。
　　
　　當湯貝貝站起來的那一刻，季子珊笑著說︰「貝貝可真厲害。」
　　
　　王曉春承認沈家的兒媳婦的確很優秀，但是自己女兒也不差啊。
　　
　　見妻子面色不太對，季林森喝了一口養生茶，拿捏著語氣說出了一件事︰「子珊你這段時間忙著考試不知道，你媽才厲害呢。」
　　
　　王曉春抬了抬頭，已經猜到丈夫要說什麼事。
　　
　　果然，季林森一頓先抑後揚，笑著說出答案︰「你媽今天正式當選為S市甲狀腺癌患者協會的……副主席了。」
　　
　　季子珊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嗎？」
　　
　　王曉春卻將臉一轉，一副不當一回事的樣子說︰「……這有什麼好說的，又不是特別光榮的事情。」
　　
　　的確，這話也沒錯……因為他家曉春能入選S市甲狀腺患者協會的副主席完全是用錢砸出來，畢竟錢多又愛做事的副主席真的非常難得呢。
　　
　　同樣黃醫生家裡，也是一家子一起觀看S台的電視直播，當湯湯走上領獎台的時候，旁邊兒子已經看得著迷了，感嘆道︰「今天湯湯姐好漂亮啊。」
　　
　　「哎，對吧，我也覺得湯湯長得好。」黃醫生同樣感慨地說，然後轉頭對自己丈夫說，「如果不是沈醫生下手太快，我還想把我們兒子介紹給湯湯。」
　　
　　「媽——」
　　
　　「所以遇到喜歡的女孩，下手一定要快，不然只有著別人秀恩愛的份。」黃醫生藉機教育起兒子說，想到同個辦公室的某位，哂笑一聲，「比如我們辦公室的丁醫生，就不太行……」
　　
　　所以只能憋在心裡嘍。
　　
　　「那個……老婆，這個問題要不要等我們兒子明年高考結束再說呢？」黃醫生丈夫猶豫地打斷老婆大人的教育。
　　
　　黃醫生︰「……」
　　
　　沈家，沈爸爸沒有等兒媳婦回來，自己研究出了紅包的發法，終於在兒媳婦登上領獎台的時候，心滿意足地將紅包發了出來。
　　
　　……就像是完成了任務一樣。
　　
　　機場裡，還有半小時就要登機，張安碩也在登機之前，看完了湯妹領獎的全過程。
　　
　　然而，昔日大學同學丁昇觀看本次電影節的方式是在MDT群裡，當湯三哥出來的時候，黃醫生對著電視機裡的人一頓連拍，然後將照片發到了醫院群裡。
　　
　　感情從來都是多面的，喜歡一個人會關注她，不喜歡一個人，也會關注她。
　　
　　溫倩和程瑩瑩就算不想看這次直播，都上網搜索了關於湯貝貝的資訊……
　　
　　令溫倩心有感慨的是，比起今天出現在電影節上的這對人，去年婚宴上她看到的沈時和湯貝貝還不是最登對的樣子。
　　
　　令程瑩瑩不解的是，為什麼湯貝貝如此順風順水，然後她在湯三哥的微博留言裡看到一句話︰「我以前真的很討厭湯三哥，可是我越討厭她，她好像越厲害……算了，我不討厭她了。」
　　
　　這條評論裡，最熱門的一條回復︰「承認自己嫉妒有那麼難嗎？」
　　
　　程瑩瑩晃著酒杯自嘲地想︰……沒錯，她就是嫉妒湯貝貝。
　　
　　然而，電影節頒獎現場上，站在臺上的湯貝差點出了洋相——
　　
　　獲獎感言只說了一半，因為臨時想加一句話，大腦一下子卡殼了，好在她臨時應變能力還可以，立馬丟出一句最簡單的得獎感言︰「總之謝謝大家，我會繼續加油的。」
　　
　　Orz……羞澀萬分臉。
　　
　　不過她的表現，完全符合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年期女導演模樣，反應也是第一次作品獲得獎項最正常的樣子。
　　
　　可是，她準備了那麼久的獲獎感言，全都沒用上！感謝沈時的那句話也沒有了……電影節結束回來的路上，湯貝差點捶胸頓足地哭訴起來，她怎麼能在關鍵時候忘詞呢！
　　
　　沈時只能安撫老婆說︰「我覺得已經很好了。」
　　
　　「那是你不知道……」湯貝委屈地瞅著沈時，「我有一句話是留給你的……」
　　
　　原來是這樣啊，沈時莞爾一笑︰「那還真是很可惜呢。」隨後，用更愉快地語氣建議，「要不你現在對我說？」
　　
　　獲獎的時候說不出來，現在更說不出來了……
　　
　　沈時改口說︰「以後不是還有機會嗎？」
　　
　　「以後？」
　　
　　「難道湯導以後沒有更大的目標嗎？」沈時笑問。
　　
　　當然、有啊，比如奧斯卡什麼的……
　　
　　「但是以後獲獎詞還要說英文，我可能更容易忘詞呢。」湯貝煩惱地說，然後閉上眼睛靠在副駕駛，她還是先仔細回味感受一下今天人生贏家光環吧。
　　
　　……
　　
　　在《人間絕戀》最後快要下映的時候，湯貝和沈時在附近的影院一塊看了這部由自己編劇的愛情電影。晚上九點半的場次，結束的時候快要十二點了。
　　
　　來看這部電影的基本是年輕情侶，她和沈時像是普通情侶一樣坐在影廳的最後一排，直到電影快到結束，女主角橋在洛杉磯重新遇見男主角梁，橋朝著梁大聲表白。
　　
　　知道劇情和台詞的湯貝提前捂住了沈時的耳朵，當橋表白梁的時候，再把自己手從沈時雙耳移開，然後輕輕地在他耳邊說︰「沈時……你聽，這些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沈時︰「……」
　　
　　然後，嘴角勾著地笑意越發得迷人。
　　
　　電影散場，最後一排還留著一對男女，男人正在親吻著他懷裡的女孩。
　　
　　畫面……很溫柔，也很惹眼。
　　
　　電影院就在家附近，湯貝和沈時從電影院出來，牽著手走路回去，不知道為什麼，湯貝今夜的心情比參加電影節的時候還開心。
　　
　　內心是一種充滿愛的感覺，充實、飽滿、磊落又明淨。
　　
　　走在小區路燈下，她抬頭看著今夜的星空，繁星點點連成了銀河帶，像是一道閃閃發光的長翎，落入她眼睛，灑到她心裡。
　　
　　今夜電影院裡，她對沈時的表白是︰我愛你，以對生命的尊重，以對這個世界的熱愛。不管時間如何改變，他都是她心裡最好的那個人。
　　
　　同樣也是她頭頂上方，那顆最閃亮的星星。
　　
　　而她，要努力成為他的小太陽，將光照向他。
　　
　　同樣領獎那天，主持人問她為什麼年紀輕輕對人物紀錄片感興趣，那天她說的答案說很官方，而她心裡的答案卻是溫柔且浪漫；
　　
　　如果說每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就像是浩瀚宇宙裡的一顆星星，那麼一定也有明亮也有晦暗，有正在閃耀的，也有即將隕落的。
　　
　　它們落在不同人眼裡，也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和光芒。
　　
　　而她，就努力成為那個照見星星的人吧。
　　
　　……
　　
　　正文，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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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01:29 PM

第96章　第九十六顆星

　　舒瑤一直覺得那夜是一個夢，如同天上那輪半明半暗的月亮，藏匿在烏濃雲層裡。
　　
　　她趴在季柏文的肩頭，他背著她往前走，少年的腳步比心跳還要快，藉著清輝她看到他長著雙漩的頭頂。
　　
　　「舒瑤，你也考人大吧。」
　　
　　「好。」
　　
　　這個世上總有人愛你，比你想像得還要多一分。
　　
　　——《待月半明時》
　　
　　舒瑤第一次見季柏文，是季柏文剛好轉學過來；剛上學的年紀，兩人都還是小蘿蔔頭。班裡的同學基本都是周莊人，或者是周莊附近的，唯有季柏文是從大地方S市過來。
　　
　　穿得乾淨，長得也乾淨，樣子卻不太友好。
　　
　　所以季柏文給舒瑤最初的印象是，很驕傲很臭屁，也很難相處；好像還有點別扭。
　　
　　善善阿姨剛回周莊的時候，住在她家不遠處的兩層小樓，兩家是一條巷子裡的街坊，晚上舒瑤寫好作業跟爸媽看一塊電視，時常聽到爸媽聊天的話裡提到善善阿姨，和善善阿姨帶回來的兒子——剛轉到她班級裡男孩。
　　
　　從爸媽的聊天裡，舒瑤知道善善阿姨是離婚了才回到周莊。對剛上學的舒瑤，離婚對她而言並不是一個陌生的概念。她有個姑姑就和姑父離了婚，離婚之後姑姑就去了外面的大城市，每次回來都穿得很漂亮，然後給她買一些文具，水彩筆，橡皮，本子。每一樣東西她都珍惜地將它們好好收藏著，因為那是她小時候唯一能得到過的禮物。
　　
　　每當家人嘴上說小姑姑離婚了可憐，身邊沒有一個男人，她都十分不解，明明離婚後的小姑姑過得更好了。不像離婚之前，喝醉了的姑父時常將小姑姑按在地上打。
　　
　　然而，這些只是她內心的想法。舒瑤從小就是一個內心想法多，表達卻很少的女孩，所以她喜歡畫畫，每次畫畫的作品都被老師作為最佳作品展示，美術老師說她有天賦，希望她加入畫畫課後興趣班，但是需要一個月180塊的學費。
　　
　　舒瑤跟爸媽提了一下，他們都覺得畫畫沒用，學了也是浪費錢。他們也不是不會在她身上花錢，家裡情況很清苦，即使這樣，他們還是給她報了另一個課後學習班，奧數組。
　　
　　美術老師說她畫畫有天賦，以後可能會成為一個畫家，舒瑤真的很高興，比語文數學考雙百更高興。可是當媽媽說畫畫有什麼用時，她還是點了下頭。
　　
　　她爸媽每次提起善善阿姨都覺得她可憐，無依無靠，當然最可憐的是她的兒子……那個永遠抬著頭插著口袋走路的季柏文？
　　
　　人真奇怪，明明自己家更差，卻還要拿出多餘的感情同情別人，這些所謂的同情真是一種善意嗎？
　　
　　舒瑤更不明白的是，季柏文哪兒可憐了，他不需要像她這樣回家就做家務，在學校也不需要被迫站起來唱歌，更不需要像她這樣做著不想做又要做的事情。
　　
　　為什麼被強迫唱歌，因為她是班主任欽點的班長；音樂課老師要抽取一個人起來唱歌，只要沒有人願意，音樂老師都讓她站起來唱；第一次強迫著站起來，她紅著臉唱了一首歌謠《外婆的澎湖灣》，全班哄然大笑。
　　
　　她唱歌，就像是蚊子嗡嗡地叫，難聽得要命。
　　
　　做家務很厲害，學習很厲害，畫畫也很厲害的舒瑤，唯獨唱歌這件事是她的短板。
　　
　　那天下午放學她回家，因為同路，她默默地走在新同學季柏文的後面，一路聽著他哼著曲子，走在她前面的季柏文雙手插著口袋走路，悠蕩地像是一隻神氣的大鵝，遇到石子就踢一腳。他剛來周莊，沒什麼夥伴，放學就回家，但是他都那麼空……為什麼還不寫作業呢
　　
　　但是，季柏文唱歌好挺好聽的。
　　
　　就在她走過季柏文旁邊，他突然換了一首歌，是她在音樂課上唱過的那首︰「晚風輕拂著澎湖灣，白浪逐沙灘——」
　　
　　她頓時紅了臉，可是她越害臊，他唱得越大聲，她知道他故意刁難自己，沒有任何話，硬著頭皮從他身邊走過，跑回了自己家。
　　
　　而他一路唱著「沒有椰林醉斜陽只是一片海藍藍」，慢悠悠地回到了家。
　　
　　舒瑤覺得季柏文是電視裡那種反叛人物，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又愛找事……最後的結局，一定會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教訓一頓。
　　
　　可是，那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一直沒出現，湯叔叔回到了周莊。
　　
　　湯叔叔長得高高大大，又愛跟她們這群孩子玩，她們這群孩子都喜歡他；他朋友很多，他在周莊的房子很大，有一個大大的院子；但是他常年不在家。
　　
　　有時候回來，她們這群女孩子到他家房子院子外面玩，他會給她們一些可愛的小玩意。
　　
　　比起湯叔叔的大房子，她家簡直小到侷促。她的臥室在二樓閣樓，只放下一張床，每次寫作業都是趴在板凳上；人蹲在地上，沒有任何坐姿可言。
　　
　　寫完作業，她下樓到爸媽房間看電視，看著看著電視裡男女主角突然親在一起，舒瑤自覺地轉過頭……她爸媽又聊起了善善阿姨，因為湯叔叔每天都會去找善善阿姨。
　　
　　她好像無意間聽到了一個秘密，湯叔叔可能是為了善善阿姨才回來的。
　　
　　「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也不容易。」她媽這樣說。
　　
　　舒瑤心裡也想，如果孩子是季柏文那樣，的確很不容易。
　　
　　學校要求穿校服戴紅領巾，一個星期裡季柏文只有兩天記得戴紅領巾，她作為班長，家跟季柏文又近，老師就將提醒季柏文戴紅領巾的任務交給了她。
　　
　　舒瑤性子如果有什麼方面是她自己覺得好的，不管做什麼事，她一向是會完成任務的那一個，有什麼方面是她覺得自己討厭的，她是一個較真到不太可愛的人。
　　
　　早上她遇到季柏文，見他一如既往沒戴紅領巾，她鼓著勇氣攔住了他，他卻將眼睛一撇，繼續往前走。
　　
　　來到學校，因為季柏文沒有戴紅領巾，老師叫住了她︰「舒瑤，老師不是讓你提醒季柏文嗎？」
　　
　　她羞憤地低下頭。
　　
　　就在這時，季柏文聽到了老師對她的問話，從抽屜裡抽了一本數學書出來，對老師說︰「她提醒我了，是我自己丟了。」
　　
　　對於這位轉校生，老師的態度比其他同學都好，就算語文課上季柏文拿出了數學書也只是溫柔地提醒︰「現在是語文課噢。」
　　
　　然後對於季柏文沒有紅領巾這件事，還讓她放學陪季柏文再去買一條。
　　
　　為了讓季柏文保管好紅領巾，她說了一句自己都不信，但是老師都這樣告訴他們的話︰「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它。」
　　
　　季柏文朝她白了一個眼，走了。
　　
　　舒瑤覺得季柏文這個人真的不太友好，他也不只是對她這樣，對周圍所有人都是這樣，之後舒瑤在童話書裡認識一個詞，不可一世，形容一個暴躁脾氣的國王大人。
　　
　　她覺得不可一世也可以形容季柏文。
　　
　　她不明白，漂亮溫柔的善善阿姨怎麼會生出季柏文這樣的兒子，她沒見過季柏文的親生爸爸，直到有一次一輛小汽車從周莊的小巷開回去，她聽家人說，季柏文爸爸來過了。
　　
　　那天家裡剛好做了很多饅頭，她媽媽讓她送點給善善阿姨，她有些怕季柏文也待在家裡，可是又想去善善那邊。當她送饅頭過去，家裡沒有善善阿姨，只有季柏文在看著武俠片。
　　
　　她悄悄看了眼電視，也是她最近在看的白眉大俠。可是家裡人不讓她看電視，她多看了一眼，坐在籐椅上的季柏文突然側過頭問她︰「要不要一起看？」
　　
　　「我嗎？」
　　
　　季柏文沒有話了，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
　　
　　她跟他一塊看了十幾分鐘的電視，不敢多看，怕時間久了回去她媽又罵自己，而她找不到理由跟她媽解釋。
　　
　　季柏文肚子似乎也餓了，吃起了她送過來的饅頭。他沒說好吃不好吃，卻整整吃了一大個。大概覺得不夠有味道，拆了一包巧克力，然後將將巧克力塞進了饅頭裡，搭著吃。
　　
　　她給他送白饅頭，他請她吃巧克力。
　　
　　「謝謝……」她含著巧克力說。
　　
　　「不用，我家裡多得是。但我不愛吃。」季柏文朝前麵茶幾上抬了抬下巴，「如果你要，可以都拿走。」
　　
　　舒瑤突然覺得這樣的季柏文不太討厭了，不是因為他請她吃巧克力，而是他這副裝模作樣的樣子。這些巧克力，她想應該是季柏文那位親爸爸買來的吧。
　　
　　「都是那個追我媽的人買來的，男孩子誰吃這些。」季柏文又說。
　　
　　「只有你們女孩子才喜歡吃吧？」
　　
　　「我又不是女孩子。」
　　
　　「……」
　　
　　舒瑤心想，季柏文怎麼突然話這麼多了……
　　
　　舒瑤不知道她和季柏文怎麼走近的，好像關係突然就變好了，可能是她每天早上提醒他戴紅領巾，傍晚放學又提醒他做作業。還有可能是她和他一起追過武俠劇，討論過裡面的人物……
　　
　　還記得有一次她被她媽打罵，季柏文認真的建議她︰「舒瑤，你離家出走吧，離家出走一次，他們才知道你的重要性。」
　　
　　她覺得季柏文這個建議很好，可是她不敢行動，第二天還是把家裡的飯做好。
　　
　　慢慢的，她成了季柏文在周莊關係最好的人，有一次黑板上，她一進去，看到有同學在黑板上寫上她和季柏文兩個人名字，莫名急紅了臉。季柏文進來，直接找上那位惡作劇的同學，兩人打了一架。
　　
　　不像她，只會紅著眼，
　　
　　這件事後，老師覺得她性子太軟，不適合當班長，卸下了她班長的職位，她自己卻像是鬆了一口氣。
　　
　　同時，班長職位落在了季柏文頭上。
　　
　　季柏文也真的適合當班長，當了班長之後，整個人自律很多，畢竟成為了以身作則的人。學習上，也一下子超過了全班同學。
　　
　　她覺得，老師的選擇沒有錯，季柏文就是不可一世又臭屁的國王大人。當班長這樣的小事，怎麼會為難到他？
　　
　　季柏文成了班長，她成了學習委員。調皮的男同學依舊開她和季柏文的玩笑，班長和學習委員天生一對雲雲。
　　
　　有時候玩笑開多了，是會當真的，她和季柏文天生一對這個玩笑，一開就是好多年，之後上了初中她想同季柏文保持距離，季柏文依舊我行我素地找她問事。
　　
　　她想，她在季柏文心裡多少有些不一樣吧。
　　
　　只是，後來季柏文交了女朋友，舒瑤才想清楚一件事，那時候的季柏文只是太無聊了，而她是唯一同他較多接觸的人。
　　
　　她自認為她在他心裡的那些特殊分量，也只是她在一個恰好的時機裡認識了他。她所有的自作多情都只是成長的歲月太過溫柔而顯得感情動人而美好。
　　
　　小學三年級，善善阿姨和湯叔叔結了婚，一直往外跑的湯叔叔沒有再出去，之後周莊的遊客越來越多，湯叔叔家裡開了一家酒樓，叫做——美膳樓。
　　
　　後面，湯叔叔和善善阿姨生了一個女兒。滿月的時候，她跟著她媽去送禮，看到了季柏文待在院子裡用鼻子朝她哼了哼氣。
　　
　　她想，自己可能是被牽連了。
　　
　　一開始，季柏文一副不太歡迎妹妹出生的樣子，後面舒瑤也沒想到，有一天那個別扭又臭屁的男孩會變成一個真心疼愛妹妹的好哥哥。
　　
　　或許是貝貝太可愛了，或許是湯叔叔真的太好了。
　　
　　貝貝一歲的時候，她傍晚回家做家務，而季柏文就回家抱妹妹。貝貝兩歲的時候，就會坐在家門口的門欄上等著她和季柏文放學，「咯咯咯咯」地叫著季柏文。
　　
　　季柏文臉上的微笑，讓她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種感覺，是心動。
　　
　　光陰飛逝，時光如梭，如同周莊的流水緩緩地流動，不知道會流向哪裡，而永遠不變是周莊雙橋，像是恆古至今就在那裡。
　　
　　然後，季柏文從一個倨傲沉默的小男孩變成了一個恣意而隨意的少年郎。
　　
　　貝貝成了他的小尾巴。
　　
　　有段時間，她家開小賣鋪，季柏文時常帶著貝貝過來買小孩子喜歡的玩具或零食，貝貝是那種又皮又討人喜歡的小孩子，嘴巴還聰明，有一次從她買了棒棒糖，對季柏文說︰「哥，爸爸說要把我賣了，要不你們就把我賣給舒伯伯家吧。」
　　
　　因為她家開了一個小賣鋪嗎？
　　
　　可是，她多麼喜歡貝貝家，不只是貝貝有湯叔叔善善阿姨……
　　
　　有一次，她和季柏文一塊去完成老師佈置的動物七星瓢觀察作業，這個野外任務帶上了貝貝，途中遇上了沒有成熟的玉米，貝貝鬧著要吃，季柏文解釋玉米沒有熟。
　　
　　小貝貝就蹲在玉米旁不走了︰「那我等它熟了再回家。」
　　
　　可愛的貝貝，她笑得肚子疼，最後由於貝貝不肯回去，一路季柏文將貝貝拎著回去……
　　
　　那天舒瑤很高興，不只是她和季柏文帶著貝貝一塊玩，還有是她大笑的時候，季柏文盯著她看了一會，冒出一句︰「舒瑤，你這樣笑起來挺好看的。」
　　
　　天知道，她從季柏文嘴裡聽到一句讚美有多難。
　　
　　她覺得時光一直這樣多好，然而心裡總覺得有一天季柏文會離開周莊，那種隱隱的擔憂就像是有一天起了大風，吹起了她家的瓦片。
　　
　　然後她聽到啪啦的摔碎聲，一身驚嚇。
　　
　　季柏文走之後，貝貝上了小學，有一天她在放學的路上遇見了背著小書包的貝貝，她憋起嘴對她說︰「舒瑤姐姐，我想我哥了。」
　　
　　她摸摸貝貝的頭，安慰說︰「你哥哥會回來啊。」
　　
　　然而心裡，她也在說︰她也想啊。
　　
　　可惜之後那年高考，她落榜了；沒有如約考上了人大。
　　
　　季柏文卻戀愛了，女朋友很漂亮。
　　
　　她復讀填報志願，上了北大。
　　
　　季柏文請她吃飯，她帶上了同鄉的同學。
　　
　　那一頓飯，讓她覺得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季柏文已經不是周莊那個少年，早在她和他分開的這幾年了，長成了她完全陌生的那個人。
　　
　　可是，有些事還是一樣的，每當提起周莊，提起貝貝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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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01:35 PM

第97章　第九十七顆星

　　舒瑤來森善工作的前幾年，租住在一個非常老舊的廢棄的工廠宿舍單間，房租很便宜，也不是合租的那種，每個單間都住著形形色色的外來務工人員，周圍幾乎沒有S市本地人。
　　
　　她買了幾百塊的布簾，將房間裝飾了一番，唯一沒辦法改善的是洗手間，好在只有一個人使用。
　　
　　她的工資其實不錯，獎金也很可觀，季柏文並沒有任何虧待她；可是她想得太多，她媽常年吃藥，爸爸身體也越來越差，他們的社保又少得可憐。她保障家人的提前，還想給自己存一筆嫁妝，或者在S市付個小房子的首付也好。
　　
　　大概是對未來的規劃太多，她畢業後每走的一步，都顯得步履維艱。
　　
　　她每天穿著整齊乾淨的職業裝出現在森善大樓，晚上穿著三釐米高跟鞋回到飄著各種飯香的工廠宿舍，工作體面，生活卻拘謹。
　　
　　有一次，她的腳不小心扭到了，穿了一雙平底單鞋上班，她底下的秘書朝她推薦起了菲拉格慕的鞋子，並用崇拜的口吻對她說︰「舒瑤姐，如果我工資像你這樣高，一定每個月都任性地買買買了。」
　　
　　舒瑤有意忽略來自這位年輕女孩話裡的言外之意，一笑置之。她前段時間看一篇文章，批評現在的女孩工作之後大多都是月光，可是她怎麼那麼羨慕那些月光女孩呢，月光也是需要底氣的不是嗎？
　　
　　她扭傷了腳，卻臨時收到通知陪季柏文出差外地，來不及收拾就坐上了車。她特意沒穿職業裙，款式寬鬆的闊腿褲擋住了腫得老高的腳踝，沒有穿高跟鞋，站在季柏文旁邊顯得更是矮了一截。
　　
　　季柏文向來是一個急性子，尤其是參觀制藥工廠的時候，他自己走得快還要求她跟上他，一天下來，她的腳幾乎廢了。回來的路上他發現了異常，讓司機送她回去，那天鬼使神差她沒有拒絕，不知道腳太疼了還是其他緣故。
　　
　　她和季柏文雙雙坐在轎車後座，前面司機小心翼翼地走著小路，她默默地數著外面一盞又一盞劃過車窗的路燈。
　　
　　數著還有幾盞燈之後，她從他車裡下來，
　　
　　很久沒有提起往事，那天季柏文突然對她說︰「舒瑤，你以前好像更柔弱一些。」
　　
　　她轉過頭，開著玩笑說︰「柔弱怎麼當你助理？」
　　
　　季柏文也笑了，頓了下，他說︰「我的意思是，像今天這樣扭傷腳，你完全可以跟我說。我想我應該不是一個特別殘暴的上司吧？」
　　
　　「何況，我們除了上下級，不還是老同學嗎？」
　　
　　季柏文的話，令她呼吸微微發熱。
　　
　　車內視線昏昏暗暗，一天的奔波，季柏文面容也有些疲倦，人似乎也有些累了，靠著車座說︰「後面你先休息兩天吧。」
　　
　　「季總，我沒事。」
　　
　　「別倔。」
　　
　　「好的，謝謝季總。」
　　
　　季柏文轉了下頭，車子停在了前面工廠宿舍的外面，他落下車窗看了眼四周的環境，待她下車之前說︰「舒瑤，我最近在想我把你招過來是不是做錯了。」
　　
　　「季總，你覺得我做的不好嗎？」
　　
　　「不是，我覺得我怕多了一個好助手，卻失去一個好朋友。」季柏文看向她，眸光裡多了一份幽色。不像原先那麼凌厲，不管看誰都是一副不太順眼的樣子。
　　
　　某個瞬間，舒瑤覺得自己藏好的心意又像是頭頂那輪明月，搖搖晃晃地移出了烏雲裡。
　　
　　畢業工作之後，她人生有很多規劃，買房，努力在S市立足，讓爸媽過上好日子，找一個靠譜般配的丈夫……他原本還存在她的夢想裡，可是夢想不是規劃，規劃是可以實現的目標，夢想卻是一念之間的遐想。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下意識收回視線，季柏文接聽了手機。
　　
　　他還未出聲，她先聽到了從聽筒裡傳出來的女聲。
　　
　　她希望烏雲快速將月色遮擋，將她的心思完全遮掩起來，密不透風，如果可以，化成一陣雨，痛痛快快地下一場。
　　
　　「季柏文，我下車了，謝謝你讓司機送我回來。」她揚起一份笑意，客氣道謝，轉身走下了車。
　　
　　她突然覺得，一塊藏起來，除了心思，還有她的尊嚴和驕傲。
　　
　　後面車頭大燈照著她，她將脊背挺得筆直，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線，季柏文從車窗探出頭，對她說︰「過兩天陪我去接一下貝貝，她來這邊上學了。」
　　
　　——
　　
　　貝貝來了。
　　
　　可是她和季柏文並沒有接到貝貝，她站在旁邊聽季柏文打周莊湯叔叔電話，湯叔叔一句話讓季柏文差點跳腳——「貝貝已經去了啊。」
　　
　　「不是今天才報到嗎？」
　　
　　「那個貝貝說要提前過去熟悉環境。」
　　
　　「那你們——」她感受到季柏文壓在喉嚨裡的抱怨。
　　
　　「哎，貝貝說要鍛煉自己獨立能力，我和你媽當然要給她這個機會了，而且周莊到S市也沒有多少路，她是坐旅遊車過來的。」
　　
　　「咳咳，貝貝還特意叮囑了我們，讓我們不要告訴你，免得我給她拖後腿……」
　　
　　季柏文掛上了手機。
　　
　　她跟著季柏文去了戲劇學院，學校宿舍裡貝貝早已經自己鋪好了床鋪，晚上，季柏文帶貝貝去了S市一家高檔餐廳吃飯，她陪同。
　　
　　貝貝和季柏文這對兄妹，感情比任何人都好，可是有時候再好的感情都會有變化。
　　
　　貝貝剛來到S市念書的時候，每個週末抽空會找她玩，有時候提到季柏文，口吻難免有些失落，垂頭喪氣找她傾述︰「舒姐姐，我覺得我和我哥有距離感了……」
　　
　　「你怎麼會這樣認為呢？你哥明明很疼你啊。」
　　
　　貝貝仍一臉鬱鬱躺在她床上唉聲嘆氣，然後轉過身，托著腦袋說︰「可是有時候我更覺得他在我面前——炫——富！！！」
　　
　　她笑了，莫名好笑地眼淚都出來，然後她替季柏文跟貝貝解釋起來︰「你哥可能不善於表達感情，又想對你好，加上你現在長大了，他感受不到比起物質你對感情要求更高。」
　　
　　「真的是這樣嗎？」貝貝猶豫地問。
　　
　　舒瑤說起了一件事，關於離開周莊後季柏文將他和貝貝合照藏在錢包裡的小秘密。貝貝聽了很動容，很快給季柏文撥了一個電話。
　　
　　結果接聽的人是程瑩瑩。
　　
　　「反正哥哥交了女朋友就不一樣了。」貝貝放下手機說，委屈地抬起頭，「如果舒姐姐你做我嫂子就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貝貝不到二十歲，但是也有分寸，大概也只是私底下跟她這樣提及，可是她還是非常認真地對貝貝提出來︰「貝貝，你哥都有女朋友了，這樣的玩笑不要說了。」
　　
　　貝貝明白地點了點頭。
　　
　　舒瑤望著貝貝，心裡也有著說不出的自嘲無趣。
　　
　　……
　　
　　舒瑤開始相親，從工作到現在，不是沒有條件好的男人追求她，可是她總覺得同他們聊不起來；她心裡砌了一道牆，將自己關在裡面，裡面有倔強的自己，有周莊的小橋流水，還有年少時候的季柏文。
　　
　　每次相親結束，她家人提醒她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別倔了，早點找個有房的男人嫁了吧。
　　
　　她讀了那麼多的書，難道畢業之後的人生目標就是找個有房的男人？舒瑤不是不甘心，而是覺得人生突然變得很可笑，連努力都成為了一種笑話。
　　
　　但是，她也知道她媽的想法︰
　　
　　她和季柏文早年青梅竹馬，不止是被同班同學開過玩笑，也被周圍的長輩議論過，導致她媽誤會了她和季柏文的關係，知道季柏文後來有了女朋友，對她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對於她繼續留在森善工作這件事，心裡更是不痛快。
　　
　　她爸媽也不是非要她攀上季家，就是不希望她在S市租著最便宜的宿舍，無依無靠。用當年他們形容姑姑的話，沒男人的女人真可憐。
　　
　　她想告訴他們，她很快存夠了錢，可以買一套屬於她自己的小房子了，可是她快要存夠錢的時候，S市房價開始瘋漲。
　　
　　那一年，季柏文買了自己的房子，她送了他一份喬遷禮物，一個她在裝飾市場選了很久的擺架。
　　
　　季柏文知道她在存錢買房，他跟她提過一嘴︰「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我借。」
　　
　　她低了低頭，抬起頭的時候，盡量讓嘴角笑意顯得自然而愉快︰「感覺還是找個有房的男人比較省力。」
　　
　　季柏文對她這話表現得不屑一顧，對於貝貝，他什麼事情都要管，對於她，他最多從朋友角度給她建議。
　　
　　可是，她沒有在朋友這裡借錢的習慣，怕欠了人情還不起。
　　
　　這些年，舒瑤也有接觸過幾個男人，從認識到沒有交往便無疾而終，她不知道問題在別人，還是在她自己。她和季柏文一直保持著上下級關係，對於當年她有過的感情，他和她都心照不宣地處理，她假裝沒有過，他假裝不知道。
　　
　　有一次是香港出差，中途合同出現變故，她需要連夜處理。她和季柏文分別住在酒店兩個隔壁房間，她處理合同的時候，他來到了她的房間，姿態悠閒地坐在她房間的貴妃榻……
　　
　　夜已經深，她不停地喝著咖啡清醒大腦，中間季柏文接到程瑩瑩電話，她專注在合同上的細節，努力讓自己不要分心。
　　
　　程瑩瑩問他︰「你身邊真的沒有女人嗎？」
　　
　　季柏文望了眼落地窗，落地窗顯著外面的霓虹燈光，也映襯出了她和他共處一室的身影，她莫名心頭一緊，然後聽到季柏文笑著回答︰「有啊。」
　　
　　程瑩瑩反而不信了，要求說︰「那我要視頻。」
　　
　　季柏文煩了，隨便說了一句，直接掛上了電話。
　　
　　那一刻，舒瑤覺得當季柏文的女友也不是什麼好事……
　　
　　季柏文掛上電話的時候，她也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最近追求她的男人，她反復地按斷手機，卻被季柏文提醒︰「接啊，怎麼了？現在是加班，也是你個人時間。」
　　
　　她接起了電話，電話裡男人問她︰「在幹嘛？」
　　
　　她說︰「工作。」
　　
　　男人說︰「你們老闆還真是可怕。」
　　
　　她握著手機低下頭，沒辦法跟電話裡的人說，她老闆正坐在她對面。
　　
　　「舒瑤，要不你辭職跟我做吧，我正在創業，我……」
　　
　　她趕緊找理由掛上了手機，抬眸的時候，季柏文已經從對面來到了她面前，注意地打量起了她。
　　
　　好一會，他將用曲著手關節敲了下她的電腦桌。
　　
　　她抬起頭，望向季柏文。
　　
　　季柏文眼眸幽沉，像是有多話要對她說，扯了扯嘴角，良久扯了一句話︰「舒瑤，別相信男人的鬼話。」
　　
　　舒瑤心底一陣嘩然，然後她確實笑了，輕輕落落，笑意逸出唇齒裡。
　　
　　「謝謝季總提醒。」

---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01:41 PM

第98章　第九十八顆星

　　舒瑤在森善工作這些年，一共換了三個住處，從最先的工廠宿舍到還建房老小區，後面因為她帶她媽來S市一塊生活，找了一個環境好的新小區；兩居室，客廳和主臥都朝南，向北的小房間帶一個陽台。
　　
　　然後，她用工作以來所有的積蓄，付了這套房子的首付。終於，她在S市有了一個像樣的歸處。
　　
　　人的感情一向是復雜又簡單，之前她媽催著她結婚，等她買下這套房子，她媽也不那麼著急了；大概也是知道急也沒用，惹得她心煩，也惹得自己心煩。
　　
　　婚姻和房子，總有一樣要安定下來。
　　
　　她媽這樣說。
　　
　　她和趙中信談了不到兩個月的戀愛，以結婚的目的，戀愛談得平淡如水，卻符合她這個年齡該有的心境。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決定和趙中信在一起的，有她媽的催促，也有她自己的考慮，更多是某個時候的感動。
　　
　　當她得知她爸住院的那段時間，趙中信託朋友關係幫忙照顧，當她父親下葬的時候, 趙中信過來送了一份禮錢。
　　
　　還有……當她生病胃疼，趙中信替她買好藥送過來。
　　
　　舒瑤之前覺得自己不會被這些小恩小惠打動，也不是一個看重俗世之禮的人，可是當她像是一條魚處於乾涸地岸上，一滴水也會讓她充滿感激。
　　
　　所以，就這樣吧，她人生的沒辦法完美和體面，至少還可以落個完整。
　　
　　可是，如果她只是求一個完整，每當趙中信和她討論結婚事宜的時候，內心為何還有隱隱的抗拒，舒瑤有些厭倦自己這個樣子。
　　
　　她要一個痛快，卻陷入了另一個沼澤裡。她看向另一個方向，季柏文依舊高高在上地立在她前面，然後他朝她伸出了手。
　　
　　用一貫倨傲的語氣對她說︰「舒瑤，把你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她欲要伸出自己的手，季柏文平靜的面容變成了嘲諷，目光更是氣勢逼人地看著她說︰「你看，如果沒有我，你只會過得更糟糕。」
　　
　　……
　　
　　她從夢裡驚醒，坐在榻榻米上看向外面的月色，一輪靜悄悄的下弦月，月面朝東，即將日出黎明。為什麼天要亮了，她卻害怕了？
　　
　　無人島回來，季柏文在車裡的那幾句話，徹底終結了她和趙中信的「男女朋友」關係，事後，趙中信同她提出了分手。
　　
　　她答應了。
　　
　　那天兩人見面，她也要說分手。
　　
　　趙中信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人，她知道他有他自己的心思，可是對人對事誰沒有自己的心思，她也有。
　　
　　「舒瑤，既然我們都分手了……我覺得還是要把事情告訴你。」趙中信雙手相握，反復地猶豫了很久，真誠地望著她說，「就是關於你爸住院的時候，我是跟朋友打過招呼，但是我朋友前陣子跟我說了，他並沒有做什麼。」
　　
　　「不好意思……我也是前陣子剛知道的。」
　　
　　「所以，你之前提到安排了病房和主治醫生什麼的……應該其他人在幫忙吧。」
　　
　　「那個人，我想應該是季柏文，以森善和醫院的關係才可以輕鬆做到，卻不被人知道。」
　　
　　「……」
　　
　　趙中信說了很多話，舒瑤默默地聽著，說到最後兩人都不好意思了，也感謝交往期間他和她只是牽過手，不然一定更尷尬。
　　
　　趙中信也是，從同交往開始就是他的一場黃粱一夢，終於他夢醒了，如果明知道留不住人，還不如選擇大大方方做個好人。
　　
　　這也是他多年以來做人的準則，對金錢上計較小氣，對人和事上卻很寬容大方。所以，外人對他的評價是適合過日子的老實男人。
　　
　　這也是之前舒瑤看中他的地方，她想找一個適合過日子的男人。
　　
　　可是，她的世界比他要大那麼多，又怎麼能過好日子，就算她能「委屈」自己，他也覺得配自己「委屈」了她。
　　
　　畢竟，季總都向他「宣戰」了……
　　
　　「你會和季總在一起嗎？」趙中信問她。
　　
　　舒瑤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對於這個她本要選擇結婚的男人，她連對他說出心底話都不願意。
　　
　　「季總家裡有錢，能力好，長得又帥，可以配得上你。」趙中信又酸酸地說。總歸，他也不是真的大方之人。
　　
　　舒瑤自然聽出了趙中信藏在話裡的調侃，或許沒有別的意思，卻讓她有些難堪。心裡，她又很輕鬆。
　　
　　因為她從泥潭裡出來了，就像做的夢一樣，伸手拉她出泥潭的人是季柏文。
　　
　　回去的路上，她買了一些麵包，然後在小區大門外，看到了季柏文停在一旁的悍馬。他的人就跟他車一樣，囂張又強勢。
　　
　　可是，過來等她的季柏文卻看起來有些溫柔，他沒有多提她和趙中信的事，像是老同學般聊起了天︰「這個小區挺不錯的，我聽舒嬸說你已經買了下來？」
　　
　　然而這個樣子，都不像季柏文了。
　　
　　她低頭笑了笑，直接問他︰「你找我什麼事？」
　　
　　她聲音也很溫和輕柔，不管她和他之前在言語上有過怎樣的衝突，每次再見還是能心平氣和地說話。
　　
　　季柏文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慢慢悠悠地站直身體，望著她說︰「舒瑤，我們聊一聊好嗎？」
　　
　　第一次，她在季柏文這裡聽到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她所在的小區後面有一家清吧，七月盛夏，桌椅都擺放到外面，路邊有歌手駐唱，季柏文走過去點了一首老歌。
　　
　　他和她面對面坐著，用最真摯的方式說話，像是回到了高二盛夏的晚自習夜裡，他背著她從教室去醫務室，醫務室回來他和她去了操場。他對她說︰「舒瑤，你也考人大吧。」
　　
　　她沒有多想，直接點了頭。
　　
　　她又想起了有一次森善高管培訓，她和季柏文一塊上過一堂心理課，課堂上老師給他們做了一個簡單的心理測驗《借船過河》，有關於金錢，愛情，性，家庭，事業在各自心裡的排序，對照著故事她和季柏文測試結果，兩人完全是不同的答案。
　　
　　季柏文排在第一是家人。
　　
　　而她是事業。
　　
　　愛情，他和她都排在了最後。
　　
　　兩人坦誠的聊天之後，她在季柏文這裡聽到一句最動人的話︰「舒瑤，我原本一直只想把你當我的家人。」
　　
　　就算他說過男人的話不可信，但這句話她信了。
　　
　　「季柏文……」
　　
　　不等她說出口，季柏文又說︰「現在，我想讓你做我最親的家人。」
　　
　　如果前面這句話，她還會相信，後面這一句，她覺得季柏文就像逗她玩一樣。他知道最親的家人是什麼嗎？
　　
　　「我已經和趙中信分手，所以你不用再對我說這些了。」她將手放在桌子底下，十指相扣地握著，掌心朝著掌心。
　　
　　「舒瑤，你不相信我嗎？」他問她。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這個話，你自己都很難相信自己吧。」她反問季柏文。聲音平靜，淡然，確定。
　　
　　季柏文靠向白色靠椅，抿住了唇。
　　
　　……
　　
　　這次聊天結束後，舒瑤終於從森善離職，結束了自己的助理身份，新工作工資沒有原先的高，但是回到了她原來的專業，同事之間相處也很愉快。
　　
　　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新工作新環境還沒有開始適應，便收到了公司要喬遷的消息，喬遷到森善大樓對面的辦公樓。
　　
　　看到公司郵件發來的消息，舒瑤捂了捂額頭，良久之後，無奈地笑了笑。
　　
　　她心裡不是沒有動搖過，如果季柏文是認真的，她會接受他如同國王恩賜般的交往請求嗎？
　　
　　舒瑤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回憶，在貝貝還是四歲的時候，她和季柏文陪貝貝玩過家家。遊戲裡，季柏文是國王，貝貝是為國王找王后的聰明使者，自個開心地轉了幾圈後，貝貝扮演的聰明侍者將看書的她拉到了季國王的面前，咧著小嘴仰著腦袋念起台詞說︰「親愛的國王，我已經為您找到了這世上最好看最漂亮的王后，你們快快舉行婚禮吧，祝你們永遠幸福……」
　　
　　雖說她和季柏文陪貝貝玩過家家，卻是貝貝瞎胡鬧，幾乎是一個人完成了整出「表演」，季柏文前面都是任由貝貝隨便表演，只是當貝貝說出替他找到最好看最漂亮的王后時候，她聽到季柏文哂笑一聲。
　　
　　那是一種不認可的表情，她快速紅了臉。
　　
　　「如果我和舒瑤舉行婚禮，你就上樓午睡。」季柏文對貝貝提出要求。
　　
　　貝貝立馬答應。
　　
　　她正要站起來離去，季柏文拉住了她的手，然後快速鬆開，對著貝貝說︰「好了，我和舒瑤已經婚禮結束了，你上樓午睡吧。」
　　
　　……
　　
　　當時，她的反應和貝貝一樣，眨著眼說不出話來，而季柏文真的就像是一個國王，從不考慮他人，別人也只需要按照他的話去做。
　　
　　她的一位新同事跟她年齡相仿，同樣未婚，有一次聊起來，新同事和她交流著感情問題，傾述說自己喜歡一個人很多年，而那個人只當她是朋友。
　　
　　這也導致了，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沒有好好收心找對象，收心，也是死心。新同事還說，只要他還沒有結婚，就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舒瑤想到了自己，可是她早就對季柏文死心了不是嗎？
　　
　　新同事又說︰「對於以前喜歡過的人，之所以念念不忘，就是遺憾沒有在一起過。其實如果我真的得到了他，可能我們在一起以後，很快也會分手。」
　　
　　這世上感情大概就那麼幾種，情投意合，求而不得，愛後厭倦……自認為地堅定不移，或許真的只是一種愛的習慣。
　　
　　然而，令舒瑤自己沒想到的是，她和季柏文差點發生了關係。事實……差點兩字要去掉，就像季柏文在車裡說的︰「我不認為我們什麼事都沒發生。」
　　
　　男女之間，一旦發生了某種關係，就算未遂未完成，有些事情也是變了。
　　
　　如果對舒瑤來說，她想將這件事快速忘記，對季柏文來說，只想將沒有完成的事好好完成……
　　
　　那晚他很狼狽，不只是前女友上門，還面對了男人最失面子一種情況。情況就是——
　　
　　那晚對舒瑤來說是未遂，對他來說，卻是……完整的。
　　
　　當然，他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就算太久沒踫過女人也不會像那晚一樣。這件事他只跟沈時說過，沈時聽完之後，停頓了好一會說︰「既然你身體沒問題，那應該是心理問題吧。」
　　
　　「……」
　　
　　他覺得他心理也沒有問題，而且經過那晚之後，他對舒瑤的感情更加明確起來了，也更具體了。
　　
　　什麼最親的家人，都是瞎扯。
　　
　　他就是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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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12-16 06:01 PM

第99章　第九十九顆星

　　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季柏文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但是同樣覺得，愛和性是可以分開的，對象無論男女。
　　
　　他沒有和誰交流過自己的感情觀，哪個男人沒事會聊這些膩膩歪歪的話題。然而，自從無人島回來，季柏文時常找妹婿沈時聊一聊感情觀。
　　
　　如果沈時不想陪聊了，就用大舅子的身份壓他，反正多瞭解一下沈時的想法，也是有備無患。
　　
　　有次他回季家吃飯，飯後給沈時打電話，找他出來到籃球場打球，結果過來的人卻是貝貝，穿著一身運動裝，面容愉快地朝他抿著笑說︰「哥，今天輪到我給你上課喔。」
　　
　　「……」
　　
　　他真想滅了沈時。明明是他和沈時相互交流感想，在沈時那邊，居然變成了他給他上課？臉可真大！
　　
　　貝貝笑嘻嘻解釋說︰「沈時說，雖然我年齡比你小，人生閱歷也比不上你，但是我的情商比你高，尤其在人與人的相處之道上，所以我完全可以給你上課。」
　　
　　季柏文默默地看了眼妹妹，抬起手。
　　
　　貝貝本能地將頭一縮。
　　
　　他將手停在貝貝腦袋，按了按，淡淡地扯出兩字︰「好啊……」
　　
　　然後，貝貝問了好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舒姐姐在你心裡漂亮嗎？
　　
　　兩人認識太久，就算舒瑤是天仙模樣，在他這裡也只是長相舒服。如果之前他覺得他和舒瑤的感情比男女情愛要高級，同樣舒服這個評價，也高於漂亮性感這些形容詞。
　　
　　第二個問題︰為什麼突然想娶舒姐姐了？
　　
　　這不是突然，而是意外。
　　
　　他看了眼貝貝，是她和沈時讓他覺得純粹的相愛變得很有吸引力。如果真要結婚，舒瑤是那個唯一讓他想要娶回家的女人。
　　
　　第三個問題︰之前為什麼不下手？
　　
　　這個問題，他想了好一會，頓了下，反問貝貝︰「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沒有想清楚就領證結婚，如同兒戲。」
　　
　　他這樣說，貝貝不高興了，哼了哼說︰「明明是失去了才知道舒姐姐的好，還把我當做反面教材，難怪今天沈時把開導你的任務交給我。他就是對你太無語了……」
　　
　　「……」
　　
　　「還有哦，我和沈時才是你的正面教材。」
　　
　　「……」
　　
　　他不爭辯了，隨便貝貝怎麼說。或許就像貝貝說的，他對舒瑤有一種後知後覺的佔有慾，這樣的佔有慾，對他前幾任女朋友都未曾有過。真的煩了，給個暗示她們自己就會離開，同程瑩瑩交往那麼久，原因不是他對程瑩瑩沒有厭煩過，而是每次他表現出厭煩，程瑩瑩也能做到一段時間不找他，從而才有了他之前所說的懶得換。
　　
　　他承認，他在男女交往方面不夠尊重女性，對待感情從來都是以相互滿足需求為前提，而不是出於真心對待。
　　
　　所以，他也沒有被真心對待過。
　　
　　也是存在這些想法，他前面才強烈反對貝貝跟沈時那麼快在一起，沒有好好交流想法之前，他將沈時跟自己劃為同一類人。
　　
　　「所以，情商比哥哥高的妹妹，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給哥哥？」他轉頭問貝貝。
　　
　　貝貝同樣轉了轉頭，反復嘆了嘆氣表示為難，隨後幽幽開口︰「哥，要不咱們還是不要禍害舒姐姐了。」
　　
　　然後，還沒有等他出手，坐在他旁邊的貝貝已經像是耗子一樣躥到了兩丈外，逃走了……
　　
　　……不禍害？
　　
　　季柏文表示做不到。
　　
　　沈時的丈母娘戰術，對舒嬸並沒有用，更讓他不解的是，舒嬸似乎對他成見還很大，他提著禮物上門拜訪，不僅被掃地出門，登門禮一並被塞回了他手裡，嘴裡一迭聲地說著受不起，冷嘲熱諷他的上門行徑。
　　
　　舒嬸是一個暴脾氣，季柏文也是一個暴脾氣，兩人一番眼對著眼，他有所克制地發問︰「舒嬸，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哪有什麼誤會喔，你是季柏文，森善的總經理，我們瑤瑤的前老闆，給我們瑤瑤發工資的人，我們對你感激不盡才是，哪輪得上你來看望我們。」
　　
　　舒嬸話裡的譏諷，季柏文不可能聽不出來，對於舒嬸這個人，他一向是不喜歡的，不管是以前每天對舒瑤罵罵咧咧，還是今年逼著舒瑤隨便找一個男人嫁了。從頭到尾，他都覺得舒瑤當舒嬸的女兒太吃虧。
　　
　　他走出舒瑤的這個新房，舒嬸關上門之前，站在他後面說︰「季柏文，我求求你了，行行好，給我們家留一點尊嚴吧！這些年你嫌街坊領居說我們的舒瑤的話還不夠難聽……還是你根本不知道？柏文，你也不要覺得舒嬸對你意見大，你去聽聽周莊那些人是怎麼議論我們家瑤瑤，你就明白今天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他們說什麼了？」他聲音沙啞地問。
　　
　　「說什麼，還能說什麼！當然都說你季總經理厲害啊了，以至於這些年瑤瑤死皮賴臉地懶著你！」
　　
　　季柏文已經一臉炭色。
　　
　　舒嬸繼續說︰「當然這事也怪不得你，是我們瑤瑤自己不爭氣，自作自受！不管外人怎麼議論，都不會跟他們計較，受了再大委屈也不會說回去，依舊任勞任怨給你打工，從不抱怨什麼。」
　　
　　「但是柏文，你自己想一想，我們瑤瑤一個北大畢業，給你當個助理，就算不屈才也難做人呦，每每被問起工資，拿得多吧，說跟你有不正當關係，拿得少吧，也是承蒙你季柏文照顧，反正都是我們瑤瑤沒本事，沒骨氣，沒能耐。」
　　
　　「舒嬸……」
　　
　　「總之，有些事情應該是進不了您季總的耳朵，但是我們家裡窮，已經習慣了被人看不起，加上老舒走了，更是處處難做人。當然這些都沒關係，一切也都是瑤瑤不爭氣，才活該聽盡了難聽話……」
　　
　　「終於，我盼到舒瑤離開了森善，就算她賺得沒你給的多，我當媽的依舊很高興，因為我家瑤瑤終於走出來了，就算她這輩子不嫁人，她至少可以大大方方做人，不用被人說賴著你季柏文，連當個小三都沒機會！」
　　
　　季柏文難以消耗舒嬸說得每一句話，只有在心裡怪責自己，他怎麼一點都沒意識到這些年舒瑤受到的委屈，還自認為自己對她不錯。
　　
　　「所以，舒嬸求求你了，現在我們瑤瑤好不容易放下你了，你就別假惺惺地上門來晃來晃去……你是想讓她回森善上班呢，還是看她不賴著你了，心裡不太舒服了？總之，季柏文，你盡量對我家舒瑤，我們家……都眼不見為淨吧！」
　　
　　……就這樣，季柏文提著登門禮回到了自己的車裡，他心情實在有些糟糕，像是密不透風的烏雲壓著他，只要想到這些年舒瑤受到的委屈。
　　
　　原來，他讓舒瑤受了那麼多的流言蜚語，即使聽了那麼多難聽的話她依舊留在他身邊，而他卻渾然不知，同另一個只愛他錢的女人談著戀愛。
　　
　　他突然想起前幾年私底下舒瑤還會跟他聊一些老同學話題，比如問他什麼時候結婚？然後他也問她，什麼時候結婚。
　　
　　「我應該在你後面吧……畢竟我還沒打算找。」舒瑤難以啟齒地回答他。
　　
　　他卻這樣回她︰「的確，女人就應該慢慢選，好挑一個好的。」
　　
　　後面，舒瑤就再也沒有跟他聊過這種問題了，默默地做好助理工作，直到完全獨當一面地站在他身邊，獨立強大，知性優雅。
　　
　　當年那個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的女孩，徹底留在了過去裡。
　　
　　大概是舒嬸對舒瑤說了他上門拜訪的事，舒瑤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別介意她媽的話，她媽就是脾氣不好瞎說氣話。
　　
　　「那些話真只是氣話嗎？」他問舒瑤。
　　
　　舒瑤也問他；「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你信什麼啊？」
　　
　　然後，一句道歉從他嘴裡冒出來︰「……對不起，舒瑤。」
　　
　　他從來不習慣跟人道歉，能主動意識到錯誤更是少之又少，可是他真的欠舒瑤一句道歉。
　　
　　「……好，我收下了你的道歉。」舒瑤開口，正要說出後面的話，季柏文已經先她將話說出來，「這是我的第一個道歉，為你這些年在我身上消耗的時間。」
　　
　　手機聽筒裡，流動著兩人的呼吸，細細微微，像是隔著電流而來。
　　
　　「第二個道歉，更抱歉了，你後面的時間，可能還是要消耗在我身上。」
　　
　　「季柏文，你……」舒瑤說不出話來，直接掛斷手機。
　　
　　都說烈女怕纏男，舒瑤從來不是什麼烈女，季柏文也不是什麼纏男，但是如果男人真的要追一個女人，基本還是會讓周圍人得知。
　　
　　當然，也有像沈時那樣，潤物細無聲的神仙般追求方式。
　　
　　季柏文沒有追過女人，談過的女朋友都是女人主動追得他，他看著還行就在一起，不行就略過。所以他雖然有過幾個女朋友，在追求女人這件事上真的沒有任何經驗，加上身上還有總經理包袱，現在要回頭追求離職的助理，就算可以不要面子，也有些力不從心。
　　
　　無從下手，又無端忐忑緊張。
　　
　　所以，只能從頭開始，用著最簡單地追求法子，每隔一段時間送花，抽空到舒瑤公司等她下班，半夜給她發幾條短信。
　　
　　中午，盡量能約她和他吃個飯。
　　
　　……
　　
　　對舒瑤來說，季柏文做的每一件事，從起初她覺得季柏文只是為了勸阻她不要嫁給趙中信，後面越來越覺得季柏文是同她較上勁了。
　　
　　新公司搬到森善大樓對面之後，同一層辦公樓的同事都知道對面森善季柏文追求她的事，當然，她們也知道她和季柏文原先的關係。
　　
　　總經理回過頭追求助理，像是生活中上演了灰姑娘的劇情，如果灰姑娘不趕緊答應，十有八九還會被說不識相。如果周莊那些難聽的話她權當聽不見，現在公司裡的一些話，她全數轉告給了季柏文。她想，他總不會讓她再次受盡蜚短流長吧。
　　
　　結果，她真的算錯了季柏文反過來追她的意圖，不僅沒有收手，還更加明確了態度︰「看來，只有在一起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了。」
　　
　　第二天中午，她和幾位要好的女同事在公司底下的餐廳吃飯，AA制，正點餐，遇到了季柏文同新助理過來，他也沒有上來打擾，只是買單的時候，順手將她這一桌一塊給結了。
　　
　　然後，女同事更是起哄讓她快點答應季柏文。
　　
　　如果再不答應，到手的金龜婿跑了怎麼辦？
　　
　　……
　　
　　舒瑤從來不覺得自己性格執拗，直到她被自己媽說倔……外人讓她答應季柏文她都覺得正常，為什麼連她媽都勸她算了算了，別倔了。
　　
　　因為就算你是孫悟空怎麼逃得出如來佛祖的五指山？她媽打了一個完全不著邊的比方。
　　
　　舒瑤有些好笑，她在想，季柏文追她難道真不是因為上次沒做成嗎？
　　
　　是不是真的到了一定年齡，女人身上也有隱形的需求，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某種方式喚醒，當晚舒瑤做了一個春夢。
　　
　　關於季柏文。
　　
　　關於那事。
　　
　　醒來，她靠在榻榻米看月亮，那輪若隱若現地明月正從雲層裡露出來，然後明晃晃地照著她的心意。
　　
　　做春夢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管是夢裡還是上次醉酒，她的身體比她的心要誠實。
　　
　　平安夜，她媽回周莊辦事，季柏文將車停在她家樓下，給她打電話，她穿著羽絨服下樓，他靠在車身看著她，然後變戲法地從身後拿出一個蘋果出來給她︰「給。」
　　
　　她慢半拍地接過季柏文拿出來的蘋果，就像年少時期的她和季柏文在校園度過一個平安夜，他從桌板下面突然拿出一個蘋果，放在她桌上︰「給你。」
　　
　　當然，那個蘋果並不是他特意買的，而是別的女生送給他的。可是那一刻，她胸腔微震，注滿了情意。
　　
　　時光過得這般快，她曾經最愛的少年的臉已經變得凌厲成熟，不變的是，同樣在這一刻，她胸腔微震，彷彿連著當年她的少女心事，所有壓抑收放的感情，更像是沉默許久的琴弦，再次撥開，依舊可以聽到心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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